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么回事儿?该死!快传御医!”
“不……没用……”澹台瑾费力的抬手制止了对方。这个时候声张起来,只能令本来就谣言四起的宫廷更加人心惶惶,更何况连他自己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算了叫了御医来也是束手无策。
“那要怎么办才好?”澹台臻是亲身经历过那血蛊侵入身体的感觉的,只是他不知道现在对方所承受的是几倍于他当初的疼痛。
第三十九章
“拿我的银针来……”目光看向药箱,寒瀛洲眼疾手快的捧过针囊,摇头示意对方将针囊交入萧朗手中,澹台瑾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说穴位,你用银针刺进去,深浅度应该能掌握好吧?”
萧朗接过银针,无声的点了点头,尽力克制住指尖的颤抖,按照对方所说的穴位,一一将银针刺入。约莫过了一刻钟,身上的疼痛感略有减轻,澹台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让萧朗用针灸刺到的穴位,不过是暂时起到缓解疼痛的作用,治标不治本,但是现在只要能减轻疼痛,他就已经感动的要高唱“哈利路亚”了。
“殿下,这是什么?”停下施针的手,萧朗指着澹台瑾□在外的肩膀失声惊叫。也难怪他会这样吃惊。眼下澹台瑾的左侧身体,从胸膛起一直蔓延到肩胛骨,缓缓自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个复杂的花纹。有些像古老氏族的图腾,带着神秘和诡异的气息。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个图腾的颜色慢慢由淡青变为深蓝,再由酱紫转为黝黑,最后固定。
“这……”这个图案看起来有些熟悉,澹台臻紧紧的粗气眉头在脑海中寻找有关这个图案的记忆,过了半晌,他眼前终于一亮:“这个图案,好像在你娘亲的肩膀上有一个。”
“什么?”澹台瑾有些不敢相信,古代的科学技术虽然是远远比不上现代的高科技,但是却有着太多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难道说这个图案是遗传?可是也不该啊,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到现在才迟迟出现?
“看起来的确有些眼熟……”这时萧朗也喃喃道。
什么?在场众人闻言大惊,如果说皇帝看这个图案眼熟是因为曾经在他母亲身上见到过,那么萧朗有时从哪里看到的呢?
“殿下,您也应该记得,师傅传给您的那本《药毒纲目》上记载过一个图案,与您身上这个一般无二。”
图案?澹台瑾吃力的抬起头,望向自己的左胸,虽然他看不到全部的图案,但是仅凭着一部分的花纹他也认出了这个确实与就那本几乎要刻在他脑子里的《药毒纲目》上记载的图案一模一样,不过那个图案象征的是——蛊王。只有身为蛊王的容器的人,身体上才会出现这个图案。而且那样的人一般在南疆地位超然,说是当地人心中的活神仙也不为过……
怎么会这样?询问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皇澹台臻,却见到对方也疑惑的摇了摇头。当初江湖偶遇那名女子,他的确知晓对方的身份,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上还有这么一个大秘密
“殿下……”寒瀛洲担心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一眼,虽然他的神情不似先前那么痛苦,可是那脸色也确惨白的吓人。
“无事。”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担心,澹台瑾静下心来,反反复复的思索,就当身体里这只蛊王是遗传自母亲好了,可是为什么十几年来一直在身体中蛰伏,这个节骨眼上才冒出来?心念急转,突然响起隐约听见澹台臻冲进门来时说了一句什么话:“父皇,您方才说张皇后怎么了?”
“据暗卫回报,方才张皇后在冷宫暴毙。”血蛊分子母蛊,一方死去,另一方也必死无疑,这也是方才他那么担心的缘故。
死了?澹台瑾皱起了眉头,那算算时间,张皇后暴毙的时辰离自己突然病发的时辰非常接近,难道是?探出右手按上脉搏,果然先前那股由血蛊产生的血脉躁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加无害,但也更加强大的力量,难道说刚才浑身疼痛的缘故是因为体内潜藏的蛊王苏醒了,并且吃掉了那只外来的血蛊?
恶!思及此,澹台瑾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两只虫子在自己的身体里争斗吞噬……光是想想就已经令他倒足胃口……不过,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幸好这蛊王替他将那只血蛊解决掉了。不然,但是要拔除血蛊估计就会令他疲于应付了……
其余三人看他的神情一时百变,渐渐地有疑惑到安心。也都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三人都不像他那般精通药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前因后果略一思索就不难想明白。
等到彻彻底底恢复过来,并在自己一再保证绝对没有事儿了的情况下,澹台瑾才被那四个每天二十四小时轮流贴身监视他的人允许下床走一走。虽然他一再抗议自己是个大夫,但是在面对对方压倒性的优势投票后只得少数服从多数。
弄得澹台瑾有一种不仅自己的身体回归幼年,连心智也被人当成小孩子的错觉。不过澹台臻之后的一句话彻底结束了他与床为伴的生活,但是,在彻底忙碌起来之后,他又开始极端怀念那段无所事事的懒散时光……
事情的起因源自于臻帝的一句话,当澹台臻确定自己的宝贝太子已经彻底安然无恙之后,便道:“瑾儿,朕觉得该到了把你正式推上舞台的时候了。”说罢大笔一挥,一道圣旨下来,百官恭迎太子回宫。于是,不同于之前悄无声息的离开。澹台瑾这次可谓是在上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回归皇城。
太子还朝的消息,有如一阵清风吹散笼罩在京城上空多日的阴霾,当皇帝与太子身着朝服携手出现在元宵灯会的晚宴上时,一切关于时局动荡和势力更替的猜疑和谣言全部都不攻自破。
于是,安下心来的朝臣们,自然而然的将过剩的精力投注到了其他的地方。
澹台瑾半是恼火半是无奈的将手中的奏折往地上一掼,闷声道:“这帮人真是闲极无聊了!”
这是这个月来的第几份?自打他正式参理朝政以来,上书请求为太子选太子妃的折子就如同雪片儿一般,几乎堆满了整个御书房。
哪家的女子贤德,哪家的女子温婉,哪家的女子貌美,哪家的女子有才,甚至哪家女子有宜男之相,都事无巨细,不厌其烦的一条一条罗列出来,其中不乏拐弯抹角,明里暗里推销自家女儿的奏折,而且坚持不懈每天一本,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这么有耐心。
“没办法,朕刚刚灭了张家,又废了皇后,他们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触朕的逆鳞,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了。”皇帝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嗯~真不错。瑾儿还真是敬业,自打参理朝政以来,自己的工作量可是大大减少了。不过看那少年奋笔疾书的样子总不及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来的有趣——毕竟瑾儿的性子太冷静了。
“哎,父皇,你干脆颁下一道圣旨,禁止他们再上书议论这些事情好了。”澹台瑾翻开下一本奏折,又是要求他选妃的!真是让人忍无可忍了!!!
“呵呵……皇家的人都要过这一关嘛!”皇帝突然离开御座,来到他的身边,俯下身,看了看大臣们写在奏折上的名单:“话说回来,瑾儿心中是否有了合适的人选?”
“嗯?”澹台瑾闻言不由得愣住了,对方是什么意思呢?试探?玩笑?还是……认真的?他虽然现在因着感情的问题,内心摇摆不定,但是,他从来没想过要选妃。一入宫门深似海,古来有多少女子的韶华甚至是生命都被埋葬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既然已经无法爱上任何女人,就绝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在自己身边发生。
“外戚专权不得不防,但是只要御人有道,宫妃的家族势力也是一个帝王不可缺少的助力。”
“父皇……”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澹台瑾将手中的那本奏折也丢到地上,缓缓道:“我不会娶太子妃的。”
“怎么?”这下轮到澹台臻惊诧了。不纳太子妃?要知道他这次大张旗鼓的把太子推到前台,有一部分目的是为了让他通过选妃巩固自己的势力啊。
“父皇你应该明白……我不爱任何女子。”
“这个父皇自然明白,那一群女人,莫说是你,朕看了都头疼……”
“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父皇,你也有好久没有临幸各宫妃嫔了吧?”对于爱情,澹台瑾自打前世起就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可以说在那个性解放的时代,他古板得让人难以接受。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是他的梦想,一旦不能完全得到,他宁可选择放弃。宫廷三宫六院的生活一直让他难以接受——人的心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块地方,如何容纳得下那么多人?
“那不一样的,瑾儿,朕已经有你,若干年之后,你会继承皇位,所以朕不再需要子嗣,况且那些妃嫔只要她们顶着宫妃的名号住在这里,她们的家族就会安心。朕临幸不临幸又有何关系?”
“抱歉,父皇,我真的无法爱她们。”
“你不必爱她们。”俯身搂住少年瘦削的肩,皇帝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你只要爱我就可以。”
“父皇……你,太自私……”一入宫门深似海,他不能忍受因为“利益”二字,就让一个女子牺牲掉一生的幸福。一把推开环在肩膀上的手臂,澹台瑾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冷冷道:“奏折已经批完,父皇请容儿臣告退。”
第四十章
看着那个身影走出御书房的大门,分花拂柳而去,皇帝冷冷一笑:“瑾儿,你各方面都很优秀,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心软,但是为人君者,又怎能容许有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陛下,恕臣直言,殿下好像很抗拒的样子,您是否有些操之过急?”寒瀛洲皱着眉头从外面走进来道。这么多年留在二人身边冷眼旁观,皇帝对太子的心思他已经差不多看得通透,虽然是惊世骇俗之情,但是澹台臻骨子里本就是个狂傲邪气到极点的人,他并不是非常吃惊。可是凭他打小的观察,太子殿下却是一个极为仁厚,且古板执拗的人。他一旦认定的事情估计是不会改变的,即使是皇帝也不一样。但从今日太子殿下的言行就可以看出来,他对选妃一事非常抗拒,若是强行施加压力,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放心,朕自有分寸。”
……哎,寒瀛洲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再说话,希望皇帝这次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好。
选妃的话题在父子两人这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之后便被搁置了下来,之后澹台瑾一直忙着筹划推行,他之前为臻帝提过的三省六部制。丞相张先刚刚倒台,朝臣中一时半刻还没有一个家族的势力能与先前张家媲美,抱着我当不成你也当不成的心态,朝廷上下的大臣们竟然分外平静的接受了丞相一位被取消,转而出现三省六部制。权力分散下去,一来方便中央集权,二来也方便安插亲信。他先前提过的科举制度已经推行了近十年,不少的平民出身的官员渐渐参与到了朝廷中的决策核心。这些人一来感激皇帝赐予他们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各个都是忠心耿耿,二来是由科举制度百里挑一筛选出来的,所以都有些真才实学,三者他们出身平民,自然能够体会道普通百姓的苦楚,所以在这些人的推动下,大夏朝普通百姓的地位和生活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一张泛黄的纸笺,被人小心翼翼的夹在一本书中,不见一丝破损折角,看得出来保护得相当认真。上面紫色的墨水笔迹已经有些褪淡,可是字迹依旧清晰可辨。
“父皇,难得你还这么细心的保留着这个。”将那张纸笺拿在手上,澹台瑾感叹了一句,这不正是他当年帮澹台臻规划的大夏朝未来的蓝图吗?其实他原本的计划是十年之内就将纸笺上规划好的东西一一实现,可是半道陡生变故,让他一下子离宫七年,所以那最后一条到现在还没有实现。
“这个东西改变了大夏朝的国运,朕不但要把它好好留存,日后还要供入太庙,让我后世子孙都知道我朝有这样一位伟大的君主。”
“父皇……”澹台瑾脸有些红,说什么要供入太庙,那不过是他总结了五千年的历史精华得出的一点儿心得罢了,如此冒领前人之功,让他着实有些汗颜“这些若是没有父皇的认可,也不过是一纸空谈。”不得不承认澹台臻是个不逊于历史上秦皇汉武的开明君主,要知道能有这种魄力,大胆的破旧立新,将原先的制度完全废除重新建立一套新的制度,需要多么大的远见卓识。要知道。历史上的变法维新有一多半是不会成功的。
古早的商鞅变法,再到后来的王安石,以至于近代的戊戌变法……那些维新派基本都不得善终,要知道他当初提出这些见解的时候,心里还忐忑不安,生怕皇帝以有违祖制,将他拖出去砍了……
“瑾儿对朕这样没信心吗?”一只温暖的掌覆上他的眼睛,皇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朕已经决定将瀛洲封为御史大夫,兼吏部尚书,而沈昀则是兵部尚书,至于暗部……就 交给你身边的那个萧朗。”
“父皇?”澹台瑾有些吃惊,他以为臻帝是非常讨厌萧朗的,至少那天晚上皇帝眼中毫无掩饰的杀气是绝对错不了,可是他为什么?
“呵呵~瑾儿,朕的确讨厌萧朗,但是朕也看得出来,那小子对你绝对是忠心耿耿,甚至——要超越瀛洲与朕……”说到这里皇帝的眼底有暗芒一扫而过:“但是朕也知道他对你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父皇……”
“别否认,这一点朕还不至于看错,”打断了少年未出口的话语。臻帝继续道:“朕也知道他在你心目当中有分量。”所以破天荒的容忍下。
但是,也仅止于此了。即使皇帝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澹台瑾也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这个意思。萧朗是不会离开他身边的,但是父皇也绝对不会允许和另一个人共享自己。真是令人头痛的问题。
要不怎么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一旦沾染了“情”字便会变得懦弱,变得动摇。
“但是,他想要接手暗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瀛洲经营暗部多年,在其中的威望已经不可动摇,萧朗贸然想要取代他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他需要接手暗部下属的考验。”
……父皇,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吧?既然没法杀掉那个碍眼的人,就尽可能的把他调的远远的……澹台瑾在心中腹诽了一句,抬头对上皇帝满含笑意的眼睛,那双眼角上挑的丹凤眼似乎再说——我就是这样想的,你怎么样?
叹了口气,澹台瑾无可奈何的道:“全听父皇安排。”萧朗一个大好男儿,正是建功立业的年龄,不应该把他在自己身边以一个小小侍卫的身份过一辈子,也许这次接掌暗部是个契机,能让他彻底摆脱自己的束缚。
“萧朗离开的话,瑾儿身边就没了贴身侍卫,暗香那侍女虽然会些功夫,但终究差些,你再挑一个侍卫吧。”
澹台瑾本想说算了的,可是转念一想,若是没有几个贴身侍卫确实有些不便,况且就算他说不要,父皇肯定也会派人暗中跟着,还不如自己去挑:“我可以要暗一吗?”还记得那名男子功夫不弱,头脑灵活,阅历也广,日后若是微服出宫,带着他不会出差错,不像一般的侍卫,一看就与江湖人有很大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