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明已经上了免疫,不耐烦地叫道:“你不要耍宝了!快点跟我回去!”
空麟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深深的绝望,可怜巴巴地拽过里崇明的胳膊:“明明,你最疼我了对不对?你怎么可能让我回家蹲监牢呢?快告诉我你是跟我开玩笑的。”
“这次我也帮不了你,谁叫你踩到了老虎尾巴?你听到没有?那个百里家旋是警察!”
“条子怎么了?因为他是条子,我就要给他让道不成?笑话!我包他危害不到我们的兄弟,他绝不会找到我们犯事的证据。”
“不管你今天什么借口,我必须把你带回家!”
空麟见林崇明完全不理会自己的说词,一不做二不休,捂着心口便大叫一声:“啊!我死啦!”接着便往后一仰,任凭身子倒下去。
林崇明连忙一个箭步迎上去托住他,用一种爱极生恨的口气抱怨:“你别这副死样子,如果三个月内你出门,就算我和老大都袒护你,神明的那对父子也不会轻饶你。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我求求你不要再给我添乱了,上个月的帐单还没来得及理清呢!”
空麟收回自己装死的死鱼眼,一骨碌从他臂弯里竖起来,反驳道:“那是你工作时间摸鱼!连你不认真做事的错也要算到我头上,你这个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你!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没良心呢!”林崇明见他恶人先告状,气不打一处,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将他的两条手臂反绑到身后,推进车座押解回府。
4
空家大宅内,空向古背着手,在大厅踱来踱去,那神情很是恼恨。
终于,他倏地转身,停在了那张不锈钢管椅子前,伸出食指用力地晃动:“你这个小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知道你破坏了我多好一桩计划?哦,你以为我们只是去谈生意这么简单吗?为了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我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一会名正言顺地进入他们内部,方便探取机密。你可倒好,跟我唱对台戏!”
坐在靠背椅上的少年无精打采又吊儿郎当地回嘴道:“老爸,我们又不是间谍!把这种事情交给情报部不就OK了吗?何必编出这种烂理由来陷害我?你真要关我三个月,还不如马上开枪毙了我。到那时,哈哈!炽天公司老总的儿子突然暴毙,一定会成为小报的头版头条!”
空老大对儿子这种散漫的无赖态度是爱恨交加,不愧是自己的儿子,和他当年的无畏个性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最终还是赏了儿子一记爆栗。
空麟捂着被弹的头哇哇大叫:“老爸,你有没有遇到过最失败的事情?”
空向古重重地答道:“最大的失败就是跟你妈生下了你这个不长进的儿子!”
“大错特错!”空麟摇着右手的食指,一本正经地开导说:“你最失败的不是生下了我,而是没有教育好我。在我比你矮的时候,我还小,你可以用打和骂来教育我。但是现在我大学毕业,好歹连人都比你高了,你再用这一手就行不通了。不同的年龄阶段,要选择不同的教育方法,在一个已经有尊严的年龄里,你应该对你的孩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空向古听了他的高谈阔论,不迭地点点头,但很快,他又猛到摇头,将面孔一板:“好小子!差点又给你糊弄过去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哼,那是对了解老爸苦心的人用的方法!对付你这个睡觉不知颠倒横竖的小子,只能来硬的!”
空麟露出满脸委屈:“是你根本就没有尝试过嘛!”
空老大最后一声警告:“别得意!你锋芒太劲,不懂得韬光养晦,总有一天会栽跟头。能护得了你一时的人,不可能照顾你一生。”
虽然空向古只是泛指了所有为空家卖命的弟兄,但空麟偏偏还就误解了他的意思,歪过头顽皮地笑道:“哈!老爸你别杞人忧天了!林崇明啊,他是我的忠犬型护卫,他无处不在,我又怎么会栽跟头呢?而且,我也不是绣花枕头。就算他以后有了老婆,需要顾家了,我也不是缺他不可呀!”
空向古没再搭腔理睬他,只对屋子里那群黑衣人习惯性地叮咛一句:“看好他。”
“是!老大!”依旧是整齐的回应声。
空向古凝神顿了顿,向站在一旁的一名保镖发号施令:“去外面把崇明叫进来。”
保镖应了一声,风也似的冲下楼梯。空向古随后也走下楼去。在底楼的客厅与林崇明碰面。
一过玻璃门,林崇明便双膝跪下。这个沉静的男人,拥有着中国传统男人的阳刚,一是一,二是二,一人做事一人当,确实很可靠。空向古的嘴角边浮起一丝隐含的赞同之笑。但是崇明,你千不该万不该违抗我的命令,帮助空麟出去胡闹。你明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明知道,不听首领的命令,这就是一种背叛!你也知道你背叛了我,所以必须过来领罪。该怎样宣判你呢?将你放逐到一个荒岛,让空麟再也倚仗不了你?空向古不由为自己怪诞的想法冷笑。如果真这么做,一旦空麟得知,说不定会杀了自己。但是他只有这么个儿子,他不能让林崇明的溺爱演变成为杀害他儿子的凶器。
林崇明正襟危跪,见空向古什么都不说,却突然来了个冷笑,令他这个一直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也产生一些许的焦虑。
空向古发觉了他眼神中不安定的闪烁因子,又是一声冷嗤,而后叹了一口气,问道:“崇明,你跟我几年了?”
林崇明保持一贯冷静干练的态度回答:“那时候,空麟还在念小学,我也只是跟着老大跑跑腿的小孩。”
空向古点头微笑:“一开始的你并不起眼,但是有一次你陪我出门,遇上那场血淋淋的大屠杀的时候,我看到其他小鬼都吓得屁滚尿流,而你却出奇地镇定,没有些许的惶恐,那种气质真是出众。那时我才发现,原来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十年来,你的目光充满冷漠,但是为什么,现在,此时此刻,却露出了忧虑?”
“因为我心中有愧。”林崇明答得很简短,这确实是他的作风。他只有在应对空太子的时候,话语和表情才都会丰富一点。
空向古仰面大笑:“哈哈哈哈!不,这不是你。你做错了事,来认错,你就会心安理得,不会带上这样一种被遗弃的眼神。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决定了?”
“老大是想让我离开空家。”林崇明对自己的猜测很有信心,但这一回,他的语气却有些虚弱,如同丧家之犬。
“你送空麟回家之后既然站在门外,却没有进屋,说明你早知道我有此打算,又何必明知故问?”
林崇明的嘴唇微微牵动一下,像要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出口。空向古的目的,林崇明无须怀疑,那层尚未点破的隐意,他和空老大一样的清楚,两人心照不宣。
5
林崇明朝空向古磕了几个头,起身离开了空家大宅。他的步子很沉、很缓。他不忍,但只能企盼那个张扬跋扈的少年不会捅出什么娄子。在他的周围,秋天仿佛是提前来临了,凉飕飕的。
空向古目送他远去,接着就从沙发里站起来,重新回到楼梯口。刚到楼梯的转角处,便听到一阵扑扑的杂声。他皱了皱眉头,打开二楼大厅的大门,见十来个下属倒在地板上,像被沸水煮着的虾米,弓背曲腿,那表情苦不堪言。
空向古脸色骤变,指着他们问道:“怎么搞的?啊?你们都给我站起来!”
等了好几秒钟,终于有个捂着肚子的小子惨兮兮地挤出一句:“老……老大……少爷他实在……太厉害了。我们十几个联手都制不了他。”
顺着那目光朝前,望见安然无恙的空麟,正盛气凌人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一条左腿十分霸道地踩在稍矮一点的板凳上。
空向古的脸黑得赛过锅底,他就不信,这个狂妄的臭小子能打赢这么多人!不由怒火中烧:“胡说八道!我看你们是不敢动他,故意让着他!”说着,干脆自己上前动起手来,一个拳头就挥向那个惹祸精。
空麟一个胳膊挡住老爸的攻击,痞笑着说道:“老爸,你别忘了,你儿子现在正值战斗力最旺盛的年龄,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说完,转身跳到了空向古背后。
空向古落了下风,还不服气,想再来一击,他的儿子跟他急了,霍地飞起一脚,空向古连人带鞋一起飞了出去!
“哐当!”一阵猛烈的撞击,前两天因被空麟砸碎了窗户还没来得及固定的新玻璃受到充斥,空向古一下子从二楼窗口栽出了窗外!
“老大!”穿黑西装的下属们齐声呼叫,急匆匆地飞奔下楼梯,像敢死队一样。
空麟见自己一时失足,竟把老爷子给踹下了楼,也急急忙忙跑下去查看状况。还好,当他赶到老爸的着陆点时,老爸的手从阴沟里伸出来了。空麟很庆幸自己前天把花园这个阴井盖搬到草坪上去了,这让老爸被卡在阴沟洞里出不来,而且因为洞口大小适中,老爸不会掉进去摔成残废。当时是拿来当棋盘的垫子,没想到今天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空向古痛得龇牙咧嘴,用他沙哑而恼怒的口气命令众下属:“给我抓住他!”
有了他这一摔,加上这道命令,哪还有人敢说“不”?全都直起身子,冲空麟张牙舞爪。空向古几乎是动员了半个赤沙帮的人力,才把那条泥鳅给缉拿归案。
空麟满心不悦地挣扎着,试图逃脱老爸惨无人道的惩罚。
空向古看着他那犟牛样,不由奸笑:“我看你这次还往哪里窜?给我弄紧点,牢一点!”后面那句是对手下说的,原来多亏了帮里一名神射手在远处给空大少来了一支麻醉剂,大伙儿才好不容易将他擒拿住。这会儿,他们正忙着给空太子上链条。每条手脚各拴上一根,每根锁链的另一头都压着一个五十斤重的铁球。这样一来,他空大少再怎么活络,也当不成猴子了!而空家太子自然是十二万分的不爽,这是人干的吗?你们都拿我当染了狂犬病毒的疯狗啊?恐怕蹲监狱都比有这么一个变态老爸强得多!
上完链条,大伙儿都送了一口气,认为这下子总算可以天下太平了。连空老大也忘却了自己受的伤,窝在沙发里快快活活地喝起茶来。
空麟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他用力地拖了拖右脚——简直比蜗牛还慢!光是一个铁球就已经不容易脱逃了,臭老爸居然派人弄了四个!加起来足足有两百斤!哼!我要是被这些破铜烂铁拖得血管爆裂,你就等着老妈回来收拾你吧!
听到锁链相互撞击的美妙声响,空向古朝儿子瞟了一眼,老奸巨滑地夸口劝说:“你就乖乖呆在家里,这样子不是很好吗?你需要什么,叫佣人和弟兄们去做好了。想耍花招的话,我可是有眼线的,会随时将你的一举一动通知我。”
空麟忍无可忍,终于回敬他一句:“老爸,你那得意的嘴脸真是叫人觉得恶心!”
“臭小子,你还嘴硬?”
“老爸!你这是侵犯我的人身自由和隐私权!”
空向古仰面大笑:“跟我讲法?小子,你该不会读书读昏头了吧?你老爸是混黑道的,还怕多犯一次法吗?”
“神气什么!”空麟小声嘀咕着,而后故意朗声问道:“你不是还有很多事务吗?怎么这么闲,还在家里喝龙井!”
空向古放下手中端的茶杯,意犹未尽地笑道:“传说喝了龙井的水就会生个男孩。”
空麟白了他一眼,“嘁!老不死了,还想生儿子啊?”
空向古瞄了他一眼,戏谑地说道:“谁叫原来那个一点都没有儿子的样子?”
“我劝你,快点去做你那什么鸟生意吧!”
“我本来就要走了。”空向古炫耀着自己轻快的步子,扬长而去。
6
有什么了不起!正等着你走呢!空麟一脸坏水地露出一道恶质的笑容,“田吾作!”他开始发号施令:“去给我买几双旱冰鞋来,记得多买几双。”
“少爷,要这么多旱冰鞋干嘛?你现在又不能用。”
空麟胸有成竹地深笑:“现在不能用,但是马上就可以用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一个个警惕起来,这些当然逃不过空太子锐利的眼光。他拽过手边的锁链,一个挨一个指着这帮人,严厉地喝道:“你们哪个敢告密?是你?是你?还是你?”
被指到的人纷纷双手投降,连连摇头。
“这还差不多!”空麟好声没好气地溜了一句,懒洋洋地朝田吾作挥挥手:“快去吧!”但他只能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摆手,大幅度的动作就比较困难了。尤其是腿上那两个球,链条只有短短的一点点,每走一步都要拖着它们移动一下,烦死人了!好在臭老爸没有用四个同样重量的铁锁压在上面。锁是方的,连滚都不能滚,那就更要命了。
在田吾作出去买冰鞋的同时,他又叫其他人分头去准备一些工具,诸如弹簧、橡胶之类。还劈了二十块木板,钉成四个无盖的木盒,而且有一面还有一个缺口。田吾作回来的时候,他打开包装就把轮子全都拆卸下来,经过半个小时的敲敲打打,铁球都被他搬进自制的小车里面去了,链条就卡在木板的缺口里面,脚上再穿上冰鞋,想走路也不是难事了!橡胶和弹簧正是用来当作脚跟和小车之间的缓冲装置的!
“哈哈哈!大功告成!”空麟肆意的笑声惊醒了在场的下属,他们急着掏出电话,趁着这当儿,空麟抽过一块早已准备的木板搁向楼梯,阶梯就成了没有凹凸的光板,很容易就从这上面滑下去。经过站台,空麟抽过板,又用同样的方法过了下半段台阶。
里面的人一窝蜂追赶出来,无不神色紧张。空麟眉心一陷,痞笑道:“有谁想告密?马上给我站出来!其他人陪本少爷上街!”
如果不是他本来就会滑旱冰,那他身后拖着这么四个骨灰盒似的东西拖脚绊手的,那样子就实在太蠢了!要多傻冒有多傻冒!可是这位小爷一点都不在意,别人还有什么言论好发表的呢?田吾作跑在最前头,马屁兮兮地给他扇扇风,奉承道:“少爷,你的脑子这么灵光,不当坏蛋太可惜了!”
空麟笑容灿烂地让他弯下身子,拍拍他的头,否则链条不够那个长度,然后用大哥大的口吻说道:“乖!”
一群人相当惬意地在大街上溜达,顺便看看有什么人忘了叫保护费。可是天降追兵,不一会儿空老大就出现在路口。
不知是哪个兔崽子告的密,让我知道,非敲掉他的牙!空麟一面抱怨,一面撒腿——三十六计走为上!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你连你妈回来了都不关心一下吗?现在马上跟我去司徒那里接你妈!”
“哇!不是吧?老妈回来这么快?不是后天才到的吗?”
“我已经把你偷百里家跑车的事情告诉她了,要不是为了你小子,她会这么快回来吗?所以我劝你还是打消了拿她当救星的念头,这次她也不会袒护你!”
空麟故意装出浑身抽搐的样子:“你……你好毒啊!”不过他心里还是没有绝望的,因为他们现在要去的是司徒心的酒吧。那个酒吧是赤沙帮经营的,而司徒和自己的关系又不错,说不定还能做点手脚。
但是空老大马上就命令手下把空麟那四个该死的骨灰盒砸掉了,硬是让他拖着它们到达酒吧!空麟对这样一个老爸是咬牙切齿。这还不算完,一向疼爱他的老娘居然也和老爸一个鼻孔出气,还说出令他作呕万分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