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水虹扉
水虹扉  发于:2010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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飕飕的风声在耳边掠过,我重重落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尽管调整好了姿势,却还是多处严重擦伤,右脚踝关节

骨折。

唔……毕竟是第一次。下回跳的话,应该会更有经验。

忍着痛,我拖着条腿,逆着阳光前进。身后,滴出道长长血迹。

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路,因为路过的景物都差不多——方方正正的楼房。只知道身边不时有人经过,却都在看我

一眼后便匆匆离开。

擦破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肚子却开始咕咕直叫。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我没有觅食能力。

左顾右盼,看到不远处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正在啃一只鸡腿,顿时口水泛滥——天哪,那是只黄澄澄,又肥

又大,只被咬过小小两口的鸡腿啊!

来不及想什么就直扑上去,从小男孩手中夺过鸡腿,张嘴就咬,三两下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男孩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鸡腿迅速消失在我的嘴中,然后扁起了嘴,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喂喂,别哭,这个给你。”眼见他就要嚎啕大哭,我连忙将吃剩下的鸡骨塞进他嘴里,准备溜之大吉。

转身,却发现被人团团围住。

“警察先生,就是他在欺负小孩子!太不要脸了!”几名中年妇女带着一个警察来到我身边,周围聚着一堆看

热闹的人。

“请出示你的身份证件。”警察上前,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呃,那个……”我只有舔舔油腻的嘴唇,大翻白眼。

“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将你作为游民,带到收容所去了。”警察伸手拽我的胳膊。

怒火陡起,刚想给这个警察一点教训,却听见旁边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柔和悦耳:“啊,对不起,对不起。

那是我的弟弟小皓,旁边那位是我的远房表亲,二分之一的外国血统,神经有些问题。是我没把他看好,给大

家添麻烦了,对不起。”

旁边的小男孩伸出手,取出嘴里被塞的鸡骨,扁着嘴就冲进了那刚赶来的年轻男子的怀里,委屈地放声大哭。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人自是信了,纷纷散去。就连警察,也不再盘诘,只是交待了几句看好病人之类的话便离

开。

“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陶亚。”男子牵着抽抽噎噎的小皓,走到我旁边,看着我微笑,目光和煦,“瞧

你的样子,一定没地方去,也很久没有吃饱饭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家暂住。放心,我家只有我和小

皓两个人。”

那名叫陶亚的男子长相平凡,笑容却令人如沐春风,看上去非常可亲的模样,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我点点头,接受了他的建议。

 

8

 

反正不识路,呆头傻脑地跟着陶亚兜了几个弯,拐过几条街后,来到一幢独门独户的大院子面前。

“请进,这就是我和小皓的家。”陶亚推开那扇宽大的铁门后,笑着望向我。

小皓也看着我,却一脸害怕的神情,怯生生躲在陶亚身后。

跟着陶亚走进铁门,经过前院,才是居住的宅子。宅门前放着两只锈迹斑斑的铜兽,周围种满了花草。那些花

草,和我在荒野上见过的不同,被修得规整划一。

进了宅子,陶亚开始洗手煮饭。我跟着他在厨房里转了转,参观了传说中的锅灶碗瓢。

毕竟,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看了一阵子,拿走几片剩肉干,便拖着腿溜到后花园去闲逛。

没想到,小皓居然也在那里。见到我,他下意识地往后缩,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

“怕我吗?”我对这个小男孩,心里多少是怀着些歉意的。于是一步步走向他,满脸自以为的和蔼可亲。

“不、不怕……”小皓一步步后退,嘴里说着不怕,泪光却开始在眼中浮现,做出随时逃跑的架势。

既然存心拉拢,自是不容他逃跑。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他抱起,再高高抛向空中。

抛起再接住,接住再抛起,不顾小皓的尖叫挣扎,他的身子在我手中上下翻飞。来回五六趟之后,才住了手,

将他放回地面。

再看小皓,清秀的小脸已经变得通红通红,涕泪横流,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喉咙里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小皓在地上怔怔地站了片刻后,呜咽渐止,表情渐渐生动起来。他仰起脸望着我,黑眸亮亮的发着光:“再来

,我们再来啊。”

“怕我吗?”我微笑着望向他,仍然满脸自以为的和蔼可亲。

“不怕。”小皓重重摇头。过了片刻,觉得这个回答不够满意,连忙补充,“喜欢,我很喜欢。”

“是吗?”我装作不相信的样子,带些捉弄地看着小皓。

“真的真的!”小皓掏出口袋中的手绢擦净涕泪后,连连表白自己,“因为……无论我被抛得多高,你都会伸

手接住我。”

这算是什么理由?不由得哑然失笑,伸手揉乱那一头细软黑发:“我有更好玩的游戏哦。蚂蚁打仗要不要玩?

本来,我拿了厨房的肉干,就是要来玩蚂蚁打仗的。

小皓连连点头,眸中尽是兴奋。

我领着小皓,寻着两个相邻的蚂蚁窝,用肉干将它们逗出来,将泥土堆出壕沟堡垒,看它们聚群厮杀。兴致刚

起时,陶亚寻到后花园,叫我们吃饭。

那只鸡腿早在我肚中消化得干干净净,此时是巴不得这么一声。天大地大饭最大。当下,也不顾玩得兴起,眼

巴巴瞧着我的小皓,急急冲向饭桌。

哇哈哈哈哈……看看那油光光的整鸡,香喷喷的烧肉……吸溜,真是口水长流。那一锅白花花的东西我是认得

的——传说中的米饭!

当下抱起锅,伸手便捞起一把米饭,送进嘴里塞得满满,迫不及待地咀嚼起来。唔……糯软香甜,味道真不错

再抬眼,看到陶亚和小皓正坐在桌边,呆呆看着我,一副下巴脱臼的表情。

“啊……吃啊……你们也吃啊,很好吃的。”我嘴中被塞满,说话开始含糊不清。但谦让这种东西,阿青教过

我,我懂。

将那锅被我逗完蚂蚁的泥手挖过的米饭放在他们面前,再随手抓起那只整鸡,放入嘴中大啃大嚼。

“呃,那个……”陶亚站起身,一脸忍耐的表情,“我不太饿……小皓也是吧?”

小皓看看我,再看看一桌狼籍,然后坚决点头。

都不饿吗?那正好,我一个人完全可以将这桌饭菜打扫干净。

风卷残云之后,摸着涨鼓鼓的肚皮,十分满足。真是的……比洞窟里的烤肉,要好吃几百倍啊。

吃饱之后,倦意渐渐浮上来,眼皮不由自主开始打架。

四处瞟了瞟,发现墙角处有一个软垫,想必是传说中的床。如果在那里睡的话,一定会很舒服。手足并用爬到

那里躺下,正想舒舒服服睡一觉,却看到传说中的宠物狗狂奔过来,冲我呲牙裂嘴。

“那个……是芳芳的窝……”正想将牙向那条不知死活的宠物狗回呲过去,一旁的小皓走过来,拉住我满是油

腻的手,“来,我带你到客房去睡。”

嘎?难道说,那个软垫不是床?这回脸丢大了。

“嗯,我知道。刚才是和它闹着玩的。”我勉强咳嗽两声,脸皮虽一向厚,也稍红了红,“现在,你带我去客

房吧。”

“好的。”小皓乖巧地应着,在前面带路。

这样,我到了客房,才睡到真正的床。难以形容的软和舒适。所以,几乎是身子一沾它,便沉沉睡去。

 

9

 

趴在那张又香又软的床上睡到半夜,忽然感到口渴。爬下床,只看见周围一片漆黑。

幸亏以前在旷野里生活惯了,练得一双好眼。很快,屋子里家具电器的轮廓,在我视野里慢慢浮现。

摸到厨房,正准备拧开水龙头喝水,敏锐的耳朵却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私语。这么晚了,是谁还在那里?

心里有些警惕,也有些好奇。我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面。

门口的壁灯亮着,淡淡灯光下,陶亚正和四个男人说着话。

“我说过了,这回的货色绝对好得不能再好。我要的价很公平。”陶亚将手指尖燃尽的烟蒂扔在脚边踩熄,神

色失去了白天的可亲,眼中全是戾气,“要就要,不要就滚。我认得的,又不只你们一家。”

“就算如你所说,也要让我们先验验吧。”一个干瘦的猴脸男子推开陶亚,向屋子里走去,“真好的话,这个

价也认了。反正,买主出得起大价钱。”

“放心,他不到二十,欧洲血统,有一米九以上,模样极好,视角膜是难得的冰蓝色,身体更是壮得像头牛—

—心、肝、肾……没有一处不健康的。”陶亚看那男子口气松动,唇边泛起个笑,“零剐整卖,怎么算你们也

划得来。”

他说的……难道是我?

曾经,阿青说过,我的眼睛是如同结冰海面的颜色。

头脑蓦然清醒。这个叫陶亚的男子,一开始就没对我安好心。从头到尾,我都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大傻瓜。

被骗的怒火一下子从胸口冲到头顶。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我冲上去,对准那离我最近的猴脸男子就是狠狠一拳

,打得他满脸五颜六色。

看也不看那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的猴脸男子,我一步步走向陶亚。他本就比我矮很多,我轻而易举地抓住他的领

子,将他从地面拎起,狠声道:“你骗了我。”

“我……没有。可能,是有什么误会……”陶亚不敢正视我的眼睛,目光闪躲。

对这种反复小人,我再无话讲。但最后,我还是渐渐冷静,放下他。

毕竟,在我又饥又困的时候,是他给了我食物和床。

这瞬间,背后传来一声轻响。接着,右肩处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和麻痹。

那是麻醉弹,以前生化科研所的那些人在我身上用过。虽然我对这玩意儿有着比常人稍强的抵抗力,但任这种

麻痹蔓延下去,二百步内肯定会栽倒。

我头也不回,伸手将右肩上的弹头挖出来,鲜血淋漓地扔在旁边。

身后,我听到了那群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趁他们那片刻的惊愕,我蓦然伸手抓住了其中一个染红发的瘦弱少年,将手勒在他的脖颈间,狞笑着:“这么

细的脖颈……你们信不信,我一下就能拧断?”

适才能够得手,完全是因为乘其不备。他们手上有枪,人的数量和装备都远超于我,如果不这样做,我没有逃

离的胜算。

那少年在我的掌控下,如只受惊的小猫般不停颤抖,却尤自咬着牙,不肯求救。

真是的……看起来阿青说得没错。人越是年轻,就越是不怕死。所以,被历史上野心家们鼓动着上战场的炮灰

,也大都是年轻人。

正在懊恼自己抓了个这样的货色来要挟,却看到猴脸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流血的鼻子,摇摇晃晃走过来:

“放开他、放开他……我们放你走。”

“那是我寻到的货,你没资格说这种话。”陶亚霍然回头,瞪向猴脸男人。

“放了他,我们出你要的价。”猴脸男人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那小子是我们老大的小玩意儿。伤了他,我

可担当不起。”

掌下的少年蓦然不抖了。再看他,削瘦的面颊上竟然落下了两行泪。、

噫,这倒真是奇怪。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听猴脸男人那样说,陶亚也不再坚持。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我领到大门前,打开了大门。

门外,一片夜色迷茫。

我蓦然松开少年,掉头朝那片夜色中奔去,再不回头。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

 

10

 

我离开那个陷井,拖着伤腿在空无一人的寂静街道上慢慢走着,心里更加迷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完全不知

道该怎么办。

这儿是哪里?头顶上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周围几乎都是一样冷硬而高耸的青灰色建筑。我迷路了。

虽然看不到未来的形状,却不能停下脚步。

我向前挪着步子,在前方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孤单矗立的身影,竟是小皓。

“你怎么在这儿?”我一步步走向他,满身戒备。

“那件事情……是哥哥不对。”小皓手中捧着一大块冻肉,黑亮的大眼睛中全是泪水,“我偷偷出来,好不容

易才找到你。请……不要讨厌我。”

不想我讨厌他……很怕被人讨厌吗?对我来讲,别人讨不讨厌自己,倒是无所谓。

“那种东西,你很在意吗?”我蹲下身看着他,捏了下他哭得通红的小鼻尖,顺手将冻肉接过来——无论如何

,我很需要它。

“嗯……”小皓点点头,然后又摇头,“不……也不是所有人。像哥哥和你,就会在意。”

“喜欢我?”我歪起一边的唇角,望入小皓的眼。

我逼视的目光,使小皓垂下了眼帘。但他又立即扬起脸,满脸通红地拼命点头:“喜欢……除了哥哥,最喜欢

。”

小皓是那种教养极好的孩子。这种回答,已经到了极限。

心中陡然生出股暖意。此时他说喜欢的模样,和阿青重叠了起来。

“我也喜欢你。放心,我不会讨厌你的。”我站起来,想转身离开,“谢谢你的食物……还有,谢谢你们的招

待和床。”

就在这瞬,小皓抱住了我。然后,我的胸前传来一阵刺痛和迅速蔓延的麻痹。

近乎下意识的,我咆哮一声,将小皓拎起来,用力摔开。

小皓惨叫着飞出去,身体被抛在水泥路灯杆上,弹起,重重落在坚硬的路面上。最后,再听不到声音。

我的胸口上扎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体已经全部被注入了我的身体。

那是针注式的剧烈麻醉剂,直接进入循环系统。我的身体就算对药物有一定的抵抗力,也没办法和这种东西相

抗衡。

麻痹渐渐蔓延到了头部,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但,我还是坚持走到了小皓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咬着牙,抓起他的衣领,摇晃着他小小的身体。

小皓这时已经不能回答了。他倒着气,血沫从嘴角不停涌现,眼睛虽睁着,却失去了黑亮的神采。

“喂,你怎么了?”抱着那怀中不停颤抖的小小身子,我竟失了主意,“你不会这么没用吧?喂,说句话来听

听啊。”

看他的模样,已经濒临死亡。

被我抱在怀里的刹那,小皓黯淡的眸子忽然燃起了亮光。他蠕动着嘴唇,朝我身后的方向伸出了手。

我转头,看到的是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哆嗦的陶亚。他的旁边,是以猴脸男人为首的那几个人。

“我不是说过……小皓只要乖乖听话就好,一切都有哥哥吗……”陶亚摇着头,眼眸大睁,一步步后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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