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你还在生我的气啊?”优寒小心看着他的脸色,柔声问。
郁冰头也不抬,“生什么气?”
“我知道,昨天那样让你一个人回来是不好,我明知道你正跟白宇千——”
“不提白宇千了行不行?”郁冰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他,声音里满是不悦,看见优寒像是被吓了一跳的微怔了一下,自知语气过重,才又缓下声,补充道,“我没生气。”
“小冰你的眼睛?怎么又红又肿的?”优寒惊叫着站起身,伸手往他眼睛摸去,心疼道,“你昨天晚上——?”
郁冰伸手拂开他的手,“我没事,昨晚有点失眠。”
优寒的手愣愣地停在半空中,心里难过极了,“是——因为——?”
“你别想多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功课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我,那你为什么一直板着脸?也对我爱理不理的?”
“我不想说话!”
“你平时早上不是挺活跃的吗?为什么偏偏今天不想说话?”
“不想说就是不想说!”郁冰的口气开始不耐烦,撕着面包的动作看起来烦燥不安。
优寒注意着他的表情,奇怪地问,“可是你从来不会这样跟我说话,你说你没生气,那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烦不烦啊?我都说了我不想说话!”郁冰忽然站起来,将手里没吃完的面包扔进桌上的筐子里。
优寒愕然,这次,他是真的被郁冰的态度给吓到了。
郁冰呼出一气,像是对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也很懊恼,“对不起,哥,我先走了,今天你一个人去学校吧,我不等你了!”说完,抓过旁边的外套和书包,逃也似地奔出了家门。
优寒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他跑出去。心里说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小冰刚才居然对他发火了!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气愤又不安?如果不是因为昨天白宇千的事,那到底是什么?眼睛不自觉地瞟到左手腕上那只今天早上醒来时才发现的手表,默然。
难道,是因为倪聿吗?昨天,应该是他送自己回来的吧?该不会他对小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想到这里,他立刻拿出手机给倪聿打电话。
电话铃声只响了两下,对方就接起来了。
“寒,早上好!”
“寒?”乍然听到这个称呼,优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但他现在懒得理会他的问候,劈头问道,“倪聿,你昨天晚上跟我弟弟说什么了?”
倪聿的声音听起来满含笑意,“他一直问我我跟你的事,我就建议他毕业时报考警校,怎么了?”
“没说什么其它的吗?”
“没你的允许,我会跟他说什么呢?”
“那他大清早的为什么突然跟我发脾气?”
倪聿想了想,笑道,“大概他见你在一个并不熟的人车上睡着,觉得你太没有防备了吧?我昨天很早就送你回去了,告诉他是在路上碰见你的,他好像很怀疑。”
优寒半闭眼睛,暗自懊恼,埋怨道,“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
“那算了,我要去学校了,我得跟小冰解释清楚,再见!啊对了,手表是不是你送的?”
“怎么样?喜欢吗?”倪聿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
“喜——,以后不要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随便送东西给我!”优寒红了脸,心脏开始砰砰跳。
“喜欢就行了!”倪聿笑着,根本不理会他的抱怨。
“那我挂了——,那个,还是谢谢你,再见!”说完,急急盖掉电话,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抬起左手腕,看到那正滴滴答答转动的手表,心里涌出一丝甜蜜的味道。
而这边,挂掉电话的倪聿看着手机屏幕信号图上不停闪烁的那个红点,勾起唇。
不错,很满意!
优寒到达学校的时候,郁冰正在校门口跟一个男生说话。优寒认识那个男生,好像是叫李文,父亲以前是市刑侦队的一名警察,后来在一次任务中负了伤,一条腿差点残了,于是就退了职,改开了一家私家侦探社。英雄的儿子,自然在学校里倍受瞩目,郁冰跟他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虽然已经想好了要跟小冰和好的话,但看到他跟那个男生在一起,又记起早上倪聿在电话里说的建议小冰报考警校的事,不知怎的心里又感到不安起来。奔跑的速度,也不自觉地放慢。
郁冰远远地看见优寒往门口走过来,早上还阴沉不已的脸,这会突然阳光灿烂,并且扬起手,向他用力的挥着,“哥!”
优寒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加快脚步开心地跑了过去。
郁冰在那男生肩上拍了拍,男生点点头,朝优寒扬手打个招呼就先进去了。
优寒跑过去,眼睛闪闪发光,“小冰,你不生气了?”
郁冰的脸色早已恢复正常,笑容也与平时无异,他摸摸头,像个不好的意思的孩子,“对不起,哥,早上是我不好,不该向你乱发脾气。”
“你向我发脾气我倒是不介意,我介意的是你为什么发脾气。”优寒摸他的头。
郁冰将他的手拉下来,一本正经,“哥,以后不要再摸我的头了,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我个子比你还高,应该反过来才对!”说着,煞有介事在优寒头上揉了揉,感觉良好的笑了笑,才又问道,“哥,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人叫倪聿是吧?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好像很有钱喔,帝都酒店的大老板诶,居然亲自送你回家,你不是说你们只是认识而已吗?”
优寒松口气,笑道,“你果然是因为这个在闹别扭吗?”
“回答我!”郁冰蹙起眉,装严肃。
“本来就只是认识,只是昨天才熟起来而已。下班的时候刚好遇到他,觉得很巧,就一起聊了很多。”优寒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后来因为太累,竟然在人家车上睡着了。”
“是吗?”郁冰笑了笑,眼底有抹乌云一闪而过。
“你不信啊?”优寒小心地问,一面观察他的表情。
郁冰耸耸肩,“本来是不信的,不过哥你这么说,我就信了,但是以后,不要再随便在人家的车上睡觉了,坏人脸上都没刻字的,知道没?”
“噗——”优寒打他一下,“这些不是我以前教你的吗?”
“我是真的学了就用了,你只是纸上谈兵!”郁冰睨他一眼,那表情俨然在看一个小孩。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冰!”优寒眼睛眨了一下,由衷地说。
“谢我就不必了,哥,你手上戴的那只表看起来真不错,我很喜欢,送给我好不好?”郁冰说着,拉过优寒的手,挑起腕上那只表翻来覆去的打量。
优寒愣住,犹犹豫豫,好半天才为难地笑道,“小冰,你喜欢的话,我过几天买只一样的给你好不好?”
“为什么?”郁冰眯起眼,“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喔,无论我向你要什么,你都会毫不犹豫地给我,为什么这只表就不可以?”
“不是,因为这只表——”优寒咬了咬唇,然后垂下眼睑,慢吞吞地回道,“是——是别人借我戴的。”
“不是送的吗?倪聿送的吧?或者是白宇千?”郁冰的笑容收起来,脸色再次阴睛不定,可是等到优寒抬头看他时,他又立即恢复了正常。
“你干嘛这么突然这么问?”这一回,优寒像是真的不高兴了,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神也冰冷起来,“你在故意找碴吗?还是根本没消气?一只表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你说的话真的很有问题,你到底在想什么?不妨跟我直说好了!”
从来没被优寒给过脸色的郁冰突然慌了,一直以来都只被哥哥温柔对待的自己,无论自己怎么任性怎么闹别扭都不会跟自己较真的哥哥,居然会用这种表情和眼神看自己?
他真的慌了。
优寒微叹一下,将手上的表利索地摘下来,牵过郁冰的手帮他戴上,“快要上课了,进去吧!”说完,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郁冰突然从后面猛一下抱住他,然后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摩挲着下巴,声音轻颤,“对不起,哥,我不是真的想要你的表,我只是嫉妒,嫉妒倪聿和白宇千,嫉妒那些——,嫉妒他们两个凭什么可以跟你走得那么近,昨天是星期天,你不在家陪我,却陪了白宇千那个变态一下午,晚上又跟倪聿聊天聊到睡着,反而跟我这个弟弟,从早到晚单独说了没有十句话!”
优寒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接着,温柔地笑起来,“傻瓜,跟我最亲近的,明明是你啊!”
真的吗?如果是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做那些事?哥你对我好是真的,可是,我却觉得我现在一点儿也不了解你,我碰触不到你的心,所以我突然觉得你离我好远。
郁冰抱着优寒的力道越来越重,声音也越来越低,“哥,你不会离开我吧?”
“不要患得患失,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郁冰的依赖,以前,会让优寒窝心,可是现在,突然让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你会一辈子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了,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吗?对啊,兄弟是枷锁,将我们一生一世绑在一起,永远不会分离,同样,也是永远无法解开的束缚。
郁冰放开他,扳过他的身子,把表取下来,重新戴到优寒手上。
“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只要你永远不离开我,那就够了!”郁冰看着他的眼睛说完这句话,突然笑了。
优寒点头,也微笑。可是,心里却越发茫然。
让我感到越来越不安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一直努力想要做得更好,却觉得好像让一切变得越来来糟?
第十六章
优寒走进“梦醉”的时候,没注意到背后那双心痛又失望的眼睛。
今天白宇千没打电话要他过去,他暗松了一口气,在学校看郁冰打球一直到快六点。已经许久没有得到哥哥的加油,今天的郁冰也打得特别兴奋和起劲。回到家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神清气爽的郁冰仿佛又重新变回了以前那个郁冰。
看着他爽朗的笑容,优寒觉得,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
优寒一只脚刚踏进门,就有顾客迎上前来,一手揽过他的肩,弯腰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满足而又兴奋地哈哈大笑。
酒吧对面,隐藏在一棵树后的男孩,将刚才那一幕完全收入眼底,紧紧捏起的拳头,指关节泛成青白色。一拳用力捶在树干上,本就已经凋零得所剩无几的树叶,像季节外的蝴蝶,脆弱无力地飘摇。
翌日上午。帝都酒店二十六楼,豪华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展翔推门走进来,将一份用纸袋装好的文件递到正在工作的倪聿面前,轻轻叫了声,“老板。”
倪聿抬起头来,“什么事?”
“裴优寒的弟弟,好像在找人调查您。”展翔恭敬地回答。
“调查我?”倪聿眯了下眼睛,停下手里的动作,饶有兴味,“调查我什么?”
“身份,背景,性取向,还有最近的行程。”
倪聿看向那个纸袋,微笑,“调查资料被你取回来了?”
“是的。”
倪聿将纸袋拿过来,取出里面的文件,厚厚一沓,第一张上面,赫然印着:“倪聿”两字。倪聿随意翻了翻,然后笑起来,“还真详细!”
“这件事要怎么处理?还有调查您的那个人,是李连,他是裴优寒弟弟的同学的父亲。”
“这报告也没什么嘛,裴郁冰想看的话,那就让他看好了,至于李连,他会接受裴郁冰的委托还真奇怪,警告他一句,安安份份地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样对自己不好。”倪聿将资料往桌上一扔,完全不以为意。
“知道了。”
“别招惹上优寒就行了,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还是很好说话的。”
“是!”展翔说着,重新拾起资料,转身走出去,顺便轻轻带好门。
倪聿将身子往椅子上一躺,背过身去,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舒缓一下疲劳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笑,“裴郁冰,你倒是挺有趣,竟然会真的找人调查我!”
“是……是……好的,知道了,爸!”
李文的电话刚刚挂掉,郁冰就迫不及待地搭上他的肩,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你爸怎么说?”
李文摊了摊手,“我爸说,倪聿的身家背景都很清白,没有什么特殊的,外面那些说他跟黑道有牵连的传闻,都只是谣言,还有就是他最近的行程,也都是工作上的一些交际和应酬,对你没什么用,详细的报告,明天我给你带过来。”
郁冰放开他,眼神怀疑,“真的?”
“真的!”
“你爸以前是警察,他的腿受伤,不就是在调查一件与倪聿有关的案子时才发生的意外吗?你爸应该也是对倪聿有所怀疑的吧?现在却跟我说只是这样简单,难不成是在敷衍我?”结果与预象的不一样,郁冰纳闷极了,倪聿的身家到底清不清白,应该是全城人都心知肚明的吧?
李文有点不高兴,“都说了是真的,明天给你看报告嘛!”
“那算了,倪聿的性取向呢?他是不是同性恋?私生活怎么样?”倪聿的背景到底如何并不重要,他真正想知道,是这个。
“很正常,不折不扣的异性恋,私生活还过得去,虽然平时经常陪客户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也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不过据说从不跟女人在外面过夜,这一点倒是很检点。”
“这样啊——”郁冰撑起下巴,越发觉得迷惑,跟自己心里想的全都不一样啊!如果真如李文所说的那样的话,那倪聿跟哥哥就应该没有那种关系了?
“裴郁冰,你为什么要调查倪聿的事情?你认识他?”李文很好奇。
“这跟你没关系。”
如果调查结果只是这样而已的话,那想要排除那些障碍和垃圾,就只有自己采取行动了。
“那——你上次跟我说的篮球校队——”李文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放心好了,那名额就让给你吧!”郁冰拍拍他的肩,大方地笑一笑,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不过是校篮球队的一个新队员名额而已,明年再争取也是一样,现在,对于他来说,没什么比自己的哥哥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