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月朗风清
月朗风清  发于:2010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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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中间的一个小夥子明显紧张起来,说:“我们怎麽知道?”

季明野指指奥迪:“那是我送给他的车子!”

那小夥子吓了一跳,警惕地退了一步:“我……我什麽都不知道,车子,他送给我了!”

“送给你?你是他什麽人?”

“我是他,邻居。”

“邻居?”季明野的怒气忽然压都压不住:“有人会把车子随便送给邻居?说实话,否则我立刻报警!”

“真的,真的是他送给我,那天我妈在路上碰到他,他就把车钥匙证件什麽的都给了我妈,说是要送给我,是真的!”小夥子大约真的有些被吓着了,手忙脚乱地掏出证件:“你看,这是他给的登记证,这是保险单,不过,还,还没有过户。”没有莫时与的身份证,当然不能过户,车子拿过来开着没问题,真的报警就未必说得清了。

他继续讨好而急切地说了一堆话,但季明野已经听不到了,心里空空落落,脑子似乎已经停止了运转。莫时与离开之後,他曾经派人去他曾经租住的公寓楼看过,知道车子已经不在楼下,以为莫时与把车子开走了,心里多少有点安慰,觉得多少可以心安理得一些,并没有想到他竟然随随便便地把车子送了人。

他摇上车窗,掉个方向往住了一个多月的公寓楼开。

敲开门,里面的人已经换了,环顾一圈,东西却基本都在,连那台破电脑也在。

莫时与,他就这麽走了,什麽都没带走。他记得他三个月前刚被人洗劫一空,自己给他的家用大约也早已在这段时间里用得差不多。

他哼了一声,像是讥笑,又像在哭,机械地走出来,靠在外面的墙上,呜呜地哭起来。

回去之後,要叫王彻多做几次治疗,他想。

浮华 26 小小的虐心──

时间慢慢过去,夏小雨在千里之外的N市已经呆了一年多。刚到这里时他在一个公园里住了相当长的时间,因为不想去住宾馆。倒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只是住宾馆难免要和人接触,还要拿身份证登记,而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

身上只有不到两千块钱,但每天只是买点便宜食物的生活,让他撑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还包括在冬天里买了一件打折的羽绒服御寒。

後来没有了买食物的钱,但这时他看起来已经脏得和疯子差不多,随便蜷缩在哪个角落里,偶尔也会有路人施舍一些钱给他,他就靠着这些钱饥一顿饱一顿地度日。

再後来,他慢慢恢复了一些,决定去找个工作养活自己,施舍的钱并不能每天都让他吃饱,他也不能真的当一辈子疯子。

行李箱里的衣服倒还是好的,半夜里挑着无人的时候,在公园的湖里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头发和胡须都已经很长,但他决定留着,这样可以让他感觉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结果他连着饿了两天。他什麽都不会,去一家咖啡馆应聘弹钢琴,手指僵硬得根本弹不出完整的曲调,还不肯拿出身份证,连招打杂的小货铺都不要他。

找不到工作,穿着还算干净的衣服的时候,又没人会施舍钱物给他,只能生生挨饿。

但後来他终於找到工作。他饿极了累极了,有气无力地蹲在路边的时候,有人在一边打量了他半天,挪过来碰了碰他:“喂,要不要到我这里来工作?”

他看着那人面前的小摊子:“什麽工作?”

那人嘿嘿笑了笑:“擦鞋。”然後比划着面前的东西:“你看,我这里生意不错,擦一双鞋是两块钱,不过我出摊子,你做,你拿一块钱,怎麽样?”

他没有考虑地点了头。只要能让他不至於饿死,怎麽都行。

那人笑得越发开心:“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夏小雨。”他说。

那天他去咖啡馆应聘,招聘的人问他叫什麽名字,他想了想,回答:“小雨。”那人奇怪地看他一眼,皱着眉头又问:“姓什麽?”他又想了半天,眼前不期然划过一个人的影子,就说:“姓夏,夏小雨。”他就成了夏小雨。

夏小雨就这样成了N市街头擦鞋的之一。一天下来,温饱不成问题,再後来,甚至有了点积蓄。这时他已经做惯了这个工作,於是自己买了摊子,另摆一处,不再给人打工,那人顿足惋惜了好久。

他擦鞋很认真,一板一眼,一丝不苟,很快就有了不少回头客,每天生意颇为兴隆。再过段时间,积蓄甚至多了一点,於是不再住公园,在附近找个便宜的地下室租住下来,生活越发安定了。

这个时候,曾经沸腾的“轮奸加裸照事件”早已平息,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层出不穷的八卦。而他已经不再想起以前,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记,只是每天准时出来摆摊,准时收摊,吃过晚饭,或者说夜宵,然後洗脸睡觉,挨过完整的一天,等待第二天的开始。

时间又过了很久,也许不是很久,夏小雨并不清楚,他总是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只模糊地知道现在是夏天还是冬天,再过段时间,也许连现在是公元几几年也会忘记。

某个秋天的下午,天上忽然下起了绵绵细雨,他就往不远处的一间大酒店大门旁边挪过去。擦鞋的里边,他穿得算是干净的,举止也斯文,酒店大门附近一般不会让他这样的人靠近,但每回他去避雨,倒也没有什麽人来驱赶他。

不过酒店门口也并不百分百挡雨,还是会有点被淋湿,他尽量往後缩了缩,打算再挨一阵就提早收工。

有人停在他面前,拿雨伞挡住他,声音涩涩的,有些颤抖:“时与?莫时与?!”

他抖了一下,这几个字像霹雳一样地击中了他。他惶恐地抬头,看见一张漂亮而深刻的脸庞,眼神很亮,表情却很悲伤,看起来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我,我不是,你认错人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不认识眼前的人,却本能地觉得惊慌,抱起地上的摊子,散碎的东西已经顾不得,他拔腿就跑。

可是那个人不肯放过他,紧紧地跟着他跑,不断地叫:“时与,时与,莫时与!”他不过是偶然出差路过这里,而莫时与看起来已经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和街头盲流没有丝毫区别,两个人有千万个漠然擦肩而过的理由,可是还是认得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夏小雨不敢停,跌跌撞撞地跑,一直跑到自己住的地方,冲进去,关了门,胡乱扯过凳子桌子,一股脑地顶在门後,然後爬到床上,拿被子把自己包起来,还是抖个不停。他不记得那个人是谁,可是他记得那恐惧,和隐隐的恨。那个人,会要了自己的命。

外面不断响起砰砰的敲门声,或者说,砸门声。他就一直躲在被子里,直到透不过气,实在受不住了,才哆嗦着掀开被子钻出来,可是还是觉得透不过气,心口撕裂一样地痛。他模糊记得刚到这里的时候心口也这样痛过几次,那时是怎麽熬过来的,却已经忘了。

“呜──”他像小猫一样地哭起来,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麽而哭。

浮华 27 一丁点的反虐……

後来他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人在车里,那个不认识的人紧紧抱着他,紧得像要把他嵌入身体里去。

他惊慌地看着那个人,开始不断地挣扎。“放……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那个人用力抱住他,捧着他的脸,胡乱地亲他,泪水落在他脸上,不断地叫着说:“时与,时与!是我,我是明野,季明野!”

那个叫季明野的人把他带到了很远的地方,一直抱着他走进一幢别墅里,就开始叫:“王彻,王彻!”

被他一个电话叫过来的王彻跑出来,惊讶地看着他怀里惊恐且满脸涕泪的夏小雨:“到底怎麽回事?”

季明野整个人都在发抖,说得语无伦次:“我,我不知道,他……他也许是疯了……帮,帮帮我,帮帮他,王彻!”

王彻让他把人抱到房间里,夏小雨被他安置在床上,惊慌地挣扎。王彻帮着压住他,温和地说:“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你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但夏小雨一直挣扎,目光惊慌地游移,不肯和季明野相对。

王彻皱了皱眉,示意季明野远远地退到门外。夏小雨才终於大致平定下来,惶惶然地回答:“夏小雨。”

夏小雨?这个答案比他说不记得还让王彻烦恼。“那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

“记得,我一直在N市,在那里擦鞋。我没见过你们,我不认识你们。”以前的事都已经忘了,记得的只有在N市的事。

王彻叹了口气,摆头示意季明野:“去拿张明初的照片来。”

夏小雨对着夏明初的照片看了很久。“很面熟。”他说。但还是想不清楚。

王彻点点头,问他:“渴不渴?”

夏小雨点头。季明野忙跑出去拿饮料。

王彻又问他:“饿了吗?”

夏小雨犹豫一下,又点了头。

饮料拿来了,递给他,他瑟缩了一下,但也接了过去,小心地不碰到季明野的手,打开了,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王彻说:“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些吃的,你吃完了休息一下。”

夏小雨犹豫着点头,又摇头:“我想回去。”

王彻安慰地笑笑:“要回去也要先休息一下。”

他拉着季明野退出来,一直走到很远,才说:“我想他还没有疯,只是在无意识地逃避过去发生的事,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接近了,再发展下去,我不保证他一定不会疯。”

“那要怎麽办?”季明野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看起来那麽坚强的一个人,他以为不用最极端的方法就无法打击到的一个人,居然就这麽垮了?

王彻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我有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朋友,再配合我的催眠治疗,应该会恢复的。”

有钱的确是好。心理专家的治疗看起来相当有效,日复一日,夏小雨的情绪终於由开始的近乎歇斯底里的惊恐不安,到慢慢地安定了下来,只是仍然不记得以前的事。

这段时间季明野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心理专家肯定地指出他会导致病人的情绪出现极大波动,不利於病人的恢复。

过了一段时间,夏小雨又提出离开,他直觉地不喜欢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这时他情况已经大致稳定,王彻和季明野商量了一下,找到他原先租住的公寓,付钱把里面的人请出去,又花高价租了下来,重新布置成以前的样子,让夏小雨住了进去。

住了十年的地方,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熟悉感,夏小雨每天看着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

熟悉几天之後,王彻决定实施催眠。

夏小雨很抗拒,他不了解对方这样做的理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感到这样惊慌,但就是不想配合。

这麽一点点小困难难不倒声誉日隆的催眠新锐大师,莫时与被按着强制地打了精心配制的镇静剂後,在王彻的诱导下,终於慢慢沈入睡眠。

“你在这里住了很久,差不多有十年。”

嗯,是有那麽久。

“你在E代公司工作,是一名词作者,你和E代公司签了十年的合约。”

好像是有这麽回事。

“离合约结束只有一年的时候,一个叫summer的新人组合进入公司,公司让你负责这个组合首张专辑的歌词编写。”

夏小雨不安地转动了一下身体,心里有隐隐的恐慌。

“你就是这样认识了夏明初,後来和他约会,你们谈了几个月的恋爱。”

夏小雨安定下来,脸上露出不自觉的微笑。那个人,很温柔,非常温柔,从来没有人那样温柔地对待自己。

“但是他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情人,有一天,你在有心人的安排下,撞破了这件事,你们分了手。”

夏小雨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他认真地爱着,认真地付出,只是想要一颗完整的真心,为什麽不可以?

“然後,你身边出现了另一个人,就是安排你发现夏明初对你不忠的人。他的名字,叫季明野。”

“他对你很好,好得让你无法想象,你想要的,你需要的,所有的一切,他都会给你,终於让你相信他是真的爱你,於是,你也爱上了他,爱得毫无保留。”

眼泪慢慢从夏小雨的眼角流下。

“那一天,是七夕……”

夏小雨在泪眼模糊中睁开双眼。这麽辛苦才终於忘记的过去,为什麽一定要他想起来?

他抓住自己的胸口,费力地喘息。好痛,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王彻给他打了一针,叹着气走出来。季明野站在外面,满怀期待又满是惶恐地看着他,期待又害怕听到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他想起来了。”王彻说。

季明野蹲下来,失声痛哭。

“不要再伤害他,他没有你想象的那麽坚强。”王彻在离开前说:“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保证他会变成什麽样。”

季明野在房门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走进去,坐在床上的,已经不是夏小雨,而是莫时与。

但他一直低着头,很久才抬起来,没有看他,对着空气极轻地说了声“嗨”。

季明野在床前半跪下来,说:“对不起,我爱你。”

“王彻可以帮你。”莫时与慢慢地说。

季明野摇头:“他帮不了我。你离开不久他就停止了给我催眠治疗,因为我已经真的爱上了你。我爱你,不是错觉,而催眠,不能抹消真正的感情。”

这多可笑。他只是为了报复,为了解脱,可莫时与这样的人,这样一个人,他终究无法抗拒。

莫时与摇摇头:“我不会再爱你,我会死的。”

季明野说:“没关系,我爱你就行了。”

莫时与没有回应他。

季明野又一次住在了这里,每天忙完公司事务,就会回到这里,陪莫时与吃饭,陪他聊天,陪他看电视,最後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房子里面只有一间卧室,而莫时与显然还没有和他同床共枕的打算。

他甚至学会了做菜,回来早的话就不叫外卖,自己下厨,辛苦地做一些其实并不太好吃的东西。

但莫时与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个字。

浮华 28

季明野不打算勉强他,他知道自己只能等。但是有一件事让他很担心──莫时与从来不出门。季明野跟他磨过几次,他始终沈默着不作反应。

不需要想太久,季明野就明白了症结所在。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最後还是只能实话实说。“步英杰并没有公布全部裸照,除了第一次登的那张,其余的,我全部让他彻底删除了,我亲眼看着他删掉的。”

Summer组合解散没几天,他就去找步英杰。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也不怕谁,也谁都要顾忌对方三分,这件事真的闹开了,两个人都要灰头土脸,步英杰大约也有些明白莫时与是无论如何不会回来的了,沈吟再三,终於答应删除资料。那份娱乐报後来还发表了声明,澄清莫时与并未遭人轮奸。

“登出来的那一张,关键部位是挡住了的,很多明星拍的写真都要比你那张露骨多了。再说,这个圈子里,每天都会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发生,你只是个词作者,不是当红明星,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太引人关注。”

这件事当然不是真的没有太引人关注,但他看莫时与的样子,就知道他大约是躲了个彻底,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他怎麽会傻到真的实话实说?反正事情过去两年多,现在是真的已经没有什麽人再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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