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月朗风清
月朗风清  发于:2010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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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点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挣扎着爬起来,转头居然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叠钱,足有三四千的样子。他愣了一愣,突兀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扶着墙走,摸入洗手间洗干净了自己。

走出宾馆的时候还在笑,他回来之後就没有工作,以前有季明野养他,现在两人几乎失去联系,以前季明野给他的钱已经快花光,给他的金卡他根本不想动,正想着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饿死,一了百了,想不到柳暗花明,居然在这个时候发现这样一条生财之道。

身体酸痛得想一头栽到在地,却不想打车,仍是拖着脚步慢慢地走。

日头已经很高,正是喧嚣的时候,大街上车来车往,人群熙熙攘攘,那是和他无关的热闹与混乱。他在人流中慢慢穿行,幽灵一般,并不知道眼前的路会将自己带向何方。

脚步停下的时候,他站在一间花店的门前,定定地看着眼前娇嫩的花朵出神。

所有的思绪都在这一刻沈淀,眼里只剩下了这些美丽的小东西,不管是雪白的,粉红的,艳紫的,淡蓝的,鹅黄的,或者羞怯的,娇柔的,纯洁的,秀美的,艳丽的,每一朵都是无可比拟的奇迹。

他试探着伸手去抚摸,细腻的触感,在指掌下轻柔地颤动着,温柔且欢悦的感觉。纯净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缓缓地绽放,他想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

他在家里将养了三天,没有等到季明野的电话,然後他又去了那间gay吧。

坐下不久,有人过来坐在身边:“你终於来了!”

转头看去,三十多岁的一个男人,打扮气质都不错,长相也过得去,不过自己对他实在没印象。

那人惊喜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尴尬:“你上次醉得厉害,第二天我又赶时间去公司,难怪你不记得我。”

是那个人,自己的金主?莫时与自然地笑起来:“是你啊!”

那人很高兴,坐得更近了些,把手放在他大腿上来回摩挲:“上一次忘了跟你要电话号码,这几天只好都跑来这里等你。”

哦。莫时与点点头,说:“上次谢谢你。”当然不是谢他陪自己上床,是谢他的钱。

那人微笑:“不客气!”然後凑到他耳边:“今晚继续?我很怀念你的味道!”

这个夜里,莫时与清醒着,卖了自己。

第二天他拿到五千块,因为他给了那个人自己的电话号码,并且答应他自己可以随时陪他。至於名字,他说的是:夏小雨。

再然後,他成了这间gay吧的常客,也和那个男人之外的人上床,条件有两个,第一要付钱,第二要长相过得去。就算比不上季明野,总不能真的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那个叫陈斐的男人有些不高兴,他诚实地回答:“我需要钱。”如果陈斐每天约他,他就不会再和别人上床,但陈斐一般四五天才打电话约他一次,剩下的时间,他当然不能不利用。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胜在底子好,酒吧里灯光昏暗,人看起来还是很俊俏,最要紧是气质十分独特,这点尤其难得,所以行情很不错。

陈斐本来看他干干净净的样子,对他相当有兴趣,甚至考虑过包养他,看他这样,也就淡了心思,只是还是喜欢他的味道,於是便也继续在有欲望时约他出来。

浮华 35

季明野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年後的事了,离莫时与和陈斐第一次上床的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他是通过黄邵华知道这件事的,那时莫时与正在慢慢减少陪客的次数,基本上除了陈斐就不再接别的客了,後来连陈斐的约会也会推拒几次,陈斐问他,他笑着回答:“我需要的钱差不多了。”

对这样一个人,陈斐实在有些好奇,问他究竟,莫时与当然是不说的,随意笑笑,就转了话题。

陈斐拿他没有办法,他和黄邵华有些认识,就在某一天说起这个让他又好笑又无奈的人,黄邵华并不知道莫时与曾经用过黄小雨这个化名,但还是立刻就有些猜到可能是莫时与,跟去悄悄看过,果然是他,於是赶紧跑去找季明野。

季明野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不敢置信,更恨,恨得快发疯,可是不知道究竟该恨莫时与,还是更恨自己。好容易冷静一点,就打电话给莫时与。

莫时与迟钝好一会,才接起来,说:“季少爷,现在是白天。”很久没有联系,他以为季明野再不会找他了。

除了上床,自己就不能打电话了?季明野拼命压住怒火,抖着声音问:“你在哪里?”

莫时与又踌躇好一会,才说了个地址。季明野扔了公司的事务,直接驱车风驰电掣地赶过去。

莫时与正在一间花店里忙碌,手指灵活地动作着,将花草一一插入花篮花盆等容器中,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

这间店是他不久前盘下的,本钱就是这几个月赚得的卖身钱。

季明野下了车,没有立刻进去,也没有即刻开口,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忙碌。他怕自己一说话,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看了没一会,他就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被屋子里摆得满满的插花吸引,实在是太美了!

然而这些插花虽然美丽,却美丽得十分诡异,季明野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总之就是觉得不对劲。莫时与不对劲,这满屋子的花草也不对劲。

莫时与丝毫没有理睬他,只是顾自地插花,目光中有种可以烧尽一切的狂热光芒。

他现在做的是将一枝百合和其他一些颜色浅淡的花草插入一个线条流畅简洁的花瓶里。季明野看了很久,没来由地有些心悸,不想再这麽沈默下去,就指着这个插花问他:“很漂亮,叫什麽?”

“妖娆。”

季明野说不出话。

最白璧无瑕的百合,舞出了最妖艳的风姿。

淡极则艳,艳极,则妖。

很久之後,他胡乱指着旁边全部用艳红的红玫瑰组成的插花问:“这一盆呢?”

“燃烧。”

“这一盆?”

“灼。”

“这一盆?!”

“烈火。”

“倾城。”

“飞天。”

……

每一束都热烈而明亮,有种肆意到疯狂的感觉,像有生命在燃烧。和花类无关,和颜色也无关。

寒意从心底一点点透上来,季明野渐渐觉得自己透不过气。恍惚想起那时莫时与给自己写的歌词,也像有生命在燃烧。季明野觉得有些站不住,这燃烧着的,分明是莫时与自己的生命。而他不知道,这生命什麽时候会烧完。

他几乎是逃出了花店。悔恨像毒蛇一样纠缠着他的心。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後悔什麽,最後悔的又是什麽?

现在,怎麽办?他不知道。

莫时与到底想要怎麽样?他不知道!

他冲出去的时候,莫时与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仿佛不曾发现他的离去,只是专注地继续摆弄手下的花草。

有这些,只要有这些,就够了!别的,都可以不要,都可以忘记。

季明野在第二天再度找来:“为什麽作践自己?”

作践自己?莫时与想了一想,明白了他的意思,就答:“我要开花店,需要钱。”

季明野压着愤怒:“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他真的不明白,对於这样的事,莫时与居然会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完全无法和当年那麽干净那麽纯粹的一个人联系起来。

莫时与微微笑:“季少爷,你没有养我的义务。”

季明野没有办法反驳这一句话,不管他有多麽的不甘心。呆了半天,抱住莫时与:“以後别再这样。”

别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麽说。甚至其实这也不是他今天的目的,这件事让他觉得耻辱而愤怒,却心虚地感到自己并没有追究的权利。他真正想的是叫莫时与不要再做这些插花,却怎麽也没有办法说出口,因为没有理由,也因为知道不可能。

莫时与点头答应:“好!”开店的钱已经够了,而他的插花美得出人意料,现在花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根本不必担心以後的生活来源,当然不必再去卖身。

季明野当天就又搬到了莫时与的公寓,因为莫时与拒绝再搬回他的别墅。其实他也并不欢迎季明野搬过来,但他没有办法真的把人扫地出门,也懒得为这件事多费心思,於是就默认了。

於是两个人的关系,在表面上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只除了莫时与很少和他说话。详细点说,是除了做爱的时候,一般都不怎麽理睬他,现在他的生活中心就是他的花店,和里面的花花草草。

季明野沈默着接受了这样的改变,他自己做不到莫时与要他做的事,没有办法对莫时与作出任何要求。

但烦躁和压抑的愤怒并不因为无奈而消退。现在在家里,或者准确点说,在两个人同住的公寓楼里,他总是要小心注意自己的情绪,免得一个不慎就爆发出来。他明白莫时与淡漠表象之下的脆弱敏感,也知道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正处於一个太过微妙的平衡中,只要一个不小心,也许就会彻底崩塌,失去所有挽回的可能。

这对他很难,太过冷漠压抑的氛围也让他很难受,於是只好尽量减少呆在家里的时间,於是两个人的交流,就真的只限於在床上了。

这样的关系,不知道莫时与是怎样的想法,季明野是很难适应,但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不敢再随便放手,他知道只要再放手一次,两个人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烦躁终於慢慢平息,愤怒也渐渐感觉不到了。两个人对於现在的相处模式慢慢都习惯了。

虽然交流仍然极少,但好歹住在一起,莫时与也不可能再和前阵子一样,做完就走。可以整夜抱在一起,只这一点,就让季明野的心情明显放松许多,以前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一些。他慢慢恢复了些信心,又开始增加留在家里的时间,同时竭力温柔地对待莫时与,想尽一切办法地讨好他,试着和上一次一样,一点点软化他的防线。

但这一次,他再没能得到莫时与哪怕一丁点的回应。莫时与不拒绝他的接触,不拒绝他的讨好,却拒绝给予任何回应,只除了在床上。这比直接拒绝还让人难堪。

然而季明野仍然沈默着接受了。

苦涩也罢,难堪也罢,怨愤也罢,甚至心力交瘁也罢,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要求更多,起码不能在短时间内要求更多。以後,他想,等时间证明了自己的心意,更要紧的,是证明了婚姻对两个人的关系不会有多大的影响,莫时与总会回心转意的。无论怎样,他相信莫时与对自己的爱意不会改变。

现在,他也不过只剩了这一点信念而已。

现在,两个人唯一的出路,也不过只剩了这一个“磨”字而已,磨到莫时与终於肯接受现实为止,至於那一天究竟什麽时候才会到来,他不知道。

浮华 36

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了固定的女朋友。不是季年豪安排的人,出身太好的千金小姐总是骄矜而难以操控的,而他不想因为婚姻而影响和莫时与的关系,所以自己选了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事先也说的清楚,自己另有爱人,大约不会给她正常的婚姻生活。那个女孩子非常喜欢他,居然也就答应了,於是两个人就开始了正式的交往。

季年豪当然有些不高兴,旁敲侧击了一阵,知道他铁了心,拿他没办法,後来见了那女孩子,倒也相当满意,终於默许。

事情就这麽按照预定的轨迹,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只是总有些事情,是不由人控制的,比如人心,比如欲望。

有一天,春末的时候,一名妙龄女子在黄昏时分来到莫时与的花店。她长得很美,而且有种现代女子身上难得的温婉气质。她大致看了一圈,就把目光投向莫时与,温柔地笑了笑,问:“我想订一束花,请问可以提供送花服务吗?”

莫时与摇头:“抱歉。”他没有请店员,当然不可能提供这样的服务。

那女子仍然温柔地笑着,说:“可是我希望你可以破例一次。明天是我男朋友的生日,我要为他庆祝。”

莫时与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女子摸了摸自己已经微微丰腴起来的腹部,继续微笑着说:“你一定已经看出来了,我怀孕了。明天会有很多人来,而我男朋友会对所有人宣布我们的关系,同时宣布婚期,所以,明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呢!”

“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做一束最美的插花,名字,就叫做原野,看起来要自然、阳光,充满生机。啊,忘了说了,我的名字,叫作叶原,我男朋友的名字,你大概已经知道了,里面有一个野字。”

“这束花,我想请你,在明天晚上八点,送去这个地址。”

她报出来的地址,曾经多麽熟悉,即使到了现在,还是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里面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他不过只在那里住过几个月的时间,去年春末搬入,七夕就离开,却曾经认真地想象一生一世住在里面的情景,陪着那个人看日出,看日落,度过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一起变老。

他知道季明野的生活,有一天,会有另外的人侵入,但为什麽连这个地方,他曾经真心地相信只属於自己两个人的地方,现在,也要被人占据?季明野,连这麽一点点的东西也不能为他保留麽?哪怕是季明野领这个女人去季家主宅,他都不会这样难过。

叶原离开不久,他也关店离开,如常回家,如常吃季明野带回来的外卖,如常并不怎麽和他说话,如常拿了插花的书籍去看,看到半夜时分,如常洗澡上床。

季明野已经在床上了,挨上来,抱住他轻轻亲吻,手指灵活地在他身上每一处敏感的所在游走。“要吗?”

莫时与推开了他。

季明野愣住了。莫时与很少会在床上拒绝他,尤其今天他这样刻意讨好的时候。

莫时与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季明野只迟疑了一下,就伸手握住了他腿间的敏感极富技巧地搓揉起来。现在,若说还有什麽能讨好莫时与的,也不过这一种方式而已。

莫时与淡淡说:“我不想要。”

季明野只好尴尬地放开他,问:“是太累了麽?”

莫时与没有回答他。这一夜,他再没有说过一个字。

第二天睁开眼,两个人都一脸的青白憔悴,彼此只看一眼,就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一夜未眠。

季明野抱住莫时与:“到底出了什麽事,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莫时与想说:你走,问题就解决了。

他苦苦等待,也不过就是等着季明野亲口和他说,一切结束,而已。

可是这句话,不知道为什麽,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也没什麽,他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夏明初是一直都在的,现在不过多一个叫叶原的女人而已。他偏着头想了想,淡淡笑了。

他的浅笑向来好看,这一次,季明野却看得心惊,赶忙凑近了,在他唇上亲了亲,说:“我今天不上班,陪你一整天好不好?”

莫时与不置可否地起床,洗漱,去花店。季明野紧紧跟随。

莫时与由着他跟随,和往常一样地并不理睬。季明野没来由地觉得恐慌,可是想不出缘由。

但有些事,就算再不想提,也要硬着头皮说。他迟疑了又迟疑,中午的时候还是带着莫时与去了附近一家高档酒楼,要了一个包厢,点了几样莫时与爱吃的菜,又开了瓶红酒。

莫时与一直沈默着,由他安排。

菜还没上,季明野在两个人的杯子里倒了红酒,犹豫一下,说:“今天是我生日。”

莫时与只嗯了一声。这个日子,不需要别人的提醒,明明不想记得,偏偏像刻入了脑子里一样,记得清清楚楚。眼前这个人的一切,明明什麽都想快快忘记,偏偏什麽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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