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攻----林海雪原
  发于:2010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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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这玩意还给他!”月华面上铁青,随手将金牌扔到院子里。
  他踱了几步,丹凤眼里寒光烁烁,提起元昊的前襟,喝道:“凤歌人呢,带我去找他!”
  
  元昊惊悸不安,一路小跑,来到逍遥宫外。
  山上的冬日暖阳高照,举目苍茫,黄绿相接。
  台阶下空无一人。
  
  月华的心变得空空落落,不停地往深渊坠落。他踉跄地来到低阶,青石板上有两个极淡的跪痕,还有一大片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月华视线模糊,身子往後一软,晕了过去。
  
  
  月华神智迷迷蒙蒙,沈浮在无边黑暗中,身周是料峭冬寒,唯有心口尚余一丝暖意。
  当他从昏睡中挣脱,闻到淡淡的药香味,有人正用手指为他抹药,脸上凉丝丝的,很舒服。
  他一张眼,对上凤歌深邃略带红丝的眸子,两人均是一愣,乍惊还喜。
  
  月华心跳咚咚加速,脸上没有表情,冷冷地移开视线。
  
  “师傅醒了?这个凝脂露可去除疤痕,请你试一试。”凤歌将白玉药瓶放在案头,露出一个温暖的笑脸。
  月华并不领情:“谁要你操心。”
  
  凤歌未受打击,眼里依然洋溢著喜悦,将手背搭在月华的额头试探温度,好脾气地问:“你身子好些吗?要不要我扶你起来走走?”
  他语气柔顺,态度落落大方,好像两人从未发生龃龉。
  
  月华气不打一处来!
  凤歌如此客气容忍,岂不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可是,明明老子受尽屈辱,怎麽他一做小伏低,我就心软了?
  不行!不能姑息迁就,不然,往後的日子没法过。
  
  月华沈住气,推开凤歌的手:“别碰我,出去!”
  
  凤歌脸上的笑容凝住了,眸光黯淡下去,失血的唇略颤,显出几分落拓天涯的颓废感。
  
  月华心里像刀割一般疼,真想伸手抚摸那张俊颜,与他紧紧地相依相偎,恣意蜜怜。
  他忍住伤痛,凛然喝道:“凤大人,别在逍遥宫里碍眼,去与你的那些个小老婆厮混吧!”

 


非礼勿攻 115

  凤歌的脸陡然发白,眉头蹙起,瞳中闪著陌生的冷芒,耀得让人睁不开眼,他有很多话翻腾在胸口,却聪明地知道,此刻,不论说什麽都是火上浇油。
  沈默了一会儿,凤歌为月华捏好被子,低眉顺眼地笑了笑:“师傅,我告辞了,下个月来看望你。”他的头低垂下来,侧面线条完美,自有一股致命诱惑的性感。
  
  月华僵直地倚在床头。时间流逝地很快。窗外,已是日落黄昏,天边晚霞红似火,如同他燃烧的心,渴望著热烈的感情,却无奈地看夕阳西下,月兔东升。
  房内,他一个人孤影行只,好久才反应过来:凤儿呆了一整天,就是为了和自己说几句贴心话,可我居然连杯茶都没招待,就把人给轰走了!
  想到未来还会见面,他的心中略有安慰,下回,我要圆滑些,耍些手段把凤儿整治个够,哼!
  他咳嗽了几下,顺手取过案上的玉瓶,叹了口气,凤儿,你这小冤家!
  
  这时,正与山氏兄弟下山的凤歌耳後一凉,蓦地打了个冷战。此行实属不易,他无法再逗留,只能日夜兼程赶往京城。
  
  回到月湾大宅的次日,有一位贵客来访。
  凤歌打了个哈欠,不经意地问:“齐王大人,有何贵干?”
  
  这位假齐王文雅得体地笑了:“真人面前不说暗话,凤大人,我是来与你合作的。”
  
  “哦?请指教。”
  
  齐王惆怅地叹道:“林公子失足跌下悬崖,我派人四下搜寻,却不见人影,你能告诉我他在何处吗?”
  
  凤歌不徐不缓地举起茶杯,吹散漂浮水面的茶叶,含蓄地问:“当初,王爷扔火雷弹时说什麽来著,林公子若失踪了,不正遂你意?”
  
  齐王无邪地眨著浅金色的眼睛,笑吟吟地说:“我奉皇後娘娘的旨意行事,不知凤大人能否谅解?”
  
  凤歌凉飕飕地剜了他一眼:“难道说皇後娘娘纵子行凶……”
  
  齐王见对方一直端茶送客,便一脸诚恳地说:“凤大人,很多事都是林公子策划的,他一直费尽心机对付你,你何不与我联手?”
  
  凤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如今,他是皇城贵客,圣驾前的大红人,地位稳固且高不可攀,随便抬起脚来就能踢死几位大臣。
  齐王对他不敢硬逼,见探不到确凿消息,失望而去。
  
  凤歌转往後院卧房,张管家低声禀告:“留香园的那位公子,又在折腾了……”
  “好,我去看看。”
  
  穿过曲回的长廊,青竹林,假山和木桥,凤歌来到一座清雅的院落。
  房内之人好像在发脾气:“我点了红烧鲤鱼,走油圆蹄,酱爆大虾,可你竟送些清汤豆腐,是何道理?”
  
  凤歌进屋,见两位仆从灰头土脸,尴尬地缩在角落,就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床上坐著一位眉目俊朗的少年,乃是齐王李宇凌,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他看到凤歌,顿时双眸放光,大言不惭地要求:“非烟,你府上的佣人仗势欺人,你该管一管。”
  
  凤歌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谁敢惹你啊,凌公子?”
  “哼,你们的夥食太差了!”李宇凌理直气壮地指责,眼里有不屑:“亏我还好意借给你密令腰牌,不然,你怎能摆脱宫中密探,去找你的心上人?可你又是如何回报我的?”
  
  凤歌一眼扫过案头的雪菜黄鱼羹,耐心地解释:“你身上的伤口在结疤,适合用清淡的菜式。”
  
  “我觉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你为何赖著不走?”凤歌毫无表情地甩了一句。
  
  李宇凌一窒,马上沈稳地说:“母後要害我性命,我怎麽敢轻易露面?”
  
  “你们一家子都很可怕。”凤歌坐在窗边,神色抑郁悲愤:“稍有行差踏错,我辰氏满门就被抄斩……”
  
  李宇凌默然,端起鱼羹喝了几口,放软音调道:“小彦,那年,你二哥来我府中做客,害他的人并不是我。而且,我险些没命,能活下来,实在是侥幸。”
  
  凤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敷衍对方那麽久,就是想听到那一段往事。
  “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我二哥他还活在世上吧?”
  
  那年,春光正好柳丝长,凤歌刚满十二,二哥长他三岁,已是位清冽冽的韶华美少年。
  同窗好友宇凌喜玩闹,常常带些稀奇玩意来学堂。
  下课时,宇凌踱到凤歌桌前,握著小拳头问:“你猜,这是什麽?”
  
  凤歌扬起笑脸,灿如彩霞:“我不猜,定是唬人之物。”
  
  “这回你错了。” 宇凌摊开手掌,掌心里卧著一片精致的金叶,上书一个古篆体“齐”字。
  
  “真漂亮。”凤歌拈起金叶,对著阳光细看。
  
  “皇祖父夸我聪慧智敏,不日晋为齐王,在皇孙这辈中,只有大哥与我得了封号,厉害吧?”
  
  凤歌衷心地为他高兴:“恭喜你!”
  
  “三日後,爹爹设宴为我庆贺,我想邀请你参加,这金帖就是请柬。”宇凌撩起凤歌额前的垂发,大咧咧地笑著。
  
  小凤歌的耳尖有点发热,侧开脸,感觉一丝温热的气息拂面,像夏日的海风般,清爽而明朗。两人的眸子亮晶晶,映出彼此的身影,他怔怔地望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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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行大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

 


非礼勿攻 116

  宪王在不远处催促:“宇凌,该走了。”
  
  宇凌的手指在凤歌的面颊轻触,立刻火烫似的移开,局促地说:“小彦,你一定要来!我想和你分享这份快活。”
  
  “哦……”凤歌鼻尖满是清朗海风的味道,不知说什麽好,有点笨拙地垂下眼帘,将那片金叶握在手心。
  
  晚膳时,凤歌不自觉地恍惚微笑,险些将汤洒了。
  
  二哥是大房所出,一向不大看得起他,当下将碗重重地一放,不悦地说:“爹,三弟性情疏懒,不遵礼仪,只会令辰家丢脸蒙羞,日後如何出入朝堂?”
  
  凤歌倔强地争辩:“谁说我见不得人?太子殿下为宇凌办庆宴,还特邀我去呢。”
  
  父亲感兴趣地问:“太子殿下,真的吗?”
  
  凤歌炫耀地举起那片金柬,颇有扬眉吐气的味道:“爹爹请看。”
  
  父亲接过,眼中一亮,沈吟片刻後,温和地吩咐二哥:“小轩,你去吧。最好能与太子殿下说上话,对你入仕很有好处。”
  
  凤歌的笑脸跨下来,嘟囔:“爹,宇凌是让我去。”
  
  父亲严肃地一摆手:“小彦,不得胡闹!你真若有办法,就再去讨一张请帖。”
  
  凤歌不敢多言,垂头回房,一夜辗转。
  次日,他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宇凌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小学究,你平日里最用功,怎麽犯困了?”
  
  凤歌只觉淡淡的委屈,涌上心头,很想向人倾述:“我无论做什麽,爹和二哥都不满意,再努力也没有用,唉。”
  
  宇凌笑脸怡人,拍拍他的肩膀:“想那些作甚,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凤歌心中的郁闷散去不少,道:“对不起,你的封王庆典,我来不了。”
  
  “为什麽?”
  
  “嗯,我不小心把金帖弄丢了。”总不能坦陈,父亲认为他没有资格,所以没收了。
  
  宇凌失望地叹气:“这金柬不过十张,我也没办法。”
  过了片刻,他眼里闪动狡诘的光芒,附在凤歌耳边道:“不要紧,我到侧门接你,悄悄放你进来。”
  
  凤歌对酒宴并不热衷,想到能在父兄面前争一口气,不由点头应承,“好啊。”
  反正,没人会留意他从哪个门进出。
  
  当晚,他与宇凌同席而饮,金杯把盏,收到无数豔羡的目光,难得地风光了一回。
  他偷沾了些酒,醉醺醺捉著宇凌傻笑,被扶到客房休息。
  清醒时,头疼欲裂,他起身,跌跌撞撞地摸出院门,晕乎乎地走著走著,好像听见二哥的惨呼,伴随一种奇怪的呻吟,时断时续,在寂静的夜空中,倍显凄厉。
  
  毕竟血脉至亲,兄弟情深,他立刻循声寻去,在黑暗中兜了半天,闯入一座偏僻的庭院,却迎面撞见仅著亵衣的李宇凌,拉著他的手就跑。
  
  凤歌心系二哥安危,不知哪里来了一股蛮力,挣开神情惊骇的宇凌,推开屋门,发现哥哥遍体鳞伤,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没了声息。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哭泣哽在喉咙里,转身怒喝:“是你杀了他!”
  扑到宇凌身上疯狂地厮打。
  
  “闭嘴!狗奴才,不要多管闲事!”宇凌一反常态,狠戾地甩了凤歌两耳光,夹持著他往外拖。
  凤歌的脸瞬时肿胀见血,他怒不可遏,正欲反抗,一片袍布兜头罩下,颈後忽然剧痛,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时光流转,那段往事如刀刻在记忆中,无比清晰。
  凤歌从回忆中抽离,痛心地说:“那时,我难以置信,为何是你……”
  
  “小彦,你对我缺乏基本信任。”李宇凌面沈似水,缓缓道来:
  “那晚,我陪你到客房休息後,回到前厅酒宴,父王已经退席了。我送走宾客,回房躺下,一直辗转睡不著,本想来找你聊天,走了几步,听见一些奇怪的声响。
  我以为是仆人在偷情,便踢门冲进去,谁知,竟是父王!他正在娈幸一位少年……
  他跳下床,恶狠狠地叱喝,滚出去!
  我窥探了父王的秘密,吓得腿软,抱头慌忙逃跑,却撞上你这个莽撞鬼。”
  
  凤歌的心扑通乱跳,手心冒汗,这个真相来得太迟了!
  仔细回想,当时情景混乱,床边似有别人,但是自己先入为主,断定是齐王唤来的帮手。
  
  宇凌阴沈地瞪著他:“你贸然闯进屋,我唯恐父王恼怒,杀你灭口,赶紧抱著你夺路而逃,父王追出来,密令暗卫斩杀你於剑下。我奋力拦下,慌称你是迷路的小仆,请缨自行处置。
  我招来心腹,设法瞒过众人,将你藏在侧门外,再捉了一位仆人充数,打破头脸关押起来。”
  
  凤歌的心跳得更加激越,本能地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他紧张地问:“你第二天没来学堂,出了什麽事?”
  
  宇凌苦笑:“皇祖父深恶男色,父王身为东宫太子,平日恭谨守礼,这个秘密绝不容许外泄,我担心性命难保,就连夜进宫,向皇祖父负荆请罪,声称是我失手砍死了你二哥。
  祖父惜我年幼无知,降罚杖击五十,关入大理寺贯城。
  父王见我一力承担罪责,半惊半疑,多次暗中试探,我不得不小心应付,在狱中九死一生,几年後,父皇登基大赦天下,我才重归齐王府。”
  
  凤歌越听越震惊,心里好像破了一个洞,一腔怒火和仇怨流泻殆尽。
  难道,自己错认恩人为仇敌?
  
  宇凌脱靴除袜,露出一只精致漂亮的雪足,脚背上有个淡红色罪人刺印,正是大理寺贯城特有标记。
  
  凤歌凝视著他,心潮起伏:“宇凌,没想到是这样的。”
  
  “为顾全皇家体面,母後一直对外宣称,齐王在外地养病,我好容易活下来,只想找到小彦,我想告诉他,是我舍身把他救出来的,世上的人都欺负他,可我对他却是顶好的,我要他承我的情,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我,可是等我病愈,却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的声音低如呢喃,说得缠绵深情,眸子里闪著难解的光彩。
  
  

 


非礼勿攻 117

  宇凌的话,驱散了多年来的迷雾,如雷电,重重击打在凤歌的胸口。他身子震颤,脑中乱如麻,转了无数个念头。
  “宇凌,对不起,你受苦了!”事到临头,任何言语变得苍白无力,他想不出安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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