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向来只管公事的他,这回竟有了想管「事」的想法…
像是下意识的举止,甲斐在站起身後有意向前一靠,彷佛事先知道了什麽而想出面去阻挡似的。
而这一切,却也在龙不著痕迹地拦阻下才有了这个自觉。
在外人看来冷漠的自己…竟然会…他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脑中一闪而逝的想法。
而不知迎面而来的力道会是如此的大,龙硬是向後退了几步,最後被甲斐伸手一接给搀扶住。
「他们还真有默契。」龙轻拍打著脸颊上的烫热,语带自嘲地苦笑著。
「你还好吧?」甲斐装做若其事地一问。
「没什麽…只是觉得他们真不亏为兄妹…」
「龙少爷…」
龙放开抚著颊上的手,然後大大一扯唇,「我该回去做我的准备工作了,不然明天就得开天窗了。」
「没事吧?」虽见了龙的笑容,甲斐仍是想再确定一下。
「放心吧。」龙望了望天空,「既然决定回来了,我就有相当的准备,说什麽我也会撑下去,没问题的。」
甲斐没再答话,只是觉得自己今天似乎有些多话,变得不像平日的自己。
给了甲斐一个元气的笑,龙走进了房子里,剩下了甲斐一个人,自语似的喃喃道著,「你…是什麽信念让你回来接受这一切的……」
◇◇◇◇◇◇◇◇◇◇◇◇◇◇◇◇◇◇◇
闹钟一响,向来不嗜睡的龙就当下坐了起身。
「五点四十五…」龙看了看闹钟,下一秒跳下了床後便是梳洗了一番,赶忙到了厨房去张罗早餐了。
一切本来都是出自本能反应,只是在手拚命地劳动之下,他才发现…这里不是天原家,也不是他在樱上水的公家宿舍,而是国分寺家──一个全新的环境。
停止了手边的动作,龙颇自我嘲讽地苦笑了一下,他的作息是否真是太过一成不变了?自从到了天原家直至今日还是一样,不改在这时间起床。
以前是准备早餐给要赶电车上学的零生,那现在呢…?想来想去,总觉得白忙一场。
拍拍头,想在他人还没到这里来之前赶紧收拾好,省得被冷嘲热讽。在这种有钱人家每样事情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处理的吧?而且他以前在天原家就是那个所谓的「专门人员」。
真是…龙不禁苦笑,他这就做天生的佣人命吗?
只是在自己边自嘲边收拾东西时,耳边一轻声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他可以感觉到,那脚步声正朝著自己所在的厨房来。
该不会是张罗早餐的人来了吧…也对,这时候也该差不多了,他得快快收拾好才行,别妨碍到别人工作…
正当龙想著快点把厨房整理好时,脚步声突地停止了,且就定在厨房的门口。龙才刚想著回头先赔个不是,只是那脚步的主人却也先开口了。 [墨]
乱舞-24
在对方还没开口之前,他实在是很想先说声抱歉的。就像是些「不好意思,我作息还没调过来」或是「我马上处理好,真是抱歉」之类的。但是那也只限在来人真的是自己所设定的那个人才是。
而很不巧的,偏偏不是。来的是自己最不想被看到丑态的人,他的「新弟弟」──国分寺凤。
「你是我们家的新佣人吗?」凤的语调中有些方才睡醒的慵懒,但仍不难在其中听到嘲讽和盛气凌人的意味。
龙在听到这声音时,手边的动作就顿时停了下来,转过一半去的身子也和本来要赔不是的笑脸一同僵住。
凤此时正弓著双手置於胸前,且将身子半倚在厨房的墙上,身著日式的睡袍中,胸前的衣襟有一半是敞开的。那头红发看来还未梳理却仍服贴地躺在凤的颈上,看不出刚起床时的毛燥。
很想刻意不去听到这句话,更不想因此而坏了一天工作的心情,龙仍勉强地持续笑容,「我一下就好,一时之间还没习惯,所以…」
龙正说到一半,凤却很无礼地中突打断,看似不愿意听龙多说什麽。「你答非所问。我记得我刚问的不是这句吧。」
「这…」他原是想装做没听见地悄悄带过,但凤的口气中却不容他做出这种逃避行为,彷佛还有种非得和自己硬碰硬的错觉。
「看来你记忆力不怎麽好…没关系。不过也请你不要一脸假笑,这让人很不舒服。」而且还会让他想起公司里最会笑著一张脸的人…那个笑得使得他浑身不对劲的人。
看出来了…难道他真的这麽不善於伪装吗…?龙愕然。
「有吗…真对不起…」龙试著放软声调,尽量不要再去正面交锋,这样对谁都没好处。
只是凤看来没注意到龙的苦心,硬是出了句挑衅话语,「你这是在讨好我吗?我告诉你好了,别白费心思了,这对我来说没用。还有,你假如这麽想当佣人的话,我不反对,不过以後也请你『尽责』点。」
「你这是什麽意思?」
听至此,龙不觉有些恼火。他向来培养出来的极佳修养总是会在他面前给破坏怠尽。他放下手边整理到一半的东西,身子整个转过正对著凤,摆出了如要打场硬仗的姿态。
然而凤却对龙的反应嗤之以鼻,仍用著方才的睥睨一切的样貌斜视著龙,极尽无礼之能事,看似非得挑起眼前这看来心平气静的人发怒才甘愿。
「生气了?真对不起,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可别计较。」凤的口中毫无道歉之意,反倒增添了点目的达到的快感。
凤全然无悔意的话语全嵌进了脑中。龙先是呼了口气,而後目光无惧地直视著凤,「如果你是想激我,恭禧你,你做到了。」
眯起眼,凤迅速地消化龙的话後,将目光射向後方门口旁的地板上,原来一道人影从远处走了过来,影子笔直地伸向厨房的门口。
「少爷。」
那来人朝倚在墙上的凤一躬身,表面上的礼节做得可圈可点。
只见凤竟在此时扬高唇线弧度,目光停留在龙的身上,像是在对他做某种宣示般。「林嫂,你可以不用来了。」
闻言的林嫂硬是将头给抬了高,眼里满是不解。但眸中的害怕却是远大过疑惑的成份。
「少爷?你说什麽…?」
「我说你明天不用来了。」看著凤以极为愉悦的口吻说著,很难想像他说的话如同判人死刑般严重。
「为什麽?我做错了什麽吗?少爷要开除我?家里的老小还等著我赚钱回家啊…!」这时,她或许早已想到失去这份工作的下场,眼泪也跟著掉落。
无视於对方的落泪与请求,凤此时的表情看来似乎不因对方而动容,反而还噙著一丝笑容。
「不用怨我,因为有人自愿替代你的工作。」直视龙的目光不变。而他口中的那人也意示的再明显不过。 [墨]
乱舞-25
听到此种震惊的话,龙自觉不能再置身事外。只是没想到,他方才所说不是个想要激怒自己的玩笑话,而是句句属实。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为达到羞辱自己的目的而做出此种事来。眼前这个做出如此残忍事情的人…真的是他的弟弟吗…?他就要怀疑起眼前这个人是否是个冷血魔…。
「少爷…我会更加认真的…请不要开除我!少爷要我工作几个小时我也愿意啊…少爷!少了这个工作…家里的老小会饿死的啊…!」不放弃任何一丝的挽救机会,只求这一切只是个恶质的笑话。
她几乎无法想像,家中少了她这麽一份还算优渥的薪水後,过的会是怎麽样的日子。
只是,凤的脸上挂著仍是一贯的毫不在乎,浑然天成的冷血发挥到了极致的境界。「用不著求我,我也是没办法。」
「少爷!」咚的一声,林嫂双膝一曲,当场就跪了下来。
而认为自己无法再坐壁上观,龙此时也毅然决然地加入了两人间。
「你说!你这麽做是什麽意思?」龙无法再隐忍下去地大骂出声。
既然凤不了解自己想极力阻止两人发生争执的苦心,那他也不必再处处为他著想。毕竟他也是有情绪的,并非心如止水的圣人。
凤闻言,只是瞥瞥眼,没把跪在眼前的长者放在眼里,更不用说那个突然降临且恨之入骨的新哥哥。
「我话不说第二次,不想自取其辱的话应该知道要怎麽做。」
这话像是对现场的两人说似的,只见林嫂似乎放弃了请求,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便痛哭失声了。
眼见凤看似言尽於此,打算旋身来个一走了之时,被龙看穿了意图後,理所当然地出面阻止了他的行动。
龙顺势伸手一把抓住凤的肩头,力道之大,险些把那略为宽松的日式睡袍给拉至上臂处。
「你难道就这麽狠?为了要羞辱我竟然忍心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在看了凤从头到尾的神情,他就十分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凤绝对是故意的,他的所为完全只是为了羞辱自己罢了。若单纯仅只如此,他倒能够忍受,还可以当作像是孩子因为一时失宠所做出来的荒唐事,但是…他竟然会为了达到自己这种可笑的目的,进而去破坏一个正常的家庭,他实在无法坐视事件的发生。
凤先是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肩头,而後他用那稍纤细的上臂看似轻轻一使力,竟也轻易地挣脱束。
「我高兴…。」薄唇吐出了几个字後,便不愿再多说什麽。
「你…」龙觉得他很久没发这麽大的性子了,没想到头一次便令自己如是气结。
心念一转,察觉到林嫂尚跪在地上不起,深怕她老人家会受不住长时间跪在地的折磨,於是打算不去搭理凤,想先行将她扶起再说。
「林嫂…有什麽事先起来再说…」
只是没想到,龙所伸出的善意的手,非但没有得到善意的回应,还被再次地甩开。上一次是凤,而这一次是林嫂。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是做错了什麽…你竟然这麽害我…!」
听到对方厉声的指控,龙被拒绝的手也顿地停在半空中,怔在现场。 [墨]
乱舞-26
望著眼前印上自己面孔的眸子,其中所透露的恨意是那麽的熟悉──就像不久前踏进这个陌生的家时,凤与凰所看著自己的眼神一般,有著全然无法化解的恨意。
「不用你来假好心了!」林嫂的口中的沙哑含有方才饮泣的证据,她声嘶力竭地咒骂著,「我恨你…!你一定会有报应的!」说完,她踩著不甚稳健的步伐走出了厨房。
龙随著声声的咀咒身子更加僵硬了起来,如化石般地矗立当下。
想不到自己的无心,竟害了无辜的人卷入了这个家庭的战争。他实在不愿承认去背负著毁坏他人家庭的罪名,但是自从自己下了这个决定来到这里之後,也就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身为国分寺家的一分子,即使有人比自己更难以接受此种事实。
至此,国分寺家的一切无论如何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是啊…。
龙在心中默默地苦笑著,在他抬眼的那一瞬,一个剌眼的微笑正不偏不倚地正射入自己的瞳眸深处,剌眼到竟觉很难再张眼面对下去。
是凤…那令自己感到剌眼的笑…就像是在说著「你永远也赢不了我」般地大胆宣示著。
现在,他或许明白了。想不到自己在凤的心中竟有何其深的恨意,不借使出他在国分寺家的影响力来孤立他一人,让他孤掌难鸣,最後再自行甘愿退场。
他想也是…莫怪凤会如此憎恨自己。因为他也曾因凤这个家人的出现而打乱他原有的满足生活,那时的自己不也恨意满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