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水虹扉
水虹扉  发于:2010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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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我的小皓。我的小皓,一定还在家里等着我……一定……哈哈哈……”

陶亚一边毛骨怵然地笑着,一边跑开,再也看不到踪迹。

怀中的小皓,在这刻手臂蓦然垂了下来,泪水从失去了生命的眸子中滑落。

这个孩子,于深夜死在我的怀里。

几乎同时,麻醉剂蔓延到全身。最后的感觉,是那些人在用绳子捆我的手。

 

11

 

随着身体上的麻痹感渐渐消失,我恢复了神智。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肮脏斑驳的天花板。再看身上,发现自己被脱得一丝不挂,手脚被粗大的麻绳紧紧缚着。

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里堆满了杂物。粗糙的水泥地面很凉,我试着朝一旁的烂布堆处挪了挪,却发现里面

蜷缩着一个瘦小的、包满了肮脏绷带的身子。

“又有人被送来了吗……”那小身子转过来,面对我的是一张双颊深陷,失去了所有眼内组织,如同活骷髅般

的脸。

“你你你……怎么是这样?”适应过后,我惊魂稍定。虽然有些结巴,却终于可以开口询问。

“三个月前,我和你一样健康。”那人忽然桀桀笑出声来,声音惨然,“如果你被割断了手脚肌腱,挖了眼球

,摘掉一个肾,全身的皮肤被剥去五分之二……你的样子,恐怕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被他绝望的神情所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来你还不太清楚……他们是人体器官贩子。”过了一阵子,那人自己平静下来,干裂的唇角泛起魔鬼般难

看的笑,“不过,如果你长得不错再加上运气好,可能会被整个卖出去,不必受这种零剐。”

“……把人当物品交易吗?”我愤愤不平,“这种行为,实在太卑劣了。”

“一般人的话,现在不是应该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吗……你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那人朝着我的方向挪过来

。因为他的手脚肌腱都被割断,所以挪动的模样如同只蠕虫,“虽说不知道你长的样子……但声音,真的很好

听啊。”

说话间,他将两片干裂的唇印上了我的肩。

“喂喂,你要干什么?”虽说海茵也这样吻过我,但面对如此外型如此恐怖的人,不由得寒出一身鸡皮疙瘩。

那人不回答,自顾自地吻着。从肩膀一直到手臂,最后落在了我的掌心。接着,他从嘴中吐出了一样东西,黑

黝黝的,锋刃处闪着亮光。

是块很小的刀片。

“没来得及用呢……”将刀片吐出后,他像完成了件大工程般喘着气,“在得到它的第二天,我就被割断了手

脚肌腱。但是……一直没舍得丢,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谢谢。”我心中大震,但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最俗的两个字。

“不用。”他微笑,模样依然恐怖无比,“虽说我看不到,手脚又不能动,只能以这个方法给你刀片。但……

明说了吧,我是喜欢男人的。也就因为这样,才被骗到了这里。”

我也笑了。这人,真是坦率得很。

“完全看不出来你是女人。”我一边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刀片割绳子,一边感慨,“他们那些人太可恶了,居然

把人害成这样。对了,如果我能出去……”

“谁跟你说我是女人来着?”那人忽然大怒,声调陡高。

噫,那个……会喜欢男人的,难道不是女人?

心里是这样想着,却不敢作声,只有定定瞧着性别不明的那人,觉得自己无辜得很。

“算了……随便你吧。”下一秒,那人自己泄了气,“反正,我现在的模样,连人都称不上。”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惹得那人如此颓丧。怕自己再说错话,索性闭嘴,一心割绳子去了。

刚才的交谈似乎耗费了那人大量的精力。很快,那人便再度蜷缩起身子,背朝着我睡去,动也不动。

就仿佛,适才发生的一切,全是假象。

 

**********************

 

刀片很小,而麻绳太粗,还必须提防时时进来巡查送饭的喽罗。足足割了两天,手脚上的束缚也还没有完全割

断。

那次以后,直到现在那人也没有和我讲过话。那人除了吃饭,每天就是蜷在那儿一动不动。有些像冬眠的阿青

被关进这里的第三天傍晚,一群人来到了我们面前。他们,明显和以前送饭巡查的人不同。

其中有一个穿白色西服的男人,身上弥漫着淡淡的、我所熟悉的药味。

“身体真是好……现在居然还活着。不过,很痛苦吧。”穿白西服的男人走到那瘦小而缠满绷带的身体前,挑

起那活骷髅般的面容,好看的脸上泛起个笑,“现在,又有人需要你的肾和心脏,你就快解脱了。”

“不要……求求你,无论如何,我想要活下去……”那人声音嘶哑地哀求着,本就恐怖的面容扭曲得更加难看

“咦,当时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说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白西服男人仍然微笑着,“说过的话,可不能

反悔哦。”

话音刚落,男人挥挥手,几个人上前将那人瘦小得可怜的身子架了起来。

“不要……求求你,不要!”那人全身都在不可抑止地颤抖,已经被吓得神智不清,嘴里只会拼命地,一个劲

儿地求饶。

“住手,放开他!”我再看不下去,蓦然大吼。

“我竟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白西服男人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轻笑,“你倒有些麻烦,体内的血属于稀有血

型,很难找到配型的买主……不过,这样的容貌和身体,还有这性子,十足是头华丽的兽,应该有很多人愿意

买来驯养吧。”

这人,在将别人的尊严和自由踩在脚下践踏,来满足自己的优越感。我绝对,不能原谅这种败类。

刹那间,我忘了自己的处境,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将自己手脚割得半开的绳索挣断,然后怒吼着扑上前去将白

西服男人抵在墙上,一只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另一只手探入他衣内的肋间,用力往外一掰。

霎时,白西服男人的肋骨生生外翻刺出体外,内脏横流,浓重的血腥气充满了整个屋子。

满室皆惊。但顷刻之间,竟无人敢阻,直到眼睁睁看着那白西服男人断了气,那些人才蓦然回过神来,哭喊着

奔出屋子去。其中一个人,甚至尿了裤子。

带着身上的血迹呆了半晌,神智才从愤怒中渐渐平静。这刻,感觉到的竟是无边寂寞。

在人类的眼里,我究竟是什么东西?注定,我是异类,不被任何人承认、只会出现在鲜血和噩梦中的异类吧。

“我杀了他。”我走向那瘦小、还在颤抖个不停的身体,将他打横抱起。为了确认,又问了一句,“我……很

可怕吧?”

“不……你是我的神。”他还在颤抖,但难看的脸上却已经开始微笑。缠满绷带的细瘦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肩膀

,仿若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神吗?我哑然失笑。

那种东西,从来就不曾存在。不过,太寂寞了……如果有人愿意让我守护的话,我就成为那个人的神吧。

 

12

 

抱著怀中那瘦小的身体,我向门外走去。

到了外面,才算瞧清楚,外面是个很大的、由巨型铁槛围成的别墅内院。中间有一个白色大理石塑成的天使喷

泉,周围种满了随风摇弋的花草。

我们被关的那间屋子,只是这个院子角落的一个小小杂物间。

“沙利文先生……那家夥根本就是个恶魔。那麽粗的绳索,他轻轻一挣就断了,他只是用手一掰,郭医生就被

开膛破肚。”刚才那群被我吓得逃窜的家夥此时又回来了。不同的是,此时他们簇拥著一个高挑俊美的金发男

人,“那家夥太危险了,请您动手解决他吧。”

无路可逃。我抱著怀中的人,索性迎了上去。

除了那金发男人,其余适才还在聒噪的人看到满身血污的我,此时全部噤声,下意识地倒退半步──他们在害

怕。

擒贼擒王。现在的情势下,这是首选。

在他们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我直冲上前,一手抱著那人,一手朝那金发男人的咽喉扼去。

金发男人动也不动,只是在我接近他时,棱角分明的唇边泛起了个笑。他蓝灰色的眸子陡张,身子忽然矮了下

去,堪堪避过我这一击,然後伸手,重重一拳击在我的小腹上。

小腹一阵剧烈的痛,我的身体刹那间不听指挥地软了下来,重重倒在地上。

“只会使蛮力而已,没什麽了不起。”金发男人上前,用穿著黑皮靴的脚尖踢了踢我。

好机会。我咬著牙,将怀中的那人轻轻放在旁边,一跃而起,在金发男人促不及防下将他扑倒,狠狠一拳挥向

那张精致俊美的脸。

及肩的灿烂金发顿时凌乱,鲜血从金发男人的口鼻中流出,但他此时却在微笑。下一秒,他如条游鱼般,不知

怎麽的就挣脱了我的钳制,翻身压住我,对准我的小腹又是一拳。

腥味儿忽地翻上喉咙,一口鲜血从我嘴里喷出。这次,我再也爬不起来。

“沙利文先生,请用。”旁边的人这时才敢凑过来,为那金发男人递上一张白色手绢。

金发男人站起来接过手绢,擦了擦口鼻中流出的血,挑起我的下颔。看著我肮脏不堪的脸,他蓝灰色的眼睛中

忽然起了波澜,近乎温柔耳语地说著:“克拉纳赫,是你吗……真的太好了……”

我咬著牙,一声不吭,鲜血不断地从唇齿间溢出,阵阵晕眩袭上来。

内脏破裂了。即使是我,这样失血下去,也会死吧。

完全失去意识前,看著在一旁,静静躺在地上、全身包满绷带的那人,心中是说不出的歉意和遗憾。

对不起……终究,还是没能成为你的神。

 

**********************

 

“西多夫先生……我一直、一直都……”眼前,是海茵的脸,正哭泣著对我说著什麽。

“克拉纳赫,对待敌人你太心慈手软了,我会保护你的。”金发男人一脸桀傲地宣布,将血淋淋的剑扔在我面

前,“无论用什麽手段。”

无数破碎的影像在眼前晃来晃去。

他们在说些什麽?我完全听不懂。但是,他们的模样,为何比现在都要小很多呢?

克拉纳赫.冯.西多夫……这个名字的主人又是谁?为什麽所有人,都在对我喊著这个名字?

蓦然睁眼,看到的是满屋阳光,以及坐在床边打瞌睡的金发男人。

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伤脚打了石膏,高高地吊起。而其余肢体,则被坚固的钢环锁在床上,忍不住咆哮:

“放开我!”

金发男人骤然被我吼醒,揉揉惺松的眼,声调懒洋洋的:“你倒睡得香,我已经五天没睡了。”

看他果然脸色憔悴,眼睛通红,不由得有些歉意。但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再度咆哮:“你睡不睡关我什麽事

!放开我!”

“真是的……一醒就大喊大叫……”金发男人伸手抬起我的头,抽出枕巾,顺手塞进我的嘴里,“不让你动是

为你好,你那条腿多久没治了?差点就永远废了知道吗。你内脏破裂,又是稀有血型,根本找不到配型的血,

足足抢救了四天,又死猪一样睡了一天……你啊,真会给我找麻烦……”

我面对滔滔不绝的金发男人,开始觉得头痛。这家夥一开始不是挺正经的?怎麽现在罗嗦得比阿青有过之而无

不及?

再说,这是他抱怨的范围吗?我内脏破裂,还不都是被他害的!

等他滔滔不绝够了,看到眼中全是怨恨的我,终於良心发现,拿去了我嘴里塞的枕巾。

“喂,放了我。”我瞪著他。

“休想。”他回答得倒是干脆。

“你这样对我,无非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叫克拉纳赫的人。”我理清思路,冷笑著开始进行唇舌上的反击,“

那个人早就死了,我不是他!”

“是啊……克拉纳赫早就死了……但那一瞬,我竟然,竟然以为……”金发男人冷漠的蓝灰色眸子中泛上些温

柔的雾气,伸手抚过我的面颊,“真相似……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我正愣神於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却看到他的唇角挑起个邪肆的笑:“呵呵呵……我怎麽可能放了你,一直以来

,我都想要得到克拉纳赫。现在,有了如此相似的代替品,怎麽可能放过。”

虽然听不太懂他在说什麽,却明白那是绝对不会放我离开的意思。沈心静气想了片刻,终於开口:“那个人…

…你们把他怎麽样了?”

“放心,他没事。等你完全好起来後,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金发男人对我笑著,满脸阳光和煦,“对了,

为什麽那时候,要带著他离开。你一个人离开的话,机率要大得多。”

“因为……”我终於放心。想了想,才开口,“那个人说,我是他的神。他只有我可以依赖。”

“这样啊……但我的神,却扔下我不管,自顾自地离去。”金发男人闪烁的蓝灰色眸子蓦然黯淡下来,声音细

若蚊蚋,“克拉纳赫……”

气氛不知怎麽的,就这样凝重起来。沈默,在我们之间悄悄蔓延。

过了半晌,金发男人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转身离开。

 

13

 

在床上像木头般躺了近一星期,金发男人的名字熟得不能再熟——雷戈·沙利文。

每天雷戈都会来这里,不顾我屡次抗议,亲手给我喂食喂水擦身按摩——就连大小便,都由他一手包办。

换个人做这些事的时候,多少有些难堪。他却做得天经地义,眉毛都不动一根。

反正我抗议过了。既然他不在意,喜欢侍候人,我向来皮厚,又怕什么。每次例行抗议,再例行享受服务。说

起来,雷戈的按摩功夫真是不错。

虽说雷戈对我没什么恶意,但他毕竟是这个人体器官贩卖巢穴的首领,绝对不是好人。此处,并非久留之地。

我可以感觉到,石膏内的脚伤已经痊愈,内脏也不再时时作痛。那些医生曾说至少两个月才会好,雷戈也信以

为真,他们哪里知道我身体的愈合能力。

没有人会提防到我,已经决定逃跑了。

所以,当雷戈如往常般坐在我旁边,如往常般眉花眼笑,像只偷到腥的猫般为我按摩时,我借口手脚酸疼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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