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合欢,才发觉全身的不舒服,好像四肢被散了架然後重新安装,稍大的动作也让人觉得难受,尤其身後的某处更是不舒服。合欢又是呆了呆,脑子充斥著疑惑,只得低头擦看,却在下一秒整个人又傻了般顿住了动作。
才不到一天的光景,这个美丽的人儿就起起伏伏地醒了又呆,呆了又醒,然後又是呆。
光裸的躯体坐在同样光裸的男人大腿上,共浴於宽阔的白玉浴池里,清澈透明的池水漫上两人的脖颈,也让一切无可遁形,胯下的粉红色欲望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两人的眼前,只要一个低头,谁都可以看见。
句芒也真的往下看了,轻笑了下,尔後是温润的话语:“你还记得吗?两天前,神殿顶之顶,我们都很热情!”
句芒的话是一个霹雳,轰地炸开了。春神殿顶上纠缠的躯体、急速的呼吸、相互的冲撞……一幕一幕地在合欢的脑海里重放,脸倏时发热了,变红了,然後很快整个身躯就像煮熟的虾般通红。
局促地挣扎著要从男人腿上下来,可男人反而紧紧地抱住他,还一边戏谑地说:“害羞了吗……”
闻著这话,合欢不自在地僵硬著身子。那样的情景,那样的事,怎麽这个人会如此坦然?
句芒抱紧他,白皙的手摸上那一片光滑的背脊,色情般的气氛弥漫,可却令那具身体更是僵硬。
“呵呵……”句芒好心情地笑出了声,“记得就好。乖,放松身体,现在不会再对你做什麽。再说,这两天都是我帮你沐浴,还有什麽是我没见到得?呵呵……”
看著男人如此,合欢突然有了种想揍人的冲动。如此的裸呈相对,如此的调笑,他不习惯,但男人很习惯!偏了头,稍见冰冷兼难堪的神情,倔强的人强自冷静说:“放我下来,这样,不好。”一开口,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沙哑难听,脑海里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殿顶之事,脸色更红了。
“我抱著不好吗?”
合欢难堪地皱著眉,尽管肌肉酸疼,但还是再次挣扎。
“好了,别动了。”句芒的声音有些低沈,移开抚摸光滑背脊的手。
听到不寻常的声音,合欢微微一愣,转过头看著男人。
句芒有些促狭地笑,声音瞬间恢复正常:“怎麽?想要我抱了?”
合欢深吸一口气,抽动了全身的肌肉又是一阵难受。句芒邪邪地笑了,扶著合欢的腰,一手横过他的两腿,把他放在旁边的浴池里,身躯靠著池边。合欢一脱离他,不顾身上的疼痛,拖著身子离得远远的,坐在浴池的另一边,并起腿,和男人遥遥相对。高到脖颈上的水层层曳动,扑打在肌肤上,也使人舒服不少,可缓不下尴尬。
句芒挑高了眉:“你还是在害羞吗?”
合欢低垂下头,揉动著酸疼的手臂,没说话,可脸蛋的确是一抹红晕,相隔得远,句芒自是没法见到。
句芒似是无趣:“合欢啊,你还是多说话的好。”
合欢没理会他,抬眼打量四周,宽大的浴池能容下十来人,水汽朦朦胧胧弥漫,浴池之上是张大玉床,浅绿色的流苏纱帐隐隐约约;几张玉椅,一张圆台,明晃晃的琉璃银灯闪烁著熠熠白光,使得整个寝宫简单得竟有冷清之意。
合欢错愕,转眼望向句芒,犹豫了下,问道:“这是哪里?”
句芒也似有所觉合欢所问,勾著唇角:“本神的寝宫。”
有些不安,合欢蓦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深不可测。既是春神,应是春意盈盈的,人看起来是这般了,可自己的寝宫却是令一般。想到这,合欢又是觉得身体疼痛。难耐地动下了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小脸上却仍旧不可避免地闪过不自在的神色,抿了抿朱唇,道:“你说我睡了两天?那……”
好像早已料到他要问的话,男人一脸打趣的笑:“对,你晕了,这两天都是我拥著你睡,就在这。呵呵,累了你,两天都没醒过来。”
合欢脖子一僵,好不容易褪了色的脸又是一抹红晕。直觉这男人变了,还是那麽温文尔雅,可添了些可恨,言辞间满是那逗弄。
两人也安静了。
合欢抬头看了句芒一眼,发觉他正支著下巴望过来,似笑似非。
错开眼,合欢强自镇定般低声地问:“那花呢?”
句芒轻轻地笑,右手一抬,黄色花朵立时出现在手上,端详了下,才对他说:“扶桑花离开自己所属处,不消三日,便会枯萎,然後死亡。神殿之顶也才能是它们的归属,即使是凋谢了,死亡也只是几个月後的事。现在,”男人扬高花,“看,已颓色了。”
合欢抬眼看著那颜色以变得萎黄的花朵,慢慢的,竟觉伤感涌上。想起很久以前的合欢花的遭遇,想起句芒的话,这样,就更没灵魂了……
合欢转眼看著句芒,目光有著明显的执著:“您说您可以的!”
“当然。”句芒眼睛里波光流动,耳钉也绿意闪闪,又透出高雅,嘴角习惯性一扬,“我可是春神!”
从水里伸出湿淋淋的左手,黄色花朵置於掌心,右手举高,食指向下正指著黄色花心。很快,食指指尖处冒出一小滴血珠,划过短短的直线,落在花心上。才一瞬间,黄色花朵便如初见时那般鲜豔,那般生机!
句芒手一挥,花朵便飘在合欢的面前,合欢看了他一眼,伸手默默地接下。
“如此,就永不凋谢了。忘了告诉你了,这是雾,扶桑花雾。”
雾?扶桑花雾?
合欢看著眼前鲜豔得仿佛要滴出水的花,神智有一丝迷离。奇特的名字,鲜生活气的花,却是如此一个飘渺的名字。这哪是真正的雾啊,真正的雾触摸不到真实……
合欢凤眸微抬,嘴巴动了动,还是说出了想要说的话:“谢谢。”
“对了,”句芒突然说了句:“合欢啊,我有点奇怪了,你现在好像一点都不怕我,又是为何?
合欢心一颤,抓著花的手不可自制地抖了一下,眼里又染上了惯有的冷意。
句芒摇了摇头,温和地笑了:“好了,不问你了。这样也很好,我喜欢!”
低著头,垂著眼,合欢的脸已是灰白,鲜黄的扶桑花梗被握得死实!
这样也很好吗?可为什麽,为什麽?跳动的心脏又是突然钝痛,远远超过了肉体之疼,曾是坚定了的决定竟有了些微动摇。也想啊,也想这样就好,可是,可是……不说就好,可以当无知,为何要提,为何……
又是那个一心求答案的人了,偏了头,悠悠的声音微微地颤抖:“春神大人,为何对我,对我,做那些事?还是因为,因为亲爹吗?”
又是凝住了神,提住了心窝。
这仿佛小心翼翼般的话,却让句芒心中曾有的疑惑冒出来。
害怕、逃跑、接吻……
现在又是以往那般模样,仅仅是害怕吗?
句芒的心千回百转,浓墨的眸子牢牢锁住了那张绝美小脸,眼神渐渐犀利,瞳孔里发著幽幽的光芒。不安的人仍旧是不安,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正被人剥解。
等待的人久了,看著的人也很久了。
句芒蓦然顿悟,心中曾有的疑惑迅速一点一点地剥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呵呵……
句芒扬眉笑著凝视著水中那有著白皙肌肤的身子,披散的长发摊浮在水上,微微遮掩了并拢的双腿,可整个身躯都在微微颤抖。就这样看著,犀利的眼神逐渐冰冷,绿耳钉也竟发著幽幽的光,脸上竟有著一抹深冷到骨的讽刺。
若是此时,能见到的,都见了,那也是好的!可是,没见到,那就注定了!
又是那样转眼的一瞬,句芒像变脸般,便是笑意盈盈了,还是那般蛊惑人心般的低语:“怎麽会?只是想做了而已!”
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让绷紧的身子松了,头转了,然後是迷蒙疑惑的询问:“为什麽?”
“不为什麽,就是想做啊?怎麽,你不愿意吗?”男人状似饶有兴趣地地看著少年,墨黑青丝搭落在白玉做的胸前,添上一股慵懒而又娆媚的风情,惟有一双墨黑眼睛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少年静默了。
很久之後,少年的目光仓惶逃离,游移著落在简单却渗著丝丝冷清的寝宫精雕玉窗外,遥遥可见外面的曲折长廊,拱桥弯水,黄布幕般的天空,偶有神鸟飞过,细细的弧线一闪而逝。
天色甚好,又是那斜日黄昏,倦鸟归林了!
合欢 第十四章
雕花镂空的窗台下,黄色的花朵静静地躺著,鲜活如初。灰绿色纤秀身子同样安静,绝豔的脸上一片迷离,凤眼痴痴,凝视望著弯桥下碧绿色的湖水。
偶有清风拂过,撩动了湖边不知名的树,树丫曳曳。湖里不时跃起一条顽皮的锦鲤,红中透白的身子,肆意地摇摆著鱼尾,然後又是“啪”的一声飞快窜入水中,漾起圈圈波纹。深蓝的天空干净得不见一朵云,倒影在湖里,不时被顽皮的锦鲤摇动,便破碎成一块块散了开来
窗外的风景千般好,可临窗的人儿却是痴迷的苦涩。
两天前,男人告知:“我这几天下凡,不陪你了,你好生待著。”
“已告知月老,你会在天东留上十天。十天一到,月老自会来接你,若你不想离去,可等我回来。”
於是,两天了,不见了男人。
还有两天,就是十天了,该离去吗?
男人说,可等他回来。
可什麽时候回来?
仿佛一个难解的谜,又仿佛一桩难了却的心事,日日夜夜缠绕在心头,让人难以安睡!
又一尾顽皮的锦鲤难不住寂寞,也似是故意要警醒窗边人,猛然跃起那灵动的身子,“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沈思过久的人儿终於回神。
站著的身子动了动,长睫扑闪了几下,迷离般的神情开始散去。执起窗台上的黄色花朵看了看,神殿顶上不堪入目的一幕幕又冒现在脑海里,手一颤,花掉了下来。
背过身,他的脸微微发热。
身後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合欢转过头去。
一名全身著绿的丫鬟站在跟前,脸蛋儿红红的,一见著他望来,更是低下了头。
“公子,月老和三公主正在大殿等候。”
合欢微微皱眉。虽然是早已料到月老不会安心地等候十天,不过等了八天,对一个老顽童来说,也需要很大的耐心了。
暗叹了一口气,便跟著丫鬟出了寝宫。
一出去就是曲折回廊,走过回廊就是弯弯石桥,桥下是锦鲤栖息之湖。活跃好动的锦鲤见著有人过来,倒是乖巧地呆在水里了。过了石桥,又是一道长廊,长廊笔直,拐角处是外面装饰华丽的宫殿。透过镂空的窗户,里面却是简简单单的摆设,一张大床,玉椅圆台,还有白玉浴池,是那般冷清的感觉。
路过时,他的脚步微顿了下,随即往前去。
走了大约一刻锺,才来到春神殿。
一进殿门,一片白色猛地扑过来,伴随著鬼哭狼嚎的喊声:“我的小心肝,我的娃啊……月老我好想你啊……呜呜……”
合欢皱了皱眉头,使劲从那一团白色东西里挣出来,却无意发现领路来的丫鬟张大了嘴,圆圆的眼睛同样张得老大,眼珠子更是盛满不可置信。
合欢脸上闪过赧然,有些难堪地朝丫鬟点了点头:“你可以下去了。”
那丫鬟呆了呆,看了下合欢,屈了下身子,张大著眼睛离去了。
合欢推了推拥著他的月老,小脸又是一片清冷:“够了,放开。”
“不够!”月老把他那颗白发苍苍的头从那窄削的肩膀上抬起,鼻涕眼泪粘胡了整张脸,两条长白胡子还粘在了一起,老眼里还凝著两泡眼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合欢拧著眉头望了一会儿,忽然别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
哭得自感凄惨的月老嘴一撇,越发大声,伸手扳过那头,却见一张罕见笑靥羡煞千秋,
刚刚还在嚎哭人便呆了。
合欢见是如此,笑容渐渐扩大,绝豔的脸倾国倾城,然後朱唇轻启,不急不缓地吐出两个字:“真丑!”
“哈哈哈哈哈……”端坐在旁良久的三公主站起身来,笑得不可抑止,柔美的瓜子脸上满是红晕,一身白纱被抖得一飘一飘的。
合欢含笑地看著她,月老懵了般盯著她。
三公主止住笑,抬手抹干眼角溢出的泪水,一脸厌恶地瞟了月老一眼:“你看你成什麽样子了?丢脸!”
听到三公主的话,月老傻了般的神智却猛然清醒,又是狂哭:“小心肝……小心肝……月老好想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啊……”边哭边又要把头埋入合欢脖子里。
合欢皱了皱眉,使劲一推,把月老从身上推了开来。
月老满脸挂著泪水,委委屈屈地看著他:“合欢啊,你有没有想爹啊……有没有啊……”
合欢冷眼看著肩膀上沾上的泪水鼻涕,薄唇吐出薄情的话:“没有。”
合欢顿时悲悲戚戚:“为什麽啊?月老我想到你茶饭不思,也没心情找太白金星喝酒了,也没心情找太上老君下棋了,更没心情牵红线了。你就不想月老我吗?呜呜……有了亲爹就忘了老爹……呜呜……”说完又要往合欢身上凑。
三公主看不下去了,一把揪住月老两条粘合了的胡子,鄙夷道:“喂,老头,你够了哦!骗人也要有限度!昨日我还见著你拎著葫芦从太白金星那里出来,喝得醉醺醺不说,你家仙童更说你已经两天不在宫殿了,枉我也找了你两天,哼!我看你就是在睡在酒水里了!”
月老装不下去了,扯起宽大的袖子擦了一把脸,一脸堆笑地望著合欢:“我还不是想小心肝了嘛!整个宫殿冷冷清清的,没了小心肝,不舒服。”
合欢横了他一眼。
月老见状,撇了撇嘴:“我就知道小心肝不信。这不都怪春神,无缘无故掳了你去,只留下口信,说什麽让月老十天来接你,就算是亲爹也不能把人家的娃掳走吧?哎呀,对了,小心肝,告诉爹,他对你好不好啊,他有没有亏待你啊?”
合欢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春神待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