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们进进出出不知道在搬运什麽东西,元际看到好多个布袋子,看上去挺大的,里面装著什麽看不清但可以看出来那袋子里面是活的东西。
看这个体积元际不能告诉自己这里面是什麽活狗活鸡的,难道是活人?他趁著夜色和他们没有注意又下了屋顶偷偷地摸到了一个角落里。
很多袋子被扔在一个房子里,离得近了元际才听到袋子里面不断发出的“呜呜”声,他跳进了窗,一个袋子一个袋子摸过去,里面是人,对他这种动作反应特别大,这更加深了他的猜测,於是他小声说:“你们都别动,我救你们出去,不过我现在要问一下,你们中间谁是夕颜?”
听到他前面的话里面都安静了下来,来人是来救人的,自然也要试试是不是真的,只见中间有一个袋子不但没有安静下来还不停地动来动去,里面的声音更大了,元际靠近了那个布袋子,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很熟悉,他知道这是夕颜,便边说话边给他解袋子:“你别著急,我马上就救你出去,你没事的。”
当他看到夕颜的脸时他都有些不敢相信,头发乱糟糟得跟草一样,脸都瘦下去了一圈,眼睛中都是血丝,他这是被关在这里多久了,元际心疼地摸著他的脸,把他嘴里塞的东西拿掉,夕颜看到他的时候眼眶中已经含满泪水,嘴里脱了束缚当即就想大哭出来,元际适时捂住了他的嘴,告诉他现在不能哭,不然就要把人都招来了,他把夕颜好好地从袋子里面解脱出来,却见夕颜一下子扑到自己身上,无声地发抖,他这麽一扑元际都感觉身子往後一退,可是感觉到夕颜的下巴在自己肩膀上不断抖著,他也不可能再调笑於他。
救下了夕颜,他又把房子里面其他的那些人放了出来。
西子雨(四十四)
他让所有的人都听他的指示,逃是一定要逃出去,如果他只带夕颜出去他根本不考虑这麽多问题,可是看著房子里还有大概十几个人,元际一下子头都大了,可是怎麽也不能放著他们不管。
“记得,一会我告诉你往哪里跑你就往哪里跑,一定要快,”元际的头埋在夕颜颈窝又小声说,“如果不能带出去他们,你也要自己赶快跑,我可是来救你的,要是你太笨,那我可就算你打赌输了。”
他轻轻拍了拍夕颜的背,就好像在安慰一个小动物,只见夕颜咬了咬嘴唇只是拼命点头,然後他便和其他人照制定好的路线从窗子钻了出去。
也许是以为这些人根本不会跑掉,所以防守们都放心地喝酒去了,元际看著他们走,然後一边警惕地注意著後面。
逃脱危险的人们太过兴奋脚步的声音变得大了,那些守卫似乎察觉到了不妥,果然在看到这样一群人已经逃出来後都抄起家夥追了出来。
夕颜只知道听元际的话拼命地跑,後面的声音他根本不想听,明明知道他怕死,可是怎麽总遇上这样的事情,心都快跳出来了,忽然想起元际怎麽办,可是他决定不下来到底是停下来还是不停。
就这麽犹犹豫豫的,就感觉自己身後一个强力袭来,自己是不是跑太慢了,可是听到後面熟悉的呼吸声,他突然很想回头,却听後面的人笑著对他说:“你怎麽跑这麽慢,这不是让我不放心吗?”
元际?他已经追过来了?夕颜觉得有块石头落了地,想到这些毛贼对元际来说或许真的是不值一提。
“他们都跑远了,我现在带你走。”
元际的话还飘在空气中,夕颜只觉得自己脚离了地,等到再反应过来已经和元际骑在一匹马上奔跑在了回杭州的路上。
“你去找我干什麽?”元际跑了很远以後才问。
“我,我看你这麽长时间不回来,怕你不回来了,”夕颜听著身後的人的心跳声,任风擦过双颊不知怎麽的话就说出来了,“我就去找你,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想我就直接说,干什麽不承认?”元际看到夕颜含羞带怒的表情心里只觉很爽。
“钱都没了。”半天後夕颜来了这麽一句。
原来夕颜去找元际在路上遇到了这麽一夥强盗,那夥人抢钱不说还把他绑了起来丢在那破屋子里,那时候他也才知道原来不是只有自己被抓来,按照那夥人的计划来说是要绑架他们再找他们的家人要钱,他们看夕颜的穿戴觉得夕颜有钱自然更不会放过。
“幸亏救你出来了,不然我都没办法救你了。”元际的口气很无奈,明显告诉夕颜不会去赎自己。
“我连那点赎金都不值?”夕颜的拳头马上就要挥上元际的脸。
元际摇头,就要见拳头落下,说道:“当然不能那钱说了算,你可比那钱值钱得很,敢绑我元际的人,他们算错了。”
夕颜看著元际笑起来的眼,最终那拳头还是收回去了,自己心里安慰自己,他的拳头对元际来说根本没有用。
西子雨(四十五)
这场连抢劫到绑架的事件就这麽过去了,尽管夕颜回到杭州城内还是很担心哪天出门又被人绑架走,这种担心让他出门都小心翼翼的,也不敢穿太好的戴太好的,到後来再出去他便一定要带上元际,可是事实证明他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如果这种事情能经常遇到,你的脑袋早就不在脖子上了。”元际跟在夕颜身後,他本来是很喜欢和夕颜出去的,毕竟这是一件很甜蜜的事情,可是时间长了他就开始头疼了,但是这话他自然是不能明说的,於是开始心不在焉。
“怎麽了?”看到夕颜忽然停下了元际有些纳闷,环顾了下四周没什麽不对劲的。
“走错路了。”夕颜只说了这麽一句便想回头,元际这才发现他们前面正是一家钱庄,钱庄的幌子看得分明,叫做“银来”。
可是夕颜毕竟还是反应慢了,钱庄门口那几位是干什麽的,一眼看到夕颜便招呼了几个人上来说话。
“这不是惜女楼的夕老板吗,怎麽走到门口不去坐坐,您今儿个带钱来了吗?”领头的一个说道,话说著客气,可是任谁也都听得出这是反话。
原来是夕颜欠了钱,前些日子夕颜被那些强盗抢去了不少钱,可是按道理来说也不应该没钱还账吧,再看夕颜的表情,显然是没有钱还的样子,元际遇到过什麽事还真没遇到过没钱还的事情。
“我们正打算过去呢,没想到你们过来了,这样,钱我们没带著,下午你派人去惜女楼取,把票都带上。”元际在一边发了话。
本来是要看夕颜热闹的,不还钱怎麽也得找点茬子,不过在钱庄的人眼里还是钱是最要紧的,再怎麽乐意打人只要钱到手了自然也不能找人家麻烦,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想著也不会比现在更吃亏,便说下午一定去找夕老板。
看著那些人走,夕颜这才著急道:“你说什麽呀,我现在根本没有钱还,你让他们来拿什麽?”
元际只管向前走著,也不答话,只有夕颜一个人在那里怄气,心里只骂元际不瞻前顾後的行为,这下出了丑他一定要看自己笑话,手里的丝帕都快要被他撕成条了。
夕颜回到惜女楼就开始招呼小九收拾东西,元际叉著双臂站在一边看:“你到底要干什麽?现在还没过年呢,你收拾什麽?”
“我收拾东西赶快跑啊,不然他们来了你让我给他们什麽,之前被强盗抢了钱不说,因为平常花销太大我欠了太多银子,最近几天上头严查青楼楚馆生意不太好,你让我拿什麽还钱?”
他嘴里说著,手底下可是一点没有慢。
“但是现在也来不及了。”元际不急不缓地说著,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面通传说是银来钱庄来人了。
“坏了,坏了,我要赶快跑,元际,你的马借我。”夕颜见门已经出不去了,就想找个窗户或者後门走,元际却伸出手臂把他拦住了,不让他走。
西子雨(四十六)
“你看我的。”
元际的话没有时间再多说,却见早上遇到的那几个人便来了,果然来得人是不少,是怕被骗没有钱还吧,他们几个来了客气话说了几句便拿出几张票据来给元际和夕颜看,看看上面的数字,元际心中不由叹道,夕颜的这通花销真是不小,没办法他什麽都要好的,不知不觉地花钱就如同流水一样。
但见元际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道:“这上面的钱足够这几张欠条了吧,你们仔细著看看。”
钱庄的几个人反复看了看银票,果然是真的,而且连本带息都足够了,看来今天也没麻烦可以找,便说了几声打扰了,留下欠条离开了惜女楼。
“你怎麽有那麽多钱?”夕颜的话後面还有一句,就是你怎麽有这麽多钱我都不知道,可是他还是不能露出一副想钱的样子。
元际把那几张欠条都撕了,说道:“那都是我师兄的钱,我不过是拿来用用。”
一直以来尹凌天经常就会给他一些钱,其实元际也知道师兄开始给他钱主要是让他照顾师父的,只是这话尹凌天是万说不出来的,便以给师弟钱财的名义定期送过来,这一来二去的元际手里还是有些钱的。
但是元际这个人平素是用不上多少钱的,也没有必要和什麽人说,便一直留著到紧要关头才用,只是他没有想到要为夕颜付上这麽一笔突然间来的欠款。
“你师兄?”夕颜不知道心里想些什麽去了。
“你不用想了,我师兄成亲了,而且还有儿子,想也没用。”元际琢磨夕颜的心思,只是他没有说出尹凌天成亲娶的是什麽人,那是师兄的家事,他不多说。
“谁想你师兄了?”夕颜听出元际的话的意思来,马上否认,他自然要否认,因为他脑子里一直在想的是,元际和他师兄关系怎麽这麽好,他师兄会给他这麽多钱?心里不知不觉感觉酸酸的,这是什麽事呀。
“那就好。”元际看出夕颜的面色有些发窘,便也不多问。
又过了些日子,元际和夕颜所定的三月之期便已经到了,看著窗外地面上飘起的水花,夕颜放弃再去数自己手中的银两,自银来钱庄那次事情之後他虽然还清了债务,但是手头的钱除去惜女楼的正常经营外剩得却不多了,更严重的是元际帮他付了欠款以後理直气壮地堆他说,那些钱是要还的,元际只是暂时借给他应急,不过让他放心,他不会收自己半分利息。
可是想想那本钱,夕颜一个头变成两个头大,他就知道元际不会给自己这麽便宜的事情,当时自己信心十足地说自己可以把这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可是现在元际不要钱还则罢了,如果他现在逼自己还钱,自己恐怕真要流落街头了。
说曹操曹操到,元际掀起门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麽个样子的夕颜,早就猜到夕颜现在发愁的是什麽,他出门看了看今天的日子,想著自己怎麽也得让夕颜服一回才行。
西子雨(四十七)
“最近生意还好吧。”元际根本就是明知故问,他眼睛看向夕颜手中的册子,上面的数字简单了许多,看来手里没多少花销了,但他当做没看见目光又瞥向了别处。
“好啊,好得很,”夕颜强作笑颜心里不知道把元际“骂”了多少回,“这几天客人多起来了。”
“哦,那就好,有生意我就放心了,既然生意这麽好的话,那我们商量一下还钱的事情吧。”元际说话间就要坐下等著收钱,其实他是没有欠条的,只是他现在是比夕颜有钱的人,怎麽说也是掐著惜女楼的命脉,夕颜就算想赖账也是赖不掉的。
“今天天气这麽好,我们去游西湖吧。”夕颜拦下元际的话头就想转移转移注意力,所谓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更何况夕颜本来就是一个小相公,虽然想当初是醉春阁头牌相公,但是现在经过这麽多事,也知道生计才是最根本的,可是话说出口才知道这话有多离谱。
外面可是下著雨呢,虽然是初春,雨细细绵绵的,但是这麽走在雨里面湿了鞋子也会让人觉得扫兴,而且被人看著不被说成有毛病才怪。
看来今天是逃不过去了,於是夕颜抱著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站在元际面前不说话了,可是本来他已经准备等死了,却听元际说话。
“不错,那我们走吧。”
什麽?夕颜一愣,但是也反应过来白给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对於欠钱的事情古往今来人们的做法都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债主都不著急,自己又著什麽急。
两个人坐了轿子出门,那轿子一直走到西湖边上,元际示意轿夫停在当初他和夕颜躲雨的那个小亭子边,然後打伞下来,正好夕颜也从轿子中钻了出来。
看到这个地方,夕颜定了定神,他还是记得这个地方的,再看元际手中的那把伞,突然有种怪怪的感觉,元际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这次和自己来这里一定有缘故,只是元际不说,他也不好去猜。
“很久没有喝酒了。”元际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壶酒来,还有两只酒杯,递给了夕颜一个,自己留下一个,就要倒酒。
“你怎麽还带酒来了?雨天湿气这麽重你还喝酒?”夕颜就要抢过元际的酒杯,可是元际不给。
但见他笑道:“这点酒算不了什麽,莫不是你学会了心疼人?”
夕颜面上一红却佯装没有表情,既然拿不过来就算了,便由著元际倒酒,空气本就湿湿的,酒香飘在其中,让人似觉轻飘飘的,再加上氤氲雾气,倒是别有一番情致。
“你说巧不巧,好像在我印象中和西子湖有关的天气都是雨天,”元际仰头一杯酒下肚,“而且很巧的是和这天气有关的人也有一个。”
夕颜也回忆了起来,他已经不记得他和元际初次见面的豔阳高照那天的情景,只记得元际当时对自己爱搭不理,然後就是一场一场的雨,那把伞也就一直没讨回来,听元际说到河这天气有关的人,他心中一动,莫不是指自己?
西子雨(四十八)
酒杯碰到唇边,夕颜只想听元际後面说那个人的名字,一直以来他的目的就是让元际和别的男人一样多看自己几眼,可现在事到临头却觉得有些迟疑,怕到现在那人口中的人还不是他,心中也没有自己这个人。
“和你商量个事情。”元际没有再接著刚才的话来说,又说起了一段。
一听这个,夕颜的耳朵登时立起来了,千算万算没算到他跑到这地方还想著欠钱的事情呢,既然他现在找自己要钱,干脆自己先说话好了。
“我知道我欠你的钱,我夕颜也不是欠钱不还的人,只是今天我实在是还不了,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还。”说完话夕颜就盯著元际的脸看,想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闻言元际一笑,他笑得夕颜心里不断琢磨,可是现在想拿出点当初在醉春阁对付男人的手段来,又好像不合适,更何况元际不一定领情,琢磨了二十年的男人,可到今天他却琢磨不清楚元际这个人。
“这钱我可以不要,”元际说话顿了顿,他看到夕颜眼睛一亮,“但是要有一个交换。”
可以不要钱?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便宜事,可是这是元际说的话,夕颜还是会信,便问:“你要交换什麽?”
“你记不记得我们当时打得那个赌?”元际继续喝酒。
想到当初那个赌,夕颜明白了元际的意思,因为这场赌实际上是元际输了,今天正是赌约到期的日子,元际看起来是要不认账,可是想著那白花花的银子,夕颜有种想死的冲动。
“你是要说那赌主要我认输,你就不要我的钱了?”夕颜试探元际的意思,他明白这笔账一笔勾销就要践行赌约输了的代价,那就是和元际这个男人一起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