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使传说————黑崎翔
黑崎翔  发于:2010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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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

雪白的浮云堆叠於蔚蓝的天际,凉风掺著青草香,飘入微开的窗户里,强褓中的婴儿躺在床上,正沉浸於酣甜的梦乡。窗外传来嬉闹声,年约五岁的男孩与父亲在庭院里边丢飞盘边聊天。

枪声突然响起,男孩的父亲应声倒地,鲜血自太阳穴附近汨汨流出。

多名穿著军服的人闯进庭院里,男孩惊恐地望著他们手上的枪械。

「屋里应该没有人了吧?」

「没有。」

「这个小孩怎麽办?」

「抓回去当实验品吧!」

男孩转身想逃,立即被枪托敲中後脑勺,不省人事。

军人们将男孩装进麻布袋,扛上庭院外的军事用车,扬长而去。

微风轻吹到婴儿的床边,青草香犹在,但嬉闹声已然消逝。

 

一、沙漠

左手臂隐隐作痛。

「库飞尔,醒一醒!」娇柔的女孩声传来。

浅浅的睡眠状态褪去,库飞尔张开双眼,见到蒂儿睁著圆亮的眸子望著他。

「有什麽事吗?」库飞尔的声音还混著浓厚的睡意。

「诺亚斯他们出去好久了,一直都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嗯……」库飞尔将黑色的长发束到背後,套上破烂的衣服,起身拨开帐篷,赤热的风从外头吹进来。

篷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四处寸草不生,几无生物活动的迹象,挟带著黄沙的风让视野所及处蒙蒙胧胧的,除了土砾磨擦的唏嗦声外,没有其他声响,荒凉得很。

抬头,没有阳光与蔚蓝的天空,阴沉沉的芎苍笼罩荒无的沙漠。

已经多久没见过太阳了?这个问题库飞尔连想都不愿再去想,反正是人类自作自受的结果。

他走出帐篷,左手臂的痛楚赫然转为剧烈的疼痛,恍若千万支针同时向他戳刺而来。他本能地用右手抓紧左臂,手指深陷入肌肉中,像是这麽做就能减轻痛苦。

「库飞尔,你还好吗?」蒂儿跑到他身边,面容写满担忧。

「没事,只是……」

「手臂又痛了吗?」

「嗯,老毛病了,忍耐一下就好……」

「我帮你冰敷吧!」

「你脑袋坏啦?这儿哪来的冰?」

「啊……」

「放心,没事的。」

「可是、可是……」蒂儿还想说什麽,库飞尔伸手摸摸她的头,表达自己的谢意後便往前走去。

库飞尔明白左手臂的状况一天比一天恶劣,肌肉组织的萎缩与溃烂是迟早的事;但至少现在还拥有痛觉,表示神经尚未坏死,手也还能活动。唯独皮肤外观早已惨不忍睹,任谁看得都会作呕。人类的皮肤是很有趣的构造,薄薄一层,容易受伤害,却又不能失去,一旦失去看似毫无作用的外表,底下的肌肉就会陷入危机,除了随时会受细菌或脏污侵袭,水份更会以极快的速率自人体蒸发、消逝,原本饱满的肌肉将乾瘪如枯木,人则脱水而亡。为了保存剩馀的皮肤及减少感染的可能性,他总用绷带将左手臂紧紧扎缠。然而日子一久,多少仍有些血液与淡黄色的组织液渗出,衬得绷带更加令人怵目惊心。

为什麽会这样?

这是每个幸存者都想问的问题。

相信没有人知道会有这麽一天吧!

要是早知道……库飞尔无奈地笑,千金难买早知道啊!要是早知道,人类就该在还有得挽回之际节省能源;要是早知道,人类就不该彼此斗争;要是早知道,人类就不该发展核武;要是早知道……

风止息,沙漠回归平静,尘土安稳地卧於大地。

手臂的痛楚也逐渐褪去。

远端有一高一矮的人影映入眼帘。

「诺亚斯!拜森!」蒂儿挥舞双手往前跑去。

「蒂儿!库飞尔!」身材魁梧的诺亚斯伸出粗壮的手臂,拉下原本包在头上的白色头巾来朝他们挥手,令本就不高的拜森在他身边显得更加矮小。

重逢的舞台尚未演完,脚底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库飞尔心里闪过不对劲的感觉,於是他一把拎起身形娇小的蒂儿向上飞跃。

地底传出沙哑且怪异的吼声,库飞尔与蒂儿下方忽然隆起大土丘,庞大的怪物窜出地面,袭击空中的两人。

才十五岁的蒂儿虽然惊慌,却没发出任何尖叫,只紧紧抱著库飞尔的腰。库飞尔凌空转了一圈,狠狠地赏给往他们袭来的怪物一腿,怪物给踢得往後翻;他趁机利用反作用力退避,落地後再蹬足,将他们与怪物之间的距离拉得更开。

怪物翻倒在地,这才让人看清那是只巨型的蝎子,长达十馀米的尾端加上前方那对如刀般锐利的螫足,骇人之至。

「库飞尔、蒂儿,你们没事吧?」诺亚斯与拜森急匆匆地跑过来。

库飞尔轻描淡写地摇摇头。

「吓死人了!喂!快说说你们有了什麽新发现?」蒂儿又叫又跳地道。

「在往东北约六十五公里的地方……」诺亚斯才讲了一半,赫然被库飞尔伸手推开。正当大夥儿丈二金刚摸不著脑袋时,库飞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过所有人,却见原来是方才的巨蝎怪物又转过头来对付他们了。

库飞尔举起自制的枪枝朝蝎头连开四、五枪,它硬如钢铁的外壳丝毫无受损的迹象,反倒发出猪嗥般的怒吼,体表竖起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刺;它高举尾足,伸出锐利、略呈倒钩状的尖刺,末端悬著晶莹剔透,钻石般亮丽,但却能取人性命於倾刻的毒液。

看样子枪击似乎令它气极了,狠狠地把尾刺戳向库飞尔。库飞尔敏捷地往前一翻,伸脚踏住蝎尾,随摆动跃至更高的天际。

怪蝎的怒气彷佛较之前更甚,它震了震身子,体表的小针遂脱离外壳,射向尚未著陆的库飞尔。

拜森看情势不对劲,连忙喝道:「拿火箭炮来!」

诺亚斯与蒂儿立即冲回帐篷,才抬起沉重的炮筒,便听到叫人寒毛直竖的哀嚎伴随许多重物坠地的声音。

「库飞尔!」蒂儿忍住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顾不得手中的炮弹有多沉,拥在怀里就奔。

出了帐篷,她立即傻眼--怪异的巨蝎已然断成好几截,徒剩头部还在微微颤抖。库飞尔伫立在旁,手中握著把相当巨大的剑。

那是把非常粗糙的剑,长约二米,宽约五十公分,剑身有多处锈蚀的痕迹,尾端较细的地方则用布条层层包里起来以便抓握。外观既笨又沉重巨剑在库飞尔手里却轻如木棍般地甩动,起落之间,怪蝎坚硬的外壳如泥般被削开,成了地上的碎尸块。

拜森拿出身上的皮水壶,呈装蝎尾流出来的毒液。

「你在做什麽?」蒂儿疑惑地望著拜森。

「这个或许能拿来治疗库飞尔的手臂。」

「你是说蝎子的毒液?」

「是的。」

蒂儿看到拜森抓起蝎尾的尖刺,将毒液挤出来。

「好恶心!那不是有毒吗?为什麽可以用来治疗?」

「蝎的毒液可由特殊方法来提炼出某种元素,可治疗因辐射而受创的伤。」

「我们有工具能提炼吗?」

「有。」拜森从背袋里掏出一个形状怪异的壶。

「打哪儿来的怪东西?」库飞尔眼睛发亮。

「在六十五公里外的小城镇。」

「小城镇?你说小城镇?」蒂儿脸上写脸不相信。

「没错,确实是一座小城镇。」诺亚斯拍著蒂儿的肩膀。「守卫森严,外墙上还有许多炮口。」

一听到「炮口」二字,库飞尔露出嫌恶的眼神,他悻然地道:「人类……都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还不忘互相残杀。」

「就算有炮口,也不见得是拿来攻击用的啊!」诺亚斯看出库飞尔正在进行不可收拾的腹诽,便尝试转移话题。「进帐篷里再说吧!前方可能又有场沙尘暴要来。」

风呼啸著,诺亚斯的判断没错,沙漠上又起了沙尘暴。四人坐在偌大的帐蓬里,拜森将透明的毒液倒入壶里,燃著炉火,咕噜烧了起来。

「你们发现了一个城镇?」库飞尔拿出袋里私酿的酒来倒给每个人。

「嗯。」诺亚斯接过酒杯。「虽然不怎麽大,但初估应该有上百人吧!」

「外观有什麽特别的地方吗?」

「这个嘛……我倒是没发现。」诺亚斯摸著脸上的胡渣,转头望向拜森。「你有感到什麽不寻常的地方吗?」

拜森是个沉默的人,有双充满睿智的眼睛,他搓著鹰勾鼻,想了想道:「异常倒不至於,但城上挂著一只图案很特别的旗。」

「特别?」蒂儿眨了眨眼。

「看起来很像一颗长了翅膀的眼睛。」

「长翅膀的眼睛?什麽意思?」蒂儿问。

「图中央是一颗眼珠,眼珠左右各有片彷佛正在展翼的翅膀。」拜森边说边用手比划。

蒂儿点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仍是不解多於明白。

她将视线投向库飞尔,却见他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你们没进去城里吧?」库飞尔忽然问。

「没有,这怪壶是在城附近的垃圾弃置场找到的。」拜森回答。

「怎麽了?那座城有什麽古怪吗?」诺亚斯道。

「嗯……」库飞尔撑著下巴,俊美的容貌浮上一丝不安:「由旗上的图案来判断,那座城很可能是『神侍者』的基地之一。」

一听到「神侍者」,其馀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你见过神侍者?」蒂儿对库飞尔说:「不然怎麽会晓得那图案和他们有关?」

「对哦!蒂儿和我们才认识没多久,所以对库飞尔的事还不是那麽了解。」诺亚斯拍了头一下。

「那太可惜了!」拜森调整著炉子的位置。「你错过世上最精彩的故事了。」

「欸?真的吗?」蒂儿乌黑的眸子散发出好奇的光芒,直射至库飞尔身上,令他感到颇为不自在。

「真的!」诺亚斯拍著厚实的胸膛道,脸上的皱纹因笑开而加深:「我向你保证!」

「听了肯定永生难忘!」拜森又加上一句。

「哇!快说给我听,说给我听嘛!」

「那不叫精彩,是悲惨。」库飞尔沉声道:「若你们所发现的城市真的属於神侍者,相信必能寻获关於黑天使的线索。」

拜森听出库飞尔不想谈自己的过去,便随他转了话题。「会不会神侍者已找到黑天使,所以才在那儿定居?」

「很有可能。」库飞尔凝视舞动的炉火,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喂!别扯开话题,我要听库飞尔的……哎哟!」蒂儿被诺亚斯以手肘撞了一下,又见到库飞尔别过脸去,恍然明白无需再多问。

沉默了好一会儿,拜森弄灭炉火,将变浓稠的蛇毒倒入马克杯内,开始迅速地搅动。正如它主人的丑陋外貌般,散发出来的味道也很糟,与腐烂的尸臭味没有两样。

「差不多了。」拜森抬头望了库飞尔一眼。

「蒂儿,」诺亚斯拍了拍蒂儿的肩膀。「我们出去吧!」

蒂儿向库飞尔望去,却见他露出淡淡的微笑道:「这样对你比较好。」

於是蒂儿乖乖地与诺亚斯离去。她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也清楚库飞尔的用意。

脏污的绷带、血肉模糊的手臂、腐肉发出的恶臭、残存的神经无情地传导剧烈的疼痛……

库飞尔总是面不改色地承受一切。虽然他经常摆著冰冷的脸孔,心仍保有温柔与善良,才会不希望她因看见血淋淋的场面而做恶梦。

踏出帐篷,两人静静地站在出口处。沙尘暴已过去,四周又恢复平静。篷内除了偶有器具的敲击声外,再无其他人声。

蒂儿望著天空,灰蒙蒙的色彩,未有鸟儿的飞越,将杳无人迹的沙漠衬得更加荒凉。

「为什麽?」蒂儿轻轻地道,眼睛的焦距放在无止尽的远方。

「嗯?」诺亚斯听到她的叹息。

「世界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子呢?若不是核战,就不会害死那麽多人,库飞尔的手也不会受到幅射污染。」

「十年前的能源之战,谁也没料到会严重到引发核武战争。毕竟当时废核武的条约早行之有年,连最不愿签署的国家都点头了。可是条约不过就是份文件,人类是说翻脸就翻脸的动物,当事关己身之利益时,谁会在乎微不足道的约定?」诺亚斯摇摇头,年届四十的面容在慨叹中显得更是沧桑。「虽然地球未如科学家所预言,在核弹爆发後变得支离破碎,但结果也没好到哪里去。大部份人类不是被炸死就是受幅射灼袭死亡,像库飞尔这样暴露在辐射中却没死的仅是少数了。」

「可是他的左手臂……」

「嗯,成了牺牲品。但辐射的污染却也赋予他极为特殊的体质。」

「特殊体质?」

「我现在不说,等你见到了就会明白。」

「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别扭极了,老爱话说一半,吊人胃口。」蒂儿扁著嘴:「跟我父母一样,讨厌!」

「别这麽说,若不是父母保护你,你现在还不晓得会在哪儿呢!」诺亚斯捏了捏她的脸颊。

「唉……」蒂儿眼眶里隐约有泪光浮现,她揉揉眼睛。「对了,库飞尔的家人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据说在八年前被神侍者集团抓走了,因为他们是安杰利卡。」

「安杰利卡?」

「就是未受辐射污染的人类。」

「所以库飞尔的父母也……?」

「被神侍者抓走不见得绝对会丧命。倒是他真正的父母在他出生後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听不懂。」蒂儿转动著眼珠子,搔搔头。

「八年前被抓走的其实是他的养父母,且他也是直到那时才获悉自己只是被领养的孩子。」

「那……他真正的父母亲是怎麽……?」

「他真正的母亲似乎在生下他後就去世了,至於他的父亲……唉,实在很不幸,在自家庭院遭恐怖份子射杀。」

「他还有其他亲人吗?」

「听说有位比他年长五岁的哥哥,在恐怖份子攻击时也身处庭院,之後却下落不明。库飞尔很幸运,歹徒没侵入二楼对当时还在强褓中的他下毒手,才得以存活。」

蒂儿一语不发地踢著沙子。

「我相信哥哥与养父母们都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库飞尔的声音忽然传来。

蒂儿与诺亚斯同时回过头,见他正由帐篷里走出来,左手臂已换上新绷带。

「你的手还好吗?」诺亚斯先开口询问。

「嗯,痊愈是天方夜谭,但至少能再撑上好一段时间。」库飞尔挥动著左手,背著那柄巨剑「走吧!我们去那座城探险吧!或许能救回我们所爱的人。」

「哦--!」蒂儿、诺亚斯、拜森都齐声答应。

收拾帐篷与简单的行囊,四人同行於偌大的沙漠当中。

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呢!沿途经常有昔日的废墟映入眼帘,尽管已无法分辨它们初始时期的形体,却也足以引起深植於脑海的回忆。

例如,战争的那一天。

 

战争

「从今天开始,人类要不分种族、不分国籍、不分宗教信仰,共同以和平为目标。上帝赐予我们智慧,让我们发展文明,从中获益。然而将这样的智慧拿来发展残害同类的武器是不对的,所以理应限制武器的发展,尤其是会对地球寿命造成最大损伤的核子武器!」M国首领站在联合国会议厅的讲台上,表情严肃地发表言论,宣扬反核战的重要性。

这天也成为最具历史性的一日,世界各国在「全球反核武会议」里正式签下反核战条约,誓言日後绝不以核弹作为攻击与威胁,也不再发展核子武器。当最後一位国家首领的名字出现在签署书上时,全球民众的掌声在会议大堂外及各地电视机前响起,象徵人类社会终於拥获和平的里程碑。

但好景不常,西元二○五○年,地球上的可用能源终届极限,石油危机逼得人人心慌意乱,原油价格不断澎胀,物价也跟著上涨,仅能仰赖进口石油的国家皆民不聊生。研发已久的替代能源依旧无消无息,已开发者尚无法取代原本的能源。过去曾呼吁民众节省能源的科学家又再度站出来发声,控告这就是人类太贪恋眼前之便而忽略未来的下场。世界各地皆吵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询问「怎麽办?」,却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提出正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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