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人————killer
killer  发于:2010年0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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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但我还是一年又一年地寄。我只是希望她知道,在那群谑称她「姑婆芋」,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中,至少

有一个,一听到木匠兄妹的歌就想起她。


是她逼我睁开双眼,去寻找应该走的道路。而且她的教诲,对我的帮助一点也不输给英语跟数学。

 

有时,我会想起那个炎热的夏日中午,在后段班走廊上看到的那些学生。她们之中也许有人可以成为运动健将

,有人是很好的业务员、主持人、演员或画家,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这些才能。


只不过是看不懂课本上的异次元文字,就被丢在没人照看的角落里,慢慢地变野,迷失了方向。

 

至于那些有幸挤入「好学生」之列的人呢?就我自己而言,拼死拼活地进了升学班,高中、大学、医学院,转

眼十几年过去,我得到了什么收获呢?

 


答案:一堆解不开的烂帐和一个「恶女」的封号。


如果有人在我一上的时候告诉我,我二年级会被分到升学班中第一好班,我一定当他寻我开心。但是当二年级

的分班名单公布时,老师跟同学没有人表示惊讶。父母则是喜不自胜,妈妈更是到处宣传,活像我已经考上了

明星高中。

 


从一下开始,我的课业就有了长足的进步,对英语越来越得心应手,一直最头大的国文也终于抓到了窍门,其

它的历史地理跟着上了轨道。第一次月考结束后,我多多少少已经确信我会挤入升学班。


那时想着只要能排入中段班就好了,没想到随着成绩逐渐上攀,到期末时师长对我的期望竟然已变成非进前段

班不可,我也糊里胡涂地认同了他们的期许,考试前夕紧张得差点失眠。当结果确实如我所愿时,我并没有兴

奋的感觉,只有一股「好家在」的虚脱。

 


进入第一好班,基本上就表示我已经由黑翻红了,但是也象征着更重更难的功课,更多挑灯苦战的深夜,师长

更深重的期许。放学钟声不再有意义,只是另一堂课后辅导的开始,假期完全消失,只有礼拜天下午提前在三

点钟放学,对学生们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因为睡眠时间减少,活动空间跟时间又被大量剥夺,为了平衡,另一样东西就增加了--食量。我几乎是每一

个钟头就要吃一次零食,原本在一上的时候,为了跟上姑婆芋的吃饭速度而减少饭量,因此而减了些体重,到

了二年级全部连本带利地回来了。


不过,急速膨胀的体形并没有为我带来更多的绰号跟羞辱。事实上,长期的睡眠不足跟缺乏运动的结果,班上

其它人的外表并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脸色蜡黄,青春痘不断。

 


姑婆芋说的没错,如果我被分到后段班,一定每天被人喊「肥猪」,当球踢来踢去;而现在,别人还是会叫我

肥猪,只不过是在心里。我很快就发现,在升学班里,最重要的就是成绩。没有人有心情,或是时间去嘲弄别

人。最重要的,要是我成绩比她们高,更是没人敢在我面前放一个屁。

 


果然是个比较适合我的地狱。

 

班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人整节上课不断举手发问,结果全是些不着边际的耍宝问题;有的人整天开口闭口都

是「我昨天去哪里玩
」、「我都没念书」,说得好象她整天都在打混,结果很气人的,每次小考都是九十几。

有人从每次下课到下一节的老师进教室为止,永远都是最聒噪,笑声最高亢的那个,有时上课还会跟老师抬杠

,彷佛她人生唯一的目标就是把聚光灯拉到自己身上。当然也有人是真的光芒四射,几乎所有活动,所有比赛

都有她一席之地,让人又妒又羡。

 


班长萧静雯无疑是全班的中心人物,她身兼地理和数学两科小老师,在自习课是永远是她负责小考的对答案和

讲解,当同学吵闹浮躁时,她训斥说教的严厉程度跟班导师有得拼;我自己也有好几次,因为写字太潦草或是

数学粗心计算错误,被她好好念了一顿。虽然常常觉得她太鸡婆太专横,但是每次还是会被那种「我就是法律

」的气魄唬得一楞一楞地。

 


萧静雯至少言之有物,凶得有道理;学艺股长魏晨安就真的是个作威作福的讨厌鬼了。很显然的,她除了读书

考试外,没有受过其它教育,人情世故全然不通,任何时候都是完全的状况外,当事情进展不如己意的时候,

就全怪到别人头上。

 


例如,明明是她自己收作业簿没效率,晚了一节课才将作业收齐交到老师桌上,然而她却将这种小事当作是她

辉煌人生的一大污点,跑到讲台上大跳大叫,骂同学不准时交作业,让她在老师面前丢脸。还有布置教室比赛

,她完全无视自己悲惨的实力,一手揽下所有的工作,等到比赛期限快到了,导师才发现布置工作进行不到一

半,连着一个礼拜把全班留下来赶工才完成。结果我们班得了第三名,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得意得不得了

呢。

 


二年级生要面对的另一个重大挑战,就是理化。同学们对这全然陌生的科目都是万分畏惧,有人从暑假就开始

补习,还是一碰到理化就脸色发青,更别提整个夏天都在跟国文英语奋战的在下敝人我。

 


在这个人人闻理化色变的班上,偏偏就出了个理化天才。她是唯一可以跟萧静雯抗衡的风云人物,林如君。光

看外表,她跟萧静雯就是两个极端。萧静雯身材娇小,皮肤白晰,过耳的头发梳理得柔顺贴服,锐利的眼睛隔

着近视眼镜,显得聪慧严谨,活脱脱就是个小大人。


而林如君的个子是全班第二高,骨架又宽,显得十分健壮。她剃了个短短的平头,每一根头发都不驯地翘起,

加上健康的褐色肌肤,让人常要误认她是男生。

 


她热爱户外活动,每天都穿著球鞋上下学,百褶裙里一定穿著条运动短裤,一进教室马上把裙子脱下来。她走

路总是把手插在口袋里,大踏步地前进,活像个大姐头(说大哥大搞不好还更合适)。

 


在充满野性的外表下,她的个性自然也不遑多让。不论是上课或下课时间,她常常忽然爆出一声粗声大笑,把

在场的人全惊得跳起来。身为班上第一号运动健将,就算下一节就要小考,她下课时间也一定要去打篮球,等

考卷发下来了才满头大汗地进教室。

 


前面说过,她是理化天才,从课程一开始,无论是参考书或是测验卷的题目,几乎就没有任何问题难得倒她,

就算偶然有不懂的地方,老师只要轻轻一点,她就马上领悟,而我们其它人还在一头雾水。


每次写作业,只有她不需要到处讨救兵。因此她会被选为理化小老师,怎么看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没多久

同学们就为这个决定后悔了。

 


不知是个性太粗线条,还是天才过头,她完全看不出别人的问题在哪里。每次有人去请教她,或是她上台负责

解题的时候,她总是:「这边很简单,不用讲了。」或是:「这边就是这样,懂了吧?」三言两语就打发过去

,让问的人越听越迷糊。不久,她就得了个「小气鬼」的恶名,但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玩心也十分让人头疼。事实上,她正是我前面所说,那个整天都在说自己没念书,考试却考得特好,让别

人大受打击的家伙。有时她甚至连放学后的辅导课都翘掉跑去打球看电影,三不五时被老师叫去念。


她的作业簿跟考卷总弄得破破烂烂,涂涂抹抹得几乎没人看得懂。有一次我们交换改同学的考卷,我不幸拿到

她的,光是要辨认她的字迹,我的脑袋体积就膨涨了两倍。因此,老师们看着她的眼神,总有些又爱又恨。

 


这样一个野性难驯的人,跟事事严谨讲究纪律的萧静雯,似乎一开始就注定了要不合。林如君虽然常常「忘记

」带作业簿,把魏晨安气得跳脚,但是她跟萧静雯间的火药味,才真正让人毛骨悚然。

 


往往在班长维持秩序高声喝令全班安静的时候,她却更提高声音谈笑;当萧静雯对全班说教的时候,她不是趴

在桌上发呆,就是发出不屑的冷哼声。萧静雯一次也不曾发作,但是光看她那阴沉的表情,就足够让大家头皮

发麻了。

 


班上的所有大小考试,前三名总是由萧静雯、林如君、跟魏晨安包办,林如君因为太粗心,通常是第二名或第

三名。至于我,通常是维持第十名左右。


我没有她们的聪明绝顶,自然也不像她们那样光芒四射,但我不在乎,反正我本来就不是来出风头的,只要能

撑完国中三年,捞个高中念就好了。

 


然而我还是糊里胡涂地卷入了纷争中。


某次班会,我们正在表决要买哪一本英文补充读物,林如君又照惯例,大剌剌地说
:「我买了也没用,反正都没在念。」这话同学们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但是萧静雯可能是心情不好,或是忍

耐已经到了极限,当场脸色一沈,冷冷地说:「林如君,你没念书自己知道就好,麻烦你不要在班上到处讲,

影响同学的心情。」

 


林如君脸色一变,气结了一会才说:「我只是讲一讲有什么关系?」

 

「你是理化小老师,没念书还好意思讲出来?你根本就是在打击同学的士气,让大家跟你一样不想念书!」许

多同学都早有同感,开始窃窃私语。还有人低声说:「对嘛,老奸!」声音虽不大,但附近的人包括林如君都

听到了。林如君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平常是最不爱管闲事的,但是看到她僵在那里下不了台的模样,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忍,一时也不知是吃错了

什么药,我竟然站起来说话了。

 


「班长,我觉得林如君只是开玩笑随便讲讲,并没有恶意。而且读书是自己的事,根本不用去管别人说什么…

 

萧静雯两道凌厉的眼光射了过来,厉声说:「那是你比较行,不会受影响,不表示别人不会受影响!」

 

我的满腔浩然正气顿时被浇熄,只好闭嘴乖乖坐下。

 

这时林如君拍桌站了起来:「你是谁啊?凶个屁!说我影响别人,像你那副整天装模范生的德行才会给人压力

咧!」

 

萧静雯双眉一轩,正要回嘴,这时导师走进教室,看见里面险恶的气氛,愕然问:「怎么了?」

 

没有人敢回话。

 

老师看看咬牙切齿,双眼赤红的林如君,再看看怒形于色却仍然稳如泰山的萧静雯,大概明白了几分,便没再

追问,让副班长接手主持班会。下课铃一响,萧静雯跟林如君就被叫到办公室去了。

 


下一节是体育课,她们两人直到全班都已经集合好开始跑操场才回来。我跑得头昏眼花,气喘如牛,没精神去

注意她们。

 

忽然背后被人擦撞了一下,我顿时重心不稳,摔了个膝盖着地。

 

「哎呀!」耳边听到林如君的惊呼,她连忙把我扶起来。「对不起,有没有怎样?」

 

那年头还没有PU跑道,操场上铺的是砂砾,摔跤的人没一个不见血的。只见我的膝头开了个大口,鲜红的血配

上漆黑的砂土衬着雪白的肌肤,十分壮观。

 


「啊!好大的伤口!很痛吧?」

 

「还好啦…」说不痛是骗人的,但是看她一脸愧疚,实在忍不住要安慰她。

 

「走,我陪你去保健室。」

 

我的脚也有轻微扭伤,所以得靠她扶我,一拐一拐地进了保健室。

 

护士照例又不晓得跑去哪里,林如君拿了双氧水,仔细地替我清洗伤口。双氧水碰到伤口,疼得我龇牙裂嘴,

但是看到她蹲在地上,一脸专注的表情,心中忽然一道暖流流过,连带地也觉得没那么痛了。

 


我呆呆地俯视她的脸,忽然发现:咦?她的鼻头怎么变红了?连眼皮也跟着红了?

 

「喂喂,你不要哭嘛。我本来就常跌倒,又不是你害我的。」

 

她边吸鼻子边摇头:「不是,我害你被萧静雯骂…」

 

「那个啊?那也没什么啦。」而且老实说,我觉得萧静雯讲的也不是全没道理。我不在乎别人讲什么,不表示

其它人也不在乎。

 


她挤出一个含泪的微笑:「全班只有你帮我讲话,谢谢…」

 

「,这个…」叫我怎么好意思告诉她,我其实有点后悔我的多嘴呢?赶快转移话题:「对了,老师没骂你吧?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她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

 

「她也说是我不好,她说现在全班应该要一条心,叫我不要唱反调…我哪有唱反调啊!」

 

她的力气本来就大,这一把更是使尽全身力量,勒得我差点气绝身亡,只得努力拍她的背,看起来好象在安慰

她,其实是要她快点放开。

 


她好不容易松了手,一面抽泣,一面继续帮我擦药。我这才有余力同情她,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根本

讲不出话,尴尬得不得了。

 


幸好,也许是为自己的失控感到不好意思,直到我们回教室,她都没再说话。

 

出乎我意料,放学的时候她居然自动要陪我回家。其实我脚伤得不重,加上她家跟我不顺路,我连忙推辞,但

是她坚持,我也只好依她了。

 


半路上,她带我去吃刨冰。由于心情平复,她的话又变多了,开始劈哩啪啦骂起萧静雯来。

 

「她以为她是谁啊!只不过是个班长,什么?她凭什么管我有没有念书?我要念体育系,干嘛要读英语?」

 

我大为惊奇:「哇!你要念体育系啊?」不只是因为这个特别的科系,更让我佩服的是她居然国中二年级就决

定了自己的志愿。

 


「对啊,我要当篮球国手。你咧?」

 

「我还不知道。」

 

「也对,先考上再说。那你是要念高中还是五专?」

 

「我也不知道。」我吃了一口冰,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搞不好不考。」

 

「嗄?」她用非常惊奇的眼光看我:「你不考?」

 

「不是不是,我是想,先去工作几年,赚一点学费再念高中。」

 

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家…没钱付学费吗?」

 

「不是啦!」我实在不敢告诉她,我是因为看了「小英的故事」,开始向往自力更生的生活,想要做一个跟小

英一样坚强独立的少女。「只是想先吸收一些经验。」书上都是这样写的啊,自己努力工作赚钱念书的小孩比

较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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