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攻----林海雪原
  发于:2010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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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歌踌躇不语,没有动弹。

 


非礼勿攻 99

  林公子优雅地欠身解围:“君公子,我等确有要事,可否移步客厅密谈?”
  
  月华感到对方目光如冷风,刮在脸上生生作痛,没好气地说:“这两人心机阴毒,恐怕设下圈套等你,还是别理他们。”
  
  他的声音很低,林公子武功高明,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说:“君公子,昨晚,我在大理寺外执行任务,你猜我看见了谁?”
  
  凤歌心里一紧,连忙截下话题:“知道了,请二位大人到香月榭稍候,草民即刻前来。”
  
  那两人走远後,月华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心里很不痛快,一个美好的出游被毁了。
  他往嘴里塞了几块甜点,鼓著腮帮子大嚼,不愧是绝色美人,这样粗鲁的动作,由他做出来,依然赏心悦目,平添一份不羁的风情。
  他口齿不清地交代:“凤儿,你要想个办法,赶走这两个跟屁虫。”
  
  凤歌点头答应,先陪月华回房,安排众位弟子守卫园外,这才更衣赶去客厅。
  
  林公子反客为主,招呼道:“君公子请坐,你这里布置得富丽堂皇,很有气势。”
  齐王托著下颌,不屑的哼了一声:“比齐王府相差差远了。”
  
  凤歌不理挑衅,直奔主题:“两位有事请讲。”
  
  齐王懒散地趴在桌案上,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道:“你们聊,我头晕了,休息一会儿。”
  
  凤歌心中暗笑,前天,齐王中了迷毒,留下一个後遗症,他每天睡眠时间会越来越长,最後一睡不醒。
  
  林公子风度很好,微笑答道:“君公子,你看到了,齐王突然变得嗜睡,我想恳请你惠赐解药。”
  王府的医师对此束手无策,不得已才找上门来。
  
  凡事总有代价。
  凤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静待对方出招。
  
  林公子犀利的目光直视凤歌:“事到如今,我还是明说吧,我已查实,你就是当年辰家的幼子小彦,从大理寺逃狱,改名换姓,伺机媚惑圣上。”
  
  几句简单的话,点出凤歌埋藏多年的秘密。
  凤歌内心十分震惊,沈住气不作声。
  
  林公子道:“你与陛下初遇後,我奉旨追查你的踪迹,日前我与齐王前来拜访,并无恶意,否则,我们可以带兵查封此地,将你绑回交差。”
  
  凤歌漠然叹了口气:“你在试探我吗?”
  
  林公子耐心地解释:“当今圣上几经沈浮,才坐上金銮殿的龙椅,自有些霹雳手段。”
  
  凤歌知道对方没有说谎,皇上虽荒淫好色,却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麽无能,否则如何夺下帝位,并且安坐了这些年。
  他心中开始打鼓,思忖何时露了马脚,会否连累仁杰等朋友。
  
  林公子继续说下去:“昨晚,我遵从皇命,带领大内乌衣密探,埋伏在大理寺外,皇上离开不久,仁大人出来了,接著,你也露面了,这时,只要我一声令下,你顷刻就会变成一团肉泥。”
  
  凤歌神情自若,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笑问:“那你怎麽做的?”
  
  林公子琥珀般清亮的眸子,冷冷地逼视对方:“你不信吗?昨晚,你面部微肿,身穿玄纹黑袍,衣角隐带血迹,有些神不守舍。我扮作一位白发老者向你问路......”
  
  凤歌蓦然忆起,当时,一位老伯跌倒在面前,他扶那人上路,还赠银一两。
  
  林公子从腰包里取出一两银子,随手丢在桌上,嘲讽地笑了:“君公子出手大方,真是位善心之人。”
  他文采武略俱佳,精通攻心之术,步步占了先机,将人逼入死角,他心里颇愉快,就等凤歌丢盔卸甲,露出疲态向自己屈膝求饶。
  
  谁知,凤歌听罢,并无冷汗淋漓的仓惶之色,一双熠熠的妙目,在林公子身上打了个转,盈盈地说:“你为何抗旨,故意施恩於我?”
  
  林公子避开那明锐的视线,看向昏睡的齐王,“因为,宇凌舍不得。“
  
  凤歌一探手,将林公子的脸转过来,高深莫讳地笑道:“齐王病後,似乎对你言听计从,究竟是他舍不得,还是你有心放过我?”
  
  林公子的脸异常英俊,美丽的金色眼睛似会说话,流转著一抹温润的羞色,耳朵一下子红得透明。
  无声的答案便是默认。
  
  凤歌顿时大吃一惊,他不过是随口试探,哪知对方竟露出如此青涩的模样,他见惯风月,当下直言不讳地问:“难道,你对我有意?”
  
  林公子眸色变得幽深,右嘴角上弯,似真似假地回答:“我承认,我也想尝尝能迷惑齐王父子的尤物。”
  他思路机敏,绵里藏刀,谈笑间,化解了自己为美色所迷的弱势。
  
  这是一位非常有挑战性的对手,身份高贵,聪慧俊美,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所乱。
  
  凤歌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吹拂在林公子的面颊。
  林公子一怔,不自觉地往退缩了半寸。
  凤歌捕捉到他刹那间的恍惚,趁胜追击,望著他一笑,犹如漫山野花灿烂绽放,豔丽得勾魂,顿时将林公子的气势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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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勿攻 100

  林公子粉颊微红,眼中泄出内心的挣扎,他聪明地垂下眼帘,不去看凤歌的魅眼,很快回复了平静:“君公子,请跟我来。”
  他起身走出大厅,凤歌随後跟上。
  
  香月榭外,空气中充满浓重的杀气。
  林公子清啸一声,松林中传来盔甲结阵的整齐步伐,山腰下响起雄浑嘹亮的军号,不知有多少将士埋伏在此。
  这样的布置,足以血洗西山。
  
  凤歌的神色不再散漫,郑重地问:“林公子,你摆这麽大的阵仗,到底想干什麽?”
  
  林公子慢悠悠地道来:“昨晚,我私放你一条生路,今晨,皇上急召我入宫议事,并没有怪我,反而赞我处理得当,看来,你的手段已令陛下折服。”
  
  凤歌丝毫没有轻松感,心中的不安加深:“然後呢?”
  
  林公子沈吟了一会儿,令对方的心悬在半空,才施恩说下去:“皇上命我追踪君非烟,将其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除去,一个也不许留!”
  
  凤歌施展无敌魅术,将人玩弄於股掌中,皇上为一国之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自然不甘心雌伏,他迷恋非烟,舍不得对其下手,因此决定斩断他与外界的联系,将其困在宫内作为禁脔。
  
  凤歌凭直觉,知道林公子没有说谎,闲闲地问:“那你为何没有动手?”
  
  林公子的眼里水光莹莹,有一份柔和的哀伤:“你很讨厌齐王,我想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恨。”
  他的态度真诚温和,让人无法拒绝。
  
  凤歌放下戒心问:“你有什麽条件?”
  
  “请你打开心结,试著与齐王做朋友。”林公子穿著简单素蓝儒衫,玉树临风立在林间,乌发轻飘,剑眉星目,分明是一位英气勃发的少年郎。
  凤歌见多识广,面对这样高明的对手,也不由暗赞一声:“好,我尽量。”
  若能解开今日的困境,他并不介意与虎谋皮。在宫中行走,如履薄冰,多一位表面上的朋友,并无坏处。
  
  林公子眉头舒展开来:“我立刻撤走人马,明日再来。你有一天的时间,安顿那位美人。”
  
  凤歌星眸含笑,投注在林公子脸上,一直望到那双金眸深处,漫不经意地问:“你真的是为了齐王而已?”
  
  林公子顺手撩起凤歌的黑发,绕在指上,悠悠地一笑,竟然邪魅得不可方物:“我的确有企图,欲求公子香吻一枚,又恐唐突佳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凤歌行走四方,随便出手就能将人搓扁揉圆,这样被人调戏的经历,倒是十分少见。
  他也毫不含糊,托起林公子的下颌,打趣道:“林兄乃韶华美人,你若投怀送抱,只怕一般人很难拒绝吧?”
  
  林公子原本澄清的眸子,染上一层极淡的豔丽情色,伸手大方地搭在凤歌的腰间说:“可惜,你并非平常人,不然……”
  
  两人相对而立,脸靠得很近,远望过去恍如情人在窃窃私语。
  凤歌的眉头突然蹙起,眼神变冷,却没有退开。
  
  林公子的桃花眼眯起,了然地低语:“非烟,你的美人来找你了,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他知难而退?”
  说话间,林公子送上红唇,从某个角度看,两人好像拥吻在一起。
  
  方才,月华见到齐王二人闯入,一直心神不宁,生怕徒弟吃亏,暗中跟了出来,藏在大门後密切注视,哪里想到会看到如此不堪的画面!
  他只觉一股浊气闷在胸口,心乱如麻,飞起一脚踢上院门,合上门栓,冷冷地骂道:“小淫贼!老子受够你了!”
  
  片刻後,凤歌飞身跃过围墙,往内院追去。
  
  林公子洒脱地挥袖转到侧门,微笑著咳嗽两声:“怎麽,还舍不得走?”
  齐王从门後跃出来,撞到他怀里,撒娇:“表哥,你心太软,干嘛放过那人?”
  
  林公子揽著他走向松林,“你不明白的,有些人,你不可以轻易伤害,否则後悔一辈子。”
  两人指挥大军有秩序地撤离西山。
  
  香月榭外变得静悄悄,内院则上演全武行,热闹非凡。
  众弟子束手无措,傻傻地站在园外,听月华痛斥大师兄。
  “你这个混账,荒淫无耻,人模狗样,衣冠禽兽……”以下省略几百字国骂。
  
  卧房窗户打开,凤歌探出头从容地吩咐:“各位师弟,你们立即下山,返回京城分部候命。元昊,你和管家带侍从们去月湾大宅,此地暂时不留任何人。”
  元昊等人答应著退下。
  
  凤歌关上窗,回首笑道:“师傅,你刚才骂到哪里了?请继续。”
  
  这样事不关己的洒脱态度,让月华深感震荡,一腔怒火化为寒霜,戳得心肺生生作痛。
  他喘了口气,镇定下来,问:“你相信海誓山盟吗?”
  
  凤歌知其用意,硬下心肠摇头:“不,谁能预知未来?”
  
  月华如被冰水浇头,茫然若失,跌坐在床边。
  活了半世,至此才明白,良辰美景如虚设,切莫奢望一生一世,说什麽“我会以你为尊,奉你为宝”,不过是情人之间的傻话假话。
  
  

 


非礼勿攻 101

  月华心想:凤儿今天反应有点迟钝,算了,我大人大量,再给他一点时间。
  他存心放慢动作,重手重脚地整理行装,熬了半支香的功夫,打好一个精致的小包袱,背在肩上,他清咳一声,转过头,正大光明地注视著凤歌,下最後通牒:“嗯哼,老子要走了,後会有期!”
  
  凤歌倚在窗口,眼睛里闪著光,脸上看不出表情,欲言又止。
  月华耐心地等了片刻。
  凤歌轻叹了口气,从橱里取出一个首饰盒,送到月华面前:“师傅,把这些珠宝一块带上吧。”
  
  月华只觉一股冰寒之气从头渗到脚趾,全身冻得一碰即碎。
  他啪的推开盒子,随手举起桌案上的玉瓶,对准凤歌当头砸下:“混帐!”
  
  凤歌垂眸,不闪不避。
  
  这个徒弟,是月华心头之宝,怎麽舍得动其一根寒毛?盛怒之下,他心里冒出一个声音,不可伤我的凤儿!
  手腕一翻,玉瓶自动转了弯,蓬地落在床头。谁知,那声音不知趣地补了一句:这古董玉瓶很贵重,幸好没弄坏。
  
  月华自嘲地冷笑三声,都什麽时候了,我还在顾念这些琐碎之物。他一弹衣袍,扬起头跨出门槛,颇有风潇潇兮,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苍凉味道。
  
  凤歌心中各种滋味,复杂难辨,身不由己地掠过去,从後抱住月华,在他的颈侧印上一个吻,声音沙哑:“师傅,保重!”
  
  到了此时,月华心沈如水,并不出恶言,淡淡地笑道:“凤儿,你好自为之。” 他仪态尊贵从容,独自离开香月榭。
  
  月华施展轻功,沿著山路往下疾奔,全身真气流转,金绣玄纹月白长衫随风鼓起,恍若一团冰雪飞泻而下。
  午膳时间将近,他腹内空空,唯有一股怒气顶在胃部,隐隐作痛。
  
  前面不远处,青旗飘扬,是一处小酒家。
  他大步进门,冷著脸吩咐小儿:“拿酒来,上最好的小菜。”
  空腹饮酒最易醉,月华优雅地细品慢酌,毫无忧郁潦倒之态。他是聪明人,不会做打落牙齿含泪吞的傻事,就算输,也要姿态漂亮高贵。
  何况,凤儿那小淫贼,是老子亲手栽培,就不信收拾不了他!
  
  饭後,他头戴蒙纱帽遮住半截俊容,来到京城市集,心不在焉地逛著,心里始终烦闷难耐。
  他无意间转头,瞥见一位面容陌生的蓝袍男子,若即若离跟在几丈外。那身形举止就算化成灰,他也能闭著眼睛分辨出来,不是乖徒儿凤歌,还会有谁?
  
  月华的心脏大力地跳动起来,嘴角不禁往上扬。他灵机一动,走进街道旁的珠宝店。
  店家见他衣饰名贵,气宇非凡,马上殷勤地招呼:“公子想买点什麽?”
  
  月华摆出一掷千金的豪迈姿态,“把你们最好的珠宝呈上来。”
  
  店主人知道来了贵客,取出几样镇店的宝物,月华只觉金光玉色,耀目生辉,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
  他挑了一对碧玉珠手链,每一颗珠子都翠绿透亮,难得的是色彩大小接近,是稀少的珍品,他财迷习性不改,又拿了几只金元宝,吩咐打包结帐:“掌柜的,我的仆人候在门外,看见没,就是那位傻头傻脑的蓝衣人,银子在他身上。”
  
  过了片刻,蓝衣人低头进店,与掌柜讨价还价:“老板,我没带很多现银,可否记账?”
  掌柜紧张地说:“我不认识你,如何能赊账?”
  
  月华坐在店主的高背椅上,扬起下巴,得意洋洋,一副爆发户的嚣张模样:“哈,做有钱人真好。”
  
  凤歌与他视线短暂相触,也忍不住笑了,随手取下腰间的白玉牌:“老板,鄙人乃是荣华堂药铺的东家,你可派人持此牌去邻街分店支取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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