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者 上————皂斗
皂斗  发于:2010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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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斗抱着相夹走上阁楼时就是看到这副景象--好么,他老实招:每次老大上来洗相片的时候他都要借口来看一下,总觉得他这模样很吸引人,比外表俊俏的男人要好看得多了,像是上等的茶叶,越喝越上隐,喝完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上次小西拍的相片没一起洗么?"古桐对小斗的恶习习以为常,平静问道.

小斗笑嘻嘻上前接过来看,一会儿惊讶道:"可能是漏放进册了吧,前几天我问他他说已经全洗出来了."

"看来他还真入小西的眼,花了这么多底片来拍."

"嘿嘿,你不也说很不错么,小西慧眼识美色啊."小斗伏在他肩上嘻笑."老大,坦白跟你说吧,你手上这卷胶卷最后两张也是他,那天小西拍完这卷后就放抽屉里忘了,我昨天下午才翻出来的,因为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素材照,所以也不急着洗出来,干脆呆会儿你把那两张洗成黑白的吧,之前小西洗的全是彩的."

"都差不多一个角度拍的,不用洗了."

"洗么洗么."小斗不依,"最开始在沙发上拍的那造型超经典,我想拿回去挂."

"想都不用想."古桐乜了他一眼,拍拍他,起身进暗房.

亮了橙红色灯作安全灯,古桐戴上橡胶手套,用底片夹于感光片两端,放入清水盆中湿润感光乳剂,约30秒后倒入显影液,轻轻的反复拉动,约7分钟后取出检查密度,合适后进行30秒水洗,清理掉胶片表面残留的显影液,然后再注入定影液将胶片定透,为避免日后变色或出现乳白色灰雾.

整个过程约花了半小时,完成后再检查一遍,没问题.

亮了日光灯,古桐把胶片再次放入清水盆中冲洗,仔细看着胶片,隔几分钟换一次水,约二十来分钟后,取出胶片,挂起来晾干.把最后两张剪出来,用镊子夹起,开了吹风机把它吹干.

查看了一下胶片有无瑕疵,把药液温度调好,把一些零散的准备工作做完,而后关灯把底片放入片夹中,药膜面朝下,调整好片夹的遮光框,剪裁画面及精确调焦,接着用专用的测光仪调试爆光量.这是一项细致的工作,爆光量会影响最后相片的效果.确认数据后便可以进行放大爆光,而爆光后的相纸同冲洗胶片的程序一样,经过显影到烘干.

看吧,整个洗片过程是枯燥漫长的,但对摄影狂热的人来说,看着照片一步步从黑蒙蒙一片到清晰映在雪白的相片纸上,那种过程是愉悦的,尤其相片拿在手上时,更是满心的成就感.

古桐拿着相片出暗房时,已经中午了.

把两张放大的相片摆在桌上,他双手撑着桌沿低头看.黑白相片上的景笑乐是不真实的,他像是镜花水月里的人,只能让人远远看着,一接近,他便像泡沫般消失了.

指尖描摹他凝望窗外的侧脸,脑子里浮出今早上他坐在他床上的鲜活模样.都是这张好看的面孔,这头修剪得很漂亮的长发,这副修长的躯体,今早上他曾摆出各种各样的表情和动作对他耍赖.

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抿了抿唇,古桐把相片挂起来,下楼见小西还没回来.小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摆弄相片,听见脚步声便扬起笑脸,摇摇手示意他过去.

"做什么?"

"肚子饿,叫外卖吧."

原来他摆弄的是五颜六色的各家外卖饭卡.古桐眼里闪过笑意,拿过几张看了一下又丢回去,小狗儿一样拍拍他的头:"哪家好吃叫哪家,你看要不要帮小西叫一份."

"嘿,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打电话给他."小斗兴匆匆跑到抽屉里拿电话打给元西,接通后劈头就是:"小西你回来了吧,记得带给我和老大带两份徐妈家的外卖,快点啊,拜拜."

挂了.

"万一他一小时后才回,咱不得饿晕了."古桐挑眉道.

"不会,听声音他正在开车呢."

"真的饿了,早餐没得吃呢."古桐抚着肚皮躺在沙发上,没形没象的,有气没力对小斗道:"放张CD吧,有鼓舞性的."

"别,越是鼓舞性的曲子越让人无形中消耗体力,这是有科学根据的."小斗煞有介事道,从架上抽了张纯音乐播放,然后跳到沙发上靠着古桐坐."马修这张水事记不错,我喜欢那首栖兰山雨."

"你那科学根据是小雨说的吧."

"是啊,很有道理啊,这是她多年听音乐跳舞总结出来的.你看她每次跳舞挑的音乐,再看看她十年如一日的骨感身材,这就是血淋淋的事实."小斗说得眉开眼笑的.

"还血淋淋呢,让她听到了,不修理你才怪."

第二十四节:一些记忆

小斗的神色变了变,低低咕哝了几声后又笑开了,身子靠后赖在古桐身上,眯着眼感叹道:"你说我们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变态又怪异呢,司徒叔明明很有钱,偏不爱把那小店弄得像样些;小青也是,明明是南汽的设计师,偏爱往厨房里钻,弄得自己满身油腻的,要是让他同事们看到了,不得笑话死;还有罗扬雨,诶."

对自家亲人,他非常无语,叹一声算是总结了.

"还有豆豆,小西,还有景笑乐...蛇鼠一窝啊."

古桐挑眉:"景笑乐怎么变态了?"

"大哥,你身上没有变态因子,当然感觉不出来了."小斗得意洋洋道,"景笑乐跟罗扬雨有点像的."

"你被她欺压怕了,见长头发的就杯弓蛇影."

"你别不信,两人变态的方向不一致而已,真的."

小斗一本正经地强调让古桐觉得好笑,手顺着柔软的短发摸到他颈窝,戏谑问:"那你呢?"

"我不是!"小斗瞪眼,随即又笑开:"你知道我不是,对不对?"

"对对你不是,行了,问问小西到了没?"饿得他快没力气说话了.

小斗呼叫小西,十来分钟后,小西热汗涔涔的提着食盒进来了.啪一声往桌上丢,小斗眼明手快的接过,抱怨不停:"干什么呀你,这是塑料盒,不是铁饭盒,摔坏了饿肚子事小,弄脏地板了事大,这汤汁要流进木地板缝里,我让你舔干净..."

古桐兀自打开食盒吃饭,不理会他.

小西把大号的挎包放好,洗了手也过来,三人排排坐食饭饭.

书上说,吃饭保持沉默有助于消化,饿极的三人当然把这行为进行到底.

"老大,这周的工作怎么安排?"

"把杂志社的片子拍了,剩下就交给你们了."把空饭盒收起,古桐慢条斯理道.

"剩...下?"小西其实想吼一声:你不厚道啊老大!那么多零散客户我和小林不得过劳死!

"看着办吧."古桐拍拍他深受打击的脸,起身上楼.

摸摸挂起的那两张相片,已经快干了,松开夹子将相片放置手上,走到窗边亮光处仔细瞧,景笑乐依然美伦美焕,他不是变态,他是妖孽,一只华丽的妖孽.

把相片重新挂上去,进暗房里把其他相片洗出来.

再次出来已经是五点过,架上的相片不见了,估计是小西或小斗拿走了.把东西收掇好下楼,见小斗在跟两位美女客户聊天,小西在摄影棚旁摆弄镜头.

他朝小斗打了个手势,出门了.

步行十分钟到街头隔壁街的大超市,拿了购物篮把要买的日常用品装上,再到食品区拿了些干粮和生食.回到家六点钟不到,煮了饭,豆豆的电话便来了,随便哈拉了两句,告诉他后天回来便挂了.

简单的晚餐食毕,古桐把电脑拿到客厅,上网逛逛摄影论坛,在口水区里跟驴友们聊了十来分钟就闪了,把相片传上博客后便无所事事,在屋内转了一圈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少有的心里落空空的感觉.

拿了条软棉裤进浴室洗澡,脱下衣物,他下意识的看看身上青紫的印迹是否还在.在,只是变淡了,不注意几乎就忽略掉.温水淋下来,搓出皂沫,快速冲了一遍.

洗完澡依然无所事事,时间还早,才八点钟,打开信箱看看,有腾锦的一封信,发送日期是今天,打开,信中如是写:

亲爱的古古先生:

你好么?

原谅我,这些天很忙,今早上才从日喀则回来,刚看到你的来信,嗯,我这边时间安排没问题,随时候你.

下午还有事,先这样了.

到时给我电话.

――腾锦字.

附件链接有一张卡片,上面是一只骚包猪,扭着肥胖的大屁股对着屏幕大抛飞吻,一行POP彩字噔噔噔冒出来:亲爱的,我很想你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抱我一下吧,我好可怜哦~

古桐微微笑.

腾锦有时候严肃正经得像个小老太婆,有时候却调皮可爱得像个孩子,他们俩都爱摄影,算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了.

十七岁暑假那年第一次进藏,背着大包扛着相机,从拉萨一路走走停停,到达昌都地区的边坝县边坝镇境内,那里距县城近50公里.途经连片的沙棘林时,随搭汽车抛锚了,没办法,只好下车步行,当走到藏东风格独具的村庄时,碰到了正随父亲堪测路段的腾锦,也不知道为何,腾锦竟然毫不在意他冷淡的脸孔,人来熟似的拉着他海聊.

腾父测完路段,得知他欲至三色湖,一时兴起,便叫他上车一道前往.那是段愉快的旅行.

从三色湖回来后,父女俩一同邀请他到边坝县的家里玩,盛情难却,古桐便在她家附近的旅馆住下,白天跟着父女俩到处游走.腾锦是个称职的导游,年纪虽小,但因从小便随在堪测院工作的父亲四处奔走,对藏区各处都很了解,更何况有个活地图般的腾父.

腾锦如炙阳般的热情感染了他,那一个月,他们的足迹遍布藏区深处的各个角落.他见到了携佛之心向善而行的虔诚的朝圣者,见到了随着季节变化而进行大规模转场的牧民,见到了藏民对宗教的热情信仰与盲目,也见到了藏区贫苦的生存环境,更见到了恶劣条件中依然对生活有着热情期盼的人们.

那时起,西藏便深深驻进他心里.那是个让人心灵颤抖的地方,那么美,那么纯净.

之后的几年,他都会抽时间进藏,用课余拍片的钱买些生活医药卫生用品跟腾锦开着车一路颠簸着拿去给偏远地区的的贫困住户,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看到他们脸上太阳般耀眼的笑容,便觉得辛苦也都值得了.

古桐从不觉得自己是很热心的人,他这么做,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也是...他们的心愿吧...

回了信,关掉窗口,心里又落空空的感觉.

今天怎么回事呢,往常即便是有烦心事也不会这样心神不宁,有些厌恶自己莫名的心绪,从冰箱里拿瓶冰水灌了半瓶,浑身激伶伶颤了颤,平静了.

从容安定的打开腾锦寄来的CD,高昂清亮的歌声流淌出来,带来高原特有的干燥与纯净,格桑花缓缓盛开.

这是腾锦的歌声.

第二十五节:丢芝麻

景笑乐回到家倒头睡到中午才醒,神清气爽的,心情跟着飞扬,冲了澡后上网看股市,突然想到古桐应该会在网上传相片,于是便一个个过滤大大小小几十个摄影网站,没有.

想了想,便在搜索栏里打上古桐二字,果然在最大的太平洋网搜寻到了他上传的相片.

如他所料,在摄影领域里,他算是相当有名的人,相片一贴上便有一帮人顶置,很多回贴.点击一个个看,那些人中,有资深的摄影发烧友,也有初出茅庐的菜鸟,一张张回贴有赞誉推崇的,也有胡侃似老友聊天的.

进到他的部落阁,满屏都是花花绿绿的相片,从早年的到现在的,从风格各异的纯朴的风土人情到都市华丽背后的黑暗潮湿,一一俱全.看着,景笑乐忍不住微笑,真像是他的性格,除了图片解说外再无多余的字,资料上也是除名字及必填的信箱外,空无一物.

不死心的在各个版块里点,终于发现了一篇小短文,发表日期是四年前,内容是:

1760年出版的一本名叫《基凡提》的科幻小说,描绘了人类向往已久的一个美梦,即不经画家之手就能把景物的影像固定在画布上,作者德拉罗修在书中写道:窗户也好,远处的地平线也好,乌云也好,翻腾的大海也好...可以在人眼的视网膜,玻璃,水面映照出影像,这是人所周知的常识.

为了把会消失的影像固定下来,人们制造出一种粘性的物质,把这种物质涂在画布上,对准要描绘的物体,画布会有类似镜子的作用.而这种画布和玻璃的不同之处,就是能把影像留在上面.

影像被印在画布上是一瞬间的事,一瞬间之后,把画布放到一个黑暗的地方.经过一小时,印在画布上的像就干了.其描绘的景物足以乱真,连近大远小的比例,也都出自于造物者之手.

12岁我第一次看这本书,只记得这段话,无数的想象由此展开.

透过镜头,我看到世间无以伦比的美丽与无法隐藏的丑恶,这个客观世间,永远充满着矛盾和对立统一.

我最初的痛苦迷茫已经过去,感激你们.

想念.

――古桐.

文字虽简洁,但也道出了写作之人心思的复杂与不稳.真难得,这篇小文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呢?"你"是谁?想念谁?他一个人住,他父母可能住其他地方吧,像他一样.呆会儿见面不如问问他的情况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说...

正想着,电话响了,接听,微皱着眉头挂上电话,换上衣物立即出门.

...

格调高雅的餐厅偏僻一角,富有浪漫气息的红烛映照着这方寸之地.景笑乐频频看表,从五点半到这,已经坐了近两个小时了,晚餐也在食不着味中过了,对面的人却依然摆着楚楚可怜的脸低头低语.

原以为那通嘟声收尾的电话是她默认的分手礼,谁知几日后的今天,她就打电话叫他出来一块吃个饭顺便聊聊.行,聊吧,他也好把上次未及道出的内疚全道出,希望她不要因此而怨念他.可,见面到现在,每次他刚提个头,都会被她硬生生的转移开去,脸上明显的僵硬和恼怒,眼睛也不直视他,只专注的慢腾腾的切着盘中的牛排.

本想狠狠心直截了当挑明的,可她却突然落泪了,幽幽说起从认识他到现在所有巨细无靡的事,从酒吧初遇的惊心动魄到甜腻醉人的深吻,还有恋爱时的浓情密意.

景笑乐耐心且仔细听着,从最初的感慨动容到现在的心不在焉.

感情若只剩下一厢情愿一方强求时,那便使原来美好的记忆变得苍白甚至让对方暗暗排斥了.

当初两人在一起,是天雷勾地火,暗送秋波了一整夜,隔日便自觉的往原地方去,两方年轻好玩的人很快笑闹在一起,两人在其中暗通款曲,当夜便睡到一块儿,隔几日便是以男女朋友称呼开来.

这就是现在最习以为常的速食爱情,东洋称之为三月死,现在才两月,这"爱情"却也到尽头了,颇让人无奈又凉心.景笑乐虽然对她没有深刻的爱情,但也是真挺喜欢她的,毕竟小晴是个可爱漂亮的女人.

可这份喜欢跟六年的早已分不清感情成分的复杂情感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脾性可爱面容漂亮的女人他这些年不缺,独独缺了一个冷淡性格面貌普通的男人.这男人,他看了六年,想了六年,也对着背影无声息的追了六年,所以,对不起这一句,只能是对她说.

哼,我真挺混蛋的.景笑乐嘲讽的想.以前他是最不待见见了西瓜丢芝麻这种人的,现在他却正演绎这类人,但没办法,他不想给自己留后路,不论如何,古桐已经被列入他的未来了.

看看表,近八点.今天早上对他说要一起吃饭,到现在还没打个电话给他,也不知道他吃过饭没,应试是吃了吧,都这么晚了...也许,他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吧,那副面孔即使碰到那种事也不见一丝波动,是打心底不相信他的话还是真的不在意?

想到他待他比一般常人还不如,景笑乐心头便免不了涌上一分苦涩与无奈.

拍出来的相片那么明亮耀眼的人,镜头角度对着常人注意不到的的细微处的人,关注人文环境的人,心里定是温暖柔软的,可为何对人总是如此冷淡?天性么?

胡思乱想中,心情忽喜忽忧,表情也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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