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被叫的男子微微皱了下眉头，不知是手痛还是心痛。他淡淡地对司徒说：“这刀要是扎进那个人的胸膛，死的

可就是空麟。”

看到空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林崇明才回过头继续跟司徒说：“冲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是……”司徒追悔莫及又无可奈何地辩解：“小麟刚才差一点就死掉，他又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洛奇一头雾水地质问，他显然对他们对待自己这种态度极度不满：“你们怎么可以

这样对待我和家旋？还有没有王法！”

司徒瞥了洛奇一眼，鄙夷地冷嗤：“夏洛奇，你少在这装大头蒜！在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小麟遭到暗杀的事情

，你也逃不了干系！”这个时候，司徒可是谁的帐都不卖了，空麟之所以住在这家医院，就是拜百里宏希所赐

，那个老家伙能干出这种事，她当然也不怀疑百里家旋能够做出刚才那件卑鄙的事，夏洛奇就更不用说了，因

为空麟的死活，直接关系着夏家和百里家的姻缘，他们的出现再可疑不过了！

暗杀！——这个词语从司徒口中出来，家旋觉得无比心寒——是什么人要暗杀空麟？又是什么人要让司徒心怀

疑我是幕后主使？或者……他尽量不让自己陷入苦闷，便不去多想，平静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

什么，不过就算是我做的，我也已经在你们手上了，我请你把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然后你爱怎么处置就怎

么处置。”

此刻司徒似乎恢复了理智，不咸不淡地说道：“我要先陪明哥去包扎伤口。”

林崇明斜了百里一眼，淡淡地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他怕司徒不乐意，又加了一句：“你留下来照顾

空麟。”说完径直从房间走了出去。

司徒一直望着他直到看不见，才怏怏不乐地坐下来，不怎么亲切地开始解说：“我本来不想怀疑你的。是的，

我几乎已经接受你了，可是你为什么还和这个人在一起？”她的眼睛严厉得乜斜着夏洛奇，比对百里更不客气

。

“我本来不想带着他的。”

夏洛奇还想说什么，却被司徒狠狠瞪了一眼。司徒转而又问百里：“结果呢？还是带着一起来了？”

家旋对于司徒苛刻的质问显得很平静：“这些以后再说，现在讲重点。”

“这个难道和重点无关吗？刚才跑出去那个男人，把这种毒药注射到小麟体内，我们要是晚发现一步，你现在

就可以得意地大笑，你的敌人终于死绝了！再也不会有人冒犯你了！只有夏洛奇这样整天捧着你当神灵的家伙

了！很开心，很轻松对吧？”

家旋的心里很憋闷，真的很闷，司徒这样刻薄的审问，比空麟对他的为难更让他难受——因为有人在怀疑他对

空麟的心啊！

他难受地微微望了空麟一眼，或许刚才确实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那个一直活力四射的少年此刻都显得

有些疲惫与憔悴。看到空麟不怎么专心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家旋的心再次沉入了海底。

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你说的难道是我和洛奇进来时遇到的那个匆匆忙忙的男人？”

“有什么特征？”

“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个子应该和洛奇差不多。”

“应该是那个人了。”司徒答得很简练，似乎很难原谅百里的样子。

“那么，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不去追？”家旋这才意识到，身边有这么多人保护着空麟，为什么还会出这样的

事？是他们太无能，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另外一种可能会让他崩溃——空麟不会使用这样卑劣的苦

肉计的。所以他只希望司徒能给他一个答案，无论司徒怎么说，他都愿意相信，只要不是告诉他：这是他们故

意的。

“明哥说这里是医院，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太大，所以没有去追。况且当时小麟的状况非常危险，也就无暇去顾

那个男人了。”

家旋点点头，告诉自己这是个很不错的理由：“如果那个人是我，我还会回来自投罗网吗？”

“我没有说是你。”司徒答得很干脆：“你比他高，如果说是夏洛奇，倒还比较符合。”

“我才没有跑来杀人！”夏洛奇连忙喊冤：“你们也太不讲理了，没有证据就胡乱指控别人，还要杀人灭口！

”

司徒抬高了声音冲夏洛奇吼了起来：“我没问你，你少罗嗦！”

百里客观地说道：“刚才那人确实不是洛奇，因为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可能跑来杀人。”

“但是如果你们是一伙的呢？由你或者他策划，由他先来杀人，然后逃走，接着你和他会合，再回到这里，假

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来看望小麟。”

“那只是你的猜测。”

“我也希望只是我错误的猜测。”

22（总第93）

“你可以怀疑我，不过我也一定会找到真正的黑手来证明我的清白。”家旋一面这样对司徒说，一面偷偷看着

空麟。

司徒撇嘴一笑：“你在生气？”

“没有。”家旋矢口否认。

这时空麟轻描淡写地插了一句：“我想百里警官不是来看望我这么简单吧？”

家旋有些诧异地望着那说话的病人，好多想说的话，全都说不出来。

空麟似乎并不在意他回答或是不回答，接着说道：“因为你从我这儿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以后都不想再见

我的样子，现在怎么轻易就来了呢？”

家旋还是保持他的沉默。刚刚发生的这一幕让他忽然觉得与空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双方谈论的话题是这样

沉重，重到甚至可以将他压垮。这个一度让他无比自在的少年，此刻却让他体味着最沉重的代价。这种陌生的

感觉，就连在初次见面时都不曾拥有。他宁愿此时，空麟狠狠地揍他一顿，或者歹毒地骂上一通。

“你不想说吗？”空麟半眯的双眼玩味地望着百里，让对方忽然感到似乎有那么一线希望。

“不太方便。”

空麟会心地笑笑：“司徒，你和大家把夏洛奇带出去，我和百里警官单独谈谈。”

“可是……”司徒不怎么情愿地企图说服空麟收回成命。

空麟痞痞地一笑：“不必为我担心，把你的枪给我，如果他敢对我怎么样，我就先毙了他。”

“可是我没有带枪。”

“那就用我的吧。”家旋说着，将藏在腰后的手枪拔出来，交给了空麟。空麟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此刻扑克一

样的脸，深深的隐藏于面孔下的笑容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能感受到。能够换来这一笑，一把枪又算得了什么？

司徒无可奈何地向百里妥协：“好吧，我带他们出去了，你们慢慢谈。”说完就招呼众弟兄出了病房。

“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说吧，来干什么？”

“你不觉得我是来杀你的吗？”

“怎么？真的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空麟透彻狡狯的目光戏谑地斜射着百里，暗暗讥讽。

“我……爸爸让我来看你。”

“哦？他有这么好心？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已经不想见到我了，然后你就可以不用来了。我想他这么宝贝

你，应该不会强人所难的。”

“我想顺便跟你讨论一下截获假钞的方案。”

“跟一个不想再见的人讨论方案？百里警官真是大公无私！”

家旋扁了扁嘴，忍不住问：“你闹够了没有？我又没惹你！”

“你怎么没惹我了？不听我把话说完就擅自离开，这样还不够无礼吗？”

“那又怎么样？反正你也不想理我。”

空麟得意洋洋地笑道：“你不用隐瞒了，宋康诺都已经告诉我了。”

“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吗？”

空麟哂笑道：“因为他比你老实。他只会对我说实话，而你不会。”

“太老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确实，太老实容易吃亏。所以我相信你的心，却不能相信你说的话。”

惊异地看着温婉而笑的空麟，百里竟也有些心悸——你啊，总是这么散漫任性，等到别人想要责备你的时候，

却总让人因为你这点小聪明而舍不得怪罪你，因为你根本就是明白哪些事情是会叫人生气的。

空麟用几乎同样的目光注视着百里：我知道你是和我一样聪明的人，所以我不担心你不明白我，可是有些事情

不说清楚，再怎么聪明的人也是会糊涂的。最聪明的人不是善于打哑谜的人，而是老实的人啊！那样看来天真

笨拙的人，其实比你我都来得聪明呢！

23（总第94）

“今天去蹲点了吗？”空麟先行发话了。

“嗯。不过对方似乎发现了我们，没有什么动静。”

“既然等不到，那就直接去敲他们的门好了，这点你可以办到的吧？不需要我为你出主意吧？”

“确实不需要。”

“你不用对司徒太在意，她没有恶意，只是比较介意我的安全，因为她知道对于我臭老爸来说，我是最重要的

。”

“不光是你父亲，你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例如呢？”空麟将头别向百里，好奇地盯着他。

“例如你母亲。”

空麟摆出很无所谓的样子笑侃道：“哈！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死了一个累赘！”

“怎么会呢？”百里为空麟开的这种玩笑感到胡来。

“那么还有呢？”

“还有林崇明也是吧？”

“他就更开心了！以后不会有人总是给他制造麻烦了！”

“那还有你那些兄弟啊……”

“他们如果为我的死难过，一定是因为没人给他们钱花了。所以，还有没有人会为我难过了呢？”空麟狡黠地

望着百里，等待着对方掉进自己设下的陷阱。

可是百里宠溺地浅笑，避重就轻，绕道而行：“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多古怪的理由呢？他们会难过是因为他们

爱你，可不是你说的那些理由。”

空麟觉得家旋一本正经为他解释的样子很好笑——你以为我是白痴，连这个都不懂吗？空麟朗朗地说道：“原

来百里警官也知道什么是「爱」啊？”

家旋还给空麟一个别有用心的微笑：“我也是人。”

“认为我重要的人吗？”空麟笑意盎然，说的话却将家旋逼到悬崖，跳或不跳，全看对方了。

家旋微微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徘徊着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计可施的轻笑。他微微歪了歪脑袋，问

：“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充当一个和你谈心的人。”

“那可不行，”空麟向他抗议：“我被我们编进了谈论的话题里面，而且还是主要人物，你怎么能不被加进这

个话题？这样好像不太公平吧？”

“可是我不喜欢谈论自己，因为我一个人想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如果被拿来和别人一起说的话，我可不乐意。

”

“那你也不要谈论我的事情。这真是没道理，难道在一起讨论事情的人全都得讨论自己以外的事情吗？和自己

无关的东西，讨论来有什么用处？你可真是很悠闲呐！管那么多闲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听到空麟不客气的声音，家旋有些无措，他确实习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讨论别人，对那

些想要巴结他而跟他讨论自己的喜好之类的人，通常都不予理睬。他讨厌那些妄想窥视和捉摸他内心来达到某

种目的的人，因为那种货色根本不配倚仗自己。然而空麟却做出了同样的事情，尽管相同，但也有不同，空麟

对他内心的窥探，并没有让他觉得讨厌，只是不想输给空麟。

要他用自己的嘴巴去说别人的爱，再轻巧不过了，可是自己的却说不出口。因为那确实和空麟的父母、司徒心

、林崇明这些人对空麟的“爱”是不同的。他不允许空麟这么随便就把它同它们归纳到一起了。

空麟见他又有些心不在焉，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家旋硬着头皮这样回答，但没有看着空麟，否则他一定会说不下去，因为他认为说

这种话的人实在太愚蠢了：“但是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空麟扑哧笑道：“你当然不一样了！你之所以觉得重要，是因为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让你觉得很无聊。所以

所有认为我重要的人，他们的理由都不一样不是吗？”

家旋也忍不住嗤笑：“是啊！确实是这样。”他不反驳空麟，因为之前已经反驳过，空麟说的都是胡话，所以

现在也是。他不揭穿自己，因为空麟为他铺好了下台的阶梯，他怎么也得体恤和感激空麟的苦心。

24（总第95）

医生敲门进来了，百里又逗留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趁着那批巨额假钞还未转移之前，他不能拖泥带水，必

须尽快截获。

藏匿货物的地方是双方必争之地，对方不会让警察将那些假钞带走，百里也不可能让他们有机会转移。但是如

果这样静观其变，绝对没有办法有突破。看来只能冒个险先行动了，不顺利的话，会有一部分漏网之鱼，但如

果顺利的话……

家旋来到办公室，召集了队员，分派下去：“程家乐你那组去雷云窟按着地图把货拖出来。”

“是。不过这样做恐怕会打草惊蛇。”

“现在最首要的是销毁那批假钞，犯人的话，除非他们不再作案，否则总有一天会落网。那批货一旦运出国境

，就会很麻烦了，而他们也加紧了步伐，现在已经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必须马上进行处理。”

“那我们马上就过去。”程家乐说着，和这次行动小组的其他人一起赶往雷云窟。

剩余那些留下来的人分成另外一组，跟着百里等待天黑之后行动。如空麟所说，他要直接去敲邵金豺的门。

集团内部亮着灯，有好多人吞云吐雾地在打牌。家旋开着向供电部门借来的车，在附近徘徊……顺便寻找集团

的电闸。

邵氏的警卫将手电照向汽车，问道：“什么人？”

“我们是供电所派来检查设施的。”

警卫打量他们一眼，没再追究。目标锁定，宋康诺偷偷下车，拉掉了邵氏的电闸，里头一下子变得漆黑一片，

打牌的人们嚷嚷起来：“搞什么东西！”

百里轻轻招呼跟着他在车上的队员：“趁现在，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