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殇 上(兄弟)————极闲攻
极闲攻  发于:2010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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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一片哗然,顷刻间我便被巨大的声潮淹没。高狄冷冷一笑,举手示意安静,“你是什么人,有资格认证吗?佩基蒂先生,你叫一个小孩来敷衍大家是不是不太好?你认为赝品只要他说一声是真的就能变成真的?”

  佩基蒂却是了然一笑,道,“没错。我相信他的眼力。巴巴拉女王殿下的微笑,我和他——是不会弄错的!”

  正在众人僵持时,我滑到坐在第一排的法纳沃比面前,伸出手来,“有没有打火机?”

  “……会场禁止抽烟。”虽嘴上这么说,但一直默默保持观望态度的男人还是将打火机递给了我。

  “说得对,所以我那打火机是为了——”

  在纷纷嚷嚷声中,我一把火点燃了木匣里厚厚的绒布,火光噌地窜上来,巴巴拉女王的微笑在融化,消逝,所有的人都愣了,包括佩基蒂。几秒钟后一些人才争先恐后来灭火,可惜,易燃的绒布几乎把那些邮票烧成了灰烬。

  “塞安,抓住他!”

  两个男人上前就要动手,我高举左手,捏着最后一张邮票,道,“是不是真品看看鉴定师们的表情就一目了然!我手上的这张就是世界上仅存的唯一一张巴巴拉的微笑!即使是保守估价,它的价值也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了!”

  一些看到邮票被毁的鉴定师已是再也控制不了大声惊呼惨叫,不顾一切抢救一把烟灰残片,有的甚至发狂来揍我,均被佩基蒂推倒在地上。现场大乱,不少人见状竞相开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价格,高狄气得浑身乱颤却丝毫没有办法。

  混乱中,我似乎看到了杀意,不由害怕起来,这么鲁莽的作为触怒了高狄,真怕他饶不了我。佩基蒂在我呼吸急促直冒冷汗时按住我的肩膀,声音清晰而镇定,即便周遭炸了锅似的吵闹,相信正用残虐眼神盯着我们的高狄也能听得分明。

  “有些人你不配羞辱,巴巴拉女王高尚的灵魂无论何时也不会被你所诬蔑,高狄!你身上流淌着的是比刺客更肮脏下贱的血!”

  只见高狄轻蔑地一扯嘴角,露出毛骨悚然的笑容,摆了摆手制止了要去平息混乱的塞安。那些把灵魂卖给恶魔的鉴定师被激愤的人群团团围住,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多少真品被砍去了真正的价值,在高狄的控制下,由这些鉴定师做保证,被邀请而来进行拍卖的人不得不以低价将真品拍出,当然,竞拍人中就有高狄的手下!他们非法利用威胁恐吓的手段操控现场无异于抢夺。

  为了安全佩基蒂先让我离开了混乱的现场。在回房间的时候,我看到法纳沃比倚靠在2334门口抱怀看着我,护送我的人连忙掏出枪。法纳沃比耸耸肩,双手举过头,笑得轻浮,“别这么紧张,不过是我的一位朋友想和亚拉谈谈而已。”

  “老爷有命,任何人不得接近他!”

  见法纳沃比走近我向后隐去,这个变态想干什么?

  “别再走近,法纳沃比先生!”

  不理会守卫的警告,男人仍步履稳健,直到一个守卫一发子弹射入了他前面的地板中才停了下来,看着我,青灰色的嘴唇弯出了一道弧度,“怎么,不想见到自己亲爱的弟弟?”

  我一愣,抬眼往房门大敞的2334看去,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走出来,正是亚连,是亚连!难以言说的酸甜苦辣在我心里翻涌,我跳下轮椅,推开那些守卫,也不顾胸口疼得让人窒息跑过去一头扑到亚连身上,眼角挤出了泪,喜悦,苦涩,还是惋叹,喘息,此刻什么也想不起来,让那些矜持的卑微的可怜的自尊心去见鬼,我太想见到亚连,每一分钟的想念都成了煎熬!这厚重的安全感几乎成了我最后一点遮风避雨的庇护,我舍不得放手,瘾君子一般离不开!

  “……庄园被人破坏了。请去转告迈克力上将,若不快点回去处理的话——损失会更大。至于我的哥哥,我带走了。”

  “站,站住——”那些守卫仍在犹豫不决,他们的忠诚比起管家简直可以算作无。

  这时,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大呼小叫跑来,惊慌失措地喊道,“队长!队长!报告,庄园,庄园出事了!”

  佩基蒂的手下这下完全六神无主了,扔下我们便纷纷去找还滞留在顶层会场的佩基蒂。

  亚连默默看着,冲法纳沃比点点头后拉住我的手,“走吧,亚拉。”

  裹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我跟着亚连离开了这家酒店。上了车后,我看到了巴欧克,还是一幅温文尔雅的样子。我被打伤的债也得算他一份,混帐,不知道怎么将佩基蒂惹怒成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猛兽。我在盘算该不该把此事告诉亚连,如果说在我被软禁时他有求于和佩基蒂有来往的巴欧克,那么我现在脱离了牢笼作为鲁特亚未来权力象征的亚连就有能力给我出口恶气。怒火中烧,我一直恶毒地瞅着巴欧克,车子去往哪里也丝毫没有在意。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子才停在了一处豪华庄园前,亚连扶着我走进屋后,停了几秒钟,突然回身走到巴欧克面前,只听到“啪”一声脆响,巴欧克的脸上留下了红色的掌印。

  “不要再妄作主张,巴欧克叔叔。下一次就不只是这点惩罚了。”

  我心惊肉跳屏住呼吸,巴欧克愣了,抬手揉了揉下巴,还挂着笑容,可眼神里充满仇恨,他胸口剧烈起伏几下,道,“我是为了你好,让亚拉被家族彻底遗忘甚至遗弃,你在家族的地位才能巩固。”

  亚连低声喝斥,“闭嘴。退下。”

  “……是。”巴欧克深深弯腰,一步一步退出了我的视线。

  在场的仆人也吓得面色清冷,均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亚连回过头瞧了我一眼,蹙起了眉头。

  医师重新给我处理了伤口,我瞧瞧镜子懊丧地想,这张脸真是惨不忍睹,佩基蒂下手太重了,变态!

  “大少爷,这是止疼药,请服用吧。”

  “……安眠药还是止疼药?”

  医师是个年轻的女人,听我反问脸一红,支吾起来。我嘟囔着接过水杯,“安眠药损脑,损脑。”

  虽口上这么说,我还是把药片吞了下去。亚连走进屋,瞧瞧医师尴尬的样子,道,“是我让她准备的药剂。下去。”

  “是。”医师唯唯诺诺闭门离开,看样子是怕极了亚连。

  这是巴欧克的别所,可现在却连佣人都完全成了亚连的。仔细想想,真是有些窝心。明明是长辈却还被当场羞辱斥责,可这就是家族权力,和年龄辈分无关。

  “胸口还疼么?”亚连小心翼翼解开我的睡衣,左胸口一大片乌紫就像腐坏了一般。亚连将手掌覆在上面,缓缓贴近,“明天再去医院做检查。”

  “不要紧了,还是尽快回学校去。”

  亚连整个身子都靠在我身上,吃重,我一下子倒在床上,他的脸贴住伤处摩挲,温热的嘴唇不断轻触,酸酸的,痒痒的,羽毛一样。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亚拉。”

  “……谢谢你,这次——我得谢谢你。”

  亚连直起身子双手撑在我耳边,笑得轻柔,“光是一句谢谢是不够的。”

  “这明明是两句,所以——一定足够了。”

  闻言一愣,亚连当真是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耍赖。像小的时候被我捉弄后委屈地皱起秀挺的鼻子,藕青色的薄唇紧紧抿着,眼神单纯而无辜,黏着我,胖嘟嘟的手臂环着我的腰,一脸要哭的模样,偶尔会抽泣几声催促我给他补偿,眼眶兜不住不停打转的泪珠,有时还会泛滥成洪灾惹得上下鸡飞狗跳。从前那个有着柔软头发的小男孩总是藏在我记忆的角落里吵吵闹闹,片刻都安宁不得。眼前的亚连,总是时不时勾起我对他最纯美的回忆,就像现在撒娇着亲吻我的胸口,就像现在哀怨着在我脖颈间轻嗅,直到睡意来袭,直到被一股温暖而炽烈的黑暗所吞纳。

  “亚拉,亚拉……我爱你,哥哥,亚拉……我爱你……”

  26 回归

  亚历山大钻石失窃案直到我生命终结时也没有破获,有些人猜测这颗钻石最后的拥有者迈克力·佩基蒂上将对全世界撒了谎。有生命之光之称的亚历山大钻石其实一直都在他手里,而那一场震惊全国的劫案是由他自编自导的骗局,为的就是嫁祸与他素来不和的仇家高狄·欧吉利耶斯。当然这也可能是皇帝陛下暗中操纵的结果,布下陷阱,请君入瓮,除之后快。

  其实关于亚历山大钻石的神秘传说并非都是前人杜撰而成。这块钻石是陨石,内含一种未知的元素,一户山乡人家挖了出来在军队途径此地时,献给了御驾亲征的亚历山大皇帝陛下,祈祷着勇士们凯旋,国家和平。至于有没有那一段爱情,则是诗人作家们浪漫的幻想。也许,在那样的战争年代,被死亡阴云笼罩的人们唯独能够倚赖的是希望,神明的灯盏,就是希望。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阴谋,但佩基蒂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高昂的,不是指财富和名誉,并不是指这些牺牲。

  因为我目前的状况不大好,夜里又染了风寒,亚连让我休息几天再回学校。拍卖会结束的第二天下午,佩基蒂便找上了门,他双眼赤红面目狰狞,真的就像一只兽性大发的野狼,而且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我还以为他心疼那被我烧毁的邮票要大开杀戒,却不想出了更为严重的事情:就在当天晚上,他的庄园被一群武装分子入侵,亚历山大钻石失窃!

  我确实震惊了,要知道这世间有两种东西是不会丢失的。一,无用之品,二,与世绝伦独一无二之物。亚历山大钻石的价值不可估量,但却也分文不值。没有人敢接这块烫手的山芋,即便自己收藏观赏之用,谁又能忍耐着不拿出来炫耀?总有走漏消息的一天,这一点毋庸置疑。

  与佩基蒂一同前来的还有警局检察官,一个虬髯满面腆着大肚子的男人,名叫戴维。亚连态度之冷淡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佩基蒂又次把怒火转嫁我身上,颇为恶毒地说道,“亚拉,也许你该跟我回去瞧一眼,不然——有些事情——别怪我说出口,一百三十——”

  “我知道我知道了!”

  见我态度反常,亚拉只是别有用意地看看我,不做拒绝。我曾问亚连怎么知道我被佩基蒂扣押了,他说我私下变卖外公送来的礼物这件事情他不是不知道,“巴巴拉微笑”自然也在他掌握之中。那日我没有在规定时间之前去酒店,他很生气便根据线索找到了佩基蒂这儿。一开始在各地下拍卖行注册的姓名中并没有找到亚拉这个名字,他便想到了亚罗伦,一查之下真有此人并有前一日的交易记录,带着一点侥幸心理他决定逐个找可能的买家,佩基蒂是最后一位。关于亚连如何想到我会使用亚罗伦这个名字,他只淡淡解释道,他是你最喜爱的诗人,不是么。

  也就是说亚连并不知道我是通过非常耻辱的方式被佩基蒂带回府邸的,但巴欧克却从和佩基蒂的交谈中意外得知了这件事情,可他却对亚连进行了隐瞒。

  “你也要去?”

  我几乎有些害怕地抢在亚连开口之前急促道,“当然!我不会单独和你回去!”

  “……”亚连微微一笑,上了车。

  即便相当不悦,佩基蒂也没心思在乎这点事情,车子疾驰,扬起了飞尘。

  回到佩基蒂的宅邸,现场一片忙碌,警察已经将这里全面封锁,一些惊魂未定的佣人在接受调查。我和亚连跟随戴维警官往屋里走,只见一个女孩儿大叫着“亚拉——”向我跑来。

  看去,是薇,她见到我的惨状惊呼一声,停在了几米远外。佩基蒂挥退了薇,阴沉着脸穿过了院子。我也只好先跟进去做正事。

  藏放亚历山大钻石的地方就在一层一间普通无奇的房间里。按照规定走入现场,我惊呆了,那幅巴巴拉微笑的画摔落在地,被利器划得七零八落,破损的玻璃罩面四处散落,中央陈列亚历山大钻石的台子也被推翻。无论如何,我此刻非常同情佩基蒂,尤其是那幅画像,虽是赝品但仍是主人的心爱之物,就这么被严重损毁非常可惜。

  我俯身要捡画像的碎片,却被戴维阻止,“现场不能随便破坏!”

  “抱,抱歉。”

  亚连却不听这些弯腰捡了起来,一片巴巴拉女王的左眼残画,那暖如初阳静似山岚的眼神,不如原画那样悲怜却也能够让人心神宁静,就像被这位在云谲波诡的历史大潮中一直奋斗的坚强女性凝视,不得不肃然起敬。

  “给你!”

  我私下冲戴维小声道了一句对不起,他生气亚连的行为可又不敢真的计较,哼了一声干脆走了出去。佩基蒂独自蹲在画像前,颤抖着抚摸巴巴拉的脸颊,粗重的呼吸和叹息真是令人唏嘘。我拉了拉亚连的手,低声道,“我们先出去吧。”

  又在整个走廊上走了一回,我和亚连回到了客厅里。管家给我们端来了热茶和点心,薇见佩基蒂不在,亦步亦趋在管家离开后才靠近。

  “不要插手了,亚拉。”

  “……”我四周瞧瞧,和亚连贴近了问道,“你对佩基蒂了解多少?”

  亚连只顾喝茶,也不理会我。还以为他不愿意说,我又问了一次。他才懒洋洋抬起眼盯着薇,“退下。别站在这里碍眼。”

  薇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了几步。可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话对我说,我只得冲她歪了一下头,示意她有什么话等一会儿再说。

  “你在这里呆了不过几天倒是和女佣熟悉了!”

  因我心急想知道佩基蒂的事情,没有在意亚连阴沉的眼神,“告诉我一些。”

  “……七月战役,结束后不久开始收藏‘巴巴拉微笑’邮票。外公本有两套,一套送给了佩基蒂,另外一套寄给了你。那幅画像是法纳沃比的作品,本是要送给大赦都帝国皇室作为两年前举办画展的谢礼,不过七月战役中佩基蒂为大赦都帝国立了大功,这幅画就到他手里了。他现在受宠于两国皇室,势力相当大。一个对已经去世的女人着迷的上将,据说他冲锋陷阵时嘴里都叫着为了巴巴拉女王殿下的荣誉而战。”

  七月战役,几年前应大赦都帝国国君“请求”,欧里帕索派遣了三百人的精锐之师援战对抗当年的多哥联邦分裂国之一多尼。其实当时以大赦都帝国的实力,要赢得战役轻而易举,但自从与欧里帕索订立友好联盟后便有了互遣援军的传统,作为一种同仇敌忾永世修好的象征。迈克力·佩基蒂身为战狼一族的继承者担当了这次荣誉援战的首领,但出乎意料,这支原本只作为友好象征的队伍骁勇彪悍,成为了七月战役的首个功臣。佩基蒂本人名誉双收,怪不得他有资本掐着我跟鲁特亚家族横,现在当真是除了皇帝陛下外他根本不惧怕任何人!

  “亚拉,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我点点头,“遵命。”

  亚连抬手顺了顺我的刘海儿,浅浅笑了,“我们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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