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应该是很高明的人,第一枪响起的时候,却只是空枪,但这一枪却让杰他们的马受到了惊吓。
趁着杰和椿被掀到地上的那一刻,那个人瞄准了椿又开了第二枪。而那个人却失算了——就连杰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反射一般的跳起来,将自己的身体遮掩在了椿身上。
“我没有关系。”杰想要露出一个更加轻松的微笑,但他发现自己失败了。
“很抱歉,你们都不可以活下去。”
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他们头顶,紧接着,冰冷的枪口指上了椿的额头。
过分灼烧得疼痛让杰在刹那间冷静下来,用尽全力抓住那个人的手臂而就在这一瞬间,椿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一般,猛然间的窜起越向对方。
胜负,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
那个人开了第三枪,却已经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呼吸。
分明的,杰看到了椿春嘴角挂着的微笑,以及那双眼眸——不含有丝毫的感情。
杰接着注意到的,却是椿的腿。
白色的木头,上面沾满了血迹。那是刚刚被砸断的栅栏上的木头,分明的,穿透了椿的腿肚,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
仿佛刚刚那一瞬间的爆发力用尽了所有体能一样,椿跌坐在地上无力的靠在杰勉强支撑起的身上。
“扶我起来。”
冷冷的,椿命令。
脱下衬衣,利落的撕成两段,回头,椿没有感情色彩的眼眸看着杰,继续命令道:“你的手机应该没有摔坏对吗?打电话叫急救队。”
说完,椿右手按压住自己的腿,左手抓住木头的一段,突然就用力将木头拔了出来。
大量的血喷涌出来,溅在了杰的脸上。杰感觉到椿的血是那样炽热,灼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你这是干什么?”
按住椿的手腕,杰瞪着他。
“拔出来而已。”甩开杰的手,椿将撕成两半的衬衣分别捆绑住小腿伤口的两端。动作很冷静,没有一丝疼痛中的拖泥带水,就像感觉不到这样的疼痛一般。
这就是所谓东方人的强韧精神么?杰张口结舌,看着像一架机器一样处理着自己伤口的椿。冷静、没有任何感情,仿佛美丽而无机制的结合体一样。
“我想我可以撑到医疗队赶来。”
冷静地说完,椿拉住杰没有受伤的肩膀。
“接下来就靠你了……杰……”
这样说着,椿闭上眼睛,就如同连支撑眼皮的力量都用尽一般,倒在了杰的怀里。
杰能够感觉到,椿的身体上,带有着常人不及的温度……
5
救援队很快就赶来了,简单吩咐和交待几句,参议员家的医疗队都是经过培训的特殊医务人员,对于参议员和参议员客人的伤势除了医疗方面的询问以外,没有过问任何其他事情。
“椿,坚持住,可以吗?”
点点头,椿的脸色不是平时那样的青白色,而是病态的苍白。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椿对杰说:“杰,不要担心,我没关系的。”
用自己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椿的手,尽可能的,杰想要给椿一点力量——即使他似乎并不需要自己。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杰下意识的脱离开椿的手,却发现手掌中赫然多了一把短刀。那是椿的武器,看向椿那双即使在疼痛中依然冰冷理智的眼眸,而对方只是微微一笑。
“把它交给你我放心。”
似乎,椿的眼眸中,传达给杰这样的讯息。
拨开杰的手,医护人员在椿的手臂上注射了安定药剂。终于,椿缓缓闭上了那双一直都保持着高度清醒的眼睛。
忙忙碌碌着,医护人员将椿抬上了直升飞机。终于松下一口气的杰,才发现从刚刚一直到现在,椿的上半身一直都赤裸在空气中。
青白色的肌肤,因为高热而染上了一点点绯红,杰盯着那从没有看到过的肌肤,有些惊讶——椿的身上大大小小,遍布着很多疤痕,虽然早已经变淡,但在这样白皙的身体上依然留有着浅浅的痕迹。
医护人员小小的惊呼声让杰注意到——椿散发着高热的脊背上,渐渐的露出一种奇怪的图腾——不,那已经不再是图腾,而是一幅画……
十字架……被荆棘缠绕着的十字架,而匍匐在荆棘上面的,却是一条蛇……荆棘的尖刺穿过身体,几乎能够感觉到献血流淌着的残忍。那条蛇似乎在惨叫着,而那双蛇眼却依然——不含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无论是悲伤还是绝望,都被冰冷而残忍的眼神所代替……
那就是蛇吗?有着美丽花纹却不含有一丝丝感情的蛇……
杰望着那双蛇眼,而他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椿的眼睛……
做了简单的手术之后,杰就开始忙于交待好一切事物。因为椿利落的解决了那个暗杀者,所以这件事就必须要经过运作。杰和不透露姓名的客人椿因为骑马不慎摔下而入院治疗,而那个暗杀者,则被掩埋在了实情的黑幕之下。
对于这样的处理杰很满意。在病床上带着微笑的召开了一个小型的记者招待会并且接见了几位重要的客人。当杰出现在椿的病房中时,已经是他们被送往医院手术后的第三天了。
椿正在闭目养神,从病房外的窗户看进去,椿的气色似乎已经恢复了很多。
门外,医生正在询问究竟是谁把病人腿上的木头在医生没有赶来时私自拔掉的,当护士回答他们赶到时病人就已经自行取出木棍以后,医生看着椿的眼神,和看怪物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了。
听到杰走进病房的脚步声,椿缓缓张开眼睛。看了看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幕,椿仿佛感叹一样欢欢开口:“又下雨了啊。”
微微笑着,杰点点头。
“这段时间没完没了的下雨呢。”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这时,青敲了敲椿病房的大门。
遵照杰的吩咐,青带来了杰花房中最美丽的蓝紫色蔷薇,虽然时节有些不对,但这个品种依然是杰最为骄傲的品种。
“谢谢。”带着几分真诚,椿看着花瓶中的花。
伸手,取了一朵花放在椿的手中,杰说道:“可惜不是你最喜欢的茶花,过些日子我让画匠栽些茶花吧。”
抬眼,椿看着认真说着的杰。
“你愿意把所有花朵都拔掉种植茶花么?”
没有想到椿会有这样的问题,杰愣了一下,看着椿。
“茶花要么就作为盆栽,小心翼翼的养殖,永远开放不出最绚丽的花朵。要么就大片大片的种植,而那片土地上,只能种植茶花。”说着,椿对杰莞尔。“因为茶花只能生长在贫瘠的酸性土壤中,而你若想得到最美丽的茶花,就势必要牺牲掉所有的花朵。”
为了一棵树木而放弃一片森林一样么?杰看着椿的眼睛,虽然在微笑着的男人,眼睛里面却没有任何笑意。而瞳孔深处散发着的,依然是冰冷的寂静。
椿轻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有点死寂的沉默。伸出手,没有说话,椿看着杰。
从口袋中掏出椿的短刀,放在椿的手中。明显的,杰看到椿的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割痕。皱眉,杰无法想象,这样艳丽诱惑而且冰冷的男人,竟然会在这个地方有这样一道伤疤。
似乎没有注意到杰注视自己伤疤的目光,椿那起刀,卷起袖子,将刀子底部的手环固定在了手肘下方。薄如蝉翼的刀刃贴在青白色的手臂上,更凸显出那凶器的冷冽。那把刀子,就是曾经两次抵在自己咽喉上的武器,杰默默思索着。
“谢谢。”
见面以后的第二次,椿对杰说这个词。
微微笑着,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怪物吗?这个男人。仿佛矛盾的结合体一般,却又因为这些神秘感蛊惑着杰的心。
挥之不去的,椿背后的纹身。那条垂死的蛇,却依然拥有无机制的冰冷眼眸……
门又一次被敲开,进来的年轻人是椿身边几乎形影不离的秘书。对杰礼貌性的点点头,那个男子递给椿一封信函。
示意男子留下,椿点点头,对杰说道:“井上,我的秘书。”
“参议员阁下日安。”礼貌的,井上对杰打了招呼。然后微微躬身,打开门退了出去。一切都是日本人特有的周全礼节,完美倒无可挑剔。
看了一遍信笺,椿有些玩味似的挑挑眉,对杰说道:
“可能在下下周我出院以后的第二天,要拜托参议员阁下兼职保镖了。”
“嗯?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吗?”
半玩笑性的,杰看着椿。
“凯尔文的私人生日晚宴,你也是被邀请人之一。不过附加的条件,要顺便把我也携带过去。”说着,椿咯咯的笑了起来。“怎么样?需要把我放到行李舱吗?”
耸耸肩,杰遗憾的摇摇头。
“直升飞机上不具备行李舱。”
虽然这样笑着,但杰的脑海中开始思索:参加凯尔文的生日晚宴,这对于杰似乎是第一次。是他沾了椿的光么?是,或许不是。
看这似乎很开心说着笑话的椿,杰的嘴角露出一点冷淡的笑容。
是或者不是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于权利的中心,又靠拢了一点。
…………………………
意外的,杰的直升机开往的方向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凯尔文的岛屿。很陌生的地方,并不是岛屿,而是另一处山间的别墅。
虽然占地面积宽广,但却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曲折幽深的回廊,以及栽种着不同时令植物的院落,还有那一绿冷色调的建筑,都彰显着主人格调的与众不同。
这是凯尔文的新府邸吗?虽然带着满腹疑问,但杰却没有发问过。
椿坐在轮椅上看着整个府邸,并且亲切地用日语和身旁的井上聊着什么,杰听不懂那种发音奇怪的语言,但隐约的,他能够感觉到椿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应该他知道得他自然会知道,不应该他知道的凯尔文不会告诉他。这个原则对于杰,不会改变。他只是一个灰色的人,灰色,永远不是黑色。
“克莱拉斯阁下,这边请。”
一言不发的,杰跟着侍者穿过看似永远都走不完的长廊,默默的前进。凯尔文说要见他们,因为椿还在休息,所以便邀请杰一个人去见他。
这个建筑秉承的是什么风格呢?悠长的走廊,却并不像是希腊风格或者常见的中国风格,虽然看起来有一种冷寂的另类,但是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契合。
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的装饰古董,即使杰看不出哪些是真迹,但也能够从做工上感觉到,那些装饰品的价格不菲。
“阁下,先生在里面等您,您请进去。”
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侍者并没有进入那间紧闭着门扉的屋子,也没有为杰打开门的举动,只是微微公审,然后越走越远。
雕花的红木大门让杰没来由产生了几许紧张感,眯起冷淡的蓝色眼睛,杰的脑海中闪过一丝轻蔑——
暗夜的帝王么?我只会钦佩这样的男人,却绝不会——服从他。
轻轻推开门,隐隐约约,杰似乎看到空气中模糊飘荡着点点白色的烟气。接着扑面而来的,是清淡的香气。虽然很清淡,却在吸入鼻中之后,依然感觉到令人晕眩的迷惑。
黑色的长发……当杰的眼睛适应了模糊的空气以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仿佛黑缎子一样的长发。在袅袅的烟气中,那头黑色的长发,看起来,却是那样的虚幻。
素白的手指,在这样袅袅的烟气中,那样素白而富有骨感的手指,吸引了杰的注意力。
滚着红色图腾镶边的衣袖浅浅的压在手指主人的腕上,顺着手腕向上看去,却看到接连着长发的,是一件黑色的旗袍。暗红色的花纹缠绕在旗袍之上,为那令人压抑的浓郁黑色,带来了一丝血腥的喘息。
仿佛是只有黑色才会产生的遐想与梦境一样,杰不能够确信,他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司徒,你先过来了?”z
黑暗中,凯尔文的声音响起,本应压抑着黑暗的声音,却没来由的将这昏暗的气氛冲淡了一些。
室内的灯光似乎已经被主人的遥控自动提高了一些,已经不如方才一样带着压抑的黑暗。循着声音,杰向着凯尔文的方向看过去。
杰真得很为自己的自制力引以为傲,单凭他在看到那华美的香妃榻上倚坐着的男子时,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就让他险些脱口惊呼出来。
蜿蜒着血红色花纹的黑色唐装包裹着男人纤细而不失壮硕颀长的身躯,素白的手,修长却带着男子特有的骨感。同样素白的脸庞,似乎是垂目养神,渺渺的烟气从他身旁的景致香炉飘出,模糊了他的容颜。而那头仿佛与黑色长袍浑然一体的长发,更为这个气质缥缈的男人平添了超脱现实的美感。
“司徒?”y
又唤了杰一声,凯尔文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玩味。
转头,似乎因为那名男子带给他的震撼过于强烈,杰竟然忽略了凯尔文的存在而专注的盯着那个男子。
“椿还在休息,所以还要等一会儿。”
不卑不亢的,杰回答。b
凯尔文坐在那名男子身旁,手轻轻拢起男子的长发,爱恋而细致的抚摸着。
“椿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后续的事情你已经打理好了?”
漫不经心的,凯尔文询问着。仿佛没有在意过杰一样,只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头发已经干了,还要再薰一会儿香么?”g
对于凯尔文的体贴,男子只是微微点点头算是回答。没有继续表示什么,只是任由凯尔文梳理他的头发,并且顺势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
很暧昧的动作,因为这两个男人做起来,更变得有些违和的美丽。杰努力不让他们发现自己视线的得看着,虽然觉得不自然,但却又有一种另类的和谐。
“不用这样客气,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毕竟椿是在我的别墅受伤的。”
“这件事情不需要我来计较。”微微一笑,这位暗夜的帝王这样一个笑容中,却没有带着和以往那样的压迫感,却反而多了几分温柔。“不是么?嗯?”
缓缓张开眼眸,仿佛周围的烟气变淡了一点似的,男子的脸庞逐渐在杰的视野中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却依然清俊冷漠的脸庞,见过一次,就无法将这张面孔在记忆中删除。
完美到造作的眼皮,狭长上挑的眼角,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菲薄诱人的嘴唇……每一样都像是被倾心雕琢出一样,阳刚与冷淡所结合,打造出最适合这个男子气质的长相。
杰注意到,这个男子的左边眼角下,有一颗仿佛摇曳着泪水一样的,泪痣。仅仅是细小的一部分,却让这个男人冰冷的相貌染上了邪魅的诱惑。圣洁如冰雪般的寒冷,以及那在雪中凝然着的——诱惑。
男子的视线缓缓扫向杰,仅仅是这样淡漠的一瞥,却让杰感觉到连心灵都几乎冻结的寒意。那是一双灰蓝色的眼眸,散发着鹰的犀利与冰冷的眼眸。
男子的目光只在杰的脸孔上驻留了一瞬,然后,却看向了凯尔文。
“这种事情需要计较么?凯。”
低沉的声音,不似凯尔文那样带着磁性的沙哑,而是透着冷淡的清幽。目光并没有减少丝毫的冷漠,而出口的言语也带着毫无感情的冰冷——但却在结尾,使用了那个几乎没有人用过的,凯尔文的昵称。
“好吧,随便你决定。”宠腻的微笑,暗夜帝王此刻的笑容中带了一些悲哀与幸福。
看向杰,凯尔文没有丝毫尴尬或者不自然的神色。露出一个长者所特有的笑容,凯尔文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