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情况稳定了吗,怎么疯癫的比以前更严重 ”揽月暗中叫苦,要不是主子去刺激他,这人也不会这样啊。
“ 受了点刺激,不碍事的主子 ”“ 每日这般真叫人心烦 ” 离王不耐烦地说道。
其实……又没人逼你来,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要不奴才叫人把他安排出宫……”揽月小心翼翼的建议“ 免得主子看了碍眼”
三十七
“要不我叫人把他安排出宫……”揽月小心翼翼的建议“ 免得主子看了碍眼”
离王双目微一转顾, 明锐如电光“ 一个傻子能叫我心烦? 出宫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他又看了眼窝在被窝里的人,自言自语“ 难不成本王还要与一个痴儿计较?”
揽月低头不语,半晌才鼓起勇气对离王说“ 主子,这话奴才本是不该讲的,这贾柏轩其实算个人才,在户部工作能力无人能及,而且……”他顿了顿,看离王脸上并无怒色,才舔了舔嘴唇继续“ 而且在灵城时奴才百般欺凌他他也不肯透露王爷的行踪,牢狱中奴才使酷刑他也不曾示弱 这点勇气倒叫人佩服,如今他已痴傻,王爷何不将他托给一个好人家,带到塞外去 ……”
楚涟脸色平淡,却没有怒气 “ 他对你们,倒是真性情,你与缺月都替他求饶,弄月抚月虽不曾说过什么,却私下奔走寻灵丹妙药 ,你跟我那么多年,也不见向谁求过情”
“ 奴才……”
“用韩隐的身份戏弄他,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知道他对楚微一往情深 ,如果后又对韩隐心折那么必是有趣的,一想到他知道后的表情,我就禁不住的兴奋 ”楚涟眼色迷朦,似有一层水雾“ 而他又是那女人唯一的儿子,我的父王为他母亲悲苦一生,而如今她的儿子却被我玩弄,这样一想,就更觉有趣 ”
揽月心惊,平日王爷做事深谋远虑,威严稳重,铲除异己的时候更是心狠手辣决不留情,对待下属恩威并施,但他却未曾见过王爷这般吐露心中之事。
王爷对贾柏轩的报复,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童年时的不快,残忍,冷酷的童年。
“ 他落水后却变了个人,对楚微少了爱慕之心,他喜欢韩隐我却不懂,这韩隐又无法说话,长相如此平凡,他竟会喜欢上这种人,对我却是能避则避,难道我比鬼怪还可怕?” 说道这里,嘴角的笑容到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知道韩隐不存在,他似乎也没难受几天,我还以为他要寻死呢”
揽月冷汗直下,主子的心思他真的不想听了,但离王还没有让他走的意思,被窝里的人显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发出均匀绵长的鼻息。
“ 只要是我要做的,天下人说什么都不关事,我也不会去费心理他们的感受,楚微是我弟弟,他死了我的心倒痛了一下,这倒奇了,我与他自小感情不深,而他对我毫无利用价值 ,我会难受,怪事”
“ 刺在手里,久了,拔掉之后竟有点不习惯” 说到这,楚涟笑了,站起来拍了拍揽月的肩膀“ 你们就少忧心了”
揽月松一口气,“谢主子 ”
醒来的蒋少夕又把那日的事忘了,天也冷了些,深秋已过初冬将临。
身上的重伤自然落下病来,蒋少夕不在往庭外跑而是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侍女见他冷得厉害,又抱了几床被子把他掩了个严实,只剩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留在外面。
“美人,谢谢”
侍女掩嘴笑“ 什么美人,说了多少次我叫小妍,她叫小雨,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不住?”
另个叫小雨的丫鬟正在往火炉里加炭,“ 他呀,见到不认识的都叫美人!”
小妍指指小雨,问少夕,“蒋公子,她叫什么?”
眼睛动了动,被窝里穿来闷闷的声音“ 美人 ”
小妍轻声对小雨道“ 那王爷每次来他也认不出?”
“你现在才知道?我说啊……王爷对他还真好,蒋公子样子又算不上美,头发又……现在还痴傻了,王爷还把他留下来 ”
“别嚼舌根子,早晚被剪了!”
两个女孩嘻嘻笑了一阵,开始打扫房子。
三十八
不一会儿,下朝的离王如期而至。
“ 今天可清醒点? ”
离王一身朝服俊美非常,五官深刻如雕塑,声音听起来清如冷泉,尊贵之气浑然天成。两女孩皆是芳心暗动,但谁不知这离王眼高于顶,能入他眼的天下又有几个?
“回王爷,今日天冷,蒋公子喝了热粥便睡了 ”
不过初冬,就点起了火炉,内功深厚的楚涟自是不觉得热了。
“ 要奴婢把炉子撤了吗”
“留着吧 ,你们下去 ”
“美人? 你穿的好少,冷不冷?别感冒了,感冒就要去医院,医院就要花钱,这钱还不是一般的多”
楚涟走过去,看窝在被子里的人哆哆嗦嗦的,“ 没用,过多几天还有你受的 ”语气依旧刻薄。
“我要火炕 ”
离国冬日并不算的上冷,楚涟自是不知火炕为何物。
不过面对神智不清的蒋少夕,楚涟自是没有担心面子挂不住的问题“ 什么是火炕 ?”
少夕迷迷糊糊的再往被子里缩成一团,“ 火炕睡着暖啊,烧些秸秆热气就会流经火炕坑道,将热量散给土坯,床是建在土上的,睡了促进血液循环新陈代谢,反正是好东西”
“新陈代谢?血液循环?什么来的?”
从被子里钻出半个身子,蒋少夕面色不善“ 美人,你这是在问十万个为什么呢?”
“你敢再叫声美人?”楚涟冷飕飕的说“我的名字怎么还没记住”
蒋少夕苦着脸,道“ 不然叫你什么 ?”
“ 鸾翔,记不住你那个什么火炕也别想要了”
“咦?美人在威胁我?”少夕大惊。
“你有什么可让我威胁? ”楚涟笑了一下“ 叫啊”
苦着脸,“鸾翔鸾翔鸾翔鸾翔……”一连说了几十个,到最后有点不够气,尾音软软的,竟意外的让人觉得温暖甜蜜,看着蒋少夕不清不愿的表情,楚涟一时心情大好。
伸手摸了摸额头,体温比正常了要冷了许多,“ 明日我派个师傅给你,学些基本的武功,身体好了自然不怕冷 ”
“ 美……鸾翔,为什么我的头发跟你的头发不一样?根其他人都不一样”少夕扯着自己头发,不解道。
楚涟一时语塞,想了想“ 因为你伤过心 ”
“那你们都没有?”
“有,不过你的可能深一点 ”
楚涟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蒋少夕已睡着了,灰发散在床上,脸颊有些红润。
偌大的离宫,只有这里才让他觉得比较轻松。
三皇子还在不依不饶的打探蒋少夕的消息,朝中太子之位的争夺日趋白热,楚涟轻轻一笑,倾城绝色。
火炕很快建好了,侍女们发现离王呆在这儿的时间比以前更长了。
“美人,你在看什么?”
“奏折 ”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话语里有浓浓的不满
“这里比较舒服 ,何况这是我派人建的 ” 非常的理直气壮。
楚涟坐在火炕上,只穿薄衫,阵阵热气传到身上非常舒服,而且小眠一阵后也觉得神清气爽,“ 怎么,不开心?”
摇摇头,只是道“ 有你在阿隐和小微都不来看我了 ,他们不认识你,所以才不来的 ”
楚涟显然沉了脸,刚想发作,但眼前的人痴痴傻傻不明所以然的样子又将那些冷酷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天冷了,他们懒得来找你 ”
有些自我厌恶的哼了声,楚涟瞪了他一眼“不信?不信找个人问问”看这里谁敢说个不字。
“主子,缺月传来的消息”门外揽月的声音传来。
少夕往楚涟身边靠了靠,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揽月,半晌道“ 不是美人 ”
揽月嘴角抽搐一下,用眼神示意离王可否回避。
“讲吧 ” 然后把人塞到被中。
“ 三皇子新派的密探又来离了 ”
“还不死心” 楚涟笑了下 “ 然后呢?”
“ 奉王已派人和五皇子接触,看样子是把赌放在五皇子手中了 ”
“预料之中 ” 又看完一篇奏折,离王抬眼“ 奉王最近要有动作了,他派的使节到哪儿了?”
“ 楚奉的边界上了,到离城还有三天时间 ” 三天后正是离王寿辰,各封王都会派使节前来送贺礼。
“ 不能示好,也不能轻视,叫各地官员聪明点 ”
“属下明白” 揽月看见被窝里的人喘着气挣扎出来,却又被主子一只手按了进去,甚是好笑。
楚涟扫了他一眼“看够了?看够了就下去 ”
等揽月走了蒋少夕才气呼呼的钻出来,愤愤地踢了楚涟一脚“ 闷死我了!”
楚涟也不管他,自顾自的继续看奏折,总不能说是怕他看了故人而想起以前的事才遮住的吧。
虽是做戏,但眼前的人却是自己长久以来唯一耐心温柔对待过的人,虽然那时的温柔体贴固然是假,但日子长了,竟生出了几分习惯 。 在蒋少夕清醒的时候楚涟就模糊的意识到这点,所以他要死,楚涟不能原谅这种习惯。
所以他跳崖时,自己没去阻止,尽管自己有能力。
现在这人傻了,自己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承认。
心狠手辣的离王楚涟竟会对一个长相平凡毫无城府的人有习惯性的体贴温和? 真让人恶心。
楚涟的脸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三十九 清醒
蒋少夕神经大条自然不知道离王肚里坏水如何流淌,自顾抠着离王腰间戴的佩玉, 这玉晶莹剔透,雕工精细,贴在肌肤上异常舒服。楚涟看蒋少夕将玉贴在脸颊上,笑道“ 这玉是个宝贝,戴上冬暖夏凉,喜欢就拿去”
那玉还有安神镇静功效,给他正好,言罢将玉取下拿条细绳穿好戴在蒋少夕脖子上,在打结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蹭到了蒋少夕偏冷的肌肤,颈部有淡淡皂角的味道,干干静静的气息。
楚涟脸色微变,一下子把人推了过去,少夕毫不在意的拎起颈间的翠玉细细打量,然后回头看了眼楚涟,眼里明闪闪的写着‘你怎么还不走’之内的词。
“ 拿了我东西就想让我走? ” 楚涟穿好正式的朝服,把落下的长发用玉簪束好,看蒋少夕依旧毫无反应的样子 ,道“ 三日后是我寿辰,你吃我的用我的总要有点表现吧?”
傻傻的转头,看看眼前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人,在低眼看看自己蓬头乱发的糟糕样,在神经大条模糊的人也会想起一个问题“ 你比我有钱 ”
“那是自然 ”
“ 我和阿隐都没什么钱,他又买了房,银行贷款利息又高…… 要不我找小微看看他有什么好东西送你? ” 一脸真诚的道。
“算了……过两日我就不来了,若有什么需要就找人说,别乱走,知道自己脑筋不好使就少用点,废物留在世上还是有点用处的 ”
前几句还算正常,后面几句却又自然而然的刻薄起来,但早已神志不清的某人还是抬头对他咧嘴一笑。
就像当年月下相遇时,他也是这种粗线条毫无美感的笑,月光照在他的牙齿上,看起来既不惑人也不温柔,倒是有几分天真爽朗的少年气。
如果不是有心利用,他对这种姿色平庸的人决计不会看上一眼。
当然不会承认现在这个人看起来顺眼多了,楚涟重来不会后悔自己以前做的事,只是现在他这样不清不楚的……也挺好的。
三日后, 离王寿辰,举国欢庆。
夜幕已降 , 离宫威严庄重的正殿里,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偌大的殿上里三层外三层,上百座都座无虚席,各地使臣王公贵族以及所携带的宠姬美人侍女侍从立于左右,奢华非常。
端坐于正殿上方黄金王座上的离王手持白玉酒杯,气宇轩昂,谈笑间尊贵高华之气尽显,含着若有若无的笑缓缓摇动手中酒杯,欣赏着低下的歌舞表演。
各地番王使节都依次献上礼物, 正到盘国使臣时殿外却传来轰轰作鸣的闷响声,低下贵族大臣议论纷纷,不晓何事。
忽然有人惊呼“ 冬雷! 竟然是冬雷!”
殿里面的人似炸开了锅,夏天打雷冬天下雪,这是人们的常识, 而在冬日出现雷声定是不祥之兆了,民间甚至有传说,冬雷现,祸必出!
而如今这冬雷却发生在离王的寿筵上! 众人逐渐平静下来,胆大的人偷瞧高高在上的离王,却见离王依旧笑若无事的喝着酒。
“ 这难得一见的冬雷都出现了,难得啊 ”离王打趣地扫了眼臣子,底下的人却明显的感觉到忽如而来的压迫感 。 知趣的人马上走出来一阵巧舌如簧,硬是把坏事说成了好事,其他人也马上随声附和,虚笑连连。
伴着连绵不断的轰雷,一阵后便下起了小雨。乐师又忙活起来,舞女们跳得更欢,喧闹声几乎要把外面的雷雨声给掩盖住了。
有一侍卫从侧门进来在户部尚书华大人耳边低语几句,揽月心一沉马上向离王如实汇报。下面莺歌燕舞没人发现离王眼波一闪,竟冷了几分。
“ 宴会尽快结束”离王小声吩咐,顿了顿眉目间多了两分忧色“ 等我过去再说 ”
宴会结束已是一个时辰后了,楚涟疾步走向小院,也许是酒喝多了,楚涟脸色略显微红,眼里却是幽长深邃,甚是清晰。
“现在情况怎么样? ” 声音冷然。
“ 据侍候得丫环说他在外面响雷的时候就冲到外面去了,谁拉也不进去,就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但跟平日似又不同,像是痴傻的更严重了……” 揽月用手擦了了脸雨水,猜测“ 是被雷声吓倒了吧 ”
雨,越下越大了,等小院模糊的出现在楚涟面前,才刚踏进院子。
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在雨中缓缓荡开,平和而温柔,仿佛对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 “ 哟,好久不见了 ”
揽月忙看向自己主子,发现主子神色不变,只是掩在袖间的手握成了拳头。
雨中, 前方的人影像幅染墨的烟雨画,身边泛着苍白薄纱般的光晕, 雾色朦胧中看起来竟有些缥缈空虚的感觉,仔细看去,蒋少夕一身暗色素袍立于雨中,雨水顺着灰发嘀嗒嘀嗒地往下淌,眼神却是非常明晰,闪着莫名的光泽,万千景色在其变幻,空中雷电一闪,更让他的眼神亮的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