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身体的触觉似乎回来了一些,他转身想跑,但是却没料到身後站起其他人,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对方手里抱著的东西劈里啪啦得摔到地上,急得对方骂道:“你看著点後面啊!”
那声音也引起了楼下那群人的注意,苏泽然的脸在他眼里好像慢镜头般转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樊桦的脑海里只想起一个念头。
“完了!”
就算事先想过无数一旦暴露的情况,可真正遇到时,樊桦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
阿哲的脸上依旧带著笑容,森森让樊桦汗毛直竖。
他会说什麽?是嘲弄著说一切不过是耍他的游戏?还是真心的喜欢?
少女哭泣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浮现。
“苏泽然当著全班的面说,他之前不过是我可怜,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学、学长,我问遍了班上的男生,可是谁事先都没有看出来,学长,你知道他之前到底是怎麽想的吗?”
不光是他,连其他人都看不出苏泽然那样温柔对待不过是报复,那麽自己呢?
盒子即将被打开,可是他却不敢上去去查看那只猫是否还活著。只要想著猫可能死掉了,他的心就想要被撕裂开来。
四周的声音吵杂,可是却丝毫进不了他的耳朵,一瞬间感觉好像是失聪了般,他只能茫然地望著周围,身後的人满面怒容的瞪著他,地上全是书本,楼梯下的那群人满脸的惊愕,而苏泽然却是满脸笑容的望著他。
刹那间,力气像是重新充满在他的身体中,他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跑去。
为什麽要跑?去哪里?干什麽?
他心中仍旧一片空白,只是知道自己无法再呆下去。
在楼梯的空隙中,他看见苏泽然脸上已经失去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望著他。他飞快得收回视线,只是盲目得往上跑去。
再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正靠在一间教室里不停得喘气,稍微打量了下,发现是理科实验室,大概是後门没有锁,被自己误打误闯得躲了进来。
他的背靠著门,无力得往地上滑坐去,耳朵贴著门板,身後的走廊寂静一片。
苏泽然没有追上来。
此刻就算他再怎麽不愿承认,他也大概猜出来苏泽然的想法。
即使不去查看,他也猜到盒子里的猫大概已经死了。
他抱著自己双膝笑了起来,可是笑声到了最後,却又变成哽咽声,感觉再也承受不住,他横倒在地上,再也顾不得什麽脏了,他全身缩成一团,好像婴儿似得抱住自己的双臂。
直到上课铃声响过了良久,他才慢慢从地上坐起,面无表情得从兜里掏出来手帕将自己的脸擦干净。
原本用谎言编织的美丽泡沫现在已经被戳破了,他已经无法沈溺於之中。
打开门,正在上课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他机械的走下楼,不顾老师们惊奇的目光,笔直走到正在改作业本的班主任面前。
“老师,我考虑好了。”
再次相见时已经是7月了,知了声和炎热都让人烦躁不安。顶著全校分数第一来拿毕业证和录取通知书的樊桦,刚出教室就被苏泽然堵住。
“我有话和你说。”他面带著笑容,完全无视在看到他的同时,脸色就变得很差的樊桦的挣扎,一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想将他拖到人少的地方。
“放手。”樊桦只是冷冰冰得看著他,怎麽也不听。毕竟是全校乃至全市分数第一的樊桦,这样马上就引起了走廊上其他人的注意,当事人却似乎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想法,只是冷淡的说著两个字,“放手。”
“樊桦,我……”
“我不想听你说什麽。”他抬起头,目光中不带一点情绪,“苏泽然,放手。”
在听到他喊出自己名字的同时,苏泽然浑身一震,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掉,“我不会放手的,樊桦,永远。”
虽然这麽说著,他却松开了手。
得到自由的樊桦立刻转身离开,直到回到母亲结婚後搬到的新家,他才将僵硬著的全身放松下来。虽然事隔快半年了,可在再次见到苏泽然时,他仍旧要花上全身的气力才能阻止自己的激动。
当苏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时,他几乎都要忍不住崩溃了。
这个时候家里没人,原本以那麽高的分数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母亲是打算好好庆祝一下,但是在樊桦强烈反对下这才作罢。
虽然分数那麽高,但是樊桦却出乎其他人意外的选择了药理学。原本是准备直接选择临床方面的,但是一想到今後说不定要和更多人打交道,樊桦还是选择了相比较而言可以少接触人一些的研究方向。
说要完全不好奇苏泽然在初三那年发生过什麽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想知道这一切,能让樊桦想到的人选只有那时的班长夏朗,可夏朗现在在哪里他却完全不知道,但是他却记得夏朗的目标是做医生,是以他所选择这所A大为目标。他天真的想到如果自己也考到了这所学校,就一定能见到夏朗,然後知道当时发生过什麽。
即使这麽被对待,可是他仍旧爱著对方,但是他实在太胆小,不敢去相信,不敢去确认,只能自己小心翼翼的去猜想著。
可真正当他到学校去报到时,才发现了自己的天真,整个学校实在是太大了,人员也太多了,系别的分支,不同届别,还不知道经过几年的改变,夏朗是否还会想考入这所学校。
但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开学後的不久,他收到了一封信,是苏泽然寄来的,信封里的纸厚厚得一叠,沈重得让樊桦似乎都拿不住了。
他默默得望著这厚重的信件,却没有拆开,但仍旧小心的将信件塞到衣柜的最里面,然後像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般去自习。
直到现在他仍旧没有勇气打开那封信,不管里面是什麽内容,也许是嘲弄他的话语,也许是苏泽然真心的告白。但无论是什麽,就放在衣柜的最里面就好了,这样就能让他还有最後一份期待。
他仍旧在欺骗著,欺骗著他自己。
让人厌恶的彼得 25
第一封信是在9月,第二封信却到了过新年,第三封信则是在大半年後的7月,此後,樊桦是隔一年才会收到一封苏泽然寄来的信,直到他大三下学期时收到的最後一封。
而信里的内容他却一无所知,每次收到信他都小心翼翼得放到衣柜的最里面。
他也变得渐渐很少去想苏泽然和那段日子了,时间是无法回头的,但却无法否认内心中有著些许後悔。
升到大四的时候他已经提前一年修完所有的学分,开始考虑研究生的事情,对於他这样个性的人,大概只有研究室才适合他吧。
所以被老师拜托去做新生的演讲,多少让他有些为难,但是拜托他的老师平时帮过他许多,让他实在不好拒绝。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只是在新生欢迎会上做完了据说可以鼓舞人心的演讲,对於那份不确定,只是因为他的任务是只需要读一份写好的演讲稿。而在做完一切後,他就准备开溜。
低著头穿过人群,他用力得往外面挤著,快到门口时因为身後的人群涌动,他一个失控顿时往前栽去,但是却被谁一把搂住,两个人一同摔到地上。
“对不起。”
他的头还低著,嘴里忙道歉。可是对方却半天不放手,让他奇怪的抬起头来。
那副面容似乎和高中比起来没有太大的差别,但却又充满了吸引力,就连脸上的微笑都可以将一切吸进去。
“抓到你了,樊桦。”
原本以为已经封存的记忆“砰”得一下子被打开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对方,可真正见到时,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了。
樊桦突然觉得身体里涌进无数的力气,让他激烈得挣脱开来站了起来。他的身後是刚考入大学而兴奋著的学弟学妹,而他面前坐在地上的人,却气定神闲,似乎那些热烈的气氛与他无关。
两个人都这麽默默望著对方,什麽话都说不出。
樊桦只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转身就跑。
“樊桦!”
身後的声音穿透无数其他人欢呼鼓掌声,将他的脚步绊住。
“原谅我!”
他没有回头,他现在的样子太狼狈,他不想让如此难堪的自己暴露在对方面前。
苏泽然祈求他的原谅,可是他早已放下过去,只是无法把握现在。
从没想过阔别了三年还能再见,但是他却更加无法明白对方在想些什麽?花了那麽大的精力,考入和自己同样的学校,却只是祈求他的原谅。
那麽是不是只要自己原谅了对方,他就会离开?
如果说是三年前是自己放开了手,那麽现在的他却不愿放手,就算是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他也想要留下苏泽然。
他早已深陷谎言中,就算再次被吞噬也无所谓了。
要扮演一个厌恶对方的角色并不难,只要能紧紧拽住自己的心就可以了。就连那些每天固定要去的地方都是假的,他若是真想躲一个人,怎麽可能躲不了?可如果不这样的话,他就无法每天见到苏泽然。就这麽抱著秘密,每天惴惴不安的等著苏泽然的出现,希望对方没有发现这一切。
他想他是成功的,至少在此後这一年多以来,苏泽然并没有离开他,一直在他身边。
但渐渐得他却又开始不满足起来。苏泽然一如他在高中般受著其他人的欢迎,这样将他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不安,他不知道是否什麽时候,他身边会有其他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人。
他只希望对方是自己一个人的苏泽然。
原本都已经放弃寻找的夏朗,让他开始又在意起来了。而就在这时,他竟然能再次遇见对方。
他甚至迫不及待的去询问,当年发生过什麽?他想要知道猫到底还活著,但却又不敢去亲自打开盒子,只能这麽四处猜测著。
只是再次同时,苏泽然的表现却有奇怪起来,似乎是按捺不住什麽,这多少让樊桦感到不安。他害怕在这个时候他的秘密被猜穿。
不能承认,至少不能在现在就承认。
在被苏泽然抱著亲吻的时候,他明明沈溺於那好像回到过去的恋爱,但同时却害怕得不得了。这样的日子再继续下去,一定会让他发疯。
他应该做个了断了,无论是将这段关系继续或是斩断。这样一年多以来的时光,简直就是像从未来将幸福都偷了过来。
“回去吧。”
他对呆坐在地板上的苏泽然伸出了手,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拉过他的手,将自己整个人都垫在苏泽然的胳膊下,将对方半架起来。
他见过苏泽然醉奶,也大概知道该怎麽应对。虽然今天好不容易约上夏朗,但这个时候他却无法放下苏泽然。
在将对方送回寝室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也无法找到话题。毕竟在这一年多以来,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对方和平相处。
扮演厌恶对方的角色那麽久,或者说是他不知道在知道真相之後,应该如果去面对苏泽然了。
直到了寝室门口,一路上都仔细看著自己脚下的樊桦,突然被苏泽然突然停止的脚步拉住。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发现对方正笔直得望著前方,顺著那视线看去,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那里,眉宇间与苏泽然极为相似。
“樊桦,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
刚刚还脚步虚软著的苏泽然突然站定,将自己的半个身子从樊桦身上卸下。
感觉自己被推开,但却又无法去询问,樊桦的动作顿了顿,正准备回去,但内心中却有一丝不安。
他回头望去,发现对方也正笑著看著自己。他张开嘴,找了半天词,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麽。
“苏泽然,明天可以的话,我有话对你说。”
对方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似乎非常的吃惊,但马上又恢复了笑容,冲他点了点头。
让人厌恶的彼得 26
让人厌恶的彼得 26
食堂里人来人往,樊桦左顾右盼,直到自己买上早点坐到位置上了,苏泽然还是没有出现。
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过,无论什麽时候,发生什麽事,他们俩每天的见面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这个似乎没有约定过的约定,一直就那麽默默的存在著。
他突然想起昨天两人分开时出现的中年男子,苏泽然在见到对方时态度变得奇怪起来。想到这里,樊桦几乎是下意识得掏出了手机,可真正看到那号码时,却又迟疑起来。
也许,只是临时有时来不了,或者是还在路上吧。
这麽想著,他又把手机收了回去。可待到食堂的早点时间都过去,对方还是没有出现。樊桦呆坐著看著自己面前已经冷掉的早点,一口也吃不下,就连打扫卫生的大妈走过来,问他还吃不吃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坐在那里,心中不愿去相信,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得不相信,也许苏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这样的自己已经没有留住他的价值了。
不愿这麽去想,樊桦站起身,从没有像此刻般想见到苏泽然。
但是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在哪里呢?
若是平时的自己,这个时间大概已经到了实验室,苏泽然应该是上课,然後待到中午,两个人又会一起在食堂碰面,或者说是苏泽然单方面得来堵他人。
可是,上课的话,他上的是什麽内容?又是在哪个教室呢?
樊桦不知道。比起苏泽然对他行程的料及,自己可谓是一无所知,只是每天呆在那里,等待著苏泽然来找他。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改变。
他走出了食堂,面对偌大的校园,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他的生活中早已习惯苏泽然的存在,所以一旦失去,越发的难受。
茫然的在校园四处逛著,苏泽然没有出现,他似乎一下子失去需要伪装的必要,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心情去实验室。
一只猫咪突然从他脚边蹦了出来,将樊桦和猫咪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只猫“喵唔~~”得叫了一声,又跳进了路边的草丛中。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麽时候走到这里,似乎还是在校园的某个角落,但是对於生活单调的樊桦来说,只能判断到这些了。
而在他的前面不远的空地上,蹲著两个人,以及一群猫。刚刚从他脚边窜走的猫,几下就跑到那边,然後扑在食盆上大吃起来。
是在喂流浪猫啊。樊桦曾经听谁提过学校里有专门会来喂流浪猫的类似志愿者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了。
那蹲著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站了起来,大概是蹲久了,他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那道背影看上去非常眼熟,似乎,不就是夏朗。
“班长!”他还是改不了口,习惯性得叫了出声。
那人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身望向他,露出亲切的笑脸,“好巧啊,樊桦。”
真的是太巧了。
若是往日的话,他一定会拉住夏朗,问个不停。可是现在的他却一点也不愿多呆,虽然明知道这样四处乱逛也找不到苏泽然,但他心里却乱个不停。
“碰到正好,樊桦,我有事问你。”
夏朗和後面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说了句什麽,然後将他拉到一边。
“苏泽然发生什麽事了吗?”
他猛得抬头望向夏朗,“为什麽这麽问?”
夏朗不慌不忙得掏出了手机,然後调出一则短信,将手机递到樊桦面前。
“班长,我可能无法回来了,请帮我照顾樊桦。”
短信上不过十来个字,却惊得樊桦浑身掉到冰窟窿般,止不住得颤抖。
看出樊桦的不自然,夏朗急忙解释道:“这是他昨晚发来的短信,可是我电话打过去,他却关了机。我正奇怪……”
“我不知道。”
樊桦惨白了一张脸,把手机胡乱塞回夏朗手里。
为什麽不会回来?为什麽要让班长来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