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如此，他仍伸出那双修长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

哪怕那只是存在于梦中的片刻。

柳原自嘲的笑，手掌间微弱的颤动交握着传给了对方，于是眼睁睁的看他睁开眼睛，收回手。

睡眼惺忪的瞬间越发显得温顺可爱。

“皇上……”柳原睁大眼冲他欢欣的笑。

季秋远愣了愣，也跟着微笑。

“都醒了？正好到了吃午膳的时候，甜儿，快端水来伺候皇上和英君洗手。”顾安侧身掀开珠帘走进来，看见两个人脸颊上都因为刚刚的睡眠而染上清丽的红色，眼波泛上俏皮的颜色。

“唔……”柳原懒得动，然而难得现在气氛正好，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穿鞋。

低下头的时候脑袋一阵眩晕，随即被拥在熟悉的怀抱里。

沉默的看了柳原片刻，季秋远叹了口气苦笑，伸手接过鞋。

被手掌轻柔的握住脚踝，柳原颤了一下，呆呆的看着那人为自己套上。

明明是极简单的动作，神色间却认真，仔细看竟然有宠溺包裹在温柔里。

等到柳原下了床，才发现顾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

撇撇嘴，扬扬眉，柳原吹了长长的一声口哨。

惊的一旁的季秋远一个踉跄。

中午的饭食精美，三个人却吃的沉默。

柳原还甩不掉冷宫中恐怖的饥饿感，只在一边狼吞虎咽。

吃到半饱，抬头看见胭脂鹅脯，才突然想起来这是季秋远爱吃的菜色。

夹起一块鹅脯正要丢在那人碗里，余光撇到早已有人体贴的为他布了一小盘放在近前。

身后有人轻柔的抚弄，“怎么不吃了？叫你别吃那么快，噎到了？”

……

顾安神色平静的继续替他顺气，“要不要喝汤？”

吃好了午饭，柳原没理由继续赖在那里，想继续缠着那人，转眼看见季秋远面露不豫的脸，只好识相的跟着他回了寝宫。

枝头上不怕死的乌鸦没道理的呱呱乱叫，柳原手痒，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弹弓把它们统统射下来。

两个人之间继续弥漫着僵硬的气氛，柳原感觉自己的神经从来没有绷得这么紧过。

实在撑不住，他终于发泄似的吼了出来，“皇上……你！”

还未说完的话被姣好的嘴唇堵住，那人面色继续僵硬着，一边将柳原的唇齿撬开，一边犹如放弃似的低语。

“……早说过，叫我秋远。”

第二十九章

柳原被轻轻的吻着，唇齿交缠，温热滑软的舌头沿着牙齿的形状慢慢的舔过。

几乎忘记了接吻的味道，然而如今猛然被吻上，却熟练又自然的伸出了舌头迎合缠绵。追逐中柳原不小心呻吟出声，立刻感觉到自身承受的热情愈加猛烈。

柔软贴身的衣服被抛到床下，柳原知道继续放任的话一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他没有被赋予拒绝的权利。

那人的手抚过肌肤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像是知道他如今身体已不如往日，于是热烈中带了一些故意的克制。胸口小小的突起被甜蜜的吮吸，柳原克制不住的低喘，然而后方甬道内突如其来的异物感终于逼着他痛呼了一声。

“原儿……忍一下。”唇角被舔舐，前端也被一只手温柔的套弄，赤裸的身体肌肤相贴，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像是两个人终于溶在了一起。

体内蠢动的手指增加到两根，模糊中感觉到有清凉的液体被细细的涂抹，柳原不由睁开眼睛去看。

入目的确是季秋远被情欲染红却强自克制的脸。

终于小心翼翼的扩张到三根手指，柳原已经抵不住，低声呻吟着。

“……没，没关系，进来……嗯……”

得到了如此邀请的话语，季秋远微微一愣，随即倾身慢慢的抵住他。瞬间身体被热烫强烈的贯穿，许久没做的关系，后方依然激痛，可强烈的快感冲击着他，于是那些痛可以被轻易的挥去。

律动中肉体摩擦的喜悦席卷了柳原的理智，“啊……”的尖叫一声，柳原痉挛似的在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然而身上的人还未满足，只是持续的撞击着，又低下头亲吻他的脖子、耳垂。

已经太久没有如此亲密的拥抱在一起。

即使身体软的已经没有支撑的力气，柳原搂住那人脖颈的手臂依然紧紧的攀附着。

终于随着最后一下极深入的撞击，柳原感到内壁一阵滚烫，随即自己也跟着又射了出来。

闭上眼就是黑甜的睡眠，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又被温柔的抱进热水里，细致的清洗。

睁开眼天色已晚，扶着依然酸痛的腰，柳原挣扎的坐了起来。

一旁季秋远早已准备了热水，亲自拿着暖暖的脸帕替他擦拭。

“……原儿，今晚有瀚海国特使的宴会，你……”

柳原浑身懒懒的，却知道由不得自己。只得微微嘟囔着穿了衣服。

晓风被唤进来替他梳头着装，看了如今柳原的样子却仿佛自己占了大便宜似的，笑吟吟的帮他捡了条镶了蓝玉的带子束好头发。

一会儿魏寒又呈上来一袭蓝色的袍子，低眉顺眼的替柳原穿上。

“魏寒！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偷笑！”柳原始终被搂在季秋远怀里，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却闪烁摄人似的光彩。

从季秋远身上跳下来，柳原才注意到外面又开始下雪。

推开门，结结实实的打了一个寒战。

一件白狐的裘衣将自己密实的裹住，柳原看着帮他拉上兜帽的季秋远，雪光掩映下发尾被风吹起来，细细的眉眼表情未变，宽大的衣袖下手却被紧紧的握住。

“原儿……我一定会为你拿到解药。”

如果时光停留到此刻，他宁愿吞下全部的爱恨。

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表情给他，张了张嘴，柳原凭的红了眼圈。

凄迷的夜色绽放出鲜花。

冬雪中白发和黑发交缠着，柳原依偎着季秋远坐在众人抬着的软轿里。

耳边能听到风呼啸着刮过的声音，却再也不感到凄凉。

醉月迷花，柳原想站出来对着全世界大喊，或者冲到风雪里痛快的打滚大笑。

并不需要所谓的生生世世，那可以真切的握在手心里的，只是片刻的温暖。

只要给我一句话，我就还你真心的笑容。

柳原其实不害怕期待，也并不怕受到伤害，只要在最后的最后，能够握在手心里的一点点幸福。

宴会里五光十色的场面犹如绵延的长卷，柳原随着季秋远坐在一起。

大臣们面色不定，注意到右边同样装饰的华贵桌后熟悉的面孔，柳原灿烂的冲着温清明笑了一下。

笑脸蹁跹，瞬间迷了所有人的眼。

席间宾客尽欢，边境通商的事情早已经在私下里谈好，扫平了身边所有的障碍，此时此刻的温清明却无端的空虚。

那人依偎在别人身上，无惧周围的目光，一双眼里藏满了爱慕。

白色的头发越发映衬得他面如冠玉，俊俏的面孔上神色天真，内里其实是个孩子。

只是那身体越发的瘦了，温清明仰头喝下一杯酒，喉间流过火辣辣的感觉远远不足以消弭此刻的痛苦。

他事实上已经料到这是一场结局确定的追逐，只是双眼仍旧不受控制的扫向他。

挥挥手，身边的人呈上一个盒子，在众目睽睽下递到了皇座。

季秋远的目光随着掀开盒子的手颤了一下。

一只手搂紧了柳原，令人将锦盒珍而重之的收好，稳稳端着一杯酒，季秋远敬了他一杯。

目光碰触间，瞬间交流过千万种情绪，然而最终都趋归于平淡。

席下开始上演动人的歌舞。

其实一个人的一生，也只犹如一首歌。

第三十章

酒席间觥筹交错，柳原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喝得很，一杯又一杯酒的倒进嘴里，清醒的看着四周，依然能强烈的分辨出世间的寒冷与温暖。

大臣们顶着种种的神色敬上酒，有委婉华丽的祝词和严厉不屑的目光，柳原都不在乎。

这世上他在乎的东西原本不多。

柳原一杯一杯的喝酒，到了如今的光景，温清明苦着脸，后悔的神情显露无疑。

想用目光暗示那处于高座的君主，温清明捏着拳头看向他。

可那人却反过来也用目光暗示他，唇齿间透露出的字语读起来是“让他喝吧”的意思。

受到了如此的暗示，即使自己再怎样着急也无济于事，温清明只得闭紧嘴，勉强应付一拨一拨到自己面前敬酒的人。

目光闪烁间，季秋远看到一个平素里极敢说话的人走上来，那人是姓杨，名简尺。官拜监察史，以前都是四处行走检查大小官员，真是人如其名，为人犹如尺子刻度般严厉，素来见不得一些小错，说话也从不掩饰，即使在皇上面前恐怕也真的敢顶嘴。他出现在宴席上，是为了平日里着实立下不少功劳，所以调回京城续职。

一张耿直的脸，目光里的鄙视甚至都不加掩饰，脚步间已见微微踉跄，看来是喝了不少的酒，前面来敬酒的官员虽有不满，嘴里也说着讨喜的话来用目光打探。此番这人过来，定时看不得自己如今宠爱柳原，不知道以他的性子要让柳原受多少委屈去。所以不待他走上前来，季秋远就先发了话。

“朕累了，天色已晚，贵客也需要休息，今日就到这里吧。”

此话一出，大小官员们纵然谈得正热络也只得遵守，何况今日宾客都算尽欢，就都恭谨的端了手等着皇帝和贵客先离席。

原先嘈杂的环境顷刻肃静下来，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衣衫窸窣的声音。

端着酒杯上前的杨简尺正好走到阶前，此时也只得垂着头恭立，原先准备一席怒斥的话硬生生被卡在了嗓子里，偷眼望向四周，发现有不少平日里早看他不惯的人因他的处境笑的得意，可如今心中有气也只得强忍，一张刚烈严肃的脸上涨得通红，好不尴尬。

“皇上”

寂静的厅堂里一声呼唤清楚分明。

“那边还有位大人来敬酒，皇上怕是没有看到，他看起来倒忠义，不过多喝伤神，不如由微臣来替您分忧？”柳原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笑嘻嘻的看向季秋远。

“……也好。”甩甩袖子，知道拦他不住，季秋远只得僵硬着嘴角答应。

柳原仍是披着那白狐的皮裘，慢慢走下台阶，笑吟吟的走到还未反应过来微张着一张嘴发呆的人面前。

空气间凝着细微的清香，殿外的雪依然在下，只是此时此刻的时光被偏执的凝固下来。

其实从头到尾也就那么几束沙落下的时间，柳原笑了笑，伸手接过了那人还擎着的酒，“素闻大人为了朝廷尽忠职守，这里柳原替皇上谢谢大人了。”纤细清朗的声线落下，扬起的脖颈线条起伏，柳原一口喝干了酒，将空酒杯递给旁边过来的宫女手里。

……

直到柳原携着皇帝的手走远，温清明神色复杂的退了席，周围的大臣们也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去，杨简尺还呆站在那里。

脑海里不知怎么总是浮动着少年那个透着一丝倦意的微笑，许是怔忡中漏了神，总觉得里面带着萧瑟。

明明是此刻得宠应该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时候。

叹了一口气，肚子里的一股火气早已不知怎么的烟消云散。

杨简尺蹒跚着酒醉的步子回了府。

后来他又被派到外地去任职，说话间竟不再唐突直白，行为也更有了算计，俨然变得更不好惹。

别人都以为他是突然开了窍，只有他自己知道原因。

那日少年的笑脸不知怎么在心中生了根，发出了孤寂的芽。

……**************************************************************************************

宫里的日子久了也开始觉得烦闷。柳原舒服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自从上次季秋远命人端来一碗颜色诡异的药汁神色紧张的盯着他喝下去，自己就不得不一连被逼着要连喝七天。

顾安来看过他，见他皱着鼻子喝药的样子不由展开极为淡雅的笑。

“这是解相思的药，你可点好生喝了它。”眯着的眼里不知是戏弄还是什么，柳原愕然的看着顾安的嘴角竟然越咧越大。

季秋远就更不用说，每天喝药的时候必然要来，而且必须看着他一滴不漏的喝进去。

……咂咂嘴角，估计着这个时候又到了喝药的点，柳原横眉竖目的盯着果然来推开门的大手。

所幸这已经是第七天，过了今日，一切也都有了结果。

温清明俊朗的眉目随着那双手跳进眼睛，柳原不由得“啊”的惊叹一声。

看看后面，季秋远不知怎么竟然没有来。

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等到温清明走到了自己面前，才赫然发现他手里正端着一碗药汁。

“乖，该喝药了。”

“啊？”

“喝了这最后一碗，一切便都好了。”

“嗯……”

“原儿？”

“哈？”

“……别装了，喝药！”

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柳原只得伸出手去接，不料那人竟径自拉了椅子过来坐上，一手擎了小勺舀了药，随后递到柳原嘴边。

“张嘴～”

柳原愣愣的张了嘴，苦涩的药汁被送进来，往日里自己一定会大皱其眉冲着季秋远撒娇，如今对着温清明，却仿佛被麻痹了味觉，一勺咽进去还大气凌然的直接咽了进去。

见他乖乖吞了药，温清明淡淡笑了笑，随后又一丝不苟的再舀起一勺。

柳原又乖乖咽了进去。

等到一碗药终于吃完了，温清明又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翻阅柳原的书桌。

“畏途方万里，生涯近百年；不知将白首，何处入黄泉。”声音微微低沉，却意外的悦耳动听，温清明珍而重之的捧起柳原刚写好晾在那里的一方纸，“是原儿写的？”

“不是……是不记得在哪里见到过，正好闲着，所以抄一抄。”

柳原答得微微拘谨，一张脸也热热的发烫，想伸手去挡，又不免觉得这个动作太过女气，只能扯着一张脸装做没事。

“是么……读起来倒是挺有味道，原儿可愿意为我解一解这诗？”

“呃……可以倒是可以……”柳原摸不透他的心思，也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是说坎坷的路途有万里远，人生一世也有将近一百年，不知不觉就要白了头发，也不知道将在什么时候入黄泉。”

柳原磕磕绊绊的将诗的大意说了，不由得抬起脸来看他。

温清明微微皱着眉头看他，只是言语温柔，目光里也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诗是极好的，只是太过凄哀了些，你身子还未复原，不宜伤神，以后……不要再写这种诗了。”说着，将纸折好，竟然堂而皇之的塞进了衣袖。

柳原支吾着答应了，看见他拿了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眨眨眼，装作自己没有看见。

“原儿……再过几日我就要回去了，好不容易来，也没有好好逛一逛，我跟季秋远说过了，要你陪着我出宫去转转，你看可好？”

柳原听到要出宫，心里先高兴的要命，可转念想起自己往日提起出宫去玩季秋远阴沉的脸色，又惴惴不安。

“他……真的答应了？”

“嗯……的确是答应了。”温清明笑着安慰他。

“我也不太熟悉宫外，只怕不能好好的让你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