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冉燃 下+后记————混世精灵
混世精灵  发于:2010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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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头看了一眼许耀,只一会儿功夫他的鼻子就冻得红红的:“周骞是个真人君子,很让人放心。如果没有我,你跟着他也一定会幸福,也许......还会更好。”

  “如果没有你,已经成为永远无法实现的假设。”

  烟火的光芒突然变得耀眼,繁华一瞬,却能留给人永不磨灭的感动与期待。

  五十九、

  第二天中午周骞来接我时,许耀才从床上爬起来,头天晚上回来以后他忙着收拾打扫直到半夜,也不许让我帮忙,说是累着我了他心疼,恶心到家。但我的的确确能感觉到许耀很是享受这段朝夕相处、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生活片断,他把这当作对于未来的预演与憧憬。而我也仿佛多了一份归属感,即便是那么多年以后,我依旧说不清道不明爱情为何物,但我越发地体会到,许耀已经渐渐成为了我活着的证明。

  他忙了数个小时,连窗玻璃都擦过了一遍。我醒的时候他睡得正浓,侧卧着从背后紧紧地抱住我,呼吸声在耳边轻柔地撩拨。我早就适应了许耀睡觉时的这种习惯,无间的拥抱似乎在无时无刻地宣告着他对我的拥有。那并不是被禁锢的煎熬,而是一种能够使我安稳睡去的温度。

  挣开许耀的束缚绝非轻而易举的事情,刚撇开他的手,却又不依不饶地抱上来,好像是全然的自我本能。好不容易抽身逃脱,我赶紧把枕头塞在了他的怀里,这小子竟然还心满意足地呢喃了两声,嘴角挂着孩童般的笑。

  到我要出门的时候,他像是被上了定时发条,从房间里冲出来,风驰电掣地准备刷牙洗脸穿衣服。我在玄关叫了声我出门了,他连牙膏沫都没擦干净就跑了出来,口齿不清地说:“等等我跟你一块儿去啊。”

  我看着他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直想笑:“怎么?你还真不放心我跟周骞独处阿?”

  他张着嘴,支支吾吾的:“我,我当然,放,放心了,只不过......这新年第一天就要我看家,也太没劲了吧。”这么一句话就把他给出卖了,说放心那显然是虚的。许耀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毕竟还是长了心眼的。

  “就你这熊猫眼,邋遢的样子,先补个眠养足了精神再出去吧。我会早点回来,到时候再一起上街。”

  他耷拉个脑袋,挨在我肩膀上,很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周骞怕是在车里等了一段时间无聊了,刚上车便跟我开起了玩笑:“怎么,许耀不肯放你出来?家教可够严的啊!”

  “你该庆幸我把你追求我的事儿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不然依他的脾气,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给你两拳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周骞笑起来,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如果被打一顿就能得到你作为奖赏,我倒是不介意。”

  我没回应,车子开了大约五分钟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我没看周骞,直直地盯着前方的红绿灯:“周骞,教完这学期,我想,咱们......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这样对你和我都好。”

  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又隔了一会儿,他才说话:“怎么,颜锐?你是怕跟我处久了,会有什么变数?”

  “这你就想错了。人不能活在毫无希望的期待中,浪费时间,也消耗心力。周骞,你是个理智的人,应该知道即时抽身的必要。”

  “原本想把离别的气氛营造得轻松些,看来你是不能让我得偿所愿了。其实你不说,我自己也会提出来。你说得没错,是到了该忘记的时候了,我这个年纪早就耗不起了,绝望甚至会比等待好受一些。”又是一段时间的沉默,“上次分手以后我用了三年时间缓冲,尽管你对一个人的感情淡了,但要真正忘记却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这次,我不知道将会用多久走出来,不过所幸陷得还不深,你没有给我多少幻想的余地。”

  “也许比你预想的要快,命运难测,你不过是比幸运的人多走了几道弯路。幸福来的晚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你已经扫清了前路上的障碍。”这时候再看周骞,觉得释然许多,距离很近,却全无压力。

  “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但朝哪里走又时常是身不由己的,或许你们这个年代会好许多。希望你跟许耀能够一路顺风。”

  给小文的课上到一半,周骞敲了敲门,冲我指了指窗外,我这才发现坐在门口台阶上的许耀。尽管穿着厚重的冬衣,还是忍不住地在寒风里连打好几个喷嚏。

  不一会儿,我再张望,周骞同他说了几句,两个人便进了门。在书房里能听见细微的谈话声,却无法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总算到了下课的时间,周骞也没有挽留我们,外头飘起了雪花,他打算借我们两把伞,我拒绝了:“不用了,也没机会还你。”

  走在路上,我问许耀刚才同周骞聊什么了。他神秘地笑笑:“也没说什么,他为昨晚上跟我开的玩笑道个歉。然后跟我约定了,十年以后让我带着你一块儿去看他。”

  “你就这么有信心这十年里不会有什么........”我话还未尽,他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不许胡说八道,咱们俩往后的日子可比十年长多了。”

  那天晚上,许耀少有的失眠了,而我也没能安然入睡,也许是缺少了习惯的拥抱。他忽然坐起来,静夜里的声音有一丝憔悴:“睡了么?”

  “没。”

  “下午周骞跟我说了他以前的故事,我真有点怕。无忧无虑的几年一晃就过去了,等周围的老同学表兄妹的都结了婚,还真不知道怎么跟父母交待。”

  “你也有未雨绸缪的时候呀,这事我也不是没想过,要真没法交待,你也就顺其自然.....结婚吧。”我拽了拽被子,把头蒙了进去。

  台灯被拧亮了:“你真这么想?”

  “嗯。”

  “那你呢?”

  “.........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法接受跟一个女的共同生活。一个人,应该也会过得......很好。”

  “你撒谎!”他忽然用力地把被子掀开了,光照得刺眼,我想拿手去遮立时被挥开了,“你他妈都掉眼泪了,还敢说是真的。”

  “.........”我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神仿佛能摄魂。慢慢把头低得贴近我的脸,舌尖的温热划过眼角,像是舔着一道无形的伤口。

  最后的一周,我全身心地复习迎考。起初几天,我都留在学校晚自习,许耀不听劝地陪着我,偶尔他会看看书,更多的时候则是看着我发呆,到更晚的时候便昏昏欲睡了。最终我还是于心不忍地放弃了自习。

  苏粲有天问我要起周骞的联络方式,我直白地告诉他咱俩已相忘于江湖,他一阵唏嘘:“你不要了好歹也该给我留着......”

  我好意地警告他:“苏粲,劝你别招他,他不是萧繁,玩不起。”

  他笑了笑,反问道:“你以为我玩得起么?”

  六十、

  许耀对于情感表达的率直不仅仅是停留在语言上,他似乎对于身体的亲密接触有着强烈的依赖感,亲吻、拥抱甚至更深处的结合对于他而言都是彼此拥有的最好证明。欲望摆在那里,撕碎理智;他站在眼前,每一个眼神和细微的动作都能够在不经意间成为一种致命诱惑。我不得不从内心深处承认,自己贪恋并享受着这般堕落的过程。

  性有着它神圣的力量,其中包括了对于爱的,最原始和最本能的诠释。

  大概是因为寒冬让人更渴望拥抱的温度,我的拒绝让许耀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但除此以外,我没法控制自己集中注意力,哪怕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离我两三米开外,我还是难以管住自己的眼神。许耀被我赶到客厅去后,一半理解一半欢愉地揭我的老底:“怎么着?有我在心神不宁了是吧?还敢说对我从来没那种下流的想法,全是被迫顺着我的意,你骗谁呢你?”

  我顿时无力反驳,只得使劲把他推出去后迅速锁上门,顺便下了最后通牒:“姓许的,你听好了,考完之前你休想动我一根寒毛!”

  果不其然,许耀马上叫嚣起来:“靠,凭什么你考试我得陪着禁欲啊?!”

  对此,我只平静地回答了四个字:“反、对、无、效。”

  总算熬到了最后一天,下午那场考完以后,许耀来图书馆找我一起去吃晚饭。我说我先上个厕所,不料他也跟了进来,二话没说就把我推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里头的空间很狭窄,我们几乎是贴着站在一起。他的眼神不怀好意,似是酝酿着什么阴谋,嘴唇啄着我的耳廓:“快点啊,我等着呢......”

  他的呢喃瞬间幻化成一种魔咒,连气息都无碍地流窜全身,像是一针可怕的兴奋剂,让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打颤。

  “怎么在发抖啊?来.......我帮你.......”许耀的轻佻里埋着幸灾乐祸。他的手覆上来的刹那,我手心的冰凉消逝得无影无踪,腿也无可抗力地发软。

  起初我还能用眼神死死地瞪着许耀,等到他娴熟地掌握着微微兴奋的器官,轻重缓急的挑逗,忽然来袭的快感让我仅剩的一点抗拒顷刻消逝得荡然无存。

  我几乎是没能坚持多久,早早地投降。许耀得逞般地轻笑,继续用那种飘忽不定地语气说着话:“等了这么久.......总该给我点......奖赏吧?”

  “去你的,说好了考完再........”字句淹没在强吻中。

  就在许耀不安分地解着裤链的时候,我们都分明地听见外头的一声咳嗽。我跟他都愣住了,大气不敢出,生怕被察觉到什么。那一刻,我才真正从恍惚中惊醒,变得不认识自己。等过了许久,我们整顿地无懈可击后,许耀轻轻地推开了门,张望了一下,拉着我走了出来。

  空无一人的洗手间让悬着的心坠了下来,然而从角落里传来的水流声却又让我瞬间僵硬。许耀拽着我匆匆出去的时候,我瞥见门口的水池边有个人影,有点像是那个人,我不确定。

  晚上的饭我跟许耀约了李逸阳和孙冶,点了几个小炒算是寒假前的散伙饭,同时也感谢这俩哥们对我们的理解与照顾。吃到一半的时候,廖川居然也打了饭坐在我们不远的位置上,我不免有些尴尬,请了一个宿舍的吃饭少了他总有点说不过去。孙冶捅了捅我,小声说话:“咱们屋偷东西的内鬼就是他.......上回我笔记本摄像头正好没关,全他妈照下来了。”

  李逸阳也是一脸紧张,凑过来补充:“我觉得他真是不正常,八成有什么心理问题,我看咱们还是趁早跟辅导员通个气,省得哪天病入膏肓把事情搞大了.......”

  说实话我跟廖川当面交流的机会真不多,他的眼神有一种来自异世界的冷漠和空洞,但我想这样的人必定也有着他不为人知的悲哀。还没来及的发表意见,许耀已经抢在了前头:“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不是好鸟,你们干脆报警得了!”兴许是他这句话喊得太响了,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廖川低着头死死盯着我,眼角的光让我不寒而栗。

  我的脚在桌子底下踩了许耀一脚,让他闭嘴。然后我们几个风卷残云地解决了剩下的饭菜。随后,许耀体贴地给我戴上围巾:“等会儿我还在老地方等你。”

  “这么晚了,天又这么冷,你不早点回去?”

  “在家等不踏实,想早点看见你。”这句话他会几乎是用气声说出来的,不料还是被孙冶偷听见了,他不满地嘀咕道:“切,有家属了不起啊,下回也让你们见识见识我那些能酸掉牙的情话。”

  最后一门考得很简单,花了一半不到的时间写完又匆匆坚持了一遍,心里惦念着别让许耀等久了着凉,赶紧交了卷走人。这一个星期他一直睡沙发,踢被子的后果就是鼻涕咳嗽不止。

  这时候整幢楼里已经没什么人,只剩零星的几个教室还在考试,下面的几层楼面都是一片漆黑。穿过幽深静谧的走廊,从A区走到B区的路上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耳边除了我的呼气声外便是冷冷的风声。如今回忆起来,那时身体里的异样感觉就仿佛是难以解释的征兆,冥冥中有什么在预告着即将发生的事。

  我第一次在黑暗中有了不曾有过的不安,直到许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才稍稍地平复下来:“喂,这么快出来了?迫不及待地想投入我的怀抱了?”

  “别自作多情了......我正走过来,看见你了,楼梯口风这么大你也不进哪个教室坐会儿......”

  “这不是怕你出来找不着我么,等这么点时间怕什么,就是等你一辈子我也认了。”

  “.......”

  至今想起那段不足一分钟的对话,我依旧会有一种天崩地裂的绝望。

  我加快步伐地走着,看着他的身影就在我视线之下不远的地方,我拐进楼梯,忽然手机里传来一声突兀而急促的声响。

  我连连喊了几声:“许耀?!许耀?!”却不再有任何回复。

  站在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眼前的一切如同世界末日,宁愿自己是盲的。

  我已经无力再回想那一幕,它比死亡更冷。

  六十一、

  楼梯上散落着零星刺眼的玻璃碎片,我走下去的时候天旋地转,满目的世界是颜色交织的。许耀的脑袋上好像不止有红色,还有更多扭曲致眩的色彩,它们从四面八方萦绕,如梦似幻。

  苏粲说,他赶到的时候,我整个人跪在地上,目光空洞,一遍遍地喊许耀的名字。他扶我起来的时候,膝盖上被玻璃碎片扎出一小片殷红的血迹,然而我却没有那种应该存在的疼痛感,也听不清周围渐渐聚过来的人在说些什么。

  现在回忆起来,我对那片刻时光里所发生的事情,模糊得仅存支离破碎的片断,也许并不是我不记得,而是一直逼迫着自己不去记忆。人在现实的悲剧面前总有种自发的保护意识,除此以外便是绵延不决的假象,假如光阴可以倒流,这一切都只是虚无。

  许耀被推进手术室以后,我有了足够的空间可以思考。直愣愣地盯着闪着红光的指示灯,眼角一阵阵的抽痛,那种刺眼的红让血流的那一幕在脑海里反复重现。我开始胡思乱想,甚至可怕而残忍地想象着假如许耀没能走下手术台,假如他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的未来还有多少存在的价值。想到这样突如其来的丧失,我浑身发冷,肆虐的恐惧将我抛下地狱,孤独如同一场漩涡将我越埋越深。

  我想我是罪无可恕,在那样的危急关头,我竟然在对许耀的生命施以诅咒,一味地揣摩他的死会给我带来什么,我为我的自私感到恶心。

  苏粲一直陪在我身边,他居然比我先落了泪。我递给他一张纸巾,他红着眼睛问我:“怎么会这样的?是谁干的?”

  “我不知道。”即便知道,也改变不了许耀生死未卜的现实。

  “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许耀他会挺过来的.....”苏粲有些虚脱地靠在我身上:“颜锐,你要是难过,就哭吧......这儿没有别人。”

  我抬着脸仰望着天花板,哭不出来,却有种泪水倒灌的不适。

  凌晨时分,萧繁来找苏粲,安慰了我几句。那些话并没有多少入了我的耳朵,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慰藉我。灯灭的刹那,我僵直得近乎无法站起,等待着那扇门后的最终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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