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孝拿着名片有点不知所措的上了楼,这个从昨晚出现的新朋友,实在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只是他单纯的脑袋不会想到太多的深意,只当是纯粹的好心人罢了。回家后如常的烧菜做饭,打扫整理,原以为又会等到深夜,却没想到梓明没过多久便回来了。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问:“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居然不告诉我?!”
看着阿孝一脸迷惘的样子,梓明忍不住耐心的大吼起来:“他,陈霆菌,今天开车送你的那个!他可是飞石唱片总裁的儿子,现在娱乐圈呼风唤雨的大红人,认识他简直就等于一步登天,你小子居然今天才让我知道!”
阿孝这才听明白,老实的回答:“昨天才认识的,下雨他送我回家,就……”
“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梓明揪着住阿孝的衣领吼道,“我天天这么辛苦,到处游击演出赶场到底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进唱片公司,成为签约歌手!现在居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简直天助我也!你有他的联络方式吗?快给我!”
“好像……有张名片……”阿孝赶忙从衣兜里摸出那张名片。梓明盯着名片好半天,发出神经质的狂笑,半晌才停下来。
那一晚,梓明吃了很多,还直说菜烧的真不赖,阿孝虽然还不太明白梓明为什么会如此开心,不过看到他舒展的笑容,心头便也宽慰了许多。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觉得梓明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只要能天天看到梓明的笑脸,让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可惜这种好气氛没能延续多久,第二天傍晚梓明回来的时候,糟糕透顶的情绪清清楚楚写在那张俊傲凌厉的脸上,边走边骂着“***什么东西?!我要有那样的老子一定比他混得好一万倍!妈的狗眼看人低!”阿孝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打搅他,只老老实实的躲在一边,却还是被一把抓住,按在沙发上。
“你知道吗?那家伙居然说我不够资格当签约歌手,只配在舞厅里唱!气死我了!!!他不就是有个厉害的老爸吗?有什么地方比我强?”
阿孝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哀怨的看着他。梓明怒骂一番后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突然抓住阿孝的肩头直直的看着他的脸,喃喃道:“那天我亲眼看见,他对你好像很关心的样子……为什么?你说!”
“我只见过他两面,他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啊……”阿孝肩头被扳得生疼,努力想要挣脱,却被梓明狠狠捏住下巴,更近距离的端详起来。
与其说是端详,倒不如说是检查更确切,梓明认真的看着阿孝的脸,那神态,仿佛是在检验一头将要买下的牲畜。半晌,他突然再次神经质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原因了,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阿孝被梓明笑得莫名奇妙,想发问却又不敢。梓明狂笑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冷冷的说:“我知道他关心你的原因了,也知道该怎么对付他了!”
4.
连续几天,梓明都好像很忙的样子,每每到深夜才回家。阿孝在进行着平时简单生活程序的同时,突然有了找工作的念头。
每天,除去家务,有很长的时间都是空白,他不爱看电视,又没办法读书,倒不如,利用这些时间,找找事做,贴补家用。存折被梓明抢走后,家里剩下的现金也实在没多少了。
想到便做,阿孝找了件梓明不要的套装,梳洗干净出了门。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阿孝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他知道以不识字,无学历的条件,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际遇,不过,没关系。只要能有工作,能赚些钱,能帮到梓明……什么也无所谓……
“先填一下这张表。”
“对不起,我……我不会写字……”
……
“保姆一般都是女孩子做,你这样年轻男孩子人家用了也不放心啊!”
“我们这里的厨师都必须有资格证书,对不起!”
“这里的卸货工平均每天工作十小时,强度非常大,搬的东西最轻也要百儿八十斤的,你可以吗?”
“导购员最少也要初中学历的,你这种情况我们不可能考虑。”
……
游荡了大半天,阿孝吃了无数个闭门羹,沮丧的走在街头。仰望四周,高楼林立,人群攒动,千百幢写字楼里不知多少人在忙碌工作,阿孝自嘲的笑了笑,想到一句不知在哪里听来的话:
世界虽大,却没有我立足的寸地。
肚子叫了,阿孝顾不上,只想再多试几家。不想身后传来汽车喇叭的声响。回头一看,一个带魔镜的男子正缓缓摇下车窗,笑着对他招手。
“嗨!世界真小,总是能碰到你。”陈霆菌笑着推开车门,“有空吗?你答应过要到我家做一顿饭的哦!”
阿孝坐在驾驶副座,CD机里传来温柔的爵士乐声,微风掠过窗隙,划进车里,轻轻碰啄脸庞。四周的风景由闹转静,像己进了郊区,满是嫩绿与鲜活的树木。
“感觉……真舒服。”阿孝满足的微笑着,身体沉在柔软的靠背上,“见到您三次,每次都用这么豪华的车载我,实在……”
“你笑起来的侧脸真漂亮……”陈霆菌打断阿孝的话,转头温柔的看着他,“这个车能载到这么漂亮可爱的人,也是一种荣幸吧。”
“请您,别用这个词……行吗?”阿孝别扭的低下头去,“很……不习惯……”
“呵呵,真是个害羞的孩子,”陈霆菌迅速的摸了摸阿孝的头,“我们到了,等会要看你一展身手了。”
车子缓缓驶进一所花园似的住宅,眼前的豪华景象几乎让阿孝惊讶的合不拢嘴。进去之后,陈霆菌向阿孝一一介绍各个房间的用途和多种设备的名称,阿孝却发现有点异样。
“霆……菌,这么大的房子,就你一人住吗?”
“啊,有时爸妈从美国回来会住这里,平常大概有两三个佣人,两三个保镖。”陈霆菌垂眼玩味的看着阿孝惊讶的表情,“只是今天,我说有贵客来,特意让他们离开了。”
大约一小时后,金壁辉煌的别墅已被从厨房溢出的诱人鲜香味笼罩。阿孝把完成的五六样菜整齐摆在巨大的餐桌上。这回,换陈霆菌这个少爷惊讶了。
“哇!闻起来太香,我迫不及待要开动了!”陈霆菌陶醉的看着美食,又看看阿孝,“美食配美人,所谓秀色可璨,食景相长,果真如此啊。”
阿孝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只笑眯眯的说:“你喜欢就好。”
没到半小时,盘子里的食物已一扫而空,阿孝要收拾厨房,陈霆菌却不要他做,硬拉他去楼上的阳台观景。两人并排站在微风浮动的三楼阳台,欣赏远近园林丛地,景色甚是宜人。陈霆菌开了一瓶香槟,递给阿孝一杯。阿孝却若有所思,半晌才小心开口问道:
“梓明……我……弟弟,他来找过您,对吗?”
“是啊,我把那天跟你说过的意思告诉他了,他好像很生气,不过我也没办法。在娱乐圈也要讲实力,不是说谁都可以签约发片。”陈霆菌转身面对着梓明,柔和的说,“不说他了,你在找工作是吗?”
“您怎么知道?”阿孝不解,抬起头来,又碰上那对深蓝的宝石般眼眸,似乎正跳动着光芒。
“今天让你来就是想说明,”陈霆菌微微低下头,更近的看着阿孝,“我们遇见三次,每一次都不是偶然。尤其是今天,从你一出门我就开车跟着你,明白了吗?”
5.
“喂我饿死了,你***跑哪儿去了?!”一进门,梓明的吼叫声便传入耳中。
“我……我出去找工作了……”阿孝习惯性的低着头,慢慢走进屋里,“想吃什么?我马上做……”
“嗤!你这种弱智也想找工作!”梓明满不在乎的看着电视,“有谁肯要你这种废物啊?”
阿孝不声不响的洗摘蔬菜,沉默了半天,突然低低的说:“陈霆菌……他要我去他家去当钟点工……”
听到那个名字,梓明倏得从沙发上跳起,老鹰抓小鸡般的把阿孝拎起来:“喝!你小子还真有一套!这可是多少年轻男女求之不得的职位!上次我只是随便想想,没想到还真猜中了!嗨!记得帮我吹吹枕头风啊。”
阿孝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眼,不解的问:“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枕头风……而且,而且我没有答应……”
“你真是白痴!”梓明怒了,一把揪起阿孝的头发拉到浴室,扳过他的脸正对着镜子,“看见了吗?你这张女人的脸引起他的兴趣了!我看过小报说他除了女人,就喜欢你这种娘娘腔的男人,你以为他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啊?只是想玩你罢了!不过你这种白痴,被谁玩又有什么关系,还好他还蛮帅的,哈哈!”
阿孝的头发几乎要被生生的揪下来,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萎靡的脸,看着旁边梓明狰狞神经质的脸,他好想哭出来。他更不愿相信,陈霆菌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会帮助他。
“我……我不去……他今天是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如果是这样……我不去……不能去……”
“你***说什么?”梓明一把将阿孝掀翻在地,“等他上了你,我就可以用这件事威胁他了!你必须去,听到没?!”
“不……不对……男人之间……怎么可能……我不去,不去……”
“你***找死!是不是两天不揍你一顿就皮痒痒?!”梓明一脚揣向倒在地上的阿孝,扯下腰间的皮带便抽打了起来。阿孝不敢反抗,只抱头忍受着。梓明打得不解气,索性将他的上衣裤子全部扒掉,更用力的拳打脚踢起来,更操起淋浴喷头往阿孝脸上抽打,阿孝旋即浑身青紫,淤血遍布,下齿更被打掉一颗,满嘴是血的剧咳起来。
6.
非打即骂,作为最不堪的出气工具,不知何时起,好像已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搞摇滚的人需要激情,需要宣泄,否则创作不出震撼的东西,这成了梓明最常用的自我解释的借口。尽管阿孝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梓明却仿佛永远不能停止在他身上发泄——发泄烦躁,发泄失落,发泄不安,发泄愤世嫉俗……还有什么,他也说不清。
梓明打开冷水喷头,粗鲁的冲洗那满是血污的身子,看着阿孝瑟瑟的蜷缩在浴池旁的样子,居然产生了一种眩晕而满足的独占感,仿似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以对他那么做,他是他的主宰,他隶属于他,只为他服务,做他唯一的奴仆,一辈子。
丢下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的阿孝,梓明径自睡觉去了。那一夜,却稀奇古怪的做了很多梦——儿时的事情,那些被遗忘已久的一幕一幕,如幻灯片般跳跃至脑海里,清晰如旧。
“妈,你看那个小孩好脏,好像很可怜!”
“大概是个小乞丐吧,是蛮可怜的……哎——小明你去哪里?”
“我叫李梓明,你叫什么名字?”
“……阿孝……”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妈妈……死了……”
“妈,他好可怜!他妈妈死了……我们带他回家,好不好?好不好?”
“哥,我渴了,我要吃冰!”
“你等一下,我去买。”
“真好吃,你吃吗?”
“不用……看你吃就好。”
“哥,这道题怎么做啊?”
“……对不起,我不识字……”
“哥好笨啊!”
“……”
“不过哥做家务很棒,长得又好看,所以没关系啦……我还是最喜欢哥!”
哥……哥哥……
梦境一幕一幕,又多又杂。当梓明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走进客厅,阿孝意外的不在。浴室,厨房,也不在。连早餐也没有。
“哼!一定赌气跑哪儿去了,懒得管他!”梓明郁郁的想着,背起吉他出去赶场。
晚上疲惫归来,屋里仍旧冷冷清清,死寂一片。
“妈的死到哪里去了?居然连饭也不做!”梓明愤恨的把吉他摔到一边,咣当一声。
泡面,似乎有五六年没碰过的东西。闻起来还可以,吃起来就……梓明郁闷的捧着杯面,开始怀念起平日视作理所当然的肉丝面,葱油馅饼,红烧肉……
这一夜他更没睡好,门外的每一个细微声响,都让他忍不住坐起身来,仔细聆听。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梓明终于再也承不住气,准备去报警。就在他拿起听筒的一霎那,门外终于有了钥匙的响声。他迫不及待拉开门——是阿孝回来了!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双臂已自动张开,把阿孝紧紧压在怀里。
“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下次再这样非把你腿敲断!”梓明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已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言语虽粗暴,却不似以往的凶狠与恶毒。
阿孝没有动,很久,才嘶哑的说:“我带了合约回来……”
“合约?什么合约?”梓明不可置信的推开阿孝,这才发觉他的脸憔悴不堪,人也似乎更瘦了一圈。梓明心里咯噔了一下,颤抖的问:“你不会真去找他了吧?你不会真的……”
阿孝面无表情的走进屋里,从随身的纸带里取出几张盖着红印的文件,疲惫的说:“他说……这是和飞石的合同,两百万虽然数目不大,但作为新人,只能给你这个价……唱片公司已经审核通过,剩下来的,只要你签字就行了……”
梓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奋的心情超越一切,一把抓过文件看起来。千真万确!真的是签约合同:期限两年,发三张专辑,参与飞石安排的必要影视文艺演出……而签约金是两百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哪!他已成为身价百万的人,终于可以摆脱搞地下摇滚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梓明不顾一切的大叫着,跑到阳台外狼吼起来,引得路人议论纷纷。阿孝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憔悴的脸上毫无血色,他静静的走进浴室,打开喷头。
梓明忘乎所以的吼了十几分钟,兴奋之心渐渐平静,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猛得冲回屋里。浴室里传来哗哗水声,他说不上想做什么,重重推门进去。
阿孝正背对着他淋浴,笔直的僵立在水中,一动不动。梓明走进,仔细看着他的身体,直觉有什么不对劲。他走进了,看清了,那副白皙的瘦骨之躯上,除了自己留下的殴痕淤伤外,突然多了大片新的痕迹——不属于自己的青紫印迹,从脖跟至脚踝遍布全身,那是什么痕迹,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