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为你的钥匙,帮助你解开束缚呢?
"猜心" 皎魂
正当之玲的恋情初露曙光的时候,我也在为维护我的恋情而努力。
为了更贴近邱颢,我牺牲了班上的聚会,陪他去打撞球。那地方我只去过一次,老实说很不喜欢。里面光线阴
暗,又烟雾弥漫,空气中满是廉价的芳香剂和汗臭味。放眼望去全是男人,只有我一个女生,尴尬得不得了。
加上我对撞球没天份,邱颢不时得分神指导我,他的哥儿们总是有意无意投来不屑的眼神,彷佛在说我碍手碍
脚,坏了他们的兴致。虽然心中不悦,我仍不断说服自己,我只要能跟邱颢在一起就好,其它的全不重要。
然而我的决心还是受到了重大考验。打完球后他们又转移阵地到pub去聊天,男人开讲起来,旁边的女人是注
定插不上话的,根本不用指望他们会顾虑你听不听得懂。这点我早有心理准备,决意安安静静地当个安份的听
众,反正女人聊天的时候通常也会冷落男人,勉强算是平手。
但是,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把话题转到女人身上呢?
有个家伙大肆吹牛自己同时把了四五个超正的马子,而且个个对他死心塌地,还有人要掏钱倒贴,他基于男子
汉的气魄慨然拒绝。正当我在努力忍受他的时候,另一个小子随即开始讲述他的悲惨遭遇。他们系上去联谊,
没想到他分配到的女生长得非常「宽厚」(他的自创用语)。
他活灵活现地形容当那女生坐上他车的时候,他是如何地感觉到车尾下沉,车头翘起;还现场表演他如何拼死
拼活地催动油门,那台车才艰苦地发动,在路上挣扎前进,好几次还差点翻车。
然后女方还故作娇羞地搂着他的腰,让他差点气绝身亡。他又模仿女生嗲声嗲气向他示好的模样,真个是唱作
俱佳,临场感十足。最后他得意洋洋地叙述他如何编了个聪明绝顶的借口把女孩骗下车,赶紧趁机逃之夭夭。
我听得快要呕出来了,而全场的人居然都在笑着叫好。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邱颢也是其中一人。
我猛地站起来,拎了书包冲出去。
邱颢追出来:「你怎么了?」
「哟,你还会问我啊?凭你们的智商,不是只会认为我那个来了吗?」
「不要乱讲话…」他脸色尴尬。
「我乱讲话?那种人把女孩子载到荒郊野外放鸽子,还讲得像什么英勇事迹一样,你怎么就不说他乱讲话?」
「他是在吹牛啦。想也知道他一定把人家好好地载回去了。」
「是吗,我可不敢肯定哦。笑死人了,把人家女生讲得一文不值,他自己就很有面子了吗?胖又怎么样?人家
胖碍着他了?胖女生就没资格谈恋爱吗?」
「可是你不能否认,身材对异性缘真的有影响啊。不然你想想看,要是我胖成现在的两倍,你还会要我吗?」
「我至少不会把你说得像垃圾堆里的蛆一样!」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人家拿胖子开玩笑,可是也不要想得这么严重啊。而且他又不是针对你,你现
在已经瘦下来了…」
我打断他:「我可不是为了讨好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减肥的!」
「……」他脸色难看极了。
「原来你整天就是跟这群人混在一起,听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懂不懂?你是不是打
算变得跟他们一样?」
「你不要这么霸道好不好?我只有跟他们在一起,才能稍微放松一点,而且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既然不喜
欢,以后你不要来就好了,何必要这样闹场?」
我听到他居然说我闹场,自制力完全崩溃:「这种场我还不屑闹咧!根本就是低级趣味!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
能放松吗?原来你的格调也只有这样啊!」
他显然也忍到极限了。「你够了没有!我在家里已经被训够了,我不需要再多一个你来教训我!」
我怒火狂涌:「好啊!那你就继续去跟他们HAPPY好了!再见!」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个人夜晚在漆黑的小巷子里行走,本能的恐惧让背后隐隐发凉,怒气自然也凉得特别快。其实我并不是完全
不明白邱颢的感觉。他所谓的「在家里已经被教训够了」,指的正是他的父亲。
其实他并不想转电机系,他的梦想是终生从事研究工作,因此念物理其实是得其所哉。虽然纯理论科系谋职不
易,凭他家的背景,要找到教职或研究员的工作可说是轻而易举,问题在于,他父亲坚持他从政,一直要他念
政治或法律。
邱颢从高二分组时就开始了父子间的长期抗战,他考上大学后,他父亲更是卯足了全力要他转系,甚至动员所
有四亲等以内的亲戚轮流游说,足足疲劳轰炸了一个礼拜。他父亲还想拉我加入战局〈「嫁给政府官员对你以
后开业当医生更有帮助!」〉,被我一口回绝,我从此成了他父亲眼中的拒绝往来户。接下来他父亲又要他加
入青年党部,同样闹得轰轰烈烈。
坚持不入党、转系目标电机系,是邱颢最大程度的叛逆了。之所以把目标放在电机,是因为那时半导体业正在
起飞,电机系前途看好。他想要一毕业就立刻找到工作,早早离家独立。
我知道他心里的苦闷,真的,我全知道。只是我很难受,唯一能让他放松忘记压力的,居然是撞球间里那群人
,而不是我。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邱颢腿长,没几步就赶上我,我们沉默地并肩而行。
我觉得有责任先开口:「你的技术要加油。」
「什么技术?」
「撞球啊,输了五局耶。」
「输赢是小事。玩得过瘾才重要。」
「是吗?」
又是一阵沉默。我想到他下个月生日:「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哈雷机车。」
「有点贵,模型好不好?」
「勉强接受。」
我看着他,他也回望着我。我们都没有笑,但是从彼此的眼神中,我们都知道已经休战了。
其实夜间漫步也挺浪漫的。
我真希望我那天没有参加社团活动,这样我就不会晚归,我不晚归,就不会看见她。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一直
没问你有没有女朋友。可能是因为我害怕听到不妙的答案,更可能是因为,每次我看到你,总觉得世上彷佛只
有你我二人,根本无暇去想象其它人的存在。然而那天晚上,我一厢情愿的幻想被砸碎了。
那个人是真的存在的。她可以理所当然地挽着你的手,名正言顺地将头靠在你肩上,而我只能呆呆地站着,望
着你们的背影渐渐远去,你们的脚步声像铁槌,敲碎了我的心。她是那样地明亮耀眼,看到她,我彷佛变成隐
形人。啊,我多希望我能真的消失不见,从此不用再承受这样巨大的失落。
"破灭" 皎魂
新一期的「寒月」,透露了之玲的不幸消息。我由衷地替她难过,抽空去探望她。
她的脸色比我想象得还要差,几乎是死白一片。目光闪烁,总是垂着头不肯看我。她告诉我,后来,男孩亲口
告诉她更糟糕的事实。「我写的那几期『寒月』他全都看过,所以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惊呼:「太过份了!他为什么不早告诉你呢?」
「他说不出口。」
说的也是,总不能一见面就问她「我看过你的文章,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吧?
「我再也没有脸见他,我也没办法再写文章了…」她泣不成声,我只能站在旁边手足无措,伸手想拍她的肩膀
,她却躲开了。我不怪她,换了我在痛不欲生的时候,也不希望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况且我跟她虽然相处甚
欢,还算不上什么至交好友。
「我先走了,等你心情好一点再来看你。」
她抬头叫住我,布满血丝的双眼第一次笔直凝视我,但那眼神让我心惊,不是悲伤,不是迷惑,而是惊人的锐
利:「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尽可能放柔了声调,轻声说:「看来是没办法了,既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是吗…」我真怕这话伤到她,但她没有其它反应,凄厉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蒙,又垂下头去。我惴惴不安地走
了。
我对邱颢抱怨那个男生的作为,明知道之玲对他有意还去接近人家,不知到底是什么用意。邱颢埋头在书本中
,看都不看我一眼:「也许他是想保持沉默,好好地跟她交个朋友。」
「可是他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她,有看过她的文章,但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不能接受她呀。」
「这样高之玲就不会难过了吗?」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也许他本来是想说,只是一时说不出口。一旦错过时机,以后就更没机会讲了。」
「也对。」有口难言的经验我可是丰富得很,实在不该随便责怪别人。「可是,我还是觉得之玲好可怜。」
「你错了。」
「我错了?」
「用错字了。这种场面用可怜来形容太草率了。」
「那该用什么字眼?」
「混乱,非常地混乱。」他盯著书,表情冷硬得像块大理石。
之玲终究是恢复了写文,因为那是她唯一的发泄管道。我很安慰,但我没有再把刊物拿给邱颢看,因为他好象
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多么讽刺,我居然直到希望落空,才知道我已认真至斯。本来还一直在犹豫,不知是否只是一时的昏头,但你
竟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我血液中。我特别挑你不在的时候去协会,为的是要退出,从此不再见你,谁知你竟站在
门口。
轻轻的一声「嗨」,让我肝肠寸断。他们说你最近去得特别频繁,是为了等我吗?我不知道,也不敢乱想。想
离开协会是因为无法再忍受跟你同组的痛苦,然而真正见了你,想到从此将永不相见,同样让我无法忍耐。
我说,你女朋友很漂亮。你说,她不只是外表漂亮,内在也美得很。只是有时候,美得过头了。我听不懂,也
不敢问。我的心拒绝一切可能给我一丝希望的线索,以逃避更大的失望。
但是,为什么机运要这样捉弄我呢?才离开协会,却又一次一次地巧遇,不断考验我的决心。我开始迷信,上
天是否在对我暗示些什么?
"心乱" 皎魂
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边看边暗叫不妙,总觉这男的似乎没安好心眼,隐约向之玲暗示他跟女友不
合,又有意无意制造机会跟她碰面,是不是打算脚踏两条船啊?
很想叫之玲小心一点,至少等他真的跟女朋友分了再行动。但是这个时机不适合跟她多说;况且血淋淋的教训
告诉我,随便插手别人的恋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结果之玲跟那男的双双离开协会,但是还是没有断绝往来。每两个礼拜在「寒月」上登的散文成了连载小说,
基于友情、天生的热心和少许看热闹的要不得心理,我每次都密切注意他们的发展。
那男生三不五时约之玲去散步、看表演,还跟她讨论英诗作业,而当她问他为什么要找她不找自己女朋友的时
候,他居然回答「因为我女朋友没空」!怎么会有这么欠揍的男人啊?
之玲心中的迷惑达到了最高点:「这到底是什么状况?你并没有承诺我任何事,我甚至搞不清楚我们到底算不
算朋友,为什么还是有种心虚的感觉,好象我在作贼偷别人的东西?明明是你对别人的承诺,竟也束缚着我。
你说得没错,人身上背负的枷锁,真的太重了。」
最劲爆的情节并没有登在寒月上,是之玲写信告诉我的。
那天他们去擎天岗,坐在草地上又开始讨论那本「窗外有蓝天」,从乔治跟露西,讲到他去意大利旅行的所见
所闻。当时风和日丽,碧草如茵,忽然产生了人在书中的错觉。然后男孩凑过来--像乔治靠近露西一样--
吻了她。
她脑中一片空白,呆了很久才问他:「你是不是因为你女朋友不在这儿才亲我?」
他说:「不是,是因为你在这里。」
呵呵,好个能言善道的男人!
我心知不妙,这回她非被卷进风波里不可了。
想写信劝告她清醒一点,却觉得很难下笔。涂涂改改,最后只写了一句:「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邱颢生日当天,我把我辛辛苦苦找来的机车模型送给他,他爱不释手。
「我有个惊喜给你。」他带我到他一个朋友的车库,指着一台闪闪发光的机车:「我有这个荣幸载你去兜风吗
?」
那台机车真的很漂亮,我不知道型号,但只知道是那种骑的时候要整个人重心往前趴,很像赛车的机车。而且
后座没有横杠可以扶,也就是说坐后座的人必须搂着司机的腰,而且整个人贴在前面的人背上。
「你跟朋友借的啊?」
「我买的。用家教的钱。不过是二手车。」
「帅呆了!不过,我一坐上去,你的车可能会翘孤轮哦。」
他笑了:「没关系,我车头有加重装备。哎哟!」被我捶了一下。
「要去哪里玩?」
我想了一下:「擎天岗好了。」
他呆了一下。
「怎么了?」
「没事。走吧。」
车上路没多久,我就很明显地感觉到他骑太快了,我紧抓着他免得飞出去。
「喂,骑慢一点啦!」但是风声太大,我根本搞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我们飙上了擎天岗,上坡还好,到了下坡才真的是险象环生,速度快得几乎要冲到山谷里去。我明确感觉到他
的异状,顾不得他听不听得到,用力捶他的肩,大叫:「停车,停车!听到没有?」
但是他没理我,直到一路冲上山顶才放我下车。
「你搞什么鬼!这样子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好好的生日干嘛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