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花池塘————山岚
山岚  发于:2010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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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着无形结界,艾荷文恋恋不舍的注视它怀中的水妖:“保重,克雷泽。”

  意识到艾荷文想传达的信息,水妖试图解读,无奈太过深沉的黑暗还是取走了它的神智。

  远在主帐中的妖王转动手腕,水精灵在它指间跃动,跳出神秘的星空之舞,待咒语完成,星空连结出相同的图案。一瞬间雾气于四野凝结,所有人类如同置身在水底般不稳,再睁眼已经物是人非。于是,妖精界的大门再度合上,等到明年,魔幻的景象才会再现。

 

 

 

 

  尤金惊诧,快步走到水妖原先所在:“怎么不见了?他人呢?”

  星星的位置改变了,霍克仰望星空,直觉有什么事已经不一样了:“他是谁?”

  “……我不知。”

  “你叫他克雷泽,却说不知道?”霍克气势咄咄逼人,大声质问。“你说!克雷泽是不是还没有死?”

  艾荷文带着几分无奈:“你也以为是克雷泽吧?我也是啊,叫他克雷泽有什么不对?”

  “可是那面具。”霍克伸手比划了几下,又颓然放下:“难道是梦吗?”今夜,两个影子在他面前重叠,熟悉的身影再现。他无法解释心中的悸动不是为了神秘的舞者,想必艾荷文也是一样的。

  尤金回味着空气中遗留的浓烈水香:“也许是克雷泽的英灵?化身成舞者?真是一则传奇故事了……总之,没事真是太好了。”

  霍克听了尤金的观点苦笑不已,又豁然开朗:“也许吧,真的是他无法舍弃理想,仍在守护国家。”奇遇的体验之后总是留给人们数不尽的迷团和沉思。偏偏知情者又封缄其口。

 

 

 

 

  妖精兴奋为许久没有过的一场恶作剧笑闹不已。水妖却坐在地上捂住胸前伤口,另一手抓着克雷泽的黄金面具。

  亚里莎与相熟的精灵交换着密语,不时提及妖王的神力,完全忽略了水妖的异样。

  捧着黄金面具,一手松开伤口,窄小而深切的口子没有如以往一样治愈,在淡淡的体液里渗出了浅浅的红色。若是水妖小伤何必担心?人类的武器再强也不能伤及的水凝躯体损毁了,因为它再不是水妖。

  “受伤来得好不是时候啊。”出奇的沉静,水妖妖手捧面具低声道:“克雷泽啊,你所想保护的一件也没有差错;朋友也好,国家也好,都安好无样。可是我呢?拥有你所有记忆的我呢?我连守在一个人身边也做不到。难道是为了成全你才留给我人类的记忆?”

  东方发白,不知不觉中已近天明,四周的景象清晰起来。积聚着快乐、伤心、酸楚、苦涩的往事涌现。水妖眸中倒映出虚幻的情景:举着刀、凶神恶煞的蛮族士兵举刀迎头劈来,依然幼小的孩子却无能为力,倒卧在水边死去。

  咸涩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水妖晕眩中向后倒去。

  你呀……又没来救我……

 

 

 

 

  第八章

  天空无端的下起暴雨,受托寻找艾荷文一晚未果的索雷尔避到河边的树林里,不禁暗咒起自己的不幸来。好象艾荷文每次回来都要寻他晦气,今年也没漏,平白的淋了这场雨。躲到浓秘的叶子底下,干燥的地面一直沿伸到树林深处。听到打在树叶上的雨点声越来越大,他不得不弯下腰更往里走。

  “等雨停了先去他家看看,说不定那小子已经回家了。”索雷尔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走了颇深的距离。掏出随身的匕首劈掉面前浓密的树叶,谁知却砍到了一件硬物。

  从横支着的小木架上拔下匕首,索雷尔奇怪有谁会在这里搭棚子,从棚子底下钻出,面对的是另一片天地。

  被浓密而高耸的树木围绕,安静的一池清水躺卧在银灰色的光芒里;初夏雨夜的湿热水气随着微风波动。高大参天的菩提树比起平常所见显得神秘幽邃,百合花在池边伴着墨绿色的菖蒲挺立,散发出清香。池中漂浮着睡莲洁白的花苞,未开已经引人心动。

  尤金所说的美丽又富有诗意的画面就是指眼前的景象吧。他还不知道自小长大的村子里别有洞天呢。真的是恍若仙境,使人陶醉啊。不过看一边的棚子,恐怕早有人光顾此处了。

  象个巡视领土的君主,索雷尔摸了摸两撇胡子很是得意,什么时候也带着老婆孩子学城里人来野餐好了。

  一株孤立的百合幽静的盛放在靠近岸边的水中,纤细的杆子和硕大的白色花朵勾起了他占有的欲望。小心翼翼的接近去采摘,跨进水中时,更耀眼的白色出现了。

  浸在圆绿叶子间的雪白玉体,像早开的睡莲般;银色的美发溶于水中,散发着令人艳羡而难以接近的神秘气息;自发间抬起的脸上嵌着一双忧郁的眼睛,纯净到没有沾染凡俗的痕迹。

  “你是谁?”

  索雷尔一生里还没有见过如此清艳的容貌,艳遇两字重重的打在他心里。

  混杂的记忆里跳出一个人名,印象中克雷泽见到过一张哭的脏兮兮的小脸:“索雷尔?”

  突然被叫出本名,他吓得倒退几步,绊倒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手按到冰凉的物体,索雷尔尖叫起来,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张眼熟的金属面具。

  “把面具还给我。”不知为何出现在池塘中的水妖直起身子,凌乱的衣衫湿透了贴在肌肤上,露出胸口上的不注流血的刀伤。神话般的仙子形貌顿时阴森起来。“还给我,它不是你的。”

  索雷尔惊恐不已,好巧不巧的想了起来:有少女面容的黄金面具不是克雷泽失踪的遗物吗?眼前的人又是谁呢?竟知道他的名字?

  “你是谁?”

  不同于方才的忧郁,水妖眸中透露轻蔑,一言不发的伸手讨要。

  风带动湿发,水妖的尖耳从发间竖起,青白的面色下,严厉又高傲的神情让人不由的避走。自索雷尔手里抽走面具,水妖捧在胸前,跌跌撞撞的向池水里走去,无奈却潜不进水底。最后,精疲力竭的倒在了水中。

  吓倒魂的大村长原本想逃,见水妖倒下,又安下心,大着胆子把它拉上岸来,并注意到了水妖指间透明的蹼和尖尖的耳朵。

  是老人传说中的水妖?拾走掉落的黄金面具,索雷尔预感到自己看到不得了的东西。

 

 

 

 

  在看似普通的清晨里,吃过早餐,两个狼狈不堪、半夜才回到家的男人还是没清醒过来,屡屡发出睡意浓重的哈欠声。

  阳光晒在窗台上,已近中午。打消了再见水妖的念头,艾荷文深知疑心重重的霍克不会给他偷溜的机会。有妖王和亚里莎在身边,即使挨上一刀也没什么。连扯掉肢体也接得上的水妖毕竟不能用人类标准衡量。若是去老地方探望反到多此一举了。要分别的实情由亚里莎说一定比他委婉,恐怕水妖也并非一无所知。

  唯一担心的是亚里莎绝不会替他开脱,一定又是什么人类不守信用、自私、无能的论调。肯定会被形容成感情骗子的。心情沮丧的他抛下霍克去打点马车,独自上楼整理行装,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陛下!”困于最强的结界中,亚里莎怒瞪着卧榻上漫不经心修饰着额头饰物的妖王,不敢相信水妖的至尊王者会如此狠心。

  “哦,着急了?别急嘛,好戏还没开始呢。”睁开一只蓝眸,无一点眼白的模样就象眼中盛着的是包罗大地的海洋。此刻代表全能之力的眼眸却只用于对面水气凝结的镜中,额头上凝固的泪型饰品闪着金色光芒分外美丽。

  等好戏开始它的克雷泽还活得了吗?低声下气的贴着笼子,亚里莎努力讨好着性情不定的妖王:“陛下,克雷泽是我们的眷属啊。”

  额上的泪滴随妖王的浅笑扭动,如一条水中小鱼。“它是要抛弃妖精身份的水妖,想变成人类,以为很容易啊?”

  听出妖王的笑声音明显是赌气,亚里莎背上一阵寒气。天哪,妖王又起性子了。

  本来就是嘛,招惹过人类的妖精全去做人的话它不成光杆妖王了?还有叫艾荷文的人类,不敬之罪当然也不饶过。就让他们去倒霉后悔好了,它才不插手帮忙。挽留不住人类的是水妖,放弃水妖的是人类,让他们不幸好了,反正与它无关。

  “当然,我不会拦着他去救克雷泽,只是……他会去吗?人类啊,就是如此。”坏心的一笑,镜眸中倒映出水妖被囚的身影。

 

 

 

 

  午饭过后,上路的行李马车都已经整理好。艾荷文走近厨房,想同忙碌到没说上几句的母亲道别。

  “还饿吗?橱里第一格还有腌肉和面包。”老妇头也不回道。

  “我要走了。”

  “知道了,我包了点东西,你和霍克先生在车上吃吧。”

  望着母亲的背影许久,艾荷文苦笑,连母亲都说不出口的事果然不能和水妖明讲的。如何开口才好呢?好象从小父亲就没教过他告别时应当如何。

  “我要去邻国任大使了,妈妈。”

  “哦,是升官了吗?”老妇人在围裙上擦擦手,回过头来:“我的艾荷文真了不起,都可以当邻国的官了。”

  “不是……”艾荷文哭笑不得,“我去就任大使,可是邻国来往不便,大使的职务又不能擅离,所以我……”

  老妇停下手上的活,体贴道:“说吧,要去多久?”

  “……不知道。”对于他而言只是仕途中一段,对老母亲来说,等待却是最难熬的。

  一只苹果塞在了他掌中,老妇满心骄傲的看着儿子:“别掂记着我这把老骨头,说不准能持多久吧,你想去就去吧。”

  艾荷文愧疚道:“对不起,我一直不在你身边。”

  “我本来就没指望过你。”老妇絮絮叨叨道:“自从你被带走,我就知道你长上翅膀了,村里再留不下你,就和那人一样。”

  “谁?”

  “克雷泽啊。”老妇心境比几天前平和了不少:“我想通了,连你爹也不在了,老念着死人有什么用?不如你找个好姑娘也许还能让我抱孩子呢。”

  “妈妈!”艾荷文被说得脸红,好象又回到儿时一样。

  粗糙干裂手摸了儿子的脸,老妇望着高大的儿子那酷似丈夫的面容,露出胜利的面容,老迈的脸年轻不少:“到底还是我赢了,克雷泽的坟迁走时我就庆幸他无法再缠着你父亲,必竟他已经死了吧?急不过活人啊。”

  艾荷文握住母亲的手:“父亲他是不是也喜欢克雷泽?”

  “谁不喜欢他呢?他是如此美丽的孩子。其实不是为了村子,你父亲也不会对不起他。”

  初次听闻母亲提起过往,艾荷文大惊:“村子被袭和他有什么关系?”

  老妇没察觉儿子的异样:“没人和你提过?难怪,陈年往事了。……克雷泽是维拉罗某个大人物的孩子。孟波顿军队就是为了抓他才偷袭了村子。”

  被背叛的真象就是如此吗?艾荷文长叹一声,追根溯源已经太晚,何必再想呢。

 

 

 

 

  坚信着是克雷泽的英灵归来救了自己,霍克满怀激情,一心想着要为克雷泽守护好祖国。双耳充斥着他激动的诉说豪情壮志,艾荷文庆幸索雷尔没来,否则双重噪音真不是人能忍受。就这样平静的离开村子,他并不知道水妖危险的处境。

 

 

 

 

  “你说你叫什么?”双手反绑在桌脚边,水妖眼神麻木的睁大眼睛瞧着斑驳的天顶。

  “克雷泽。”哑着嗓子回答,厌倦的将头枕在肩上。亚里莎呢?它又是何时回到池塘的?还有艾荷文,也不能失约。

  “胡说,你怎么可能叫克雷泽?”

  “艾荷文这样叫我。”胸前的伤口又隐隐发作,痒痛难忍,原来人类的伤如此麻烦。

  索雷尔脸色大变,怒道:“怪物!胡说八道,艾荷文怎么可能叫你克雷泽?”

  “我不是怪物。”难以理解索雷尔生气的原因,水妖不觉好笑。“他一直叫我克雷泽,七年来都是,你为什么生气?”

  “住口!水妖!”

  它又摇摇头:“唉,你又弄错了。我不是妖精,我是人了。”

  披着水色长发,眨着覆膜的眼珠,尖尖的耳朵和连蹼的手脚;以传说中水妖的姿态再现,却自称为人。一阵寒颤,索雷尔眯缝着眼,鄙夷不已:“你以为我会相信?”

  抬起水妖的下巴,他考虑好了处置方法。不祥的妖怪还是公开处死更好,古时也是如此,把不祥之物献祭出去以保平安。

 

 

 

 

  优雅轻盈,充满古典美和谨慎,不属于人世的纯洁感,草草的在稿纸上勾了几笔,跳舞的人形从记忆的水面跃出。无比的轻灵,叫做水妖或水仙子的妖精。据说会拐骗干渴的旅人,以美貌和水底财富引人溺毙水中。

  昨天以前还是虚幻的影子,今天却是要面对的问题。尤金坐在屋外的台阶上,敲着脑门。艾荷文勇敢的小情人的确长着一对尖耳朵。不止不是女人,还不是人类吗?一只长有克雷泽容貌的水妖意味着什么?

  大红的色调糊过画纸,在他屋里探险的小姑娘一下下的抹着,用沾着西红柿的小手糊了画纸。

  “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抱着小捣蛋坐在膝上,尤金苦笑:“你爹妈不管你了吗?”

  寻女而来的母亲寻人而来,站在门口看到尤金的苦恼模样不禁失笑,抱回女儿道:“尤金先生,你不没去广场吗?”

  “哦,昨天回来的晚,还没出门呢。”

  “果然,全村人都聚到一起,我还奇怪尤金先生为什么不在?”

  “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当然了。”母亲哄着小女儿:“村长说抓到了一只妖怪,要处死来献祭以保村子的平安。所有人都去看看妖怪长什么样呢。”

  尤金一震,描绘了一半的画本落在地上,鲜红的汁液仿佛燃烧的火焰。母亲的表情向过节一样快乐。“尤金先生不想看看吗?难得一见的妖怪呢。”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广场上,尤金见到广场中竖立起一根粗大的木桩,水妖睁开水色的眼睛惊恐的看着围观的村人,脚下架着厚厚的一层干柴。

  离水身子干痒难熬,被太阳一晒就发疼。四下却无遮挡的地方让它好过一点。银发披泄到脚尖,象瀑布静止了流动。

  几个大胆的孩子相互推搡着躲过大人的阻拦,趁机绕到水妖身后,偷偷的扯下几根头发。水妖忍痛侧过头,他们便立刻吓得逃走,只有一个最胆大的摸着它的银发贴在脸上摩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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