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殇(第三部 完)————薰薰
薰薰  发于:2010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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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怎么会开第三部的,我也想不透。这是我思想斗争了大半个晚上的结果。故事如果就以这种形式暧昧不明地结束了,首先我连自己这道坎都过不去。

      有一些很在意的问题,抓头…两个人在一起要解决的问题还很多呵。

      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_^薰薰觉得给他的惩罚也够多了。

      当然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孩。

 

      1.

      很多人都把感情比作是一种很虚幻很宿命或者很贞节化的东西,往往想想着一颦一笑一回眸间,能够天雷勾动地火,一把钥匙对准一把锁孔,哒一声就宾果。他们说,我要的人是这样不是那样,应该做这些不能做那些,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是上天安排的。


      一千个人自有一千种爱的模式,或许还远远不止。而钱小闲觉得,他的爱情,已经慢慢降到了和工作,日常生活相等的高度。

      比如早晨起来面对镜子,发现鼻翼边长了一颗痘痘,于是就和某人一起严肃探讨家里饮食状况的种种不合理性。再比如,某一天发现自己腰围多出一圈肉,心浮气躁,就开始对某人抱怨。这些,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对外人说起的。


      钱小闲说,那个你唯一的听众,便称之为,爱人。

      *****

      吃药,乖,不吃病不会好。

      霍子都举着一碗散发着浓重气味的中药,凑到钱小闲鼻尖下。小闲紧闭着嘴巴,制住呼吸,一双眼里射出视死如归的愤恨光芒。

      关于感冒,是钱小闲一生中最为恐惧的事。大颗的西药片,放在喉咙边沿,努力灌几大口水,往往还是会从食道里反窜上来。中药更是不用说。霍子都认为,就药理角度而言,中成药往往要比西药温和很多,且鲜有副作用。拆开褐色纸包,把药材倒入电陶瓷煎药罐里,再加上水,浸泡一个小时之后,便可以熬煮。筋筋脉脉或是块状的原料在不断交替的慢煮和快煮之间化成一锅褐色的粘稠液体。


      古怪苦涩的气味往往很快散播到房间的各个角落。譬如,刚才。

      不要不要不要。我多喝水多睡觉就会好。

      霍好脾气地赔笑。不行宝贝,你已经是病毒性,光喝水是没用的。

      先前试图吞咽的西药早就被小闲全数吐出。

      他抓住他的手腕说,要么打点滴?

      钱小闲一个哆嗦,思考斗争的眼神一遍一遍瞟向他。

      再说。霍指指在一边兴致盎然看戏的两个孩子。你是他们的榜样。

      钱小闲咬牙,只好在心里给自己催眠。好吧我是个男人,眼睛闭一闭也就过去了。

      他捏住鼻子,抢过碗一仰头咕嘟咕嘟往下灌。霍顺手拈了一颗太妃糖塞到他嘴里,指尖轻轻抹去他嘴角边残留的一点药渍。

      电话铃声这时候响起来。

      你好,钱先生,我们是XX报的记者,昨天约好的电话采访……

      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对……没关系。

      钱小闲朝霍子都比了个手势,霍笑笑,转身把子非和小铃带进书房。

      他说,我们开始吧。

      钱小闲现在的职业是作家,网上有他的窝,一年里也可以写出一两部大卖的作品。前段时间有家知名杂志社邀请他开辟一个情感专栏,每天花一小段时间,接收读者各式各样的感情问题,选择一部分具有代表意义的解答。


      他有时候开玩笑说,我自己都还心存疑惑,做别人的顾问,心虚啊。

 

      整件事情的起因是在严驰出国治疗,小闲又辞掉了原先的那份工作后。

      他决定静下心来把曾经一度发生过的某些事,用文字记录下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每次当他坐定在电脑前,用指尖敲打出一排排文字的时候,就觉得内心有什么正在慢慢沉淀,变得丰饶润泽。文字是一种途径,帮助他渐渐看清所有走过的路,所有遇见的人,留存的,消失的,走马观花般。


      他想他终于可以对过去释然。

      故事分成上下两部,完结的时候,在网上引起酣然大波。小闲用的笔名依旧是小闲,只不过太像马甲,认识他的人即使看到了也不会产生任何联想。文章很流行,但因为题材的局限性,却鲜少有出版商愿意与之合作。


      后来,终于有一个男人找到他,告诉他愿意约他的全部作品。

      他们在咖啡馆见的面。他的出版商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衣着品味高雅,谈吐不俗。他自称沈唯明。花了将近四十分钟讲自己的看法以及合作意向,言谈一气呵成,并且措辞得当。然而小闲当时除了昏昏欲睡之外,什么印象也没有留下。他觉得有趣,男人,多数表达都是从物品,举止,眼神或是一些简洁的语言中体现出来,很少有面对陌生人就如此滔滔不绝的,即使是牵涉到商业利益。


      但不管怎样,他总算是找到了一家愿意出版并且确实关注他作品的东家,亦可以说是已经完成了一部分的梦想。

      ※※※z※※y※※z※※z※※※

      沈唯明到现在依旧扮演着他饭主的角色。

      他数次约他外出吃饭,他对钱小闲说,你的作品很好,文字驾驭力强,条理清晰。这些都是你的亲身经历吗?

      小闲耸耸肩。无可奉告。

      沈说,就你的实力,书可以卖得更好。只要……

      他停下来,意有所指地看着小闲。

      钱小闲说,你们出版的所有大卖作品都是这么来的?

      当然不是,实力和读者意向还是最重要的。但我确实保留了一部分手段。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钱小闲于是冷笑。他说,我不是伶人,不是小官,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只是给你一个意见,这并不妨碍到我们的合作,你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强求,还是可以照着正常顺序来。

      男人很聪明,他笃定他们彼此之间牵扯到的利益关系足以化解所有矛盾。

      钱小闲听他说完,想假若自己此刻立即拂袖而去,未免太显冲动,只好强压怒火,坐下来仍旧和他谈起一些细节。暗地里却给子都发了一条消息。

      霍子都把车停到街角的露天停车场,很快穿过马路,找到那家咖啡馆。

      透明的大幅玻璃窗前,他的宝贝正襟危坐在米黄色的木椅上,只占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双手垂摆在椅面两侧,握紧,蓄势待发的状态。对坐的男人只能看见一个侧脸,线条大部分被埋在阴影里。他穿一件墨绿色短款外套,黑色长裤。


      小闲的眼睛不停往窗外飘去。

      沈唯明说,你在等人?

      他没有回答,因为子都正急切地穿过大街,向他走来。

      钱小闲起身,说,沈先生,这次就谈到这里吧。

      沈唯明看着那个男人推开大门。简单的白色衬衫米色长裤,走近了依稀还闻得到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钱小闲对他扬手,笑容明亮。

      他眉毛扬起,又说,就是为了他?

      不全是。我在接受合约之前就已经想清楚,不会把自己暴露在大众镁光灯之下。我不要自己的生活受到别人的指点和议论。还有,我也不接受任何有像采访,不要试图对我拍照。至于你,沈先生,除去工作的必要联系之外,我不想有任何私人联络。


      沈唯明说,你就是这样拒绝任何一个试图和你做朋友的人?

      当然不是,我只拒绝你。

      霍子都对沈唯明礼貌点点头,把钱小闲那份咖啡的钱垫在茶杯下。

      出门的时候,他对小闲说,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目前没有。钱小闲自己也觉得沮丧。

      好吧,但我总觉得那个男人太危险,不工作的时候,尽量能离他多远就离他多远。

 

      第二章

 

      小铃和子非实际的生日只有两个月之差。

      霍铃生于七月,是内敛而敏感的巨蟹。星象学上说,巨蟹的男人和女人受到月亮的支配,是十二星座的皇后,因此多少都带一些柔软的气质。巨蟹座的人未必长得艳盖群芳,但大部分情况下应当有一张温和的容貌,仿若夜半那轮温婉的明月。


      而子非生于九月,是条理明晰又冷静细致的处女座,凡事力求完美,并且洁癖倾向严重。

      小铃有轻微的自闭。心地善良纯真,却天生与周围有一种疏离感。他对人群感知敏锐,因此容易产生恐惧心理,除了子非。

      他们的存在就像阳光和影子一般。霍铃嗜睡,他喜欢拿子非的腿当靠枕,蜷缩起来,一觉下去即使翻天覆地亦浑然不觉。

      霍子都说这是一种心理障碍,需要慢慢引导。

      他和小闲花了很长时间试图让小铃懂得他们的善意,幸运的是,现在他们已经渐渐能够被接受。

      *****

      清晨,他在隐约跳动的阳光里一觉睡醒,床边是空的。钱小闲习惯性眯起眼睛,抬头看看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八点缺一分。

      他一下跳下床,心急慌忙就往浴室里冲,房里发出接连不断的碰撞声和惨叫声。

      餐厅里,霍子都已经做好早餐。子非扶着摇摇晃晃的小铃坐在桌边。三双眼睛齐齐看向他。小闲摸摸头,嘿嘿地尴尬笑起来。

      平凡的日子如同每一个过往,在流水般的惯性中前行。

      然后霍子都去医院,他则送两个孩子去幼儿园。

 

      幼儿园离家很近,当初其实并未刻意选择,霍子都说,孩子的成长,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他们有他们的想法,有他们自成一体的行为模式。听树叶翻飞,小鸟鸣唱,他们觉得愉快并且新奇,而这些在一个成人看来却索然无趣。早已复杂化的成人怎能轻易理解和介入孩子的世界。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引导和守护,带领他们认知这个广阔的大千世界,教会他们对自己诚实,对生命怀着热爱和诚恳,并且清楚理解爱的本质。


      幼儿园里都是一些年轻的女教师,笑容亲切,态度和蔼。

      她们看着小闲的时候,脸上总会闪过年轻女孩特有的羞涩和喜悦,因此对小铃和子非也就倍加照顾。但这并不能消除孩子对她们的警戒和排斥心理。

      午睡时间,霍铃罔顾女教师们苦口婆心的劝说,嗒嗒嗒跑到子非身边,一掀被子顺理成章地钻进去,巴着他的腰倒头就睡,倘若有人意欲阻拦,他张口便咬,不见血决不松口,仿佛一头极富攻击性的幼兽。


      午睡之后的点心,通常是一些容易消化的小米粥或者包装饼干。

      霍铃瞪大眼睛盯着桌上人手一份的食物,饼干已经被心惊胆战的老师拆开,放在盘子里摆到他面前。小米粥也稍稍加了一点糖。

      他扁扁嘴,小手紧紧拉住子非的衣下摆。

      其余的孩子纷纷动口。女教师试图把食物挪到他面前,被他推开,再挪,再推。

      这样一来一去地较劲。终于惹得霍铃恼怒起来,他愤愤端起小碗的粥,往桌上一记倒扣,又把饼干全部甩在地上,双脚死命踩踏。

      子非在一边静静看着,然后取过纸巾,细细擦去他指尖的饼干碎屑。

 

      幼儿园要求每个孩子回家把当天学到的故事或者儿歌复述给家长听,由父母记录下来,第二天交给老师。

      小闲打开那本家校联系手册,上面是一排排罕见的红字。

      按以往惯例,无论多么复杂的故事,小铃几乎都可以一字不差地汇报完整。而这一次仅仅只是一首简短的儿歌却漏洞百出。

      子都看他面有异色,于是取过本子。霍铃复述的是这样:

      好孩子

      两个小胖子,穿衣扣扣子。

      豆子帮珍子,珍子帮豆子。

      互相来帮助,他们都是好孩子。

      而老师的回复却是这样:

      好孩子

      三个小胖子,穿衣扣扣子。

      柱子帮东子,东子帮珍子。

      互相来帮助,他们都是好孩子。

 

      子非在小铃的生命里似乎是注定要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他沉默寡言,有和年龄毫不相符的淡漠。他拒绝任何一个陌生人的接近,一双眼睛清清冷冷看过来的时候,仿佛是另一个灵魂透过一个孩子的躯体在洞察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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