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3P)————寒衣
寒衣  发于:2010年03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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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唇舌已无法满足他,宋筝的手渐渐向下,从敛衣衣襟伸进去,另只手则更下,去解敛衣衣带。敛衣还在慌乱中,只觉上身一凉,衣衫已被宋筝挑开褪下。

敛衣反因此回了神,身体一震,向後躲去。宋筝脸色马上变了,原本是狂喜,现下却成了伤:“敛衣,朕……”

他向前逼近,敛衣却向後又退了几步。宋筝眼神彻底黯下来,勉强笑了笑:“敛衣,你不要慌,朕不会再强迫你的……”

敛衣披上衣服系好带子,宋筝站在远处,想靠近却又迟疑。终於敛衣整理好,下跪行礼:“草民参见皇上。”

宋筝脸色更加难看,强笑都笑不出来。向上前去扶起他,敛衣却跪著向後退了退。离他愈发的远了。宋筝垂下头:“免礼平身,敛……敛衣,我们坐下说话好麽?”

坐自然不能坐到龙床上,两人坐在桌子两边,相隔甚远。宋筝仔细地看他,轻声问道:“敛衣,这一年多来,你过得好吗?”

敛衣笑了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然是很好。”

“朕连蜀地都派人去了,就是没想到你在京郊。”宋筝看著敛衣,眉头皱起,倒有些委屈样子,“敛衣,朕知你怨恨朕,但这麽多年一起长大又一同处理朝政,你对朕真的没有半点……情分麽?”

敛衣瞪大眼睛看他,一时吃惊,连回答都忘了。

宋筝见他表情,心沈得更厉害,只觉整个人都是冰冰凉的。他以为敛衣当真对他怨恨之极,竟连一点情分都无,甚至觉得他这麽问很荒谬。他想过很多次重见敛衣的情景,想过种种话语,想著怎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只是没有想到敛衣会是这副表情,像是他说了多麽荒诞的话一般。

心里难受之极,但宋筝总是宋筝,堂堂的九天皇帝。他只是怔了片刻,随即回神:“就算没有,敛衣,你对那家夥……也已经死心了吧?你既然回来了,以後就在宫里待著好不好?你当太子太师如何?”

敛衣半天方才回过神来,一时倒不知是该笑还是哭──他爱眼前这人爱到那种程度,这人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奇怪,他用了全副精力瞒著宋筝,实在没有余力在其它地方隐瞒。因此唐鹏云能看出来,宋筝却始终不知道。从这点来说,唐鹏云倒把宋筝整个算计了。

敛衣想起唐鹏云,倒忍不住勾起丝笑来:“鹏云他还好麽?”

宋筝这一下脸色真是难看到极点了:“敛衣,你若喜欢他,为何离宫之後没有去他府上?朕以为你……”

“皇上,草民为何非要爱个男人呢?”虽然事实是他确实爱了,但事实往往是最不重要的,“草民谁也不爱,不行麽?”

就算不是真的谁也不爱,至少可以当作谁也不爱。他不可能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就当心如止水,比较好。

宋筝一愣,随即道:“都不爱就都不爱,现在开始好麽?把朕以前做的事情都忘掉,以後重新再来,好不好?”

敛衣皱起眉,侧脸看著宋筝:“皇上,如果唐王爷已经放弃臣下,皇上是否还会这麽做?”

宋筝脸色霎时全白,竟是坐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敛衣,你什麽意思?”

敛衣垂首。

他才不信宋筝放著那麽多年没喜欢上他,唐鹏云一回来就喜欢上了。宋筝的性子,敛衣自认还是很清楚的。

他这麽想著,并不在意宋筝的颤抖,只是一径笑著。至於宋筝的眼神,该也是做的戏。他的皇上,一贯如此。

 

敛衣等於是被软禁在宫中,在龙曦宫内,无法外出。宋筝怕他烦闷,每天下朝之後都带著奏折回来批示,著意地和他说话。敛衣向来守礼,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坚决不替他批阅。

不过那决心没维持多久,宋筝在做一些改革,关於百姓民生的。诳他回来的换种事件就是其中之一,宋筝不是不知其中情弊,但一来为逼他出来,二来也是想建立朝廷的威信,竟然不采取任何措施直接推广──反正对於宋筝来说,那些百姓不信官府又无法向上反应,受点惩戒也是应该的。等第二年朝廷的麦种长得好这消息传出後,百姓自然会选择。至於吃的一年亏,只能算是买个教训。

宋筝深知改革之难,他本是狠绝之人,在这方面手段也不会太和缓。敛衣却是心心念念为了百姓,知道他的做法之後,怎样也无法坐视。结果每日之中,倒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两人在讨论朝政。

这样做,到底是更加接近他,还是让他离自己更加远了呢?宋筝疑惑著。

但是自己不是唐鹏云,唐鹏云会逗人开心,他不会。唐鹏云可以和敛衣在京城四处游玩,身为皇上的他却连皇宫都很少出去。甚至这张脸都僵了,很难做出漂亮的笑来──哪怕是魅惑也想试试,也许敛衣无法抵抗住自己的美色也不一定。

宋筝的这想法对敛衣而言简直是灾难,就算他什麽不做,就在敛衣身前,敛衣都未必能敛住心神,何况这样朝夕相对又动手动脚魅力四射。若是换了当年的敛衣,肯定很快败下阵来。

不过敛衣毕竟经历了那一晚,之前又和唐鹏云在一起不短时间,对於美色倒也有了些抵抗力。和两个人都曾经做到那种程度,这些小诱惑,也还好说。

两人就这麽胶著下去,宋筝不能进一步,敛衣却也不退。两人其实都不是很好受,宋筝看著喜欢的人在眼前却什麽也不敢做,而敛衣一方面怀疑宋筝,另一方面也对他的温柔无力推拒。而同时,向来重礼法的他,对自己居於龙曦宫一事一直深深不安。此举於礼不合之类还是次要,重要的是若走漏风声,罗家蒙羞还则罢了,皇上的威严岂不扫地?皇上只有一子,若容王一系做出什麽事来,那麽……

对敛衣而言,宋筝坐在那张龙椅上这件事,比其它什麽都更重要。

虽说有太子太师这身份挡著,不过太子才那麽一点点大,话都不怎麽会说,要太师作甚。只因为有这层身份,敛衣每日能有些时间出龙曦宫,也算能透口气。

但说实话,敛衣无法坦然面对小太子。毕竟那是他爱的人和其他人生下的孩子,和女人。而他,是男子。

尤其每当远远看到秀妃时,敛衣都快步走开,心中总觉得发虚。

宋筝不会在那种小节上骗他,那麽他是真的一年多未碰後宫女子?这些妙龄女子,入得宫中,本已悲哀,偏偏又被一男子夺去所有希望?

想到此处,敛衣不知怎地,竟想起唐鹏云来。他记得唐鹏云说过他从未碰过女子,原来却著落在这点上。

孑然一身的,总比拖家带口的,要有资格得多。

即使极力避开,秀妃依然找到机会,和敛衣正面接触。她毕竟是养育太子的人,和太子太师接触,实在是再自然不过。

只是出乎敛衣意料之外,秀妃竟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相反,她竟然对他道“难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罗丞相既然遇到,又何必顾忌太多?”

敛衣几乎目瞪口呆:这是面对抢了自己丈夫的男人的人该有的态度吗?

还是宋筝的魅力,已经大到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当说客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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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妃见他惊异表情,倒笑了笑:“就算惊世骇俗,妾身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身为女子,有些举动,不得不多加考量。如果与罗相在一起,皇上怕是巴不得送妾身出宫吧?”她道,看著敛衣,“说穿了,妾身是想利用罗相的。不过其中取舍,还要罗相自己作主。妾身只是来说一声,妾身自己,不成问题。”

原来这女子入宫,竟非情愿,宫外,大概也是有心上人的。

只是她可以装死出宫,只要皇上不追究。但他,总不成男扮女装吧?

这件事,连她都已经知道了。还能瞒过谁呢?

被关在宫中自然很难得知外界消息,但也不是完全地什麽都不知道。小郭子嘴严,其他太监宫女可未必个个不谈论朝事。尤其这後宫之事,说来关系到宫中势力分配,他们当然关心得很。而从他们的议论中,敛衣也可以知道一些朝中情况。

他这位太子太师,果然受到了朝中大多数臣子的强烈反对。他当年去职,没有上书致仕,而是自己跑掉。在九天朝,这是绝无前例之事。如今皇上竟然莫名其妙说他回来并且封为太师,偏偏又不让他出来见人。外臣宿於内宫,是禁忌。

朝堂之上谣言四起,尤其当朝丞相方志中是秀妃的父亲,齐国舅的势力因为齐妃之死早衰,容王那边一直希望任妃怀孕,而宋筝再也没有宠幸过妃子。而朝中势力的关键,竟然系在那位前丞相身上。

谣言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可能荒谬得让当事人都觉不可思议,有的时候,却又像是编造者当真眼见一般,无限地接近真实。

例如关於敛衣和宋筝的传言,甚至真有人联系到敛衣和唐鹏云那段事情,弄出三人争风的复杂关系。虽然内容多少有点荒诞不经,大体也有点意思。

敛衣听到太监宫女们煞有介事地讨论自己和宋筝的“情事”,脸不由得发白。

这种话若传到百姓耳朵里,朝廷尊严何在,皇上威严又该如何?皇上只有一子,却有兄弟,实在不利。

要是还能逃走就好了。这麽想的敛衣,留意每一个机会。不过宋筝被他逃过一次,自然学得乖了,防范得极为严密。

倒是他露出想逃的意向,被宋筝看了出来,险些跟他吵起来。敛衣心虚之下,便道:“难道我还能在这宫里当你的太子太傅,当上一辈子不成?”

“当一辈子有什麽不好?”宋筝反问,“等到睿儿大了,朕把皇位让给他,然後与你出宫遨游,不好麽?”

“皇上勿出此言!”敛衣听得他提到让位,脸色剧变,“这等话岂可随便提起?皇上请勿再出此等言语!”

宋筝本是想讨好他,却碰了个钉子。他见敛衣神色俱厉,便不再说。

他并不知道,敛衣这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让他一直坐在龙椅上,当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对敛衣而言,他是皇帝这件事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胜过他自己的生命和虚无缥缈的情爱。

“反正朕是不会放你走的。敛衣,在朕确定你不会逃跑之前,朕绝不会给你出宫的机会。你……不要妄想了。”宋筝道,语气强硬,说完之後却叹了口气,躺下在敛衣身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扇啊扇。

宋筝自然能完全断绝敛衣出宫的可能,但是并不能杜绝其他人和敛衣的接触。敛衣不能外出,外面的人却可以进来找他。

毕竟宋筝现下是极力讨好敛衣,而不是惹他不悦。因此宋筝倒也不敢完全把敛衣关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给他一些自由的。

宋筝上朝时,在御花园坐著赏花的敛衣,被一名宫女塞了张纸条。

他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飞快恢复正常神态,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偷偷展开纸条,但见纸上只写了一句:花明月暗笼轻雾。

敛衣脸顿时变得通红:唐鹏云这家夥还是这麽轻佻,居然写这种话。翻过来纸条,见背後写了几个字:明日晨时三刻。

算上时间,正是宋筝上朝之时。如果趁机逃跑,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後果……

後果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吧,唐鹏云对他一向不错,想来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顶多就是重演那一夜的事情而已。在唐鹏云身边,总比在宫里惹人议论招来麻烦的好。

敛衣很快便决定依照唐鹏云的安排跟他走──大不了到时候再逃跑,反正他孑然一身,也不怕什麽。那两人都要他,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不留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边。

敛衣是君子,不过君子不代表不会作伪,即使有心事,也未必会被宋筝看得出来。

宋筝对於敛衣的了解,总是慢了一步甚至好几步的。当晚他蹭到床上抱著敛衣入睡,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敛衣的情况,还傻傻问他:“敛衣,过些日子,朕带你出去踏青如何?今年年景看来著实不错,再加上你的法子已经用於各地,很多百姓都用了新种耕种,想必是个好年啊。”

果然一提到年景,敛衣就有了反应,道:“我的法子……也还不是你故意漏下的?”

“你若不出来,朕便一直不会改变。反正朕这几年间,改税制变农耕兴水利……做的事情甚多,就算有那麽一两件做的不是很完美,也无伤大雅。”宋筝道。

敛衣却低低笑了:“这种事,只要有百姓得到好处,随即也会马上兴起来,倒是我出来的多余了。”

其实操什麽心呢,这天下毕竟是他们宋家天下,难道他们还能自己为难自己不成?

别说自己出来,就算自己不出来,用极小的代价,换得百姓的教训和对官府的信任,也是划得来的──或者,引自己出来只是意外收获,主要的目的并不在此?

一边想著逃离,另一边却在意这人心中自己到底有什麽位置。敛衣苦笑,也觉自己矛盾得很。

一晚过去,凌晨时分宋筝就爬起来,不想吵醒敛衣,静静下床穿衣,在床边站了会儿,低头吻吻他吃了点豆腐,方才离去。

他走後,敛衣起身著衣,静静发了半天呆,转身出门。这时候天尚早,亮得并不十分明显。龙曦宫内原本的太监宫女怕看到不该看的,一般都在宫外等候传唤,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敛衣。敛衣向南走去,龙曦宫东南角有间书房,所谓“画堂南畔见”,应该指的是那里。

一路很顺利,顺利得让他倒有些迟疑起来。虽然一年多前他离开皇宫也很顺利,但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这一次算是里应外合,简单一点也是应当的。

书房南侧比较偏僻,下了御阶可见树木掩映,敛衣四下看去,寻找唐鹏云的人。

“敛衣,这麽早出来走动,你倒是好兴致啊?”

一个声音淡淡说著,敛衣一震,身体木住无法动弹。

过了好半天,他方才转身行礼:“皇上,现在该是上朝时间吧?”

“朕要是上了朝,岂不是让你有机会逃开?”他面前站著的人是宋筝,表情似是平静,但在敛衣这样了解他的人看来,已经阴沈到极致。

敛衣知道不好,不过这时候心中想的竟然是,那纸条上的字是唐鹏云写的无疑,该不会……连累到他吧?

“敛衣,你很喜欢他,是麽?”将人带回龙曦宫,宋筝把他往床上一扔,随即压了上来,问道,“即使离开朕,你也要到他身边,是麽?你还说什麽谁也不爱,根本是骗人的!”

果然,只要是跟唐鹏云有关,他就会格外生气是麽?

敛衣并不想辩解,侧过头去不回答。

宋筝眼神变黯,脸上表情数变,有些吓人:“你想跟他在一起?你想离开朕……永远离开?”

离开他?

敛衣微微苦笑了。

如果可能,他倒希望一辈子不要离开呢。

笑在中途被打断,宋筝俯下身,重重吻──或者说啃咬──敛衣的唇。敛衣一震,抬眼看,当眼便是一双痛苦的眸子。

他一时怔住,完全无法反应。

宋筝将他咬得唇上都出了血,鲜红的颜色顺著二人唇相交的地方流下来,有种奇异的温暖。

敛衣听宋筝低低声音:“敛衣,你是朕的,是父皇封给朕当侍读的。朕绝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他也不行!”

宋筝眼几乎都红了,紧紧盯著身下的人,心中怒气带著悲哀,甚至是绝望的凄凉。

他是皇上,他什麽都有,但他也什麽都没有。

父皇对他说,筝儿,你要做个好皇帝,要忍,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但是你自己,始终要在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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