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遥里卖弄他的学问,他等著陈凌峰开口问他。可後者显然没兴致和他玩猜谜游戏,所以只是狠狠地盯著他。
所以姬遥里只有怪没趣地自己开口:“这儿的啮齿动物,比如说……老鼠,挺多的……”
“白痴……”
陈凌峰刚想骂幼稚园小朋友都知道这回事,却突然意识到什麽似的住了口。
他看著姬遥里怀疑地问:“难道你是说……?”
“在沙漠中迷路的旅行者给生活在沙漠中的狒狒吃盐,然後放开它们,并跟著它们找到水源。”
“而这座山上有那麽多老鼠,一定是因为这里食物充足……”
这下陈凌峰完全明白了姬遥里的意思,立刻对他刮目相看。
“的确,要进一次山不容易。除了军火,他们一定会在这里储备很大量的粮食,这就能解释为什麽这儿的老鼠和猫会那麽多了。而老鼠一定知道进入山洞的方法。”
“所以我们只要跟著老鼠就好了。”
姬遥里点点头。
看来是他们的霉运走到了头,他们刚戴上红外线夜视眼镜就看到了镜面上闪过一个红色的小团,从大小来看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老鼠没错。
两人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那红色的小团似乎发现了身後不明身份的它的追随者,所以惊慌失措地东窜西逃。谢绝来访。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两名职业狗仔队员显然太过难缠,它使尽了浑身解数都不能将他们甩掉。所以它不得不使出大绝招。
表怪我不客气了!
看我闪!
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小家夥就不见了踪影。
姬遥里和陈凌峰急忙追了上去。
在丛林里比赛赛跑他们两个都超过一米八的大家夥可不是这个小东西的对手,等他们好不容易到达小老鼠消失的地方,浑身上下早已没有一块地方是干净的了。
不过身上干不干净到无关紧要,让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山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老鼠洞安静地卧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中间。
陈凌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姬遥里。後者无奈地耸耸肩。
“或许我们可以找到多拉A梦的缩小电筒,说不定就可以进去了。”
姬遥里开著玩笑,不过显然陈凌峰没有这个心情。
他瞪了一眼完全没有主意的姬遥里,然後将自己的背包丢在了一边垂头丧气地栽在那个小小的老鼠洞外,表情是说不出的落寞与颓唐。
一切的希望又在这里破灭了,就像在沙漠中久渴的旅人终於在远处看见了绿洲,费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赶到那里时却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而已的绝望。
陈凌峰觉得自己或许真没有本事,枉费他有著令人羡慕的家世背景和闪亮的外壳……
那个手段狠辣却一直内心怯懦的自己,什麽时候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呢?
陈凌峰闭上眼睛想,这个地方是一定得炸掉的……
危天佑,师傅,请告诉我我该怎麽办?
而本想继续玩下去的姬遥里看到陈凌峰似乎很痛苦的样子,瞬间就没了开他玩笑的心情。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到了很久之前的一晚,被李瑶捉奸在床的那次,想到被紧紧绑在床上的陈凌峰流露出的疲惫悲哀与痛苦,心中竟升起了一丝的怜悯。
姬遥里清楚地知道,生在那种豪门之下的人,一生注定得比别人背负更多的东西。然而陈凌峰的性向给他带来的绝对不会只是与众不同的享受,那一定是一次次常人无法想象的伤害。
陈凌峰不会拥有与人坦诚相待向人倾吐自己内心世界的机会,因为那样对他来说太危险。同样,他也很难得到可以推心置腹与他平起平坐和他生死与共的朋友或是情人,因为他没有机会。
姬遥里虽然不知道这个男人曾经遭受过什麽,但他明白能让一个本该目中无人骄傲自信的领导者从一举一动中都透露出无助与空虚却固执地用强硬将自己层层伪装起来的事不会简单。
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去了解这个男人。
想看看他究竟埋藏著怎样的一个世界……
姬遥里猛地惊醒般摇了摇头。
他这是怎麽了?怎麽能有这种想法?
陈凌峰对他来说是极度危险,自己不是再明白不过了吗?
姬遥里太明白不过了,於他有过深的交集注定会打破自己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生活。
虽然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别去管他的闲事,但姬遥里却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地向陈凌峰挨过去。
他内心骂著自己“贱货”,嘴上却平静地问:“你为什麽那麽著急想要毁掉这批货?”
“………………”陈凌峰现在没心情理他。
啊呸,你还给我脸色看了!以为我稀奇你那点破事儿啊?
姬遥里心中有点不爽,但是嘴上还是滔滔不绝地问。
“陈远恒对你来说很重要?我可不这麽认为,就我所知,他待你似乎并不太友好……”
姬遥里说道这里开始彻底唾弃自己,他果然是自己找罪受,这样想著,他试著找出问题所在,“但是,你却为了他甘愿冒这次风险,不觉得这样太虚伪了吗?”
“……见鬼……”陈凌峰将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闷闷地骂了句。
“或许你可以把你的打算告诉我,指不上我们能从中找出点线索……”
姬遥里又试著把问题指向核心,天都知道陈凌峰这次出来的目的绝对不简单,然而他却对自己的搭档隐瞒了行动的目的,这也是为什麽姬遥里在行动中有所顾忌的原因了,不然万一那天这个家夥把自己卖了自己说不定还会帮他数钱呐……
但是,说句老实话,姬遥里并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因为让对方付出信任同时也意味著自己得回馈忠诚,他还不想被这样的道义绑住。
不过在第二次陷入低谷的陈凌峰面前,他又忍不住想打破这层膜,所以说,他现在可谓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矛盾得很。
不过显然被可怜的人却并不领他的情,陈凌峰沈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又闷闷地开口:“你不会想知道我的目的的……”
姬遥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侧了侧头回答:“那我不问你就是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沈默,姬遥里无聊地数著天上的星星。
陈凌峰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让人很容易误会他睡著了,所以当变得他那略微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夜色中响起时,著实让姬遥里吓了一大跳。
“遥里……”
“什……什麽事?”
姬遥里惊慌失措地看向他。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陈凌峰猛地抬起头来又把姬遥里吓了一跳,於是他不经头脑就结结巴巴地回答:“当……当然……”
还没有等姬遥里把话说完,陈凌峰就一把抓过他,然後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把姬遥里搞得莫名其妙。
他本来是想立刻推开那个突然狂犬病发作的家夥的,但是回想起到他刚才落寞的表情,所以还是生生忍住了。
一刻锺後,两个人分开,陈凌峰喘了一会儿又凑上了被吻得七荤八素的姬遥里的耳朵柔声说:“你说了我可以相信你,所以你以後绝不能背叛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如被雷劈中一般,姬遥里彻底傻眼了。
老大!我话还没说完呐,你别断章取义好不好!
姬遥里在心中哀嚎,却有止不住对陈凌峰的事情感到好奇……
所以他没有说话,就当默认好了,如果真不对以後也好反悔。
姬遥里不负责任地这麽想。
陈凌峰盯著紧张的姬遥里,头脑里迅速整理著,考虑怎麽把事情交代清楚。
他试著把事情简单化,不过似乎很困难。
“先说了,待会儿不管我说什麽,这批货我都一定得炸掉的。”
陈凌峰开口,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姬遥里的问题,而是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所以一会儿我会从正门冲进去,你帮我掩护,一旦有人来支援就解决掉他们……”
看到姬遥里瞬间大了一倍不止的眼睛陈凌峰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不要命的人拍了拍还想活的人的肩膀说:“没关系,你只要帮我看著洞口就行了,如果来得人多了,就不用管我,自己跑吧……”
姬遥里惊得不知做什麽表情好,所以他只得结结巴巴地胡言乱语:“峰……峰哥,你真的疯了吧?你想和他们同归於尽?”
“不然我想不到还有什麽办法可以达到这次行动的目的。”
看著陈凌峰不像开玩笑的脸,姬遥里心里突然升起一团火来。这个家夥把生命当作什麽?儿戏吗?凭什麽他可以为了让鸿门损失几个钱就这样轻易地进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有著良好的家世,完美的外表,兴盛的事业,无限的前途……
他拥有这个世界上八成以上的人呢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为什麽还要这样放弃自己?他有什麽资格放弃自己!?
突然对眼前这个人有一种失望感,虽然这种失望引起了内心的不快,但是姬遥里还是决定先耐心地和他谈谈……
“我不认为陈远恒值得让你付出这麽大的牺牲,告诉我,这次行动究竟有什麽让你不得不做到这一步?”
开始後者却仿佛没有听出姬遥里话语中的不快,只是冷静地回答了一句:“我说过,你不会想知道这些事的……”
很好!你现在还想瞒我是吧?
姬遥里这下真的火了。
他反反复复看了看那张渐渐刻印在自己脑海中的那张脸几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後开始解身上的装备。
“你的火药,你的狙击步枪,你的卡宾……噢,卡宾枪在你那儿……瑞士军工刀,你的GPRS机(遥感)……对了还有贝瑞塔……”
随著姬遥里把身上重死人的东西一件件丢在陈凌峰面前,後者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知道姬遥里把军靴里藏的一套钢针都抽出来後,陈凌峰才一步跨上前去,抓住了姬遥里忙碌的手,眯著眼睛问:“你想干嘛?”
“干嘛?你居然还看不出来我想干嘛!?”姬遥里不可置信地挣脱陈凌峰的手,破天荒地冲他低吼:“那我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老子不干了。你要找人做掩护找别人去。你想发疯,我可不想陪你一起疯。不然哪天老子莫名其妙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麽回事!”
这下陈凌峰总算听明白了。
他退开一步然後问:“你怪我不把事情完整地告诉你?”
姬遥里冷笑:“看来还没有笨到骨子里去。”
“那好我告诉你,但是你得发誓对我要绝对地忠诚。”
陈凌峰立刻回答。
“你那麽婆婆妈妈的干什麽?我刚才不是告诉你我不会不会不会背叛你?真不知道为什麽你的猜忌心那麽严重!难道你不明白在做这种把命都搭上去的任务时是需要绝对的信任吗?”
姬遥里忍无可忍地叫道。
好了,今天他也豁出去了,什麽明哲保身,什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都闪一边去。
他承认自己是对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邪念。
他不忍看到这个外表坚强却偶尔透露出脆弱的男人独自在黑暗中无助地徘徊。
到如今他也该承认陈凌峰对自己是有著特殊的吸引力的,而他早已被那夜色下的豔丽醉鬼抓住了心。
这也就可以很容易地解释为什麽他会明明已经逃离出陈凌峰的生活後,又不知不觉地回来了。明明一次次提醒他的危险却又不顾一切地去帮助他……
真糟糕,看来他真的是栽下去了?
“那麽,你发誓吧……”
陈凌峰看著姬遥里难看的脸色,急忙逼他作出承诺。
“你真是有够煞风景的……”
姬遥里白了陈凌峰一眼,他知道自己刚才做出了多大的决定吗?
“那你刚才在想什麽?一脸决绝的模样。”
“决定和你蹚这趟浑水而已。”当然不可能把这种实话告诉他。
“那你发誓吧……”其实陈凌峰也没多大的兴趣。
“我知道了,你不要老在这个事上斤斤计较好不好,只是形式上的东西而已,这样让人感觉你很龟毛唉……”
姬遥里虽然这麽说,但是还是乖乖把手举了起来。
他猜陈凌峰过去一定受过什麽刺激的,一定!
“我姬遥里今天对天发誓,有日月为证,天地为鉴。从今以後和陈凌峰,决不欺骗,决不隐瞒,忠义而行,绝不背叛。做到有福同享有难他挡。如有违背上述誓言,定遭天五雷轰顶,天打雷劈!立誓人:姬遥里。”
陈凌峰听完他的誓言忍不住笑了。
“不伦不类的,你发是什麽誓啊?武侠看多了吗?还有你最後一句是什麽意思啊?”
“表面发誓人是我啊……”姬遥里的马虎眼打得彻底。
“不管怎麽说,我也立誓了,总不能叫我反悔吧?好了,接下来轮到你了。”
“我也要?”陈凌峰指著自己。
“废话,我都说了信任是相互的。”
姬遥里催促著,心里却想:要丢脸得大家一起丢。
於是陈凌峰没有丝毫犹豫地将手举起来开口道:“我陈凌峰今天在这里发誓,有日月为证,天地为鉴。从今以後和姬遥里,决不欺骗,决不隐瞒,忠义而行,绝不背叛。做到有福同享有难我当。如有违背上述誓言,定遭天五雷轰顶,天打雷劈……立誓人是:陈凌峰。”
听完後,姬遥里也是微微一怔。
说实话,他真没想到陈凌峰居然会这样说。说他心中没有为之一跳绝对是骗人的。
该死的,他这个厚脸皮竟然也会觉得脸上发烧……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正常,姬遥里赶紧把问题岔开,却完全忘记了在夜色里,连鬼都不会看见他脸红……
“那麽这批军火对恒峰集团究竟有什麽影响?你完整地告诉我吧。”
陈凌峰点了点头,开始分析。
“这三百支枪确实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我知道李铭国在云南有一个秘密军工厂,他从前苏联非法引进了一条生产线专门为东南亚的反政府武装和当地的毒品大佬提供廉价的武器,不过这些就足够他赚的了。其实我和李瑶的婚姻就是个筹码。况且我爸本来就知道我是个同性恋,所以根本不指望我有什麽正常的恋爱,而和鸿门合作就是恒峰扩展到黑道的最快途径。你应该可以想到,如果恒峰和鸿门合作其中可以得到多少利益。”
姬遥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表示无法理解:“见鬼了,从来都听说黑的漂白,还没说过把白的染黑。”
“恒峰一开始就是从白道上混出来的。你知道越白的东西就越容易产生瑕疵。你不知道过去几十年里,恒峰因为没有在黑道上的人脉吃了多少闷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比如说就在五年前,就因为恒峰中标了码头的一块地盘,被一直想以过分低价将之收入囊下的沈圣堂记恨。为了那块地沈圣堂的人曾经对地方施压了半年多,最後却被恒峰以非常合理的价钱买走。所以他们想不通就来砸场,伤了恒峰一百多个员工,还死了几个人。我爸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加上保险也赔不少钱进去不说,还使大量人员外流,股市下跌,买的地也用不了。所以最後不得不将地又以更低的价钱转给了沈圣堂。光那一次就几乎赔了上亿进去。所以说,这几乎可以说是恒峰最大的一个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