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之路(花嫁2)(出书版) by 米洛
  发于:2010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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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因一纸遣送书而伤心离开的尹天翊,被好心的商队收留,一前往大戈壁,不料中途被流民营打劫。
尹天翊因为汉人的身分,被选为祭祀先祖的祭品,还得跟头目过一个晚上!
铁穆尔率领大军赶到,总算救回心爱的王妃,小俩口尽释前嫌,平安回返乞沃真部落,准备参加祭敖包会。
除了繁琐的仪式要学习之外,尹天翊还得应付太子那海,以及当地百姓的鄙视......
看来,王妃一职不是那么简单的呢!
第一章
天气酷寒刺骨,狂暴的风雪从最北的乞尔吉山脉,横扫没有遮拦的纥尔沁大草原,整个世界都被厚厚的冰雪覆盖起来,白昼是昏暗而又短暂的,那轮毫无生气的太阳,在肆虐的暴风雪中,显得摇摇欲坠......
顶着北风,眉毛和眼睫上都冻着霜花的尹天翊,艰难地随着运送黄羊的商队,往大戈壁的方向走着。
穿过大戈壁,便是中州,也就是金阈的领地,尹天翊现在只想回家,他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浑浑噩噩地跋涉着。
回家以后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也已经无所谓了,只要一想到铁穆尔,他的心就疼痛难当,喃喃地重复着,"我没有背叛你啊,从来没有......"
风雪更大了,虽然穿着很厚的棉袍,外披毯子斗篷,脚蹬皮靴,那冷还是像削尖的竹签般拼命往皮肤里刺,他不是大苑人,他第一次体会到何谓刀子一般的"白毛风",冷得直想哭。
商队的老板叫阿木古郎,是一个五十岁上下,宽脸直鼻,肤色褐红,土生土长的纥尔沁牧民,他经常往返于大草原和金阈边境,做黄羊毛皮的买卖,然后从金阈拉回瓷器、首饰、织布机等物,交给向他订货的牧民。
那天,他和三十多个手下,拉着三百多匹已经做过简单屠宰的黄羊,来到卜都附近的驿站,他看到驿站外面有三匹非常上等的马,心想是不是有贵族在这里歇脚。
大苑等级分明,阿木古郎不想惊扰贵族休息,就在外面搭起毡帐。
正当他和手下们忙不停的时候,驿站里走出两个虎背熊腰、身穿裘衣的男人,两人腰间都别着镶玉石的蒙古刀,阿木古郎一看,就知道他们官阶不低,大概是千骑长,更加不想惹事生非了。
那两个男人,将驿站外的马匹一一牵进简易马厩里,然后拍了拍身上的雪,一边说话,一边走进暖融融的驿站。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毛毡门帘后,阿木古郎也就继续忙自己的活。
但是突然地,他看到那两个男人脸色大变的冲出驿站,慌慌张张地四下寻找了一番后,跑进马厩,翻身上马,就像箭一样冲出了驿站,往白毛风将来的方向疯狂地疾驰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阿木古郎如坠五里雾中,但是贵族们的事岂是他管得?
摇摇头,他还是架起火盆抽自己的旱烟,等白毛风一停,他们就继续赶路。
可当他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去篷车里搬些食具时,看到一个人蜷缩在里面,阿木古郎大吃一惊。
"什么人?"他大喝,伸手,就把那披风掀了下来!
"汉人?"
看到那双受惊、惶恐的眼睛,阿木古郎皱起白花花的眉头,汉人和大苑人的外貌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比如肤色,汉人的皮肤都偏白,而草原牧民的肤色偏褐,那是牧民们像鹰一样自由倘佯在天地之间的见证:还有眼睛,汉人的眼睛多是淡淡的琥琯色,水灵灵的,而大苑人的眼睛,就像夜晚一样黧黑。
阿木古郎的呼喝,一下子引来了许多牧民,躲在角落里的尹天翊更不知所措了,那些人围着篷车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是逃跑的孛斡勒(奴隶)吧?"
"好像还是个少年,可怜呢。"
"老爹,怎么办呀?我们还要赶路呢!"
"可是我们也不能不管他啊,把他扔雪地里,准给狼吃了。"
"那送宫吗?"
"送官?太缺德了吧?"
阿木古郎打量尹天翊片刻,用汉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会不会说蒙语?"
面对阿木古郎一连串的提问,尹天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果说实话,铁穆尔会很快找到他,可是如果说假话,万一他们不相信,岂不是弄巧成拙?
久久地,尹天翊才犹豫地吐出一个词,"孛、孛斡勒......"
"果然是奴隶啊。"
"懂一点儿蒙语呢。"众人又纷纷低声交谈,"老爹,把他送回金阈去吧。"
按照大苑的法例,假若奴隶能独自越过大戈壁,回到金阈边境,那大苑骑兵就不会再追捕他,而是给他自由,但是如果在成功逃跑之前被抓住,那就是火灼之刑。
阿木古郎心地善良,他们商队曾经帮助过两个思乡心切、逃跑的战俘,现在这个汉人又会说一点蒙语,过关应该会更加容易。
"喝点马奶酒,到帐子里来吧,"阿木古郎慈祥地说道,"不会把你交给骑兵队的,车子里冷,你会冻伤的。"
阿木古郎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里,流露着牧民特有的淳朴和善良,尹天翊感激地点点头。
尹天翊迈下篷车,在那一瞬间,伸手扶了他一把的阿木古郎突然发现,那毫不起眼的毯子斗篷下的衣服,竟然是价值连城的雪豹裘衣,大吃了一惊!
雪豹的皮毛呈灰白色,细密而柔软,由雪豹皮做成的裘衣,十分保暖,再酷寒的天气也不会冻伤,可由于雪豹生活在终年冰封的高山上,昼伏夜出,很难捕获,一般只拿它的皮毛做帽子,整件的裘衣,大概只有族长以上的贵族才会有。
一个穿着雪豹裘衣的孛斡勒?
阿木古郎疑窦顿生。
在临时搭建的毡帐内,阿木古郎又再次打量尹天翊,除了穿着不合身分的衣服,这个汉人似乎没什么特别,也不像是小偷。阿木古郎决定,还是先观察他一阵。
之后几天的相处,阿木古郎发现他是一个话不多,能吃苦,而且还挺聪明的孩子,教他赶车、扎帐篷、煮奶茶,很快就学会,对人也很有礼貌,阿木古郎还满喜欢他的。
十七日后,商队接近大戈壁,俗话说露财是非多,大戈壁又有许多强盗流民,怕尹天翊穿着雪豹裘衣会惹祸,阿木古郎拿出自个儿孙子的旧棉衣、旧靴子,把尹天翊打扮成普通牧民的模样,还送他一双很保暖的手套。
尹天翊很感激善良的阿木古郎,不仅救了他,还把他当作亲生孩子看待。
一天,当他们和另外一个商队擦肩而过的时候,尹天翊用雪豹裘衣,和对方的商人换了一个精致的驼皮酒囊,送给老爹做为谢礼。
阿木古郎很高兴,不过也很吃惊,尹天翊知不知道雪豹裘衣有多昂贵啊,就这样随便地交换掉了?
这样的行为,又颇像不知百姓疾苦的贵族子弟。
但是转念一想,那是尹天翊的东西,他要怎么处理,谁都无权过问。
偶尔,他也发现,沉默寡言的尹天翊,会用一种哀恸的眼神凝望他们来时的方向。
真奇怪,他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金阈吗?
为什么还用这样悲戚的、沉痛的眼神,回望纥尔沁呢?
他究竟在想什么?
阿木古郎觉得尹天翊有许多谜,或者说......许多哀伤,但是无论怎么询问都不开口,大概做为汉人奴隶,曾经吃过很多苦头吧。
唉......
阿木古郎又在心中歎息。前几年的战乱,各部落都有男儿丧生,大家对汉人都十分仇视,可是别人家的孩子也是爹妈生养的,阿木古郎实在不忍心看着他们被活活打死,所以能帮就帮,一点也不后悔。
而今已经定了三十来天,等越过大戈壁,就到了大苑与金阈的边境,尹天翊也就能回到故乡了。
阿木古郎仰望着蓝天默祷,祈求腾格里(长生天)保佑他们,顺利穿过危机四伏的戈壁滩。
拖着十二辆板车、五辆篷车的大商队,顶着风雪在大戈壁中央地带缓慢行进着,尹天翊知道离扎营的时间还早,即使冷得想哭,脸颊和手指都僵硬了,他还是一声不吭,跟在其中一架板车旁边,努力走着。他不想拖累老爹的行程。
远远地,他们看到一个用石头堆起来的敖包,孤零零地耸立在冰封的商道上,石堆上插有早巳干枯的柳枝,还有五颜六色的神幡。
尹天翊知道这些敖包对草原人来说是很神圣的,就像汉人的庙宇,是一定要跪拜的。
果然,商队到达敖包附近后,阿木古郎下了马,抽出随身携带的蒙古刀,割下一缯马鬃,又取了些干粮,大步走向敖包献礼,其他男人也下了马。
一匹拉板车的骆驼近日来腹泻,精神萎靡,此刻有些烦躁地用蹄刨雪,还想走出伫列,尹天翊跑过去用力拉住它,但是--
隆隆的马蹄声就像夏日的惊雷,又像是一座山轰然倾倒下来,连大地都在震动,尹天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惶地左右张望。
远处,白茫茫的山梁后面,突然窜出了黑压压的一片人,他们举着火把大声吆喝,骑马飕飕飞奔下山坡。这是很危险的,万一马蹄陷入雪坑,折断了腿骨,人会摔个七窍流血,可这些人,像是十分熟悉地形,避开了积雪下面的坑洞,直冲商队而来!
"是流民营!"
"快把刀拿出来,点火!点火!"阿木古郎老爹在前边大喊,从马背上抽出一把镔铁大砍刀来。
马倌手脚发抖地从口袋里取出火石和小刀,他要点燃一根用红柳、芨芨草和马粪制作成的火把,这火把冒出来的黑烟,在雪地上非常显眼,能让五里外的哨亭看见。
但是火把才点燃,流民营就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他们首先射出火箭,击中了篷车,燃起熊熊大火,然后用锋利的奇形怪状的武器,见人就杀,霎时,叫喊声、打斗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马倌的头被一柄斧头砍了下来,血喷溅而出,雪地顿时变成了殷红色的地狱,骇人至极!
对方大约有四十多人,和商队的人数相当,所以他们会首先砍死拿着刀反抗的牧民,尔后是没有反抗能力的老人和少年。
看到一柄长矛狠狠刺穿老爹的胸膛,尹天翊两眼一黑,跪倒在地。
"快,骑上马快走!"混乱中,一个年轻的牧民用力推了推吓呆了的尹天翊,仓皇地说,"老爹交代过,若有强盗,让你先走,你是汉人,他们最憎恨的就是汉人!"
他拉起尹天翊,才把他推向一匹马,一枝火箭就飕地射了过来,贯穿年轻牧民的脖子,直钉到后面的木板车上。
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尹天翊睁大眼睛,放声尖叫!
"汉人?"一匹高壮彪悍的蒙古马上,一个蒙着红色头巾的男人喃喃自语,他就是这帮土匪的头目。
他发现了跪在板车旁边的尹天翊,皱一皱眉,拿起他的武器,那装有铁链的大石锤直往尹天翊头上狠狠砸去!
"呜--"
悠长的号声划破天空,那是大苑骑兵即将赶来的讯号,大石锤在那一刹那间,砸在了尹天翊身边的雪地上,溅起几尺高的雪和汙泥,尹天翊跪在那里,动也没动。
"鞑子军队来了,拉上货,我们走!"
强盗们呼喝着,骑着马,将所有的货物席卷一空,留下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往山谷那边狂奔而去。
尹天翊浑浑噩噩地跪在血泊之中,噩梦降临得太快,也太残忍,他抬起头,望着那些尸体,那些热情帮助他,甚至在最危险的一刻,还是只想着救他的人们......
尹天翊的心,就像被锋利的锉刀来回地锉着。
他好恨,好痛......为什么他平时不多学一些武功?
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人要死?
为什么......
尹天翊扑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忽然,有一个强盗不甘心没抢到值钱的宝贝,脱离已经远去的马队,独自折返,直冲尹天翊而来,年轻的奴隶也是能卖十几两银子的。
尹天翊只觉得肩膀一疼,人已经被拽至马鞍上,他倏然瞪大眼睛,想叫,嘴里被强塞进一团红布。
"唔!唔!"尹天翊愤恨地又踢又蹬,不肯服从。
男人狠狠扬了尹天翊一个耳光,显然是经常烧杀掳掠,从腰问抽出麻绳,俐落又强硬地捆了尹天翊的双手。
男人大喝一声,飞快策马狂奔,追向前面那扬起茫茫白雾的大队。
在颠簸不定的马背上,尹天翊仍然在挣扎,情急之下,他看到男人马鞍上悬挂着的武器,一把弯月形的匕首,想也没想,用双手拔出,用力扎向男人的大腿!
一声狂躁的马匹嘶鸣,男人猛地勒停了马,以愤怒、残忍的眼神瞪视着尹天翊,他拔掉匕首,顾不得包扎那汩汩冒血的伤口,穷凶极恶地卡住尹天翊的脖子,愤怒的骂着,像是要把尹天翊活活掐死!
尹天翊拼命捶着男人的手臂,可是他根本抵挡不过男人的蛮力,眼睛前面一阵阵发黑,嘴角和鼻腔都流出血丝,他愤恨而不屈服的眼神越来越涣散。
就在命悬一线之际,流民营的首领赶到,他举起马鞭,制止了那个恼羞成怒的男人,在他面前嘀咕了什么,男人讪讪地放开了尹天翊。
"把他带回去,他活着比死了有用。"这么吩咐后,首领一夹马腹,疾驰到队伍的最前面。
由于流民营撤退的速度很快,大苑哨兵赶到后,追了十多里路,还是没有发现强盗的踪迹,便快怏收兵了。
暴风雪又刮起了,在茫茫风雪中显得毫无生气的太阳慢慢下坠着,尹天翊像被货物一样捆在马背上,茫然地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和雪花后面,那看似很近,却怎么也触摸不到的阳光......
"铁穆尔......"尹天翊微弱地翕动着嘴唇,意识越离越远......
中州,金阈都城上京。
被送去大苑相亲的瑞王爷尹天翊,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这件事在皇宫内还是秘密,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大苑可汗铁穆尔披星戴月、千里迢迢疾驰至上京,连亲卫军队都不带,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突然失踪的王妃,还能为了什么?
大苑可汗低声下气,心急火燎地赶到皇宫,却碰到一个钉子。
青龙帝找了一堆借口,不愿意见他,只是每日送礼设宴,招呼得无微不至,等好不容易同意见面了,可就是闭口不谈尹天翊的下落,一副"嫁出去的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既然覆水难收,王弟的下落于我何干?"的样子。
对方是金阈天子,铁穆尔也不好硬来,更何况,还有那个狐假虎威,摆明看好戏的贺兰隆!
这一日,铁穆尔是再也坐不住了,他的心在痛苦和思念中煎熬着,他好担心尹天翊,觉得他在某个地方受苦,每晚都在噩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单衣!
他愿意拿可汗之位交换,愿意拿生命交换,只要他最爱的人能够平安,但是......就算这样也不行吗?
铁穆尔心痛如绞,"天翊,你究竟......在哪里呢?"
因为强烈的思念,铁穆尔的双拳绷紧着,青筋暴突出手背,关节泛白,他不能再这样空等下去了,就算要和青龙帝翻脸,他也要找到尹天翊!
"这里是御书房,未经通报,任何人都不得擅闯!"
穿着黄铜铠甲的禁卫军着急地拦住铁穆尔,但是才靠近一步,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打飞,铁穆尔昂首直入皇宫内院,没人能拦得了他,一个又一个禁卫军败下阵来,鼻青眼肿,丢盔卸甲,简直狼狈不堪!
"砰!"又一个士兵被连人带兵器的打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御书房内,正在批阅奏折的青龙帝停笔,抬起头来。
"天颀,别理他。"紫檀木书架那边,一个声音冷冷响起。
时值二月,天气还冷,偌大的御书房内架着一尊雕麒麟的黄铜暖炉,炉子里燃烧着银炭,炭火正旺,周围暖烘烘的,贺兰隆就坐在暖炉边一把铺了裘皮的圈椅上,查看着吏部递上来的文件。
贺兰隆不仅是护国大将军,也是尚书令,统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是众尚书之首,他要做的事,从官吏的任免、考课、调动,到百姓的户籍、赋税、屯田、水利,可以说是无所不包,无所不统,比皇帝还要忙碌。
最初,贺兰隆是在皇宫前院的文华殿,和众一品官员一起商议国家大事的,但是他嫌那些老掉牙的官员迂腐,做事太慢,一些琐碎杂事都要商量几天,于是很多事情都绕过他们,独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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