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人间(花嫁3)(出书版) by 米洛
  发于:2010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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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算得上什么。

  白音已视尹天翊为它唯一的主人,很通人性,「咴灰」地叫唤着。

  尹天翊打开围栏,脸孔贴着它温暖的马颈,闭上眼睛,「铁穆尔......你要平安回来啊。」

  白音像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磨蹭着尹天翊的脸。

  尹天翊空落落的心,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他笑着,抚摸着白音的背,「我给你刷一刷吧?蹄子上

都是泥。」

  说着,尹天翊提来一桶清水,给白音刷起四蹄的泥浆来。

  「白音,你有没有去过北方?他们说可汗要三个月才能回来,塔塔尔有那么远吗?」一边用力刷着白

音,尹天翊一边自言自语,「对了,你是在纥尔沁出生的,你没去过。」

  白音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口里咀嚼着苜蓿草,似懂非懂。

  「那你去过蒲离吗?宝音说,那是个在山里面的国家,有好多骡子噢......」尹天翊在水桶里洗着刷

子,「我很想带你去看看,但这次要坐马车去,真对不起。」

  尹天翊的声音渐渐变轻,「如果可以,我想去的地方不是蒲离,是战场。白音,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不会打仗,看到死人会害怕......」

  啪嗒,眼泪掉进水桶里,他拼命地找事情做,就是为了让自己别哭出来,可是现在眼泪却汹涌而出。

  他想待在铁穆尔身边,好想立刻去追上他,他想让铁穆尔知道,自己其实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和他在

一起,就算那里是腥风血雨的战场!

  「大苑的王妃殿下,竟然在这里刷马......」一个低沉且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尹天翊吓了好大一跳

,刷子扑通掉进水桶里。

  「谁?」尹天翊猛然回头。

  背着夕阳,一个高壮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不卑不亢地行礼,「臣紫尧,见过殿下千岁。」

  「原来是使臣大人......」尹天翊呢喃,这才想起自己满脸泪痕,猛捋起袖子,擦着自己的脸,「使

、使臣大人,您来这里是......」

  「殿下可叫我紫尧。」紫尧温和地打断。

  「哦,紫尧,那你来这里是......」尹天翊突然感到惶恐,自己躲起来哭的画面居然被外国使臣看到

了,辩解道:「刚才起了风,眼睛进沙子了。」

  「哦......」闷热的天气,只有几丝微风,而且就算真刮起风来,马厩四面都有墙,怎么会吹进沙子

,紫尧虽然明白,但没有拆穿,抬首看着白音,换了个话题道:「这是殿下的马?」

  「是......」尹天翊站了起来。

  「真是一匹好马,筋健结实,四蹄踏雪,是纯种的汗血马。」

  说到心爱的白音,尹天翊即刻笑了,「它叫白音,四岁多,跑起来就像飞一样,还曾经赢过赤骥呢!

  「是可汗的那匹战马吗?」紫尧走近,抚摸了一下白音的鬓毛,白音「咴」地叫了一声,它性格温顺

,和赤骥完全不同。

  「你知道?」尹天翊很吃惊。

  「可汗的坐骑,天下无人不知。」紫尧微笑。

  原来赤骥这么有名呀,尹天翊暗暗感叹。

  由于站得颇近,紫尧一低头,便闻到了尹天翊衣服上的马粪味,不禁皱起眉头,真是个古怪的王爷啊

,居然满身臭味......

  不过,这倒让他想起一件事,借机问道:「请问殿下,纥尔沁是不是有很多牧童?」

  「牧童?」尹天翊一呆,不明白紫尧怎么会对牧童感兴趣,「这太多了,有羊倌也有马倌,起

码......有一千人吧,怎么了?」

  「那要找到他一定很难。」紫尧怅然若失。

  「你要找谁?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找。」尹天翊亲切道:「叫管事来一问就清楚了。」

  紫尧叹气,「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牧童,十六、七岁左右,可能是大户人家的牧童,

其它就......」

  「嗯?」紫尧说得很轻,尹天翊没听清楚。

  「算了,」紫尧轻轻摇头,「一切得靠缘分,殿下,已是日落时分,您不回御帐吗?」

  「哦,刷完白音,我就回去。」说着,尹天翊就又弯下腰,去捡水桶里的木刷,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

是王妃了。

  紫尧眯起眼睛,心里盘算了一下,冷不防问道:「殿下,我记得殿下的三弟是出名的才子,三岁就会

吟诗作画?」

  「啊,那个是四弟天然,不是三弟,」尹天翊头也不回地说:「三弟是天忧,他最怕念书了。」

  「哦......那再请问,金阈皇宫的六大殿是......」

  「弘征、玉衡、摇光、天泉、天枢、永和。」尹天翊脱口而出,并没发觉紫尧是在试探他。

  「原来不是假冒的王爷啊。」紫尧若有所思,他不明白的是,怎么看,都无法将尹天翊和以妖术魅主

的娈臣联系在一起,只不过,是一个行为有些古怪的少年罢了。

  紫尧说了声告退,就悄悄离开了马厩。

  这一次,他化名来到大苑,是想探一下大苑的虚实,而且和他心里想的一样,铁穆尔最大的弱点,就

在于他只有一个儿子。

  似乎已亲眼看见大苑不久后的动荡,紫尧绽开一抹微笑,谁说斧头砍不倒参天大树呢?

  蒲离是蛊毒之国,以制造各种各样的蛊毒闻名天下,将蛊毒的做法,和特殊的容器送到塔塔尔,希望

那北郡王够聪明,能将战争拖上半年,甚至一年。

  而大苑......靠一个才九岁的毛孩子,能有什么气数!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被卷进阴谋斗争的尹天翊,全神贯注地洗刷着白音,累得满头热汗,终于,换了七

桶水之后,白音洗刷干净了,尹天翊收拾好木桶,刷子和毡毯,大大吁了口气。

  走出马厩,迎面是刺目的金色余晖,未消解的暑气,让大地依然炎热,尹天翊抬手遮挡着阳光,望着

映在河流中的火红夕阳,带有沙土气息的风,呼呼猛吹着......

  「天翊......」

  铁穆尔也在看夕阳,雄浑的落日烧红了天边的云锦,草原上笼罩着金色的寂静。

  没有尹天翊在身边,他还真不习惯,不知不觉攥紧腰间的蒙古刀,脑海中浮现出尹天翊的一颦一笑,

心里暖烘烘的。

  自从失去塔娜之后,铁穆尔以为,他这一生都无法再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第二章

  在河边清洗了双手和双脚后,尹天翊走回自己的御帐,一路上,无数士兵向他行礼致敬。对于这个从

不摆架子的王妃,大家心里还是满喜欢他的。

  尹天翊走进凉爽的御帐,立刻闻到一股奶茶的香气,不是普通的奶茶,而是装在皮囊里的骆驼奶,感

到稀奇。

  一身轻薄夏装的乌勒吉玛在火塘前忙碌,看到尹天翊进来,匆匆下跪请安,「殿下圣安。」

  「起来吧,吉玛。」尹天翊和善道:「不是说了别多礼吗?」

  乌勒吉玛依旧跪着,头垂得很低,只能看见她的珊瑚头戴。

  尹天翊奇怪地问:「吉玛,你怎么了?」

  「我......」

  吉玛声音沙哑,像是受了很大委屈。

  尹天翊愕然,追问道:「吉玛,你......你在哭吗?」

  乌勒吉玛缓缓抬起头来,泪如断珠。

  尹天翊傻了眼,他没想到吉玛真的是在哭,慌张道:「吉玛,到底出了回事?受气了?被欺负了?你

别哭,快告诉我呀!」

  「殿下......」乌勒吉玛淌着泪,「我收到骀蒙的书信,他们说阿爹......死了......」

  乌勒吉玛肝肠寸断,猛扑进尹天翊怀里,哭成了泪人。尹天翊赶紧抱住她,心里也难受极了,他年少

时也经历过丧父之痛,所以很能理解吉玛的感受,眼眶也红了。

  尹天翊轻柔地拍着乌勒吉玛的肩膀,任由她抓着衣襟哭,这个时候,也只有眼泪能宣泄心中的悲痛。

  「殿下,吉玛她......」从侍女那里得知乌勒吉玛丧父的消息,宝音急步走进御帐,恰好看到这哀戚

的一幕,十分同情,又叹息着走出去了。

  ......撕心裂肺的恸哭声渐渐平息,乌勒吉玛抽噎着,仍有些不能自已。尹天翊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

片,可他并不介意,柔声道:「吉玛,回骀蒙为你的父亲送葬吧,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吧?」

  「可是,」乌勒吉玛抬起头来,一双杏眸充满哀痛,「我离开的话,谁来照顾殿下?殿下明天就要去

蒲离了,我发过誓,要随侍殿下左右,怎么可以......」

  「吉玛,」尹天翊温柔地打断她的话,「百行孝为先,爹可只有一个,别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情

,蒲离又不远,而且我身边还有宝音呢,你就放心去骀蒙吧。」

  「殿下。」乌勒吉玛的眼眶又红了,她十二岁就失去了母亲,与老实敦厚的父亲相依为命,她是很想

立刻赶回骀蒙的。

  「谢谢......殿下,您真是一个好人。」

  乌勒吉玛的泪眸慢慢敛下,内心激烈挣扎着,尹天翊确实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为什么偏偏是

铁穆尔的妃子呢?他该娶妻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才对。

  吉玛并不想害尹天翊,可惜造化弄人,尹天翊如果在金阈,逍遥地做他的王爷,她也不会想要害他,

为了铁穆尔,就是杀人放火她也敢做。

  吉玛相信,尹天翊不适合铁穆尔,在传宗接代这一条上,尹天翊就做不到,其它还有许多事情,和前

王妃塔娜比起来,尹天翊简直不值一提。

  生长在大苑,吉玛早就听说过前王妃塔娜的事情,她是阿勒坦族长的大女儿,和铁穆尔从小就定了亲

,容颜绝丽,精通大苑语金阈语,骑马打猎不比男儿差,女红也是大苑第一。

  她贤明能干,把大苑一切琐碎杂事处理得井井有条,让铁穆尔放心出外打仗,如果这样的人是铁穆尔

的妻子,吉玛甘愿做她的婢女。

  可尹天翊不行,尹天翊只会拖累铁穆尔,其实打从第一眼起,吉玛就有些看不起尹天翊,可她不能让

任何人知道,一直卑躬屈膝。

  她相信苍天有眼,腾格里绝不会为他的儿子安排一个男人做王妃,所以她一直在等待......

  说不定,之前她所遭受的苦难,都是腾格里对她的试炼,让她遇见铁穆尔,让她鼓起勇气,用柔情蜜

意软化铁穆尔的心,总有一天,她会是铁穆尔的妻子。

  「对了,骀蒙在北方吧?」尹天翊完全不知道吉玛心里在想些什么,微笑道:「现在天气这么热,你

一个人去北方很辛苦,我派一队士兵保护你吧;多带几匹骆驼,我听说北边的河水都干涸了;还有,不要

走快捷方式,小路上还是有流寇出没的。」

  尹天翊细心的叮嘱,让乌勒吉玛良心稍有不安,她望着尹天翊的脸,情深意切道:「殿下也要多保重

,吉玛不能在殿下身边了。」

  毕竟是曾经共患难的朋友,尹天翊很舍不得,但是他怕乌勒吉玛心里难受,故作开朗道:「瞧你,又

哭了。起来吧,快去准备行李,再过两、三个月,我们不是又能见面了?」

  「是呀,殿下。」乌勒吉玛笑了笑,站起来,深施一礼,「殿下,吉玛这就告退了。」

  「好。」铁穆尔离开后,紧接着又是吉玛要走,尹天翊颓然,有一种突然之间,大家都离他而去的伤

感。

  「殿下,」乌勒吉玛离开后,宝音和巴彦走进御帐,「您让吉玛回去骀蒙了吗?」

  「嗯。」

  「那我们要少一个人去蒲离了。」宝音走到檀香木大衣箱边,动手收拾尹天翊的行李,一边说道:「

吉玛是个勤快的姑娘。唉,六、七月的太阳最毒了,老人挨不住,希望她别太伤心了。」

  「我倒是担心殿下啊,」巴彦也在一旁整理行李,这是尹天翊第一次出使其它国家,巴彦恨不得把所

有的东西都带上。「我让御医备了许多消暑的药,顶着烈日赶路,就怕殿下吃不消,就是壮年汉子,也在

太阳下晕倒呢。」

  「叫乌力吉从洞窖里运些冰块来吧?」宝音回头说道。这些冰块是冬季大雪天时,牧民特意冻在天然

洞窟里的,夏季消暑用,当然,这是王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

  「也好。」

  巴彦立即出去了,宝音整理好一个衣箱,抬头,看着坐在卧榻边,魂不守舍的尹天翊,暗暗叹息,难

怪歌里都唱相思苦,殿下一定很想念可汗吧。

  凝视片刻,宝音走到放贵重物品的描金箱子前,拿出象牙龙箫,放进行李箱子里。

  盛夏,天上飘着几丝云絮,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头顶,烧灼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大苑的夏天要比金

阈热得多,因为沿途毫无避暑的树荫,也没有客栈可以休息,让远行的人十分辛苦。

  尹天翊坐的车辇,是一辆非常宽敞又通风的华盖车,金色车顶,四周垂下长长的白色纱帐,由四匹骏

马拉着,内里则铺垫着芦苇杆编织成的席垫,席垫下前方有冰枕。

  在大苑,白色是吉祥的象征,意味着祥瑞、圣洁和喜庆,和金阈崇尚红色正好相反。刚来草原的一会

儿,看到大臣们清一色白衣、白鞋来拜见他,尹天翊真是吓得够呛。

  想到当时自己窘迫至极的模样,尹天翊的脸孔红红的,抬头看着纱帐外面,一千多人的队伍,又运着

几十车礼品,在草原上煞是扎眼,好在从大苑到蒲离只有一个月的路程,也无险峻的地势,应该不会再遇

到强盗了。

  被困流民营长达三个月,备受欺凌和毒打,尹天翊很怕强盗,尽管他对谁都没说,包括铁穆尔,希望

这可怕的记忆会随时间淡去,晚上仍会被噩梦吓醒。

  「殿下,该你了。」

  紫尧打开折扇的声音,让尹天翊突然回过神来,俊逸的紫尧倚靠着其中一个白色绣枕,乌黑的长发扎

起,穿著蒲离国华丽的衣裳,轻声催促尹天翊,尹天翊赶紧抓起棋子。

  「啊,又是我啦!」

  一月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路上又没什么可观赏的景致,两人就在车上下棋,聊天打发时

间。

  紫尧有他自己的车辇,不过,尹天翊觉得既然他们都是男人,要侍卫跑前跑后的传话太奇怪了,于是

邀请紫尧坐自己的车,紫尧欣然接受,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相处得十分融洽。

  尹天翊盘腿坐在席垫上,拧紧双眉盯着面前的棋局,紫尧执黑,他执白,而棋盘上,显然是黑子的天

下。

  「嗯......」挠头抓耳了半天,尹天翊手心里都是汗,犹豫不定地想在左边放下棋子。

  「殿下,周围一片都已经是我的棋子,您下这里,不是自投罗网吗?」紫尧适时提醒,轻轻扇着风,

「请小心考虑,这一局,我可是让了您十一个子。」

  「唉呀,知道了,你别说话!」尹天翊猛灌一口凉茶,撩起衣袖来擦汗,紫尧早就摸透了尹天翊的脾

气,脸上挂着笑。

  看着棋盘上的惨状,尹天翊深感自己的无能,这个时候,如果有天然在身边该多好啊,那个下棋从来

没输过的天才弟弟,尹天翊愁眉苦脸,抬头瞥见紫尧在笑,忍不住瞪他一眼。

  啪,尹天翊重重地放下棋子,「我就下这。」

  紫尧凝神注视棋盘片刻,忽然一笑,拿起黑子,紧挨着尹天翊的白子放下,「真是一着不慎─全盘皆

输啊,殿下。」

  「哎?啊......」尹天翊定睛一看,刚才还有两条活路的右下角,现在全被堵死了,他已经第─二十

一次完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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