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心莲(出书版)+番外 BY 江城
  发于:2010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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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桥就说:「这个倒不曾听人说过,只是说,自从那三人跳了湖,这宅子里就怪事不断,先是那老爷一命呜呼,再然后是有下人跌落在了池塘里,就没了命。也说附近那大户人家的使女下人,有受了气的,也趁夜来这池子前,祭拜一番,极其灵验的。」

他怔了一下,就板起了脸,训斥说:「你好的不学,净学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小心哪天被人把舌头剁去了,还不知道为什么。」

明桥吐了吐舌头,但又慌慌张张的闭紧了嘴巴,然后才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地说:「我也是怕啊,少爷,您当人人都和你似的,胆子大得什么都不怕么?」

他就笑了笑,也不以为意,淡淡的说:「这些话,就不必再传了。」

他想了想,又说:「那三人的尸骨,如今却在哪里?」

明桥这才想到这一节,不由得有些发冷,就哆嗦了一下,说:「这个……我哪儿又能知道呢。只是我听说,那女子投水之后不久,这宅子里的人便举家迁出了,大约也是怕了。」

话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那书桌上的碗莲一眼,没再多问了。

他想了又想,才说:「明桥,你去叫平德过来。」

明桥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少爷。」

他竟然走神了,也没听到明桥唤他。

明桥见他这样,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又叫道:「少爷!」

他被明桥吓了一大跳,心口砰砰的跳着,一脸恼火的回望着明桥,问说:「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明桥就有些委屈了,但还是咬了咬唇,说:「我听了他们说起这事,就想着她一个女子,带着幼弟独身住进这府里,倘若只是受了些委屈,忍忍也就算了,怎么就做下了这样的傻事?仔细想来,怕是受了什么说不得的苦吧。天大地大,可怜他们又无处可去,无人可求,只怕是忍无可忍,退无可退,这才投了水,只想着一了百了吧。」

那话说到这里,明桥神色也有几分黯然,瞧着他,有些恳求的意思了,就说:「少爷,都传说这园子里闹鬼怪,只怕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少爷,我想着,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事,也真是该请些法师,为他们做做法事,超度了他们的亡魂,让他们早些升天了才是正理。」

他一愣神,就说:「好,你去张罗。」

明桥大喜,这就要跪了下来叩拜他,嘴里还说着:「我就在这里替他们谢谢少爷了。」

他心里奇怪,就又看了看明桥,说:「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突然这样多的心思?」

明桥就咧了咧嘴,说:「我只是想她一个弱女子,家道中落,还要看顾幼弟,也实在是可怜得很。」

冯琦沉吟了片刻,就又问说:「明桥,我如今问你话,你要老实答我,不许隐瞒。你家里除了爹娘,还有什么亲人么?」

那明桥是自幼被人卖入冯家,也乖巧懂事,从来不提过去的事。冯琦以前也没怎么问过他,如今看来,倒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可怜了。

明桥见他这么一问,眼圈一红,就带了些哭腔,只说:「少爷,明桥实在不敢瞒您,明桥还有一个姊姊,也被卖了。我只是想着那女子可怜,不知道我那姊姊又是如何的一番情状,就忍不住……」

他叹了口气,把那扇子打在掌心,只说:「明桥,我冯家待你如何?这样的事,你不早说!」

明桥就有些哽咽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咬着嘴唇不出声。

他就说:「平德回去时,记得叫他替你寻访,帮你赎出来,等你过了两年,再大些,我就放你出去。」

然后又说:「你现在就叫平德过来,我还有事情找他,叫了他过来,我一同吩咐他。」

明桥满面泪痕,跪在那里,就要叩谢他,他就拉了明桥起来,说:「你这不是让人着急么?你先去叫平德进来。」

明桥就应着,匆匆的去寻那平德了。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就皱着眉头走进了屋里,踱到了床前,有些犹豫,但还是慢慢的撩开了帐子,看那曾如春。

曾如春也是睡熟了,只是睡梦里仍不踏实,微微的皱着眉,看得他都想伸手过去,抚平了眉心,可还是忍住了。他心想着,这园子里也不知道还出过些什么事,曾如春是不是也有什么委屈难过的心事?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曾如春的鼻尖,看曾如春沉沉睡着的样子,就微笑了起来,心说:你倘若有什么心事,说了出来,我自然尽心帮你。

曾如春睡在那里,又怎么知道他的心思。他瞧了瞧,还是从那帐子里退了出来,仍旧拢好,坐在了书桌旁,拿起了那陶碗,仔细的端详着,看了好久,才叹了口气,又把那陶碗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书桌上。

他在房里稍留了片刻,仍出门去。他是怕那平德和明桥过来寻他,万一瞧见了曾如春的踪迹就不好了。哪里想到他在外面等了半日,明桥和平德还不过来,他就有些恼了,心想怎么这样慢。

刚要唤了下人去叫,就看到平日里跟着平德的一个小厮慌忙的过来了,只说是家里来了消息,请少爷稍等,平德交代完了就一同过来。

他心里就起了疑惑,家里来了人,把话传完,不该先去歇息么?况且家里的事他是不管的,自然都说给了老管家和平德听,做什么又要来见他?

不过一会儿,平德和明桥就急忙的走了过来,有下人搀扶着老管家紧紧的跟在后面,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些下人,却也不敢上前,只在后面候着。

只是平德和明桥过来了却又不说话,明桥在他面前低着头不敢望他,他心里就越发的疑惑了起来。平德站定了,看见他逼问的眼神,便有些为难,说:「少爷,家里那边送来了信。」

他心里只觉得必然是出了什么事,就把脸一沉,说:「怎么了?都慌成这样?」

搀着那老管家的小厮被他吓得浑身发抖。

他心里一沉,想着,千千万万别是他那裴家的小外甥出了什么事!

那老管家歇了歇,也不说多喘两口气,就忍着哀痛,说道:「少爷,家里那边带来书信,说是小公子不好了。」

他只觉得心惊肉跳,一阵儿眩晕,就狠命的按住了太阳穴,大声喝斥道:「胡说什么!」

老管家一早就吩咐了下人,慌忙的进去搬了椅子出来。他恍然不知,就怔忡的坐下了。

平德见他这样,也实在是于心不忍,但还是说了:「信上说小公子突然就不好了,家里得了消息,就要着人前去探望,结果被那裴家人打了出来,连裴府的门也不让进。还是家里着人买通了裴府的下人,才问出了看诊的医生,那医生只说是……」

他大喝道:「医生说什么!?」

平德就说:「那医生说小公子福浅命薄,让那裴家人趁早准备后事。」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平德慌忙的扶住了他的身子,怕少爷就这样倒了下去。

他那把扇子合在手里,紧紧的握住,一时之间,竟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半天才回过了神,就暴怒了起来,叱骂道:「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请来的庸医!这种混帐话也信得的吗?裴家人不会办事,你们也是蠢材么!」

平德心里焦灼,却又实在无奈。

原来冯琦当年听闻了胞姊过世的消息,竟然吐血昏死过去,请来的医生就说了,这样的事,千万不能再来第二次了。

平德虽然觉得再说下去就真真是在催这少爷的命了,却又不能不说,只得慢慢的说道:「那裴家人也请了好些医生,连法师也一并请了,话都说得差不多,只说是没救了……」

他顿时心慌意乱,颓然倒在了椅子上,那扇子也丢开了,啪的一声滚落在地上。他一双手抠住了扶手,只觉得浑身发凉。

明桥眼圈一红,心里着急,上前一步,就说:「少爷,这事说不好还有救,您可千万……千万要撑住了啊。」

老管家慌张了起来,就瞪了他一眼。冯琦却好像捉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竟然直起了身来,看住了他连连的逼问道:「怎么?」

如今见他这样,明桥也就求救似的望向了平德。

那平德是个稳重人,原本也不想把这事说出来,他和那老管家都只觉得这事实在是太怪,招魂之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况且怪力乱神,实在不该轻言。只是少爷如今这样,倘若没些安慰,只怕就真的不好了,就在心里叹了口气,说:「我们原本请了道士,说是要做做法事,为这园子去去邪气。他听了这事,就说能招小公子的魂回来。」

那冯琦一听这话,就好像一口气回到了身上似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光彩来,竟然把那平德紧紧的看住了,声音也稳了许多,不再抖了:「怎么个招法儿?」

平德就说:「那道士说,这小公子原本命不该死,倘若要招,也是招得回来,只是断气的时候,千万记得要拿金饰护着小公子的身子,赶快带了过来,好让他做法……」

此时老管家插话说:「少爷,这万万使不得,小公子是裴家的人,如今也只是身上不好了,哪里就真的不行了。况且退一万步讲,这人死之后,自然是入土为安……」

他那时已气若游丝,脸上也显出了灰败之色,只摆了摆手,惨然的说:「倘若真的好了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怕他万一……」

这话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明桥就说:「少爷说得极是,咱们再等等看……」

他心里气恨,却又别无他法,就闭了眼,艰涩的说:「平德,你先回去吧。多多打听,见机行事,银钱上只朝帐房去支,都记在我的名下。你办事我放心,这事也只有指望着你了,千万……千万……」

他也不肯再说了,只是摇着头,说:「走吧,快走,快些回去,有什么消息,都要尽快告诉了我。」

明桥见他这样,自然是挂心不已,说要扶他去房里躺躺,他这才回过了神来,连连的说着:「我就在这里坐一坐,你们先都出去。」

老管家也不放心,就悄悄唤了下人,叫他们在一旁候着。

他想着要站了起来,进去房里,却只觉得腿脚发软,胸中那一口气也上不来,害他气恨无比,扣住了那扶手,只说:「都滚开!」

这一句话把那些下人都吓了一跳,这主子发起了这样的脾气,平日里实在是罕见,也知道今日之事实在是非同寻常了,都不敢多嘴,只悄悄的退了下去,远远的望着。

他咬了咬牙,狠心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进去,明桥想要来扶他,被他推开,只把脸色一沉,就说:「谁都不许进来!」

他走进了房,没几步就扶住了桌角,差点儿把那桌面上的书本都扫落在地。

曾如春先前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也早醒了过来,如今见他只身进来,就撩开了帐子,探身出来,见他脸色这样难看,也不由得怔住了。

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过去,把曾如春搂住了,按在了床上,扯得那帐子嘶啦的一声,卷着他们两个就落了下来。

曾如春望住了他,静了半晌,也不说话,就伸出了双臂来,拥紧了他。

他觉得累得几乎不能动弹,只想搂着曾如春静静的躺着。他心里痛得很,就好像有人拿了剪子,要把他的心铰得七零八落。

只想着要睡下,闭上了眼睛,什么都不去听、不去看,什么都不肯再想。

可惜他闭了眼,瞧见的却是他胞姊出嫁前的形容,看那如花般的女子笑吟吟的掀起了喜帕来偷看他的样子,害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手抖得都不成样子了。

曾如春把他搂在怀里,看他这样难过气恨,也不问他,只是轻轻的望着那门外。

屋里那莲花的香气渐渐的浓了起来,地下慢慢的泛起了水气,就在他周身弥漫了起来,他握住了曾如春的手,竟然就沉沉的睡去了。

那一日,他突然就浑身发起了热来,只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周身都被困在那一片迷雾里,兜兜转转,怎样也走不出那困境。

他越是着急,那迷雾越是厚重,他睁着眼,却险些连气都上不来,只怕要憋死在了这连鬼都不晓得的地方。

他正急得手足无措,却见那曾如春拨开了云雾,微微一笑,就朝他走了过来。他心中又惊又喜,就伸手拉住了曾如春。

他还埋怨着:「你去了哪里?怎么就抛下了我一个人?」

曾如春看着他半晌,然后垂着眼,只说:「冯公子,你跟我走吧。」

第六章

他莫名其妙的就被困在这种无名之所,只觉得满心的烦闷和郁躁,如今见着了曾如春,便觉得通体舒畅,有什么心事也抛却在了一旁,没了丝毫的正经,笑嘻嘻的说道:「你丢开我这么久,如今再见了,我自然不会放你走。你去哪里,我可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

曾如春听了这话,却突然抬起了头来,好像怔住了,半晌才喃喃的说道:「有冯公子这一番话,我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了。」

他听着这话奇怪,就握紧了曾如春,问说:「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我们两个一起,日子还长久着呢,不是么?」

那曾如春笑得有些凄凉,只怔怔的看着他,倒好像是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似的。

他转念一想,就沉下了脸来,心想,难道是那裴家人为了救那小公子,找人做法行祟于我,想要我的命么?曾如春来见我,难道是为了救我不成?

他这样一想,就正经了起来,问说:「怎么?这究竟是哪里了?」

曾如春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要他紧紧跟着,他心里虽然疑惑,此时却也跟着走了。哪里想到曾如春领他走出迷雾,竟然来到了那莲池旁,神情郑重地望住了他,竟然颇有些立誓的意思了,说:「冯公子,日后你要打要杀,我都由你。」

话音刚落,曾如春竟然抬手一推,就把他推下了那池塘里。

这一下却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脚下踩空的那一剎那,他的心猛然揪紧,只觉得胸膛里空空如也,被一下子掏空了似的,眼看着就要落入水中,再难回转。可是等他双脚踏上了实地,回了神定了心,这才发觉自己并未溺在水中,反而落在了一朵白莲之上。

原来,他竟然被那曾如春困在了这一朵莲花中。他是挣扎不得,逃脱不出,犹如身处牢笼一般。

曾如春朝他深深一拜,然后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道:「冯公子,我如今要借你身子用几日,一旦我事成,必然放你出来,任你责罚。」

这不是请求,也不是询问,不过是这妖怪要做这事了,知会他一声罢了,听得他气不打一处来,可是又没法子。

曾如春话一说完,就把手一捻,那莲花竟然就顺风缩小,变得和核桃一般的大小,仍旧落在了曾如春的袖中。

这时候,那四周的迷雾才算尽数散去,原来他就在那新买了没几日的园子里。他被困在那朵白莲之中,虽然瞧得清楚明白,却气得几乎吐血。

那曾如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竟然做出了这样一番事情来。他眼瞧着曾如春也不推门,竟然穿过了那闭着的门就进了书房,可近旁的下人却好像什么都没瞧见似的。枉费他拼命的喊叫,只是喉咙都沙哑了,那些人却还是呆呆的,好像万事如常,没丝毫的不对。

他看着自个儿的身子静静的躺在那床上,身上还遮着那扯断的帐子,曾如春只朝那身上一靠,竟然就进去了。他惊骇万分,见自个儿的身子竟然就动了起来。

他指着那动着的「冯琦」,咬牙切齿的说:「曾如春!」

那「冯琦」只是朝他那里望了一眼,却并不应他,他眼睁睁的看着那「冯琦」扯开了身上的帐子,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书桌前,只把那桌上的笔砚都通通扫落在地。

他瞧得糊涂,却又有些明白了,只是还不敢信。

明桥听得声音响起,哪里还顾得了他之前的话,这就冲了进来,慌慌张张的搀住了「冯琦」的身子,口里就连声的叫着:「少爷!少爷!」

他吃了一惊,心里凉了半截,就想:蠢材!这哪里是我!?

「冯琦」仍旧坐了下,只是扶住了明桥,问说:「平德走了么?」

明桥慌忙的点头,说:「走了走了,少爷千万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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