逆光————如月秋
如月秋  发于:2010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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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 1

      在这个世界上谁最可怜?
      放学后,我独自漫步在华丽热闹的街头,垂着头,边用脚踢小石子,边想着这个问题。
      昨天凌晨4:00,西星洲和东星洲之间的战争正式爆发了。
      这场战争是东星洲首先发起的。它打着“人权”的口号,说是要解放被西星洲政府压制的人民,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给予他们和统治者平等的权利和自由。
      话是说得好听,不愧是作戏作惯了的东星洲政府。可是在正义的掩盖下,他们的实际目标却是想掌管西星洲,夺取他们那里丰富的能源。
      近些年来,东星洲发展愈加迅速了,本土资源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需求,而西星洲又和东星洲素有矛盾,不肯将能源出口,直让东星洲恨得咬咬牙,东星洲一向是强权惯了的,怎能容得下这口气?所以,他们就在暗中行动,等一切部署好之后,随便找了个理由开战了。


      于是,今天上历史课时,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就慷慨激昂地怒诉政府的激进,批评政府只想着眼前的利益和可从战争中得到的好处,一点也没为那些饱受战火之害、无辜、可怜的人想过。

      她讲起话来唾沫横飞,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声音差不多都要喊哑了。可大半的同学只是在下面昏昏欲睡,直把她气个半死。我看她只是想满足一下自己作为一个同情者的虚荣心罢了,她自小生长在东星洲,从未踏上过西星洲的土地,怎么可能了解那里的人民的感受?

      难道仅仅从电视、从书、从报纸上就可以得知他们的痛苦?
      本以为上完课就不用再听她讲废话,没料到她居然布置了一篇论文,叫我们今天完成,明天就要交,还说要作为平时分记入总成绩。
      而那论文的题目就是《谁是最可怜的人》。

      .......(无言中)

      我记得以前查找上世纪的资料时,曾经看到过一篇叫做《谁是最可爱的人》的文章,今天晚上把它找出来,也许还可以照着它的格式写呢。
      路过商店时,我看到巨大的屏幕上正实况转播着战争的进展。
      当然是拥有强大武器的东星洲占优势,而西星洲,至今还用洲际导弹,老天!我都忍不住要呻吟了,那是多少年前就要被淘汰的武器啦?
      这时,画面一变,放出一个小女孩子哭泣的脸庞,她脸上都是黑色的烟灰和污垢,大大的眼睛里盛满泪水,惊恐地躲避着镜头的追捕。另一个孩子躺在简陋的医院里,他的手脚被炸伤了,裹着白色的绷带,正在无助地哭泣,叫喊。还有一群满脸风霜的妇人,她们皱纹纵横,眼神呆滞,仿佛对一切都不再抱有希望。


      然后,我听到一个妇人手里的孩子在轻轻问:“姆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饭吃?”
      悠扬悲伤的音乐响起,主持人充满感情地循循说道:“东星洲需要和平,西星洲需要和平,这个世界需要和平!”
      很多路人驻足观看,有的女孩子当场就掉泪了。
      我甩头,快步离开。

      街上仍旧是一片繁荣的景象,若是少了数不清的电台的转播,和以前简直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受到战争波及的似的。
      我想起刚才那个看电视哭泣的女孩子,我相信她的同情并非虚假,我也相信她的眼泪是真实的。
      但她的同情,她的眼泪却是建立在一种无法言语的优越感上的,她是为自己同情别人而感到伟大吧?若是她也处于战争带来的灾难中,她还会有心情同情别人吗?
      呵,我为自己的想法苦笑了,不能这样想别人的。
      自己根本不认识她,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么可以就这样下结论呢?
      看来我还是太轻率了,或者...还是说,我对人性深深失望?

      回到家,餐桌上我是照例无言的。一个晚上就只听见哥哥在兴高采烈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父母不住点头微笑,眼光中有着让我妒忌的怜爱,不知怎得就让我急躁起来。

      饭,吃得沉闷无味。
      饭后,哥哥说有家庭作业要做,妈妈于是让我洗碗做家务。
      妈妈呀,我也是有作业要做的!
      但我没说,因为我知道即使我说了,她也只会严厉地扫视我一眼,说:“你哥哥上大学了,难道你高中的作业还要比你哥大学的作业重要?”

      是是。

      哥哥上的大学三天五头放假,他上课不好好听,大学数学题目还要来请教我这个弟弟,他能乖乖去做作业?
      才奇怪了!
      我敢说,要是他真的那样做了,比邻星会从北边升起!

      洗澡完毕,我拖着疲倦的身体进入房间。
      虽然很想睡,但我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摊开历史课的作业本。
      那是关系到奖学金的作业,我的零花钱还得靠它呢。
      注视着上面的题目:《谁是最可怜的人》,我的嘴角划出优美的弧线。
      是呢,世界上吃不饱,穿不暖,整天必须生活在生与死的恐怖中的人还有那么多,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够不上资格说自己可怜的吧。

      我,光.西罗,十七岁,目前随父母还有一个哥哥居住在东星洲。
      但我在十三岁之前一直跟祖母生活在西星洲,饱受物资匮乏的痛苦。
      原因无他,我父母一生下我就离开西星洲到东部去创业,他们没有多余的手脚来照顾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所以,等我长到十三岁,才算是真正见到自己的亲身父母。他们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钱,摆脱过去贫穷的生活了,而与此同时,祖母去世了,我就随他们来到东星洲。

      尽管是亲身骨肉,但十三年的差距与隔膜的存在却是那样的真实。
      我在父母家完全像个外人,说话语气礼貌而冷淡,再加上还要受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的欺负,这样子我心里并不是不难过的。

      我常常在想,若是祖母不去世的话,我会不会离开西星洲?
      在祖母的慈爱和亲生父母的冷漠中,我会选择哪一个?
      答案是后者,我会离开西星洲。

      西星洲到处充满着肮脏的贫民窟,酗酒,赌博,妓女,杀人,罪恶。
      每当受尽屈辱、受尽折磨的时候,我就发誓:我一定要离开那里,到东星洲做个人上人!
      我也曾不止一次期盼着父母能早日来接我,但每年他们最多寄生活费过来,一点也没有想念我的意思,也许是过早分开,他们还根本没有对我产生感情。
      哥哥就不一样,他自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父母也早觉得他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对于父母来说,他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不,甚至应该说是累赘才对。

      在家里,即使明明知道哥哥欺负我,他们也仅仅睁一只眼闭一只,漠不关心。

      在想这些事情的工夫,时钟已经指向11:00,得快写了,我思索一下,开始落笔。
      “在这个世界上谁是最可怜的人?
      是在战争中失去双亲的孩子,是担心明天天亮就得牺牲的士兵,还是饱受战火之痛的,在饥寒中呻吟的西星洲人民?”
      我这样开头,是因为我知道历史老师喜欢这样的作文,她本来就是个反战派,我迎合她,她自然会给我高分。

      然而我就这样得到高分?我摇头,笑。
      在这个世界上,尽管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但还是不得不去做。
      弱肉强食的社会,这是真理。

      我接着写:“……失去双亲的孩子渴望重回父母的怀抱,在他们膝下承欢,撒娇;士兵们则抱着一定要活着回家见亲人的念头,苦苦与敌人战斗,前线的生活的艰难的,他们完全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才坚持了下来;而生活资料极度缺乏的西星洲人民,他们……”

      如此,洋洋洒洒几千字,终于在12:00之前完成。
      我舒展一下身体,瞌睡虫向我飞来,我倒在床上,感受到柔软的触觉。

      迷迷糊糊中,一个人笑起来。
      世界上那么多可怜的人,我物质条件是那么充足,我总归不会是可怜人中的一员。
      我很满足,我得到了我在西星洲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为什么,我却不会感到幸福?

      #################################################################################################


      更衣室里,我对着镜子仔细地涂口红,画眉。镜中的人儿有星星般闪亮的眼睛,玫瑰花瓣似的嘴唇,白皙的皮肤,柔亮的短发。
      粲然一笑,清纯中有说不出的媚惑风情,我满意地点头,整理好暴露性感的裙子,走了出去。
      外面夜幕已降临,城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这片红灯区里已经有许多妓女在拉客。她们卑谦的态度让我哑然失笑,东星洲就是强!连妓女都这样有礼貌。
      西星洲的妓女可不讲这些,她们会拖会骂会叫会嚷,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只要见你有钱,拉了你就往廉价的旅馆跑。即使事实是她对你霸王硬上弓,你还不得不付她钱。


      不过,我可不是来当这样的妓女的。
      我走进一家著名的夜总会里,有些超然地,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注视着场内,等鱼儿自己来上钩。
      半个小时下来,已经有数个男人过来搭讪要请我跳舞,我微笑摇头拒绝。
      那些男人在我看来,一不够有钱,这一点从他们的穿着就可以看出来;二也不够好看,既然是要作爱,总得找自己能接受的才行吧,我承认我迷恋表象,但我从不委屈自己。


      等到终场的时候,我一直注意的男人终于向我走来。
      他大概是全场中条件最好的男人,不仅衣服有品位,而且人也够帅,符合我的要求。
      我刚走进来时,他就注意到我了,但他仅仅看我,一直看我,并带着些许好奇的眼光,并没有像那些男人一样来搭讪。
      我也就装做不知道,冷然坐在椅子上,慢里斯条地喝着一杯“玛丽若丝”。
      见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不由欣喜,向他微微一笑。

      他走近了,仔细一看,果真十分出色:浓眉飞扬入鬓,眼睛不大,是细长型的,却炯炯有神,透露出坚定的意志来,挺鼻,嘴唇棱角分明。
      是个强大的人,我暗自忖道。
      “小姐,”他开口,声音华丽醇厚,“你是今晚最美丽的女子,我能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我指指舞场,“可是快要关门了呢。”这里结束很早,不像西星洲,即使开到早上也不会停止。
      “我说的是去别的地方。”他已经牵起我的手,向我亲昵地笑,“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有最出色的鸡尾酒,我带你去尝尝。”
      确实是个有魅力的男性,看到他笑,我原本想再矜持一点的话语说不出口了。
      “我的价钱可是很高哟。”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不由口干舌躁,稍微紧张起来,舔了舔嘴唇说道。
      他轻笑:“我知道。”

      走出门外,他领我见他的太阳车。
      我惊异地叫出声来,“这可是今年刚出了也!还是限量版供应的,很贵的,你居然有办法弄到手?”
      其实我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也是为这个太阳车。
      “你喜欢呀?”他上车发动引擎。
      那熟悉的“突突”声响起,我简直不能自已,我跳上车去,叫道:“喜欢喜欢!真的是太喜欢了!你今天可要带我去兜风!”
      “是,遵命!”他行了个滑稽的军礼,让我笑出声来。

      今夜是多么奇妙!
      月光迷人,空气清爽,夜空美丽。我就在我日思夜想的太阳车上兜风!
      风很大,吹得我们头发都乱了,吹得我们舒服无比。我欢笑着,叫喊着,和一般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无异。
      他开着太阳车,不时过来偷亲我的脸颊,我毫不在意,要得到总归要付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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