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烫————虞南
虞南  发于:2010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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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算是吧。不过我和他商量过了,终于想出了一个比较和缓的缓和两国关系的策略。”

“是什么?”柳原不满他卖关子,却被对方突然伸向自己的手弄的全身发软。

“大开边界,两国通商……”季秋远低声笑起来,将柳原拉回到床上,低下头终于吻住了那又想发出什么问题的诱人嘴唇。

第二十四章

夜半醒来,柳原揉着依然酸痛的腰,习惯的翻过身想依偎那温暖宽阔的胸膛里。

可是空空的。

疑惑的眨眨眼,用手去摸身边的床铺,触手冰凉,大概已经离开很久。

柳原翻身坐起身,伸下脚去床下找到鞋子趿着往门外走,可双手刚刚触及那门框便连忙收了回来。有轻微的脚步声走来,吱呀一声推开门,门外门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季秋远看着柳原的眼神极其冷淡而锋利,瞬间割的他生疼。

惴惴不安的,又明明知道会来到的。

偏偏现在才开始后悔。

“……原儿。”季秋远一双美目只凝在一点盯着柳原,半晌张了张口,却又恨恨的咬紧了牙。

柳原心里明白,此刻却仿佛才真正放松了,摇摇晃晃的走到一张铺了厚厚软毡的椅上靠着,偏过头启开唇笑。

“秋远,天有些凉了,你过来让我靠靠。”

季秋远看着表情慵懒的柳原,如果是往日他说出这番话来,自己一定心花怒放的走上去狠狠拥着他,可如今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来。

“秋远……”柳原又叫了一声,可那往日温柔的身影却仿佛凝固了一般,呆呆对视了半日,才勉强拉了一张椅子坐在自己面前。

窗外本是有一轮半圆的月亮,平日里季秋远怕柳原着凉只不许他开窗。

倾过身,柳原一把扯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吹进来,季秋远习武之人不怕凉意,柳原也仿佛全没了感觉,只在冷风里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微风吹动柳原披散的头发,季秋远皱起眉,双手微微动了动

,可终于还是慢慢松了开来。

“是你吗……”

浅淡的声线在空气中划过,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柳原苦笑了一下,却非要做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秋远……我不懂。”

闭了眼,耳中传来椅子倒地的刺耳声音。柳原不必睁眼就知道眼前的人被自己气的不轻,可睁开眼,那人只是站在自己面前淡淡的看着自己。

淡淡的。

像是从未认识过一样。

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

“我问……是你吗!”

柳原扯过视线,手掌藏在衣袖里握的生疼,却不张口回答。

其实。

早就应该料得到。

那君山银针,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吃过,还有一个人,他占据了季秋远所有的过往。

顾安淡淡的笑容,依旧能够清晰的浮现在自己面前。

“顾安的毒,是你下的……”

柳原没有解释,那茶叶从皇太后而来,却真的由自己送去给顾安。

并没有人可以为自己证明那些无辜。

……

即使有人,自己也不会被他信服……

那是他的母后。

季秋远表情淡淡的看着柳原,可目光却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

镇定从容的,没有丝毫愧疚的,甚至浮现着轻微忧伤的目光漂浮在自己面前,轻易的击碎了季秋远一贯强势的自信。

“……宫中传信出来说顾安中了和你一样的毒,我开始还不信……呵,可他的毒却是你下的。”季秋远像是突然说不下去……“你以为我查不出来……可有人指明是你,至于你为自己下毒……”

季秋远望向冰凉的地面,那里已经被月光铺满了一层银霜,静静的氤氲成粗糙的痛楚。

“你错了……我不会为此怜惜你……你下的毒,自然也就有解药,怎么?看着朕为你着急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柳原淡淡的凝在椅上,心里撕心裂肺的痛,他刚刚想起来,自己是否应该辩解一下。

“你不该……既然知道顾安对朕来说有多么重要!更何况你怎么忍心毒害皇太后?!她已经在信中指明了是你送给她的茶……她毕竟是朕生母……柳原!你怎么忍心?!”

柳原僵在椅子上,早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如今看来竟绝了自己的所有希望……

“顾安说你恨我……只因你有所中意的人。那个人我已经下令处死了,原儿,你可伤心?他死前还在大声的叫喊你的名字!”

淡如莲花的顾安,笑起来左边有酒窝的顾安,在满殿飞纱里教自己跳舞的顾安……

柳原敛了笑容。

“原儿……不是你……不是你!你说过,你是喜欢朕的!”季秋远突然扑了上来,紧紧拥住了柳原。

像是一团灼热的火,那感情几乎烧痛了柳原的全部肌肤。

柳原笑了。

“皇上……是臣做的……”

笑容浮现在月色里,模糊了所有的痛楚和不安,柳原心甘情愿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季秋远僵硬的站了起来,面容在夜色里几乎看不出任何动摇。他只静静的看着柳原,像是想把他这刻的容颜全部印刻在头脑里。

可只是片刻,他便转过了身,朝着门外淡淡的吩咐“你们看着他,不要让他随便出门。”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腰上别着的玉坠闪着朦胧的光芒。

柳原记得。

那玉佩……顾安也有着一模一样的一个,从没离开过身上。

自己曾经期待过片刻的真心。

可爱了。

那片刻又岂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季秋远或许在此时迷醉于自己,但终归……他还是将顾安放在最前面。

最前面,最先爱过的人,最重要的人,最爱的人,最想执其手,与之白发相守的人。

柳原承认,或许认罪的成分里一半是那洗不脱的原因。

但另一半,是嫉妒。

还有失去了的所有信心。

全部在席席冷风中消散成空。

胸口一直胀的生痛。

一股腥甜涌到了喉咙。

强咽下去所有凄楚,柳原摇晃着站了起来,关上了窗户。

他爬到床上,拉上了所有被子,将自己团团围住,仿佛那样就可以拒绝所有的伤害一样。

从此那颗心,被重重包裹成了丑陋而坚强的茧。

第二十五章

柳原在重重看护下随着军队回了京城。晓风照样精心照顾着他,乘坐铺满了柔软皮毛的马车,呈用的水永远是温的,吃的东西也都比军中规格精致得许多。

竟然完全没有一点被当做犯人看待的样子。柳原心里诧异,表面上却不好说什么。他手里把玩着临走时初墨送给自己的香囊,那味道带着微微的药味的苦涩,还有些说不清的幽香。初墨说过让自己不用担心他,不久他们一定会再相见,可看他那样子,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待罪之身。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初站在一旁季秋远冷冷的脸,将香袋挂在身上,柳原歪倒在一堆软软的锦褥中。

肚子里将皇太后骂了个狗血临头,继而又开骂她的祖孙八代,转念想起季秋远其实也在那孙八代里,心里得意,柳原呵呵的笑了两声,一会儿又抿了嘴,皱着眉毛发呆。

臭太后这下子害他不浅,解药只有温清明送来的一点,看来只得去配给顾安,至于太后……她那里其实一定另有解药,唯今可好,只剩下中了毒浑身发软的自己守着一大堆罪状。

……恐怕皇帝如今对自己这番表现,也是为了做给那温清明看的,大概会这样延续下去直到自己被送进那不容外人窥探的皇宫。

“哼!为了保住旧情人的性命,还真是表里都做足了功夫。”

柳原在车厢里窝了不知道多少天,军队走走停停,速度却绝不慢,奈何柳原的待遇虽好,下车竟是万万不能的,先不说晓风在身边左一个怕着凉又一个怕吹风,竟然还真把自己当做那些贵妃娘娘般的娇弱身子看了。

也对,如今下毒这种宫中丑事,能少一个知道便少一个。季秋远恐怕早已经封锁了消息,只有自己,心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胡乱混着日子。

掀开车帘,两旁立刻闪出两名护卫,一脸冷然又谦卑的守在门前,像是生怕他化成一缕青烟从缝隙中逃走一样。

“切!”柳原甩下帘子,连带着上面的珠串哗啦乱响,一如他乱纷纷的心情。

大概是在马车里被锦缎温暖的宠坏了,掀开帘子时被冷风吹到,柳原就开始发起低低的烧。

时而清醒,时而困倦,张开眼便是马车华丽的顶棚,想要见到的面孔和温度,却从来没有感觉到。

就在这种迷糊的状态下到了京城,进了宫墙,然后脚步里踩着棉一样被扶到了一间房里。

喝了许多的药,身体终于不烧了,可连日的病痛带走了大半的力气,甚至在终于注意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晓风自然已经不再在身边了,住的地方也连带着变成了冰凉的,甚至带着阴森鬼气的地方。

既然不用再喝药,每日里也有固定的人送来饭食,柳原于是安于现状的在这个不小却绝对荒凉的地方过日子。院子外的大门是上了锁的,只有每日来往送取饭食和泔水桶的仆人会在侍卫的看护下开开大门。

不用多猜,柳原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确实被打入了冷宫。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气死闻名。瞧瞧那东面厢房的墙壁上甚至还残留着不知怎么弄上去的暗色血迹,就可以想象无数“前人”生活过的疯狂痕迹。

如今柳原盼望的,只是自己不会像他们那样在这种绝望般的寂静里走向疯狂。

住进冷宫十多天时,柳原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生活节奏。

每日睡到日上三杆,打来井水洗漱,吃掉送来的饭食,继续无所事事,晚上因为白天睡的太多而持续的失眠,接着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挑起送来的青菜里的一大截枯枝扔到盘子外,柳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已失圣宠,又没有什么钱财积攒下来,如今送来的饭菜越来越烂,甚至还有些时候根本忘了来送。几口把饭菜扒光,柳原明白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所以努力填饱肚子只能算是对自己的最好方法。

走到门外井口,努力不去想是不是有人在此投过井,扔下那个破破烂烂的水桶打了水上来,一边脱了衣服,将水桶里的水尽数的冲在了身上。

若说除了吃不饱饭这个困扰以外,另外最困扰柳原的,便是再没有暖暖的,泛着热气的被准备好的洗澡水。可是忍受不了身上几日不洗澡泛起的搔痒,柳原只得就着冰凉的井水像这样站着洗澡。找来了另一套衣服换上,顾不得头发上还在乱滴的水,柳原又将刚刚的衣服扔到另一桶水里开始起劲的揉搓着。所幸没入宫以前娘和自己的衣服都是由他一手包办的,所以现在重新拾起来也不觉的生疏,只是每次洗完衣服晾好后柳原都会累的恨不得马上扑到床上大睡。

……果然是前些日子养尊处优的报应。

还有就是,相思的毒。

奇怪的是,不知道这种毒到底有什么反应,依目前自己的状况来看顶多就是不时的眩晕和体力不济,索性不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情,柳原扑倒在床上打算大睡一觉。

敞开的窗子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柳原无奈,迷迷糊糊的走到窗口,看清了来人之后,更恨不得此刻就昏睡下去。

安阁的一双眼含着笑意,嘴角也薄薄的弯成一个惬意的弧度,正慢慢的跺进院子里。

“你们不用跟着,都退下!”身边的小太监听到吩咐,急忙恭谨的退到大门外。

无奈的走到门口推开门,柳原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安阁那张得意又美丽的脸。

像是诧异柳原自在的神态,安阁微微一愣,反而失了几分得色,只是摆着轻蔑的姿势用目光浅浅的扫了简陋的屋子里一眼,眉毛皱一下,嘴角的弧度却大了些。

“放肆!见到本清君竟然不请安!”安阁一贯娇媚的声音此时带了几分厉色,柳原才明白他如今竟也已经晋了级。

无意高抬自己,依照着奴才的礼数向安阁行了礼,柳原跪在地上低着头。

看来宫中的那些妃子们已经按捺不住,急着抓住这次机会。

可其实她们大可不必如此,或许别人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柳原明白,宫中传闻自己之所以被打入冷宫,只是因为惹了皇上生气。等到皇上气消了,或许还有赦免自己的时候。

舔了舔苍白的嘴唇,柳原气那安阁不知被哪个妃子利用,也气着自己的心。

气那个人,生生就将自己撇在这里,没有任何防护的任人宰割。

往日的情分或许已过,可他竟然真的可以说放就放。

柳原挺直了瘦削的肩,一双手已经被握得发白。

“柳原——如今你可终于落到我的手里了。”抬头看那安阁精致的脸,柳原只觉得心脏一阵割裂般的疼痛。

是真的,放弃了,自己。

秋远……

第二十六章

柳原呲牙咧嘴的俯卧在那张干瘪瘪硬邦邦的床上。

昨天安阁来冷宫找茬,竟然不说原因的就叫人把自己按到一张不知从哪里变来的长木凳上打板子。

二十大板!说不疼是不可能的,说忍住不叫也是不可能的,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自己要这般狼狈的在那个长的像女人的男宠面前呼天抢地。

而且打完就被丢弃在地上,昏睡在冰凉的地上直到半夜,柳原才有了点力气爬进来进了并不暖和多少的屋子里。

“他XX的!”看来实在是自己想歪,说实话,只打二十板确实是有点便宜了自己,看来安阁并不是受了谁的差遣,而是单纯的来——泄愤!

没有治伤的药,只能强忍着后方的疼痛从床上爬起来,到井口打了些水上来用湿布沾着轻轻擦拭。

不知道那些挥棒子的太监一天到晚吃的都是什么东西,轻轻一碰柳原就想从跪卧着的床上跳起来。膝盖上的筋络发疯似的一跳一跳,柳原终于把后方都擦拭了一遍,盆子里的水早就变了红色,咬牙切齿的柳原于是认识到自己还要忍着屁股痛快快的把裤子洗了。

谁叫自己到了冷宫时才发现除了身上的行头也只剩下床头摆着的一套刚发下来的粗麻布衣。

其实洗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泡在水里的裤子在阳光下竟然也慢慢氤氲出貌似温暖的红色,而且晃得眼睛生疼。

蹲在院子里一抽一咽的,他并不是什么痛苦都硬咽进肚子里的硬汉。

他有血有肉,唯一和常人不同的就是不知道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其实自己也明白,如今的状况大多都是自己自找的。

……如果当时不顾一切的解释的话。可一切都只是如果。柳原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抱着自己的头哭的凄惨。

“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在冷水里冻得冰凉的手指痉挛似的拉着散落的头发,面色青白,嘴角也没了血色,拼命想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所有的过往,可那些片刻的温柔竟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般左右纵横在头脑里。

一起骑马的温柔,温暖的嘴唇,触手光滑而柔软的头发,带着笑意的眼,还有搂着自己总会作恶的大手。

第一眼见到他,夕阳里俊逸的身影。

少年般的憧憬,最初的爱情。

全都重叠交织成断裂的浓雾。

而柳原站在彼端,只能望着。

好像苦涩的日子总是比快乐的日子过得要缓慢,但它总是最容易消磨在人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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