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几个找死呢!”林子山立在院门边,一身上阶弟子的白衣,随风而舞,隔着一道秋雨幕帘,眉如青黛,眼若寒星,未退去稚嫩的少年,已可看出清丽绝颜,仿若出尘芙蕖,只是唇角不屑笑容煞是轻蔑。
“我的师弟也是容你们欺负的!”他话落,腰间长箫挥出,人入风而袭,箫化棍横扫竖点,只一晃一眨眼功夫,方才几人脸上均被击中,挂上红肿。
“都滚远点!”
无离抬起脸,望着几步外仙姿飘飘的人,眨了眨眼,站起来,擦了下肿痛的额角。
“为什么不还手!”子山转过身,怒瞪着圆眼,登时煞掉刚才飘逸样子。
“大师兄说同门不可相斗。”无离看着子山,觉得这个师兄还是很友善的。
子山一听此话,脑袋就疼,无奈大师兄的大道理,他上前对着无离,挑着眉头,很认真的道,“记住,你的同门只有我和师兄!”
无离想了想,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又不能理解的皱了下眉,最后还是同子山一样认真表情的点了点头。
子山这才满意的扬起嘴角,眸子里都是笑意。
“你的书-----”无离看了看子山,又指了指他怀里。
子山微怔,然后想到曲本,一惊,叫了声不好,蒙着曲本急急往院里跑。
无离看着他的背影隐在院门,伸手接着飘雨,仰头望向灰沉的天,眼睛弯下,缓缓勾起嘴角,笑了。
那年,指月楼名震中原,林子山十五冠礼,无离十三,许云卿十八,方入江湖。
番外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中)
指月楼后院门口晃着灯火,撑着桔黄灯笼的人来回踱步,焦急的等着谁。
“师兄?”远远的看到人影,他便急急唤道。
“子山!”云卿方转进后院就见着门口提着灯的林子山,这就等在外面了,天凉不怕再染了风寒,他快了步子到了门边,“怎就提个灯笼,即便黑夜,习武之人也能清晰辨物。”
“我知你今个回来,就出来等你。”林子山抿了下唇,眼底沉了沉,又道,“提着灯笼,怕你夜里远处不识得是我。”
“我怎会认不出你!”云卿微笑,子山就在他一步间,那被灯火映着的面容,晃动起来,垂着的扑扇长睫在眼下晕了影子,他微微一窒,伸手接过灯笼,“我们回屋。”
“师兄----”子山跟在后面,拽了他转过后背的衣衫,“听说江州剑庄李家大小姐看上你了,要来提亲,师父他也同意。”
云卿的背一僵,这次代指月楼赴约江州李家剑庄赏剑,却是遇见了李家姑娘,可他并未对其有任何情意,要说也只是那姑娘误会了吧,可师父和李家偏是看好这门结亲。刚刚去师父那复命,便是说的此事。
他点了点头,心下滋味难言,若说情爱他并非不知,可有了悸动的心,不知是年少时留下的懵懂念头,还是相处久了的爱护亲情,这般混乱的心思,他说不得,也解不得,好似在练邪功,随时要走火入魔。
子山拽着那衣衫的手松了,慢慢垂了下去,师兄点头了,那便是此事为真的了。师兄要娶妻生子,从此至爱一个女子,与他相携到老。
他是该祝福师兄吗,为何胸口会这么痛,要被什么掏空了,连呼吸都要被阻止-----
他向后退去,衣边绊了步子,慌乱的要倒了下去。
“二师兄!”
“子山!”
踏出屋门的无离急呼。
云卿忙回过身,要去拽起那摔落在地的人,却被子山抬起的手止住。
“我,我先回屋----”他一手按着胸口,埋在光暗下的脸看不到表情,“恭喜,恭喜大师兄!”说着匆匆爬起身,反身向院外跑去,一闪没了影。
云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愣住。
子山的这个样子,是,是-----他心下似被北域冰湖的水淹没,有些该明白的,不能忽视的却又被生生的道德礼数勒住,仿若身落在汪洋深处,寸步难行。
“大师兄可别说还不明白。”无离轻轻一笑,温声道,“若再不追去,怕是大师兄会悔一辈子。”
云卿看了眼无离,默默攥了拳,下了决心似的叹了声,飞身追了出去。
山黑树狰狞,无风无月夜,尤显静寂的恐怖。
林子山一路跑到山巅,扶着崖边树干跪了下去,急剧的喘息,混乱的气息难理顺,闷气堵在胸口,咳出了口血。
“子山----”云卿追到山巅,站在子山身后,看着他痛苦咳着,伸伸手又收了回来,不知是否要上去揽起他。
若是以往,他定会直接上去安抚,可是现在想及两人悖逆的感情,不禁又犹豫住了手。
林子山弯着身子,抹静了嘴角,这跑着的路上,他也想清楚了,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也不怕什么天道人伦,更不会管师父之命!
他喜欢师兄,他要说清楚!这么多年,他不信师兄对他没有同样感觉。
“师兄!”他站起身,转过来对着云卿,他要说,这才是他林子山,“我喜欢师兄,我----”
云卿忽然上前抱紧他,这一步的勇气,是子山先迈出的,他怎能再辜负他,“子山,我知道,我明白,我也一样。”
子山睁动着润亮的眸子,漂亮的眉眼盛了浅淡的月光,这样如描如画的精致面孔,这样玲珑剔透的琉璃心,如何舍得拒绝,如何能放弃。
云卿弯起笑,宠溺的抚摸过子山额前,手掌的温暖融化了子山心尖一滴相思泪。
今日起便是两情相悦了吗,不再是这年来日日单相思,不用在忐忑着揣测他的心思,不会为无期的等待伤怀染病。
他靠近云卿的唇边,轻轻地落上吻,唇唇柔和的相贴又分开,小心翼翼,可吻的人粉唇微抿,含羞的眼翦轻颤,脸上被情韵染了层薄红,这似尝试的吻,品到了些许甜美,又要靠近再啄弄。
子山这般动作,在云卿眼里满是煽情的诱惑,早已是情动易起欲 望的年纪,告别少年的迷蒙,两个身心相吸的人,顺其自然动了情 欲。
“唔,师兄---”子山呢呐的话被卷涌而来的吻淹没,沉溺在浓烈爱 欲里,绵缠了心也软了身,搭过肩的手臂攀上云卿脖颈,衣袖被牵扯着露出半截如藕小臂,纤细的手指扣在他颈下黑发里,仰下的脸承受着不断吻下的灼热。
“子山,子山---”云卿温和的呼唤,如水池起了涟漪,两人衣带牵绊着倒下,散乱的领口下露出白皙的脖颈,薄红诱人,再也挡不住撕开来吻咬的欲望,想要融他入骨,与他血液相合。
褪去衣裤的子山仰着身,手抚着云卿脸侧,微微弓起腰,修长的腿弯起轻轻勾上云卿腰,脸却微偏向一侧,不敢直视云卿的脸,有些羞赧又十分挑拨的期待着。
这鼓励的动作和默许的神情,在无边夜中,被淡薄月光扫过了半遮眼帘的娇媚,让云卿彻底醉入,那些繁重的担子远远抛在九霄云外,他爱着身下这个人,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占有,他是属于他的。
他的子山。
云卿炽热的手心握上那瘦细的脚环,再去垫起子山柔韧的腰,挨的近了些,眼下的私密处就摊开,微挺的淡粉□,再下浅浅的漩涡,清晰蛊惑着他进入。
对不起子山,我爱你,他伸出手探入那穴口,紧 窒的夹吸裹着温热,那脑里一根弦霎时甭断,清脆一声接着是嗡鸣。在最后一丝试探般的清明被扰乱后,云卿心里只余一个声音,子山----
“唔----啊!”子山绷起身,仰直了脖颈,手指深扣在了云卿后背,痛是心甘情愿,这样以后师兄便是他的了,完全。
“师兄----云,卿啊----”他挺起腰,配合着那靠抵在胸前的人,一次次粗鲁混乱的撞顶。
“别,别那里---”破碎了的语调伴着断续的呻吟,话里没了语义,不知念着什么,身体里那处火热充斥着他全身,就此死在这里,也当无悔。
冷夜渐明,山巅近天处,枯树顽石旁,纠缠着的两人,初尝情 欲甜美,忘记了所在。
子山攀在云卿的臂上的手,松了力气,连着还在晃荡的雪白玉足也落了下去,头侧着,黑发散在身下,映着容颜绝丽,眉眼间情 欲犹在,唇角一丝笑,在摇曳夜里分外明艳。
“子山,师兄当不负你。”云卿眷恋的吻落在他眼角唇边,轻轻地将人拥在怀。
“云卿,我亦是。”子山靠在云卿胸口,头枕在他肩上,手挽上他后背,两颗跳动的心相叠,鼓鼓声响仿若一齐。
那年,林子山十八,许云卿二十一。
正值指月楼立足中原风光无限,许云卿逐云剑法名扬江湖,却以功名未立不能娶妻为由,婉拒了江州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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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缠绵,风再缱绻,日出逐云开,后院廊头树枝上鸟雀唧喳一叫,旋了圈飞没不见。
子山倚在床榻上,轻咳,闻得手里药碗浓烈的古味,皱紧俏眉,一脸不悦抱怨,“这药能喝吗?你是要来毒死我的吧?”
“我最近研制的新药方,专对症风寒虚伤,正合师兄服用。”桌前无离放下手里指笔,微笑着看了眼床上的子山,却见子山那瞪挑的凤目里冷光大现,可对他再无半分恶意。
无离低低笑开,“大师兄外出,交代一定要照顾好二师兄,师弟不敢怠慢。”
子山哼了声,心道云卿还好意思,不知谁偏要后山做欢,害他又染风寒,他瞥了眼无离,见那笑的无害温和的人,眼皮一抽,“这药真能喝?”
无离笑着点头。
屋门外一阵急步,门被推开,带进一股雨后清凉的风。
“子山!”云卿风尘仆仆赶回来,盯着床上脸色苍白清瘦的人,心里一疼,道“怎这病还未好,还哪里不舒服?无离这药不管用?”
子山闻声就见云卿已近了床榻,一脸风尘未拭,眼中却满担心,不觉得心里就暖了,扬起嘴角,眨动明眸笑道,“你回来便都好了!这药也无用了!”
无离温笑着不语,回身收了桌上纸墨,走到屋口,回身道,“药是管用,就是大师兄以后稍克制些,这身子调理也虚时日,若没好利索再折腾,这反复下来,药喝了也没用。”
他这话一说惹了云卿一个红脸,带着子山一阵轻笑,满室风情。
那年,林子山二十,无离十八,许云卿二十三
那年,剑圣清一拜访指月楼带来一个八岁孩童,那是无离初见齐凛,后他离开指月楼游历江湖。许云卿代管指月楼,同林子山两情正浓。
那年,江湖传指月楼有三仙
逐云飞天,一剑指月,许云卿
一曲九音,恸天绝地,林子山
妖毒鬼蛊,再拜医仙,月无离
番外 落花人独立 微雨燕双飞(下)
江湖事风云暗涌,时不待人,人亦算不过天。
“师弟能否帮我一个忙?”云卿按着手下酒坛,一碗清酿带着梅子香,吞下却只有苦涩。
无离端着酒碗,腿撑着瓦檐坐在屋边,他回过头,看了眼已有些醉意的云卿,心一沉,他知道大师兄为何而愁。
两位师兄多年情感,他是见过,可当下江湖处处纷乱,指月楼势不如前,楼内又暗藏阴谋,若他两人还如从前那般相爱,必然不能被形势所容,何况师父疑心早起,是如何也见不得他的弟子如此乱伦。
况且二师兄的性子太过直接,绝不会委曲求全,更不会虚以委蛇,不懂得经营权术之道,在楼内明争暗夺中早晚会吃亏。
他饮尽碗内酒,想了想,微微一笑,道“大师兄想保二师兄万全,我有一个想法,只怕,师兄舍不得。”
云卿看着月下的无离,说此话时眼中眸光冷静,微笑的嘴角噙着是分绝然孤寂,他怔愕,默默地放下酒碗,“师弟请说。”
当夜,无离在屋檐上饮了一夜清酿,脑里挥散不去的是双清亮纯净的琉璃眸。
云卿却推开子山的房门,带着风吹不散的酒气,熏染了温暖的屋子。
子山接住抱倒过来的云卿,闻得酒气,还未多说一句,便被霸道的吻封堵了唇,不留空隙的允吸,要吞噬般的汲取似成了啃咬。
“唔,痛!”子山推抵着云卿的肩膀,错开些距离,努力的喘息,“师兄?云卿!”
云卿短暂的怔顿,再没给他机会推挡,抱着被吻得柔软的人摔落进床铺,情不可待的撕裂薄薄的内衫,蜷起他的腿抵在腰边,连着动作不停,便占进那被仰抬的穴口。
“啊呃----”子山还在平复呼吸,身下就毫无征兆的吃痛,他脑皮痛的一麻,跟着被强力的顶撞冲的昏晕,剩下的力气只余来断续的呻吟。
一夜反复云雨,子山只当云卿为近来楼中事物烦心,喝了酒发醉,便是尽力放软身子配合着他的侵占。
云卿脑里却是空白,无离的话在耳边,至爱的人就在身下,情醉媚惑的样子舍不得,舍不得却不得不舍。
为了保他性命,远离纷争,这个决定便由他替他做!
隔月,春逝,秋雨狂急一日,傍晚却停了。
后山崖边,一盏灯火撑亮树下,一人吻恰落在另一人嘴角,借着突然的光亮,却见一滴泪延着眼角落下。
“孽障!”若要劈天的一声暴喝。
子山震惊,手指都颤抖,然而他并没有在意赶来捉情的师父,而是看着云卿那滴泪,他的心在颤,在痛,要被碾碎了。
对不起,子山,我护不得你,只能送走你。
云卿默默地闭上眼。
无离挑着灯站在师父旁边,定定地看着子山望过来的疑问神情,没有说一句。
子山怔愣着望向云卿,又看向无离,云卿刚刚唤的名字是无离,在他吻他的时候,在他流下泪的时候,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会走在一起。
没有人能告诉他,没有人再理他,他听见师父暴怒下的一句------逐出师门。
对,是他勾引大师兄的,是他做出这有辱师门的可耻之事,所有错都是他。
从今以后指月楼再没他这个败类最好!
指月楼一夜哗变,林子山被逐师门
江湖上山雨欲来,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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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被风吹刮着蒙了视线,临川河畔亭下的人被雨打湿衣衫,连随意挽起的发亦被湿,贴上额角,却显得那双秀丽精致眉目格外清晰,只是眸中无光,似没了魂,就那么站着。
亭下一人撑着素伞,背身而去,雨幕很快吞没了身影。
林子山在亭里站到夜黑,不要伤害无离-----不要伤害,究竟谁在害谁,谁又伤了谁!?
他握着手里的墨石,道元心石----最后离别之物,却只是为了来求他一句承诺吗。
那他便承诺,从此再不会近指月楼一步,再不现江湖。
他攥着墨石的指尖挖扣着掌心,殷红的血染上衣袖。
而临川此地一别成永逝,两人再无相见,云卿夜夜独倚明月楼高,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转年,指月楼主月慈仙逝,楼中夺位血战持续数月。
又年暮春,许云卿追楼内叛徒与南疆异族一战,伤重不治,死前传了毕生功力于月无离。
自此楼主一位归于月慈唯一关门弟子,月无离,指月楼退出中原,淡出江湖。
那夜,雨点声急,骤雨将至。
飞驰出关的马车兀然停下,马声嘶鸣,路前半崖处一人侧身而立,衣飞发舞,圆月在后,长箫横在前,曲出似无调,却要人觉得悠长凄婉,飘荡回旋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