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已然退色----水晶蓝雪
  发于:2010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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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林峦正想找个理由喊住他,那人已经在围观的人聚拢前离开了现场。几个人上前协助林峦擒住犯人。
  什麽嘛。林峦低头看看车里的包,原来不是他自己的啊。
  脚下有件东西反射著阳光。林峦拾起来,是一副半框的银丝边眼镜。
  贼即使近视也不可能随身携带眼镜作案。那麽,是他的吗?那个追贼的人?
  赶到的警察和自称是失主的人挤进人群。询问了林峦和周围群众案件经过,警察转向林峦:
  “大致经过已经清楚了,不过,还得请你到所里做个笔录。”
  林峦这才明白先前追捕者口中的“麻烦”的意思。搞什麽啊?我还得去找工作哎!算了,协助警方调查是公民的义务,守法遵纪的好公民林峦沮丧地如是想。他捡起充当了一回见义勇为有力武器的求职木牌,耸耸肩,上了警车。
  
  邓夏生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正从电梯中走出的沈羽晨。
  “没想到你比我还晚。”
  邓夏生脱口而出的话令沈羽晨疑惑,“怎麽,你来得很晚吗?”
  “也不是,”邓夏生一语带过,“来的路上碰上点事,我以为会迟到……”
  “交通事故?”沈羽晨有些慌乱地猜测,“没事吧?受伤了吗?”
  邓夏生哭笑不得,“别瞎猜了,受伤了我还能在这儿吗?”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羽晨松了口气,为自己的神经质感到好笑。
  别笑我,夏生。我……只剩下你了。
  邓夏生望望靠墙支撑著身体的沈羽晨。沈羽晨双眼发红,呼吸微喘而无规律。邓夏生伸出手想试试他的体温,沈羽晨僵硬地躲开了。
  “羽晨,难不成你还在发烧?”
  沈羽晨没有回应邓夏生,他往办公室走去。“白痴,你已经发了快一个礼拜的烧了!”邓夏生气急败坏地吼道,“还拖著不去医院,你……都不怕会死吗?”
  沈羽晨肩膀一抖。
  死……?会死吗……?我怕吗……?我怕死吗……?
  我怕死吗,林峰?
  
  昨天游园回来,母亲决意在家中住一晚,林峰没理由不同意,林峦则再次被拒之门外。
  当晚母子二人互道晚安後便各自睡去,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吃过饭,母亲要收拾碗筷,林峰没让她动手。林峰在厨房的水池旁洗完,母亲跟了进来。
  “小峰,妈有几句话想问你。”
  林峰望望母亲,并没停下手头的工作,“您说吧。”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和那个姓沈的孩子是什麽关系。”
  “没关系。”
  “我想听实话。”
  “您要我说,我已经说了;既然您不相信我说的,又何必问我。”
  林母叹了口气。“小峰,跟男孩子……不是好事,还是断了的好……”
  “我们已经断了。”
  “那你还说你们没有关系?”
  林峰关上水龙头,缓缓地看了母亲一眼。
  “您想从我嘴里套到的,就是这个?”
  “套”字用得不太对味,林母眉头一锁,“小峰……”
  “我得走了,一会儿有课。”林峰离开厨房,撇下仍然站在厨房门口的母亲,“至於我和他的‘关系’,您看著办吧。”
  林峰把背包草草地搭在肩上,他显得相当沮丧。
  不是因为善玩文字游戏的自己在母亲的小小圈套之下阴沟翻船,而是由於母亲一番问话使林峰进一步陷入自己不愿涉足的泥沼之中。
  我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麽?
  林峰下班回到家时已是傍晚。屋里没人,母亲想必已回宾馆了。
  林峰不想做饭。父亲去世的三年来,他头一次感到独处竟是这麽难熬的一件事,他也终於可以理解,那个人家的冰箱为什麽总是空的。
  有人敲门。林峰从猫眼儿里看到林峦站在门外。
  “……妈叫我来监视你。”这是林峦进门後的第一句话。
  “轮番上阵啊。”林峰淡淡一笑,“要住下吗?”
  “哥……”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去。”
  “哥……”
  不管林峦的陈述後面有何内容,林峰走进厨房,准备掌勺。
  林峦无可奈何地吁了口气。他拿过自己的画夹,取下最上面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铅笔素描稿。主体是粗略勾勒出的树林,树下有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抱在一起。
  林峰静静注视著画面。
  “画得不错吧?是速写哦。”打死也不说是偷拍然後临下来的,林峦暗下决心。
  林峰无意识地笑了笑,把画还给林峦。
  “我准备拿它去参赛。”
  “好啊。”
  “我说著玩的!”林峦适时爆发出一阵大笑,“你还真以为这种画会有人看上眼?”
  林峰一怔,随後扫了弟弟一眼。
  “我是不想打击你才随便附和了一句。”
  林峦又笑了,笑容中似有一丝痛楚。
  你是希望“他”能看到吧?
  那一个更痛呢?对於一份既定的爱感到困惑,执著於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被爱却感受不到幸福,这三者,到底哪一个更让人心痛?
  
  祝月小心翼翼地将一瓶安茹产的葡萄酒放回架子上──这酒要是有个闪失他可赔不起。听见有人来到吧台前,祝月转过身。
  “柳小姐?”此乃稀客。印象中柳曼凝只来过一次,祝月记得那是某一年的情人节,她跟林峰一块儿来的。
  “……我要伏特加。”
  柳曼凝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喝醉了。祝月没有听从她的吩咐,向著吧台前的椅子一扬手,“请坐。”
  酒吧内正播放一首嘈杂的英文歌曲,震耳的乐声撞击著每个角落。
  “吵死人了,换一首吧。”柳曼凝提议。这一次祝月没有无视,他离开吧台一会儿,回来时音乐已经变了。
  柳曼凝听出现在放的是一首有些年岁的歌──许茹芸的《半首歌》。
  “有时候以为自己是一首歌,美丽动人的画面都是我的;
  有时候你不会在我身边,身旁的音乐变得好遥远。”
  柳曼凝辨识著歌词,祝月将调好的酒递给她。
  “酒精浓度低於百分之五的鸡尾酒,加橙汁和樱桃汁。”祝月职业性地介绍自己的作品,杯中的冰块撞击著酒杯壁,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柳曼凝接过酒。她原本就对伏特加不抱希望,就算祝月真的拿了伏特加给她,她也消受不起。她浅浅地抿了一口,鸡尾酒清凉的苦涩与果汁酸酸甜甜的口感结合得恰到好处。
  柳曼凝用叉子叉起酒中的菠萝,刚要往嘴里送,突然看到祝月的视线在自己身後的某个地方停顿了一瞬,又迅速收回。
  柳曼凝向後看了一眼,角落里一对男女正在旁若无人地热吻。柳曼凝转过脸,好笑地看著满脸通红、好像做了什麽坏事的祝月。
  “真够……激烈的。”祝月吐了吐舌头,喃喃地说。
  “你这麽……单纯的人,怎麽来这种地方工作呢?”柳曼凝问,她是认真地想知道答案。
  “为了生活嘛,再说,我很喜欢调酒师的工作,就像画家或建筑师一样,很有成就感,对吧?”祝月笑著指指柳曼凝的酒。
  柳曼凝略略点头。“其实这间店也没什麽,大多数人都是来喝酒的,当然,有些人喝了酒以後会……”祝月有些微窘地补充,“有那种意思的人一般会直接上楼,不会在人前……”
  “……林峰上去过吗?”
  柳曼凝的问题令祝月和她自己同时无言。祝月知道林柳二人的关系及其後续发展,林峰带柳曼凝来的那个情人节,是他们分手後的第一个情人节。
  祝月点了一下头,作为对柳曼凝问题的回答。
  “和沈羽晨吗?”柳曼凝清楚自己是多此一问。祝月又点点头。
  “以後……还有过吗?”
  这一次祝月是用语言回答的。“只有那一次。”
  柳曼凝摇了摇杯中的冰块,淡淡启唇,“祝月,你觉得你是个保守的人吗?”
  祝月搔搔脸颊,“……算吗?”
  “林峰和沈羽晨的关系不会让你看不下去吗?”
  祝月注视了柳曼凝几秒锺,“柳小姐,对不起。”
  “林峰跟沈先生认识之前,包括跟你交往的时候,经常到我们店来,那时给我一种感觉,他好像很适合独处。”
  柳曼凝默默地吮著杯底残余的酒汁。
  “他跟沈先生交往後就不常来了,可是我看得出他变了好多。那时我才发现,根本没有人适合独处。”
  柳曼凝用叉子切割著杯中的黄桃。
  羽晨……让他改变了吗?
  羽晨……真让人羡慕……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走路说话都有点像你;
  有时候我不想做我自己,可不可以什麽都放弃?”
  “柳小姐?”祝月以为自己的话刺激到了柳曼凝,有点後悔。
  “你也像羽晨那样,叫我曼凝姐好了。”柳曼凝看出了祝月的担心,微笑了一下。“谈恋爱一般都会如胶似漆的吧?分手应该也免不了大哭大闹。像我这样什麽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看上去大概根本不像是在认真谈恋爱……”
  所以,没有人看得出我在心痛,只要我不哭。
  “……别这麽想啦,你和林峰只是有缘无份而已。”
  祝月奇特的安慰方式令柳曼凝抬起头来。
  “恋爱不是‘看’出来的,要用心吧?”祝月说道,转而笑了一下,“是不是认真的,只有心说得算吧。”
  柳曼凝怔了一下,而後松了口气似的跟著笑起来。
  「心」──只有这麽简单。
  这麽简单的事,你还没发现吗?应当紧紧抓在手里的东西,你还要放开吗?
  “有时候想把生命一半给你,我便不用承受你的逝去;
  有时候照著镜子都不相信,你何时成为我的唯一……”

 


第二十一章

  林峦一连三天都住在林峰家,白天就扛著那个醒目的求职广告出去游荡,三天下来不但一无所获,还被城管当成游商浮贩抓过一回。不过林峦并不灰心,他做了一块更大的木牌,并精心编写了广告语:
  “缤纷世界,俱自笔下;多彩人生,尽在画中。最好的设计师OR广告策划OR SO ON?ONLY ME!”(首句参考本市科技大中文系讲师林峰的修改意见)
  不过今天林峦并没有打著广告出门。在樱泉山公园里他曾在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许诺要送他一件东西,今天他就是去践约的。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响了,邓夏生拿起听筒。是一楼大厅的门卫打来的。
  “有客人要见总裁?”不对呀,今天并没有人约见,不过既然指名要见总裁,总不能草草打发了事吧?“请客人等一下,我这就下去。”
  门卫答复“总裁助理马上到”,林峦心里颇为不悦。竟然让助理来接见,有这样对待小叔子的吗?正想著,电梯中走出一个人,他径直向林峦他们这边走来。
  “你好,我是……”邓夏生刚要自我介绍,却被对面的人发出的巨响吓住了。
  “啊!你,你不就是那天……”
  林峦想说“你不就是那天把我‘麻烦’进派出所的人”,不待出口,邓夏生也认出了他。
  “那天真是多亏了你,”邓夏生想起那天早上街头捉贼的一幕,联想到後来可能发生的事,不知怎地有些好笑,“後来怎麽样了?”
  “还能怎麽样?当然是和那个抢包的一块儿被警察带走了呗。”林峦没好气地回答,“你倒好,做好事不留名,让我一个人善後。”
  “抱歉,我当时真的赶时间嘛,”一个大男人这麽小家子气,邓夏生纵使无奈也只能道歉,“给你赔不是总行了吧?”
  “算啦,反正好事全记我一个人头上了,也没什麽损失。”
  邓夏生忍不住笑了,莫非这人只是身材长得高大,内里还是个孩子?
  “我叫邓夏生,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林峦报了姓名。是个陌生的名字,邓夏生也从没听沈羽晨提起过,他是怎麽认识羽晨的呢?“请问,你找我们总裁有什麽事吗?”
  “我有东西要给他。”林峦说完,见邓夏生狐疑地盯著他,又补充道,“放心,我又不是恐怖分子,不会送他什麽可疑信封的。”
  邓夏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这样。不过总裁他现在……”
  “哪位找我?”
  沈羽晨从外面开会回来,进了大厅,听门卫说有人找他,又见邓夏生在旁边与人谈话,便走过去。
  林峦张了张嘴,一时却想不出该怎麽称呼。“……好久不见。”明显与事实不符,几天前才在公园见过面。
  沈羽晨一怔,林峦的到来令他很是意外。“林峦?你怎麽……”
  眼前的状况令邓夏生有些茫然,“这位到底是……?”
  沈羽晨向邓夏生介绍,“他是林峰的弟弟。”
  这回轮到林峦不摸头脑了,“看不出我哥还是个名人,谁都认识……”
  沈羽晨勉强地笑了一下,看到林峦不可能不让他想起林峰。好一会儿,沈羽晨才想到该问问林峦的来意。
  “你是来……”
  沈羽晨的问话被林峦的动作阻住了。林峦将手覆在沈羽晨额前,另一只手搭上自己的额头,沈羽晨的後半截问题硬生生地咽回肚里。
  “不错,没发烧。”林峦欣慰地点点头,口气骤转,“你还是好好保重吧,省得一生病就折腾我哥,看得我心烦。”
  “折腾?”林峦的措词令沈羽晨愕然,联想起分手後与林峰相见的一系列场景,沈羽晨的怨气蓄势待发,“怎麽是我折腾他?我又没叫他来招惹我……”
  林峦轻叹一声,“我倒是巴不得他来招惹我,可惜他想‘招惹’的只有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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