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凝脂寒————nuonuo
nuonuo  发于:2010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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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片刻,红艳的小嘴瑟瑟地张开:"我,我,我是秦流彤......"
"混帐!"相似的绝艳,扬起了高高的怒气,雪白的掌上,皮鞭微抖,又是一道血红,狠狠地印在了趴伏在地上的小小身体,"你说,你究竟是谁!"
乌黑的眼眸,怔怔地看着那绝艳的面容,良久,良久,也不曾开口......
那绝艳的笑,忽地露出了一抹喜色,猛地抱住了那小小的脑袋,欢喜地道:"这才乖,我的孩子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你谁也不是......谁也不是......所以,不用开口说自己是谁......"
他是谁?
他应当叫做素凝脂,生在素家,长在素家,位高权重的素凝脂。
可是,他又不是全然的素凝脂。真正的素凝脂,应该是被呵护着的世家子弟,只需吟诗颂赋,不需要承受无尺的折磨。
那么他是谁?
是胭脂红。
应当是生在辟天教,长在辟天教,辅佐明主的能者。
可惜,胭脂红,也只是一个幻影,一颗受人控制的幻影。胭脂红,红得滴血,红得妖魅,却也不是他......
他叫秦流彤。
绝仙谷谷主的弟弟,拥有绝世的武功,惊人的容貌,无双的才智,天之骄子。
不,他不是,他不是秦流彤,他,谁也不是。
从他懂事起,他谁也不是。
他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凤流霞的鞭子下,学会了否定自己的身份。没有身份,也就没有了身份所代表着的一切,朋友,亲人。没有了身份,也就斩断了所有了的牵挂。没有牵挂的人,才能做到绝情绝义。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沉重的镣铐,叮叮当当地响在黑暗的角落里。
一缕飘摇的光,驱散了那无尽的黑暗,一缕艳红,飘进了黑暗的角落里,雪白的手掌上握着一颗放着光华的明珠,冰凉的光芒,将黑暗全数的驱赶。
角落里,瘦小的孩子木然地看着那一缕艳红,苍白而绝美的脸庞上,弥漫着浓重的黑气......
"不错呢,彤儿,你竟然解了赤蛛的毒,果然是我的彤儿呢......来,来,来,看看大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这是从极寒的北国带来的雪蟾,身上寒毒天下无双,彤儿,大哥的乖彤儿,让大哥看看,你这次化解雪蟾毒用了多长时间......"另一只莹白的手,握着一只白玉的盒子,柔媚的语音,听起来泛着刻骨的冰寒。
瘦小的孩子慢慢地起身,随着他的举动,沉重的镣铐发出了巨大的回响,在沉寂中,久久不绝。
泛着青黑颜色的手指,慢慢将那只白玉盒子开了一条缝,然后,将手伸进了盒子里......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瘦小的身子上,已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绝美的脸庞上,黑气更加浓重......
冷,冷,冷......好冷......
坐起身,冰寒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白玉一般的手掌,端丽而妖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七岁的记忆,他以为早就被深埋。可是,此时看起来,却是份外的清晰。仿佛就在昨日。七岁的时候,他已经承受了数千种剧毒的折磨,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了无数次。
每天面对着生与死,心也渐渐变得冰冷。

十岁的时候,他被带到了辟天教的禁地。那里,有一座密不透风的水牢。水牢里,有一具被透骨钉钉在毒水里的骨骸,即使已经化成了骨骸,可是,那空洞的眼眸,仿佛因为震惊过度而大大张开的嘴,都显示着死前的惊惧与痛苦。
身边绝艳的人,冰冷的嗓音透着诡异的轻柔,轻轻地告诉他,那具骨骸的名字,叫做柳相思。
柳相思。
你在地狱里也应哭泣,站着看你的两个人,一大一小,俱是你的骨血。
一个将你杀了,便是你死了,也不让你好过,让你夜夜受毒水侵蚀,受蛇虫鼠蚁啃咬。
一个不惊不惧。生就薄凉的血,看的不是母亲,看的只是无关痛痒的一具骨骸。
恨么?
大的问小的。
小的冷冷一笑,恨又如何?
恨又如何。
大的大笑道,果然可栽培。
......
可栽培。
白皙的指轻柔地抚着唇角,整整栽培了二十八年。无尽的折磨里,唯一的希望,是那个温润的人。
为了那个人,那个叫做柳青丝的人,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轻眸看着还带着浅灰的夜幕里不断围拢过来发着寒光的兵器,他轻轻笑了笑。对他而言,即使凤流霞死了,他的怨恨也不会完全的断绝。
凤流霞,今天,是一切结束的时间。


第九章
天边的曙光,渐渐照亮了整个幽深的素家大宅。
远远地传来的马蹄声,犹如暴风雨一样渐渐地靠近,几乎将整个素家都要震起来的轰鸣让素凝脂的猛然张开了闭着的眼眸。来了。
几乎是同时,那片轰鸣声停了下来。
片刻的安宁,却让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然后,素凝脂就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声音。哭声,尖叫声,喝斥声......
然后,又是一片安静。
素凝脂转眸看着那渐渐围拢过来的禁军,笑容轻扬。
艳丽的笑容,在黎明的曙光里,显得份外的妖艳,让围拢的禁军禁不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愣了半天,为首的统领才轻咳了一声,眼眸四下张望了一会,然后宏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院落:"素凝脂何在,出来接旨。"
好一个狮子吼。
司茗风果然是很懂得在什么时候派什么人来。
"你们要找素凝脂吗?"素凝脂轻启嘴唇,低声问道。
坐在花丛中的红衣青年,看起来有一种妖艳的诱惑力和压迫感,让见惯了声面的为首者也禁不住在心底暗生了一股凉气。看起来,这国师府里果然大有文章,要不然皇上不可能命令他前来。国师府里所有的家丁和女仆都已经抓了起来,但是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这个宅院的主人。传说中可以预知未来的国师素凝脂,是不是已经预测到今天发生的事情逃出去了呢?眼前这个红衣青年又是谁?
看着那眼眸快速地转动着的统领,素凝脂笑了笑,低声道:"那么,随我来吧。"
从枯萎的夜魅花丛中站起身,缓步前行。身后小心翼翼地隔着一段距离跟近的整齐脚步声,让他的笑更浓。
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呢!
很好,这样的人,办事情一定很认真。
在小院的圆门前站定。院子的角落里,形容憔悴的男人依旧动也不动在站在原来的角落里,眼睛,也一直看着之前所看的位置。
素凝脂咳嗽了一声。那男人听到了动静,转过了眼睛。四目相交的时候,素凝脂看到了男人的眼瞳剧烈地缩了缩。
因为这个细微地难以察觉的动作,素凝脂知道了那个表面上沉着而冷静的男人,内心正处于剧烈的震荡中。轻笑了片刻,他转眸看着那双紧闭的房门。这个时候的凤流霞,在做些什么呢?现在的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即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凤流霞,也会有些惊愕吧?
大凉国师的宅院,从来不缺达官贵人,甚至于当今的天子也会常常留宿在这里。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在这大清早的时候登门,而且,还直呼主人的名字。
凤流霞,以你的聪明,能猜到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慢慢地打开,出现在门口的白衣男子让沉思中的素凝脂微微地拧起了眉。
简单的式样,应该是很久之前的款式,素净的料子,没有一点的累赘,一头乌黑的长发,简简单单地用着镏金环束成一束,让整个人显得干净而利落。除去了脸上精致的妆容,站在那里的凤流霞,浅浅地笑着,看起来像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书生,令人禁不住心生好感。
是的。心生好感。即使深深地明白眼前这个人手段有多毒辣,心肠有多狠毒,看惯了女装的凤流霞,看惯了华丽妖娆的凤流霞,看惯了冷漠无情的凤流霞,在看到这样的一个清爽干净,面带浅浅笑容的凤流霞时,即使是深深痛恨着这个人的素凝脂也还是禁不住会生出几分好感。
只是......
刚才明明看着凤流霞跟以往一样打扮,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的妆扮?
就在素凝脂心思电转的时候,那浅浅笑着的凤流霞美丽的眼瞳轻扫了一眼四周。素凝脂相信,这一眼,足以让凤流霞看清楚跟在他身后的那一群禁军。聪明如凤流霞,自然不会以为那些神情肃穆,手持兵器的禁军是来这里亲逛的。可是,这些禁军没有让凤流霞发生任何的反应,依旧是淡然自若的眼神,让素凝脂的心头,猛然不舒服起来。
看起来,在与凤流霞的对垒中,他又落了下风。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呢?
明明,一切都很小心,都很仔细的呢!
素凝脂仔细地想着,推敲着,却怎么也想不通,是哪一个地方出了错。
就在素凝脂凝神回想的时候,一身素衣的凤流霞慢慢地有了动作。他轻轻地走出了房门,小心地走到了站在墙角的那个男人面前。温柔而深情地对着那从他一出现就不住颤抖的男人笑了笑,白皙的手,温柔而轻盈地伸向男人:"表哥,这些年来,装得很辛苦吧?"
就在那白皙的手指要碰触到男人脸颊的时候,男人急速地倒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与那素衣美男子的距离,战栗的声音,多少显示了他心底的恐慌:"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美丽的眼眸有些悲哀地看着那双带着几分恐慌的眼,凤流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应该,就是在你用凝脂换掉流彤的那个时候吧。"
看着男人睁大的眼眸,凤流霞转过了头,看着站在小院圆门前的红衣青年波澜不惊的脸庞,低声笑道:"你不奇怪?"
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没有见过呢?经历了太多奇怪的事情,所以,面对着眼前这样子的情况,他一点也不觉得惊奇。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凤流霞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一切。为什么不在二十八年前揭穿一切呢?
为什么,还要一直和秦云清这样纠缠二十八年呢?
一切的根缘,从二十八年前就已经注定。
三十年前,十六岁的绝仙谷少谷主凤流霞爱上了他的表兄--"清风公子"秦云清。身为男儿身的凤流霞爱上了同为男儿身的秦云清,这是一段孽。
清润如玉,自幼父母双亡由外婆抚养长大的秦云清却恋上了因嫁给武痴的绝仙谷谷主而独守空房的谷主夫人,他的姨母--"相思夫人"柳相思。姨甥相恋,这又是一段孽。
姨甥相恋的两人,因为这段孽,而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的儿子。这又是一段孽。
凤流霞,聪明绝伦,才学卓绝。是江湖数一数二的少年俊彦,这样的人,如果走上邪路,将是非常可怕的。单恋秦云清的凤流霞被母亲夺走所爱,而变得偏执。这又是一段孽。
种种的孽,造就了一个可怕的凤流霞。
疯狂的凤流霞,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对秦云清下药,让他失去神智,然后假扮成母亲,让神智不清的秦云清把他当成心上人。
这样做,并无法减轻凤流霞对自己母亲的恨。他把那对初生的双胞胎分开,一个留在身边,一个送到大凉京都里的柳家大宅。分别抚养。
凤流霞要让死掉的柳相思,在地狱里都不得安宁。要让她为自己的两个儿子受尽折磨。而最能折磨人的,天底下除了情,没有更好的。
对待身边的孩子,用尽各种恶毒的手段,把他训练成冷血无情的恶魔。对那个柳家大宅里的孩子,放任自流,让他长成一个优雅清润像他的父亲一般的男子,却在一开始,就对他下了独门密药--欢情。
孪生子,拥有一模一样的容颜。在感情产生之前,这样的容颜,会让不知情的孩子产生疑问,从而阻碍事情的发展。所以,他对那个温润的孩子下了欢情。
欢情发作的引子,是他身边那个被他做成毒人的孩子。
欢情的解药,也是那个孩子。
需要不断的交合,才能解开密药欢情的毒性。而即使是欢情的药性被解除,两个在欢情的解毒过程中交合的人,也从此无法离开对方。
产生感情,是必然的。
这个时候,再告诉他们,他们是亲兄弟。
让这对兄弟,从此陷入男子相恋,兄弟乱伦的自责之中。一天一天活在痛苦中,即使到死,也无法解脱。这样子的痛苦,才能够减轻他的痛苦。
这是凤流霞所设的局。如果没有意外,一切的一切,都会很顺利地按着这个局发展。
只是,凤流霞一开始所设的局里面,有一颗棋子乱了章法。应该是"疯"掉的秦云清没有疯。因为秦云清的没有疯掉,所以,在那个被留在凤流霞身边的孩子死去的时候,一切的布局也就有了变数。
原本的秦流彤,应该借着在朝中拥有重要地位的素夫人的肚子,成为素凝脂,然后,进入朝廷,成为大凉朝的重要人物。
可惜的是,秦流彤太短命,短命到只活了一个半月。而变数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没有疯掉的秦云清,让与秦流彤同一天出生的素凝脂变成了秦流彤。
说起来,素凝脂实在是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应该恨秦云清的这个更换。
因为秦云清,他素凝脂逃过了夭折的命运,得以活了下来。可是,活下来,却是活得那么痛苦。
从有记忆起,就被辟天教里的密医按照那个柳家大宅里的孩子的模样在身上动着手脚,今天少一块肉,明天少一块骨头,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的身体,在十六岁定了模样之前,从来都没有完整的地方。
从以前,他就很奇怪,为什么凤流霞从来不对他身上那永远好不了的伤口起疑。一直以来,他都告诉自己,是因为在辟天教里,他受伤的次数也不在少数,所以凤流霞不会生疑。现在看起来,不是凤流霞不起疑,而是他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秦流彤。
更痛苦的是,每天所要承受的折磨。
三岁开始,历经十年,身试万种毒物。从常见的蛇蝎到天下罕见的冰蚕火蛙,多到数不清的毒物毒草,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承受。每一次,都痛得失去神智,每一次都想着自己一定会死去却不得不活着面对下一次毒性更高的试练,直到他成为万毒不侵的毒人。
同时,他还要被逼着学会武功。一个月学会一种武功,没有人指点,只扔给他一本武功秘笈,不管是多深奥的武功,如果一个月的时间内他学不会,就要被挂满刺的鞭子鞭打,然后在所有的伤口上洒满糖,扔进满是蚂蚁的地窖里,承受被无数的蚂蚁噬咬的无尽痛苦。
......
这样的经历,在如今看来,素凝脂觉得,那个时候,宁可随着被杀死的素夫人--他真正的母亲死去。所以,他应该恨秦云清而不是感谢。
但是,凤流霞却是爱着秦云清的。否则,他不会看着应该死了却活着的素凝脂成为应该活着却死了的秦流彤慢慢长大而一言不发。
看起来,谋算来,谋算去,最后真正的赢家,却只有凤流霞一个。
可是,凤流霞真的赢了吗?
看着面带悲哀的凤流霞,素凝脂的心头,有那么一丝的怜悯。就算凤流霞赢了,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快乐和幸福。从十六岁爱上秦云清,羞于礼教的束缚而不敢向秦云清表白的凤流霞,从一开始,就注得得不到他应该有的快乐和幸福。
如果,秦云清远离了凤流霞,那么,今天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所有人的命运也将会改变。可是,秦云清却爱上了柳相思。被自己的母亲夺去了心爱的人,这固然让凤流霞痛苦。但真正让他痛苦的,却是秦云清的悖德。原来,他可以违反礼教,爱上他的姨母。如果,当初,他向秦云清表白,或许,也会得到幸福......
正是这种想法,让凤流霞疯狂。看着母亲浑身上下弥漫着淹没了悖德的幸福,凤流霞的心,一点点地走入了邪路。
最终,走到今天......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揭穿你吗?"凤流霞再次靠近那个他至爱的男人--秦云清。轻轻地将脑袋靠在那宽厚的胸膛前,听着那胸腔里剧烈跳动着的心脏,感受到那具身体浑知的一僵,眼泪,便从他美丽的眼瞳里无声的滑落,"因为,你还愿意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立刻杀了我。所以,我不揭穿你。虽然,每天扮成娘,都很痛苦,但是,每一天的晚上,你抱着我的时候,都让我忘记这种痛苦。这二十八年来,拥有你的人是我,不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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