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传说————黑崎翔
黑崎翔  发于:2010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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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联合国又决议成立名为「未来之光」的研究联盟,召揽各国菁英,专以开发新式替代能源为目标,期待藉助各个不同领域之专业人才的力量好早日解决问题。然而时间一天天流逝,「未来之光」却从未传出好消息,每次的试验都面临失败的命运,人们的耐心渐渐磨损殆尽,焦燥不安充斥於每日的空气里。

眼见可用的能源愈渐减少,忧虑的浓度亦逐步增高,人类的劣根性也慢慢显现出来--或许该说是求生的本能使然,令人变得无法思考与不顾一切。

力量较为强大的国家率先发动抢夺能源的战争。庞大的军机载满飞弹和士兵,前往能源残存之地开始赶尽杀绝。其他各国自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出兵攻抢。各国不再谈要如何节省资源与寻找替代能源,「未来之光」的研究基金与科学家被拿去投资在开发新型武器上。

和平?

当事关利益存亡时,和平总被弃如敝屣。各大城市成了最佳攻击目标,每天都有战机在空中盘旋,选择人最多的地点投掷炸弹,许多无辜的生命因而消逝;街道上四散著不完整的肉块,地面的血乾了又湿,空气中弥漫著凄惨的哀嚎与血 腥味。

游击队的入侵变本加厉,彷佛夺取生命是他们毕生志愿般,失去理智地想尽办法来减少生还者的数目。疯狂的国家祭出生化武器,整国在一夜之间全被歼灭已不足为奇,尸体腐烂的恶臭味很快地取代血 腥味。

战乱不断,人类辛苦建立起来的文明社会早已崩毁。开战不到一个月,地球上的人口已骤减将近三分之一。「未来之光」最早的立意是如何让人类生存下去,在此时却是以如何发展能在最短时间内剥夺最多人命的武器为主题。

生化武器将战争的惨况带到最高峰,尽管有人不服,多少还是对核武的威力与当初签定的条约有所忌惮而怯於贸然使用核弹。

战局,就这样僵持著迈入第三个月。

某个漆黑的深夜里,兵火意外的止息,地球恢复睽违许久的宁静,静到连风声都不存在。

一切就发生在刹那。

亚洲的土地忽然冒出强烈的火光,蕈状的烟团升至空中,轰然的爆炸声与震波越过太平洋,吞噬另一片土地。

人们连出声惨叫的机会也没有,消逝於核弹的侵袭之中。

建筑物在震动之下碎裂、崩解。

辐射在瞬间蔓延整个星球,结束地面上还残存著的生命,破坏所有硬体的结构,人类精心打造的文明倾刻灰飞烟灭。

 

馀生

辐射尘占据了天空,原本的都市丛林堆满了尸体与高楼大厦倒塌形成的沙砾,恍如荒芜的沙漠,乾涸的令人难以想像不久之前,这儿曾是科技发达、生活丰裕的文明社会。

事实上,仍有部份生命还保留,在深远的地底下呼吸。托核武发展的福,人们也进行了不少配套措施。许多城镇曾因忧心核武战争发生而在极深的地底下设置能隔离辐射的空间,虽然空间不大且科学家们也不敢打包票断定辐射绝对无法透入,但来得及逃离的民众还是选择躲进小小的地下防核室。

库飞尔与他的养父母--吉欧和莉娜也置身於其中一个防核室里,外加将近五十个人,挤得密不通风。

刚满十岁的库飞尔将心爱的小狗比比紧拥在怀里,包著绷带的左手臂隐约渗著血。这是之前遭流弹袭击所受的伤,因寻不到医疗资源,只好胡乱包扎起来,尽管暂时止住了血,依旧疼痛难耐。

「库飞尔,你还好吗?」莉娜轻抚他的头。

他咬著牙点点头,强抑差点因痛楚而脱口的呻吟。

比比用关心又害怕的眼神望著他,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拍拍它的背部道:「没事的,别担心。」

「我们要躲在这里多久?」某个角落传来这麽个疑问:「这鬼地方有东西吃吗?」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并翻箱倒柜地检查防核室里的一切。

「这里!」有个少年搬开一组空柜子,後方墙上出现一扇铁门,他用力将门拉开:「看,是食物!」

大夥儿凑了过去,门内是个像仓库般的小房间,里头堆了许多罐头食品、乾货、桶装水……等物资,以及各式各样真空包装的营养冻--如果冻般大小,一颗即可抵五天所需的热量和养份,包括水份在内。

看来当初设置防核室的人都算计好了,连避难时所需的食物也早已储存,且份量相当充足,再加上那些最新科学研发出来的营养冻,至少可让这些人撑个二、三年都没问题。

「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活得下去了!」发现房间的少年蹦蹦跳跳地冲进储藏室里,挑了他喜爱的食物,直接打开来吃。

在外头的人看的口水直流,一个女孩子叫著:「喂!你不可以这样,应该大家平分!」

少年只抬头看了她一下,又继续埋头吃著。

女孩见他不理,气忿地走入,将他手上的食物抢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著,少年见状,突然用力甩了女孩一巴掌,将她打得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看到已有人在争食,其他人也奋不顾身地冲进储藏室里,你争我夺。

纷乱的半小时里,人们皆被求生的本能驱使,幸而尚无人伤亡,但往後防核室里的日子会是何等惨状已可想而知。

填饱肚子後,室内的氛围慢慢平静下来,惊慌失措的气息也变得较为缓和,甚至有些人已坐下来试著入睡。

库飞尔嚼著硬梆梆的肉乾,不忘撕几片给比比吃。「很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对吧?比比?」见比比津津有味地吃著,他也忘却手臂的疼痛。吉欧和莉娜见库飞尔终於笑颜逐开,心疼地摸著他的头。

就这样撑了好一阵子,无人能确切算出过了几天。防核室离地面极远,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情况。

「呜……」库飞尔闭著眼睛呻吟,左手臂的伤势愈渐严重,开始化脓、发臭,加上比比也很久没洗澡了,令他们周遭的人开始抱怨连连。

「喂,把你儿子带远一点好不好?臭死了。」一个蓄著落腮胡的中年男子对吉欧和莉娜道。

「还有他那条狗,」男子身边那名衣衫褴褛的胖女人夸张地捏著鼻子说:「真叫人受不了!避难还带什麽狗?」

「不好意思,请你们忍耐一下好吗?」吉欧淡淡地回覆他们。

「哼!」男子不屑地撇过脸去。

库飞尔微微睁眼,隐约能看到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那是什麽态度啊?」胖女人却还不放过。「他们俩的臭味影响到这儿所有的人了,知不知道?」

「真的很抱歉,但现在我们也不能离开啊!就请你们帮帮忙吧!」莉娜双手合掌向她做乞求状。

「帮忙?大夥儿都这麽惨了,是你们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吧?」胖女人似乎讲得兴起,还站起身来插著腰。「看看你儿子,他的手臂怎麽啦?是不是化脓了?搞不好还会传染!万一害了大家怎麽办?」

此语一出,众口又开始纷云。在场的人们都担心库飞尔伤势的恶化是否会造成传染。

「要是真会传染,我们岂不是惨上加惨?」

「这里没有医疗设备,大家都会死的。」

「没错!」

「为了大家好,那小鬼最好不要留在这里。」

「把他赶出去!」

「对,赶他出去!别让他待著害人!」

忽然间,防核室里的人像发狂似地轰闹,往库飞尔这一带靠了过来。

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常会莫名其妙地结合成团体来抗议某件事,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吉欧和莉娜上前抵挡,却被几个身形较为高大的男人抓到旁边去。

「求求你们,饶过他,他只是个孩子而已。」莉娜哭喊著。

「值得为一个小鬼来害死这麽多人?」带头的胖女人尖声高叫。

人群愈围愈近,原本缩在库飞尔怀里的比比像是体会到主人的处境,愤而抬起头来对著鬼吼鬼叫的群众狂吠。

「比比,不要……」库飞尔虚弱地发出声音,想阻止比比的反抗。

「汪、汪、汪!」比比毫不客气地表达它的不满。

此举却引来更多凶恶的眼神,胖女人率先伸手将比比抢过来,重重地扔向地板。

狗儿的哀呜传来,库飞尔睁开眼,看见比比正躺在地上颤抖、喘息。

「比比!」他使出体内残馀的力量,扑到比比身边。

还活著……

比比还活著……

虽然它不停地在抖动……

虽然它的嘴角流著血……

但是它的身体仍是温热的……

库飞尔激动地拥住比比,期盼能保留住它的呼吸。

「快!趁现在!」也不晓得是谁发出的号令,围在旁边的人马上粗暴地抓起库飞尔,进入升降梯,直按往上的钮,许多凑热闹的人也挤了进来。

防核室里的升降梯原本是籍一般电源来运行,但战争摧毁了发电厂,变得仅能靠後备电源的设备。说是後备电源,不过是先前自太阳能储存下来的一点能源,利用这些能源发动备用发电机。人群往下躲到防核室里时,已发动过一次升降梯,但没有人晓得备用发电机里还残存多少能源,还能发动几次升降梯,且由於利用太阳能来供给的电源太过不稳定,升降梯摇摇晃晃的,抓著库飞尔的人站不稳,频频靠到墙边,接连让库飞尔的头撞了好几下。

「喂,这电梯该不会坐到一半停下来吧?」扛著库飞尔的人面露担忧地问。

「万一太阳能发电机里剩存的电量用完了,我们可就完了。」方才高兴地挤进来凑热闹的人,现在才知道要担心。

「都是这个臭小子,害我们浪费电量!」另一名抱著观众心态的男子重重地敲了一下库飞尔的头。

「要是电梯真的停在一半,我们饿到不行时,第一个就先把这小子抓来吃!」

「这个提议很不错!小孩的肉比较嫩,应该会很容易咀嚼。」

生存危急时听到这种话,根本分不清楚是真心还是玩笑,库飞尔虽然撞得头昏脑涨,却还是将来自身边的每句对话都听进去,心都跟著寒了。

待接近地表时,升降梯停了。拎著库飞尔的男子在其他人的簇拥之下攀上一道铁梯,铁梯尽头是一个圆盖,圆盖外即是被炸弹轰成废墟的城市。

「阿帕,快把这个祸害扔出去!」民众嚷嚷著,原来攀上梯子的男子名叫阿帕。

喀啷一响,阿帕以双脚紧紧地扣著梯子,一手抱著瘦小的库飞尔,一手顶开通往地表的圆盖。

就在圆盖打开的瞬间,有团又臭又黏的东西从外头跌了进来,落在梯子下方,吓得底下的人们尖叫连连。

有个胆子较大的老头凑上前去观看。「是一个人!」

「什麽?」其他人又惊又怕地靠近,「那团东西」确实是「一个人」,只是已面目全非。衣服破烂不堪,无法分辨性别,体表可看得见的皮肤像是被地狱的业火烧灼过般焦黑,局部地方的皮肤已外翻,赤红的血肉暴露在外,有些沾染著灰尘,有些已出现腐烂的迹象,渗著黑褐色的组织液,恶臭弥漫於空气中。

「那、那是什麽?」阿帕惊魂未定地抹去方才尸体由圆盖外掉入时,沾在他头脸上的血与腐肉碎片。

「这就是核子战争最可怕的地方。」一名戴著眼镜,面貌斯文如教授模样的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道:「辐射。」他伸手顶了顶鼻梁上的镜架继续说:「核弹爆炸时会先形成火球,放出包括紫外线与长波红内线的热辐射,使特定距离内的可燃物质著火燃烧,造成皮肤灼伤,而可抵达相当远的核辐射则随後出现。核爆後会产生数百万顿的泥土,藉由爆炸的威力被冲至高空,形成数百种放射性同位素的微粒後即散落各地,也就是所谓的辐射尘,会对生物形成严重的放射性伤害。」他瞄了瞄瘫在地上如烂泥似的尸体。「这家伙就是辐射的牺牲品,看来现在地球表面充满著核辐射,各种生物非死即伤。」

「那……那……」阿帕看著尸体,又往上望著圆盖。

「你快把那小鬼扔出去,然後将圆盖盖好,我们马上回防核室去。防核室在地下相当深的地方,理应不会受到核辐射的威胁。」中年男子又顶了顶眼镜,略显不安:「动作快一点!」

「哦,好!」阿帕以最快的手法撑开圆盖,将库飞尔抛了出去。

库飞尔静静地躺在沙砾堆上,耳朵彷佛听到莉娜的呐喊自地底深处传来。

「库飞尔!我们救不了你,我们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亲生父母!对不起!」

 

异变

库飞尔因左臂的疼痛而醒来,这才看清自己躺在沙漠中。

通往防核室的入口就在一旁,却已由内部上了锁,无法开启。

视野可及之处尽是碎石砂砾,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地球彷佛死了,只剩下一名负伤的十岁孩童在苟延残喘。怀里的比比已失去呼吸,馀温正逐渐消褪。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阳光、云,空气极为闷热。

不远处有根倒塌的梁柱半埋在沙砾中,一片焦黑的铁片搁置其上,恰好形成一个小小的空间,库飞尔拖著沉重的身体躲入其中,享受唯一的遮蔽。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身体似乎多了些力气,他撑著榻梁站起,找一处比较平坦的沙,将比比埋好,利用大块的石砾做成只有他看得懂的墓碑。

「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库飞尔抹著眼角的泪,以後该怎麽办呢?如此询问自己,却无法回答。被抛出防核室之前,他有听到暴露在辐射之下是活不久的,所以看来他能做的,就是面对死亡的准备。反正比比已先他一步离开,连伴都没有的世界,要何去何从?是不是要这麽悲观?不明白,小小的脑袋里哪有办法思考这种问题?唯一清楚的,是放眼望去,并没有可供他存活下去的资源,没有水、没有食物,什麽都没有。

「四处走走好了……或许会遇到其他生还者也说不定……」库飞尔如此告诉自己,然後他脱下身上的红背心来绑在枯树枝上,设法将它插在倒塌的梁柱上,以便之後想回来时,有目标能寻。

赤脚踏在炽热的沙漠上,脚底的皮马上因焦灼而裂开,令库飞尔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小石子间的栗子般被烤著,皮肤愈来愈乾燥,久未近水的嘴唇逐渐乾裂,稍徵掀动就会有浓稠的血流出。尽管如此,库飞尔依然坚持要走到无法再前进为止。

沿途没有人迹,也没有动物,偶而会发现被压在废墟底下的残肢,上头满布著蠕动的蛆虫。真是可笑,自称为万物之灵的人类被自己所创造的文明摧毁,最後存活下来的,却是人类一向看不起的生物,像是复仇似地啃噬这些自以为是者的血肉,并以此为生。

走得愈远,希望落空的愈大,一路上伴著库飞尔的,只有沙上模糊的影子。荒漠上没有任何可做为食物的东西与水源,库飞尔原以为自己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但是当身上的皮肤开始乾裂时,他也隐约感到体内有股暖暖的东西在流动,维持著他的体力,精神甚至愈来愈好;尽管嘴唇的皮不断脱落,却也不会感到口渴,甚至不会有饥饿感。唯独左手臂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不断出血、化脓,疼痛也随之剧烈化,遇上刮起沙尘暴时,小石子跌进伤口里,更是令他痛不欲生,需强忍著以尖锐的物体穿进半腐的肉,将那些沙子挑出来。後来,他索性利用在石砾堆里捡到的布块将手臂包扎起来,总算能避免异物入侵。

仰望天空,总是灰灰的,勉强看得出白天与黑夜的差别;但久而久之,也算不出过了多少时日,甚至有点分不清楚现在在地上走著的,是自己的肉身,或早已是不愿回返阴间的幽灵。库飞尔最後选择再度回到插著红背心的梁柱下,窝在里头望著防核室的入口发呆。

或许他心里还是抱持著会有人出来接他的希望吧!

再不然,就算要死,也要死在离吉欧和莉娜近一点的地方。

但是阎王似乎不想收他,天色已经过无数次的变换,他的心脏仍持续跳动,呼吸仍如往昔规律。除了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感到疑惑,他也不断咀嚼莉娜最後所说的那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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