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自相遇时分————无声的镇魂歌
无声的镇魂歌  发于:2010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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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看他一脸严肃,我倒也不好开玩笑了。
“跟我去个地方。”
他拉著我就往外跑,跑过了两三个街区,两个人都气喘如牛。我扶著墙停下来冲Will摆摆手,我可跑不动了。他也不说话,光站在旁边喘气。我心里直纳闷什麽事情要这麽急。七拐八拐之後,我们在一栋古董得可以的三层公寓前停了下来。公寓楼下堆满了垃圾袋,混著排污沟不堪的气味。我不由得皱皱眉,很疑惑地看著Will。这小子,怎麽找到这种地方的。
Will拉我上到三楼,开门进了一间公寓。房子不仅旧而且小。唯一的房间里仅摆了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靠窗的地方是张大床,床上似乎睡了个人。屋子里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道。
“我现在要去请医生,你帮我照顾一下那个人。他在发烧,还不肯老实躺著,动一动伤口还会流血。”Will指著床上的人,没等我接话又继续说:“冰箱里有冰袋,你可以帮他敷一敷,千万别让他动,我马上就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了,“啪”的一声把门关上。我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暂时也找不到人可以回答。
走近前,床上的那个人脸色苍白中带著些不正常的绯红,手贴到他额头上试试体温不由得吓了一跳,好烫啊。嘴角已经有些干裂,眼睛睁著,见我试他的体温还对我笑了一下。发这麽高的烧居然人还是清醒的,我很惊讶这一点。
这人左侧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巴,由於体温高的缘故泛出红红的颜色,乍一看有些狰狞。见我观察他的疤,那人又笑了。
“你是浩源的朋友?”他的声音很沙哑。
“我是他表哥。”我取过冰袋慢慢放到他额头上,示意他不要动。他闷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因为舒服还是难受。
“是表哥啊。”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江浩源是Will的中文名字,我也是来这里很长时间以後才听小阿姨告诉我的。这个人知道江浩源这个名字,应该是Will的朋友吧。我注意到他右臂上粗粗地裹著绷带,有血渗出来,右手手指有时会抽搐一下,似乎很痛。看绷带的样子应该是伤了有些时候,怎麽还在流血?心里有些急,Will那小子怎麽还不回来?
Will带回来的医生是个长得有些獐头鼠目的东方人,年纪有些大。他把Will和我赶到一边,粗手粗脚地动起伤口来。Will时不时在旁边大叫死老头你不会轻点啊,丝毫不起作用。等他包扎完毕,床上的那人已是满头的汗,却没有叫一声疼。那老头又给他打了一针,手法倒是相当熟练。
老头干笑两声,用毛巾擦擦手,有些得意:“这样就没问题了,疼又疼不死人的。江小鬼,你可欠我一半诊费。”
Will睬都没睬他,连轰带赶地送走了这个怪里怪气的医生。回来的时候拎著大包小包,有药也有些吃的。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搬把椅子坐在床前,眼睛直直地看著床上那人,嘴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抽著。我知道他要发作了,每回他生气骂人前都是这付德性。
“丁唯,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你是打算在这破屋子里流血流到变成干尸也不肯找我帮忙?要是我不来找你,你TM这回死定了你知不知道!”
Will气得满脸通红,索性指著那人的鼻子骂了起来。
“我这不是没事吗?”丁唯有些尴尬地用左手摸了摸鼻子,唇边有一丝笑意。
“没事,你还说没事!”Will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死老头说差一点你的右胳膊就废了,这也叫没事?”
丁唯突然神情严肃地看著Will,叫他的名字:
“浩源,以後少和老头他们扯上关系,对你没好处。”
“你以为我高兴去找那个死老头啊,还不是。。。”Will别过头去,嘴里不知道在咕哝些什麽。
眼看场面要僵,我举了举手中的袋子,笑著问道:“有人饿了吗?我们煮点东西来吃。”
“你会煮饭?”Will转头问。
“简单的还行。”
“我还真有点饿了。”
丁唯微笑著冲我点点头,Will看了看他没说话。
看著丁唯睡著了,我轻声问Will:“你要留下来陪他吗?阿姨那里我帮你挡著。”他摇摇头说:“老妈那里你挡不住的,我们还是回去,我明天再来。”
走到楼下,Will回头往上看了一眼,突然叫住我说:“丁唯的事替我保密,我不想让老妈知道,你要是说了,我就把你在外面打工的事捅到老妈那儿去。”我一脸惊讶,他怎麽知道这件事。
“好吧,那我们扯平,互相替对方保密。”迟疑了一下,我才问:“丁唯的伤是怎麽弄的?不像是一般的。”
Will沈默了一下:“是枪伤,不过子弹没留在里面。”
“为什麽不去医院?”
Will没说话,我看了他一眼:“他。。。是混帮会的?”Will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说:“你小说看多了吧。”
“那干吗不去医院,还要请个那麽怪的医生回来?”我完全搞不明白。
“丁唯他。。。是偷渡过来的,不能去医院。”Will抬头看我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所以不能让阿姨知道。”我有点明白了。
“老妈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他冲我吐吐舌头。
“你怎麽会认识他的?”我很好奇这一点。
“他。。。。救过我。”Will一脸仿佛在回忆的样子,可不管我怎麽逼问他就是不肯说。
 
我和Will定下了君子协定,互相为对方保守秘密,另外Will白天没空,我没课的时候要替他去照顾丁唯。我不知怎麽一心软就答应他了,毕竟他还是个在上高中的孩子。


 

 

(七)Will的秘密(中)
“老是麻烦你。”丁唯坐在椅子上,气色比前两天好了许多。
“没事,”我冲他举举手中的袋子,“阿姨的特级炒饭,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丁唯如风卷残云般消灭了食物,只是左手抓汤匙有些笨拙。他不算是个英俊的人,脸上的伤疤也破坏了原本五官所具有的和谐感。只是眼睛里有一种坚定,是经历过很多事情以後才会有的神色。这样一个人,背後会有怎样的故事?
“这两天你一直在看我。像现在这样。”他突然说话了。冷不防被人抓了个正著,我有些尴尬。他倒是丝毫不介意地笑笑。
“浩源和你说了?我是个偷渡客。”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说了。”
他又笑了,笑得很爽朗。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低下头看我,贴得很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热热地喷在脸上。我往後退一步,别开脸。
“你是。。。这个?”他对著我屈了屈食指,我疑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是gay?”
心刷一下凉了,像是被剥下了外壳猛然放进了冰水里。我警觉地看他,眼里满是防备。他似乎猜到我的反应,忙冲我摆手:“我没有恶意的。”
“你怎麽知道?”我承认了。
“因为从你的眼神里我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同类?他是说同类,那麽他也是。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他贴近我的脸,声音有些低沈:“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却很悲伤,为什麽?”
这个男人,很危险。
我想拉开和他的距离,可惜身後就是桌子,偏偏动弹不得。丁唯的眼神里满是兴味和探究。难道真有那麽明显吗?周正看出来是因为我在他面前哭过,可是这个人,我才认识他不到一个礼拜。
“你们在干什麽?”Will的声音突然从背後响起,我转头,他站在门口,脸色阴沈地有些复杂。我推开丁唯,他看著Will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可速度太快我无法捕捉地确切。
“你不用上课吗?”丁唯问他。
“我跷了。”Will拉开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上去,眼睛还在丁唯和我身上来回转悠。我走过去拍一下他的头:“逃课现行犯被我抓住了啊,看你怎麽贿赂我让我考虑不去向小阿姨告发。”
“想去就去呗。”他冲我做了个鬼脸,“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早上你不是让老妈做了很多炒饭带来?”说著话眼睛贼兮兮地四下张望。
我指指丁唯:“都在人家肚子里了。”
Will不甘心地叫了一声,跳上去就掐丁唯的脖子,还吵吵著喊“还我炒饭”。丁唯举著右手闪避地狼狈不堪,却笑得很灿烂。他似乎在尽量避免和Will做身体接触,可还是冷不防被抱住了腰。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可见Will笑得开心也就随他去了。
回去的路上Will一直在问我那时和丁唯靠那麽近在做什麽,被他问的心虚,只好说眼睛倒睫毛弄不出来让丁唯帮忙。看他一脸半信半疑,我有点恼火我干吗非要跟这小子做什麽乱七八糟的解释。
丁唯的伤慢慢好起来,他对说Will不用老往他这里跑,话说到一半硬是被Will瞪了回去。以後我总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时气氛有些诡异,有时候打圆场我都有些力不从心。
“你们怎麽回事?”我问丁唯。
他只是笑得有点苦涩,什麽也没说。我不喜欢他这样的笑容,因为这会让我想起那个最想忘记的人。
  “你不会是喜欢上。。。”我脱口而出却被他打断:“这是个很好解决的问题。”他有些答非所问。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而当我明白他所说的解决方法时却已来不及阻止.
Will的秘密(下)
夹在两个别扭的家夥中间,一来二去的我也累了,懒得再管这两个人。看丁唯逃Will逃得都快像只鸵鸟了我心里都替他觉得辛苦。找个借口干脆溜之乎,他和Will的事要靠他们自己解决才行,我一个局外人夹在中间实在有些不地道。偏偏Will是个迟钝到家的臭小子,还一个劲地问我为什麽都一个礼拜不去丁唯那里,还表情怪怪地说丁唯还挺惦记你的。
终於还是被他拉去了那间破破的公寓,其实我一点也不明白Will干吗一定要拉我过来,可能是觉得他和丁唯之间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也说不定。丁唯见我去了只是笑笑,笑容有些疲惫,眉宇间有之前未曾见过的坚决,而在我看来却有些绝望的味道,不知道他自己是否有所察觉。
“是我叫浩源拉你来的。”Will出去买东西了,他突然开口。我看著他,等待下文。
“上次的问题。。。我有解决的办法了。”
“是什麽?”不知为什麽,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有股不管他做什麽都要阻止的冲动因为他脸上的神情让我揪心,那是一种在强迫自己毁掉某样珍爱之物的表情。
丁唯看著我,不说话,像是在等待什麽,却似乎又为那一刻的到来而痛苦。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心里不停地骂Will买点东西买那麽久。这时想起敲门的声音,是Will。我要走过去开门,却被丁唯一把拉住。
“门没锁。”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冷不防他的唇印下来紧紧贴住我的。他在干什麽?我用力把他往外推却被死死抱住,张口要说话他的舌头伸进来缠住。我狠狠踢了他一脚,他没有放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一阵寂静过後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急促离开的脚步声,似乎跑得有些踉跄。丁唯放开我,看著门外,两只手攥得很紧,手背上的静脉都突了出来。
我突然明白过来,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抓过他的手硬生生地掰开,掌心已经有了血痕。
“这就是你解决的办法?我还真是佩服你能想出这麽馊的点子。”我恨不得给他一拳,这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
“明明就喜欢,明明就想追出去,明明想吻的是他,为什麽不敢跟他讲?还要演这麽烂的戏码,我看了都觉得恶心。你不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吗?”海那边的那个人也是懦夫,但至少他对我说过他爱我。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丁唯几乎对我吼了出来。
“我不说你就不做了?傻子也能看出来Will他不讨厌你,你以为就他那种脾气能没事就泡在这个鬼地方陪你?他不在乎你能见你受伤就心急火燎地到处借钱请那个该死的医生?你们明明就有可能。。。”
丁唯突然站起来,对著我表情似笑非笑,脸上的伤疤让这样的他显得格外狰狞。
  “你以为当同性恋很开心?你以为爱上一个男人是很值得骄傲的事?那你为什麽还大老远跑到美国来?”
想骂他的话被硬生生憋回去,我回答不了这些问题,我自己还不是一个逃到天边的可怜虫,又有什麽资格来教训丁唯。
  “我不能让他陷进来,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我又是这样的身份。。。他现在还有机会回头。。。”丁唯用手捂著脸,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痛苦。我突然觉得这样子的他好熟悉。
长长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看著他,慢慢地说:
 
“别总是做一些自以为正确、对他好的事情,你做的这些事搞不好会让他痛苦地想去死。以为对他好的却伤他最深,甚至。。。甚至会改变他一生的命运。。。有人对我做过这种事,我不想多一个人伤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
像是在说给丁唯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心又开始觉得痛,究竟为这样的理由放手是否真的理所应当,是否是在用爱的名义做残忍的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丁唯看著我,眼神变得迷茫。
  “这件事情就顺其自然吧,Will那里我想办法解释就是。”其实我心里根本没有底。
  “谢谢你。”
  “不用,”我看著他,笑得有些惨白。
  “只希望他比我坚强。”
放手(上)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然而经过一些事情以後才知道自己远没有想象的那样坚不可摧。我从不怀疑自己的感情,可有时候仅仅靠坚信却完全要不来原以为只要坚持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那天中午,我站在行政楼底楼大厅等严炎,说心里不紧张那是骗人的,也有几分害怕。但这份恐惧不是来自自己与严炎的关系曝光和即将面对的鄙视和白眼,我也说不清楚。初春的天气在这个南方城市已没有了寒意,可我觉得冷,冷到把手缩进袖子,在大厅里不停地来回走动。
“小北。。。”身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转头,看见严炎脸上也有几分难掩的疲惫。他,昨晚也没睡好吗?
“炎。。。”我说不下去,那种不安又涌上来。严炎微笑著,突然伸出手揉乱了我的头发。笑容很淡,却给我以无比坚定的感觉。几乎同时,我们伸出手紧紧握住又立刻分开,前一刻的那种慌乱突然消失了。
“上去吧,校长室在13楼,我只希望今天电梯没坏。”严炎冲我皱皱鼻子,露出难得的幼稚表情。我笑出来:“行政楼的电梯可比这里的老师还大牌,我看还是做好爬楼梯的心理准备,一会才不会太失望。”
看著眼前这个已经滔滔不绝讲了近半个锺头的老头,我想喝水,替他喝。从历史掌故到社会新闻,旁征博引,痛陈利害,听得我觉得我和严炎这种人简直就是祸国殃民,愧对父母的养育。
严炎一直在拉我的衣服,制止我想要插话的冲动。终於领导停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还年轻,及早从歪路上回头。我也不希望有不利於学校的传闻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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