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欢颜————清凉水晶
清凉水晶  发于:2010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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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病?”谢黎冷哼一声,挥开他的拉扯。“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神志全失。这种疯病药石无医,怎能说是小病?”

“那,那……”江子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脸色灰败眼中无神,摇晃着站立不住,坐倒在沈秋床边。不顾谢黎就在一旁,俯下身将沈秋抱在怀里轻抚。“那该怎么办……难道他会疯一辈子……”

“哼……”谢黎眯起眼冷冷地瞪他,险些控制不住扑上去将他推开,深深吸气才压下了怒火。“他的疯病无法治,但他身体上别的病症却有治愈的可能。”

“什么病?”江子洲仍未从打击中回神,呆呆的回头。

“他的不举之症。”

江子洲猛然哆嗦,摇着头抱紧沈秋。“不,不用!他只是疯了,别的一切都很好,不用你来治!”

“夏大人……您的喜好真够奇特,竟然喜欢疯傻之人。”薄唇勾起一抹冷笑,谢黎嘲弄地看着他。“早听说尊夫人痴傻了很久,您却仍然娶她为妻。今日一见才知,原来您不只是娶了妹妹,连兄长也一并娶入家中……做男妾么?”

“谢先生,您误会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江子洲掩饰着干笑几声,放开怀抱中的身体。“我与他自幼交好,如今他更是我的舅兄。沈家只剩下他们兄妹,若他也变得疯傻,该如何告慰岳父岳母的在天之灵?我也是过于心焦,让谢先生见笑了。”

“如此谢某失言了……夏大人真是情深意重,可敬可佩。”

谢黎说的面无表情,江子洲拿不准他是不是在讽刺挖苦,却又听他继续道:“令舅兄的疯病虽无法治愈,但却有办法缓解,只是需要时间慢慢调养。”

“太好了!请谢先生立刻帮他医治。”他惊喜地站起,只要沈秋能渐渐好转,不会再象现在这样见到人就卑贱的求欢,就算他不记得自己是谁,哪怕他今后只能像傻姑那样痴傻也没有关系。

“治他的疯病并不急于这一时,他现在很虚弱,要先休养好才能施以重药……”谢黎说话间眯起眼似笑非笑,嘴角微微抽动。“还要请夏大人千万记得,如今他的身体虚损太过,绝对不可再与他行房……否则不但疯的更厉害,连性命也有可能不保。”

“您,您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会与他……”江子洲的脸色红白交替,背后冷汗直冒。

沈秋此时却在床上不安的翻动,哼哼着似是将醒,江子洲顾不得再理谢黎,忙又坐回床边,摩挲着他的后背安抚。

谢黎心中一动,知道他是不愿自己再说下去,以免惹恼了夏明轩会对自己不利,才故意装做将要醒来。想到他是担心着自己,不由神色转柔胸中涌出股股暖流。

无尽欢颜 040

“夏大人请放心,谢某从不会多嘴病患的私事,只是从医者的角度,才会这样提醒大人。”谢黎说罢拱手向他道别,“我要去仔细研究医治的方法,恕谢某先行告退。”

命阿成带他去客房休息,江子洲看着重又酣睡的沈秋,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如今只有寄希望于谢黎,能让他尽可能多的恢复一些神智。

谢黎开了方子,以药物辅以针灸,每日尽心为沈秋医治。但是当日江子洲用的春药太重,憋的时间也太久,他的精元虚损脉络不畅,却也并不是轻易就能治得好的。

只是江子洲怕他那种不堪的疯态被谢黎看到,每次施针,总要将他绑起封住嘴巴,等他医治完离去后才肯为沈秋松绑。

“夏大人!您总是这样绑着他,气血不通,会影响他的康复!”这日看到他又被绑起,谢黎忍无可忍,甩手站在一旁。

沈秋被堵着嘴巴,喉中发出呼呼的笑声,被绑紧的身体在床上扭来扭去。

“谢先生,您看他这个样子,不绑起来,您扎针恐怕都扎不对地方。”江子洲黯然垂头,这样绑着他最心痛的是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他二人还正僵持,阿成突然神色慌张地跑来,附在江子洲耳边低声道:“少爷,京中来人,请您立刻去接圣旨。”

江子洲心中一突,虽然因沈秋的事耽误了回京的日子,但皇上也不至于专程下圣旨来召自己回京吧?

“谢先生,今日我有急事,请您先回去,明日再来为他医治。”

谢黎面无表情地看他,“我是无所谓,但他的治疗若有间断,之前的努力不但前功尽废,而且他好转的希望也更加渺茫。这样好了,我给他用些药物让他睡着,然后我再为他扎针,您不在这里守着也没有关系。”

接旨的事拖不得,现在也只有如此。江子洲点头应了,亲眼看着沈秋吃过药后转入熟睡,又吩咐了齐杜二人在门外守好,他才匆忙赶去接旨。

手中轻薄的圣旨,握在手中竟重如千斤。江子洲一身冷汗,如被定住般硬直着身体的无法动弹。

“夏大人,您不用着急,那修武县令定是因您参了他一本,为了保住他的官职,才会如此反咬一口。”

前来宣旨的刑部官员与他交情不错,笑着拍他肩膀安抚。“这次的事都怪那昌平侯宋致,是他做了修武县令的靠山,不依不饶的硬把此事闹大。圣上为了以示公正,才把这案子交由刑部会审。其实咱们都明白,圣上更是心中有数,夏大人您一向清正仁厚,而宋侯爷却是因为得不到公主的芳心一直记恨于你,所以趁此机会公报私仇。”

“是……公道自在人心。我只是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一时惊讶罢了。”江子洲强笑着将圣旨收起,心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所以要让您的大舅子出堂,与那告了您的女子对质,真相自然大白。哼,我看那女子定是受了修武县令的指使,否则普通百姓哪敢上告朝廷的三品大员。”

万没想到那叫阿月的女人,竟敢告自己欺压良民,绑架了她的未婚夫,更没想到修武县令为了保住乌纱,破釜沉舟的带她上京告状,又被自己的对头利用了此事,以至于皇上急召自己回京受审,还要让小秋当堂与那女子对质……

心中骤然收紧,小秋现在的样子,怎可能上京与她对质?他疯的突然,定会被昌平侯拿住这一点,硬咬成是我为了不让受害者作证而故意害他成了疯子,以此来治我的罪。而且就算他不疯不傻,我那样对他,他又怎么可能向着我说话,只怕他会利用这个机会,令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送走宣旨的官员,已到了掌灯时分。顾不上其他人的安慰询问,江子洲恍恍惚惚回到他所居的院落,谢黎已经离开,沈秋正安稳地睡在床上。

“小秋,我该怎么办……”抚着他的睡颜,江子洲忍不住上床,躺在他身边将他紧紧搂住。“那个女人告我绑架了你,我的敌人以此为借口,要把我推上刑部大堂受审。可是你疯了,没有人能为我辩解,也许我……”

他咬紧嘴唇说不下去,也许我会被治罪丢掉官职,也许我以后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你。忍不住解开他的衣襟在他胸膛细细抚摸,才发觉他比从前瘦了很多。

小秋,对不起,我不但没有照顾好你,还把你逼成了疯子……呜……若我被革职流放,今后谁来照顾你,你这个样子,怎能生存的下去。

江子洲抱着他低声哀哭,却不知黑暗中,沈秋早已睁开了眼睛。

天还未亮,江子洲便穿衣起来呆呆地坐在床头。今日就要带沈秋回京,心中却仍无头绪,丝毫不知该如何应对。

“少爷,少爷您醒了么?”门外响起阿成的唤门声,他心神恍惚的开门让他进来,便又坐在一旁发呆。

阿成看了眼床上未醒的沈秋,欣喜地拿出一张发黄的纸,送于江子洲手上。“少爷莫要心忧,您只是当局者迷,您忘了我们手中还有这个吗?”

“这是……”接过打开,竟然是合欢的卖身契。

“这是他卖身于黄家的身契,上面有他的画押手印,尽管他疯了,但一对证就能验明他的身份。当年他本该做为黄家的财产被官府收缴,却被他趁乱逃走,又为了逃避捉拿改名换姓,所以少爷您只是明察秋毫捉回了逃奴。若真的追究下来,您也不过是个官奴私占的罪名,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反正他疯成这个样子,我们手中又有证据,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子洲默默地看着那张契约,摇头轻叹一声。“阿成,去点蜡烛来。”

阿成以为清晨室内黑暗他看不清楚,忙点了蜡烛放在他旁边的桌上。江子洲却将那张纸折了折,凑到火上点燃。

“少爷!”阿成吓的急忙上前扑打,却被他侧身躲开,艳红的火苗迅速吞没了那张发黄变脆的契约,很快变为一堆灰烬。

“少爷!您这是做什么!”阿成欲哭无泪,沈秋疯了,难道他也疯了不成!

“我已经逼疯了他,怎能再为他安上官奴的身份……当年我就不该留下这张身契,应该同江子洲的那张,一并毁去。”年青有姿色的官奴,大都会被送往边关的军队中充为军妓,就算我被判为有罪,也不能让他落入那种悲惨的境地。

飘散的烟灰会永远带走这个秘密,小秋,你已彻底脱离了合欢的身份,你真正自由了……是我决断的太晚,害得你疯疯癫癫。但是,但是若非到了再也无法守住你的地步,我又怎能舍得放你离开?

慢慢呼出胸中郁结的闷气,江子洲自嘲地苦笑。若能时光倒转,只怕我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仍会再一次的伤害你。

“阿成,若我真被革职流放,请你代我照顾沈秋。”他拉住自己忠心的仆人,郑重地向他恳求。“这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

“少爷!少爷……”阿成颓然跪在他脚边,呜呜痛哭起来,房中一时愁云密布。

无尽欢颜 041

沈秋望着床帐,心中百转千结,良久才长叹一声。

“别哭了……我上京为他作证就是……”

“呜……你疯成那个样子,能做什么证。”阿成仍自呜咽着哭泣,却突然一声惊叫。“你!你怎么!”

江子洲不敢相信地扭头,正看到沈秋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肩膀,又顺手捋了捋散乱的长发。

他坐在床边,神色安详平静,毫无疯癫之相。虽然他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始终不肯向自己看上一眼,但是却仍能看到,他的眼中还是那柔和到令人心醉的光芒,忍不住想将他抱在怀中疼爱,汲取那种暖暖的温柔。

可是,却不敢上前半步。

“小秋,你醒了么……”他小声的呼唤,似是胆怯般,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境。

过了半晌沈秋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醒来了。”

原来你是装疯啊?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没事就好,小秋,这一段日子,你真的吓死我了。

嘴巴张了几张,想轻松的与他说上几句,却怎样也开不了口。造化弄人,只是朝夕间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了你的手里。你会借机来报复我吗?你会不会永远离开我?

我不怕你报复我,我只害怕你离开我……

他紧张地望着沈秋,胸口抽痛地说不出话。几乎不用去想,那个结果,早已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

一阵压抑的沉默,沈秋终于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我去证明你没有绑架我,你放我离开。”

与从前一样好听的清亮声音,说着他最不想听到却又早知的答案。

被他清澈的视线压的透不过气,他低下头,却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事到如今,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但那个‘好’字,却咬着牙怎样也不愿说出口。

“少爷,少爷……”听到阿成的轻唤,他这才抬起头,却不知何时脸上已满是泪水。

“好……你为我作证,我放你……离开。”短短几个字,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话音刚落,他便再也控制不住,抱头蜷在椅中,呜咽着大放悲声。

“没事了,少爷,都会过去的……”阿成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忍不住看向沈秋,眼中却有深深的焦虑与怀疑。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借住在知州府中,苏州的官员们虽知他找了赛华陀前来诊病,但都以为是为夫人求医,却不知疯的是夫人的兄长。所以他们都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妥,本来只是多年不见的亲人团圆,却硬被诬陷成强掳良民。这摆明了是昌平侯泄私报复小题大做,到时只需让他的舅兄出堂对质就可真相大白,实在没什么好值得担忧。所以他们仍是热热闹闹地摆下践行酒宴,准备送他回京。

“少爷,李大人请您前去赴宴。”

时近中午,阿成前来请他顺便为沈秋送饭,却看到他们仍是默然坐于房中,似乎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动过地方。

“小秋,我去了……你,你也吃些东西,不要饿坏了身体。”

沈秋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二人走出房外,四下无人时阿成却突然紧走两步,跪于江子洲身前。

“阿成?你这是干什么?”

“少爷!万万不可让他上京对质啊!”阿成害怕的声音颤抖,如果沈秋真是疯子还好,但现在他若到了公堂上,恐怕会发生最最可怕的事情。少爷本非自由之身,又以虚假的身份考取功名,若被揭发出去,可是欺君砍头的大罪!

岂能不知他想的是什么,江子洲弯腰拉他起来。“皇命如此,让我带他进京当堂对质,若不去,不但违了皇命,更显得我心虚有假。所以就听天由命吧,他若真要报复我,也是我罪有应得。”

黄家虽然破散败落,但真若寻找的话,并非找不到曾见过自己的黄家旧人。昌平侯一心要将我除去,若小秋说出我曾经的身份,虽已没了物证,但他定会以此为线索仔细查访,找出足够的人证来证死我……小秋,就让我来赌一赌吧,把我的命,压在你的一念之间。

“不,您不可以有任何危险……”阿成却不住摇头,手心冒汗,哆嗦着握住他的手。“少爷,杀了他……杀了他就安全了!”

“你胡说什么!”江子洲猛然色变,一把将他推开。

“不只是您,想想您的姨母,夏夫人与夏老爷把您视若己出,他们冒了多大的风险为您隐瞒,您若出事,岂不是会连累他们!”

“那也不行!你想也不要想!”江子洲愤怒的又踢他一脚,“你若敢伤害他,我先杀了你!”

“少爷!阿成愿为少爷而死!求您听我一言吧!”阿成不放弃地伏在地上,不停叩头。“沈秋一定对您怀恨在心,他怎可能不借机报复!我会想个借口,承担杀人的全部罪过,绝不牵连到少爷身上!”

“你!你不要再说了……这是我与他的事,没有人能帮我顶罪。”看着自幼一起长大忠心耿耿的阿成,江子洲心中一阵翻搅,走上前将他搀起。

“阿成,我一直很感激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有今天。但是已经够了,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而且此事你也帮不了我。”他低声叹气,慢慢劝他打消这个可怕的念头。“你现在是我的管家,若你在这时杀了沈秋,不管你有何天衣无缝的借口,都只会被认为是我指使你杀人灭口。杀人也是死罪,反正都是死,又何必再搭上你的一条性命?而且皇上英明仁慈,我这些年对朝廷也算有些功劳,我虽欺君,但他应会只治我一人之罪,而不会追究夏家连带的过错……所以就让我们赌一赌吧,小秋他,并不一定会把我的事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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