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 莫哲篇 第三、四卷————分野
分野  发于:2010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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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我!夜明的胳膊被捏得生疼,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做着如此可恶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赵永明居然还能露出一副对他施恩的模样!
  果然,他挣扎几下,撞到赵永明胸口,也许是不重的那一下恰好打破了赵永明没多少的耐心,赵永明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掌比那天在水池里打得还要重,重得超出他自己想象,所以在夜明摔到地上一时无法起身的时候,他眼中甚至露出惊慌的神色俯身查看,被夜明反手推开,这才浮出讥讽的笑容。
  赵永明起身倒了杯酒,趴到头晕脑涨起不来的夜明身上,居高临下地道:陪大哥喝酒,就少给你吃点苦头,要不然
  夜明耳朵里嗡嗡作响,别说听不见他的威胁,就是听见了,倔强的他也一定不会被吓的服软,眼前一旦能够看清了,不顾得疼,夜明就回头,狠狠地怒瞪了赵永明一眼,极其痛恨厌恶,看得赵永明心惊,可是心底的野兽被唤醒,他勾起嘴角,邪气地笑起来,手上不停,又给了夜明一巴掌,然后捉住夜明的下巴,硬着灌酒,夜明反抗挣扎,还是被灌了大半杯下去,刚刚松一口气,赵永明已经伸长胳膊,把桌上的酒壶拿了下来,甩开盖子顶在夜明下唇上。
  你给我喝!不识好歹!
  不!咳咳!
  尖利的酒壶边缘割伤了牙龈,血腥的味道和辛辣的酒液一起汹涌进喉咙深处,夜明几乎窒息,又咳又呛地,被赵永明把半壶酒灌了进去。
  酒这种东西,对第一次碰它的人来说,不输于毒药,火辣辣地烧着夜明的喉咙,痛得他几乎满地打滚,赵永明拖了他起身,摔到床上,夜明挣扎着想坐起来,又挨了赵永明狠狠地一拳,这一次,被打的胃里翻江倒海,全身都痛得蜷缩起来,在赵永明扑到他身上大逞兽欲的时候,夜明一直处在半昏迷的痉挛状态中。
  这一夜,夜明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了。
  
释如珂
  从完事后,赵永明就发现夜明一动不动,看似睡着,其实呼吸急促不稳,不过他没当回事,玩弄过的少年无数,还从来没有哪个需要他关心,但夜明下体出的血也吓到了他,他找来府里的大夫和管事,还颇觉得扫兴地坐在桌边看。
  大夫早已学会闭嘴做事,什么情绪都不露出来,倒是管事看了夜明的惨状,有些余心不忍。
  大公子,小公子才来家里毕竟是你的亲弟弟这一句,管事可不敢说。
  赵永明眯眼一瞪,他就安静了。
  中江赵家,当家老爷子当然是最可怕的人,声明远播,其次,就是这位大公子了,小时候玩死赵家老爷子最爱的一只鹦鹉,没有受到惩罚,从此后就步步升级,至今弄死过去的丫鬟娈童不知有多少,赵老爷子往中江县衙送钱都送出了习惯,这便是明证。
  二公子赵承明自小喜欢风花雪月,跟他说话,连赵老爷子也受不了,向来和赵永明花天酒地是死党,其他时候烂泥不上墙,绝对不是赵老爷子满意的儿子。
  三公子赵德明凡事不用脑子,做生意做一笔砸一笔,更加不能倚重,是以,还能帮助赵老爷子打理生意的赵永明在赵家的地位更加稳固,再加上面孔在兄弟们中最出众,更是自满无比。
  大夫虽然替夜明看过,可是这时的药原本没有多见效,治疗手段也很粗陋,等赵永明第二天兴冲冲过来找乐子,才发觉床上的孩子早已汗湿床榻,全身烫得死人,一身的淤痕在稚嫩的身体上倍觉惊心,宛如昭示他的罪恶。
  夜明毕竟是亲弟弟,不是街上买来的娈童,怎么说也是赵家的小公子,赵永明竟也慌了手脚,又把管事和大夫叫来他不在的一整个白天,夜明一直昏睡在此,没有任何人端茶送水,更别提照顾他了。
  赵永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照顾过一个人,他叫人把夜明送到了他自己屋里,他站在床边的神气,好像知道这事的人都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可惜自然是没有人附和的。
  夜明病得很厉害,听到一声器物碎裂的声音才醒来,他张着烧得昏茫茫的双眼向砸东西大发脾气的赵永明看过去,明明双眼布满血丝,但衬着病泱泱的小脸,竟一下子击中了赵永明,赵永明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鼓一般。
  几个仆人不敢动,瞧着大公子看小公子的模样越来越不对,都暗暗害怕,赵永明更是愣了过去,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夜明咳嗽一声,又昏睡过去。
  这几日,都是梦吧?
  什么时辰了?
  娘亲没有来叫呢?
  那个人那个又呆又傻的土申又等急了吧?
  夜明着急起来,想要起身,可是就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他,动弹不得,连眼皮子也重得撑不开。
  这种感觉好难受,他稀里糊涂地想,一定是睡多了,娘亲没有叫,就多睡了好久吧?所以睡到醒不过来。
  夜明积蓄着力气,然后给自己打气,要是被土申知道自己又睡了不会醒,该要笑了,他小心着呼吸,小心着,最后一蓄力,终于清醒过来。
  这屋子不认识,他从床上坐起来,床外侧还有什么东西,他很模糊,浑浑噩噩的,他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那棵梅树下面。
  回身望,青黑的屋顶稀稀拉拉挨在一团,这里叫龙台村,几条河蜿蜒出的一处坡地,向高处望的话,可以看见两座高耸的孤峰,形似龙角,所以村民们叫这里龙台村,土申还没有来,夜明坐在山石上继续着他的小游戏。
  那是张家妈妈的屋子,石老二什么时候修房子啊?娘亲说早都给他银子了,不会是又拿去喝掉了吧?他这个样子,以后要怎么娶媳妇啊?
  夜明学着周围邻里的样子,说起石老二就撇嘴叹一叹,好似石老二娶不到媳妇,自己十分担心一样,他一会又高兴起来,两进院子的那家,就是自己家了,隔得远,但是仍能看见院子里开得极好的红梅,像炭火一样叫人心生暖意。
  龙台村很小,只有十来户人家,这一小片的土地都归夜明的母亲,是夜明外公留下的,别看地小,但是土地肥沃到有些不可思议的地步,种什么长什么,夜明觉得,只要想,那地里就会长出想要的东西来,比如想吃李子,才想了没多久,院子里就冒出棵树苗,到第二年开花结果,结了一树青青的脆甜李子出来,好吃极了。
  娘亲说是鸟儿带来的种子,夜明却更愿意相信这块土地有它自己神秘的力量。
  他坐在那里,开心一会,疑惑一会,土申怎么还没有来?
  他捡了小树枝,在雪地上划着土申的模样,怎么画都不像。
  土申太黑了,黑头发黑眼睛,那是当然,皮肤也黑,像块炭,土申不是龙台村的人,更像一个山里的猎户,可是他从来不说他家在哪,夜明也从来不问,山里的猎户,多半家里十分贫寒的,有些孤身一人的,连可以称为家的地方也没有,土申虽然没有在他面前表露出傲气,不过夜明相信,像他那样的人,一定更加不愿被人看到窘况。
  他们每天都要在一起呆一会,都是夜明在说,土申通常不开口,默默地听着
  雪太白,完全不是土申的黑,夜明放弃了画他,托着腮帮子出神。
  遇见土申的时候,土申在洗澡,洗得忘乎所以,可惜他怎么洗都洗不白,偷看的夜明忍不住笑出声,被他抓到,这才认识,那一天,他只说了一句话,你好白,然后像只山熊逃入林中。
  第二次见,土申还是只说了一句话,你很可爱,然后再次落荒而逃。
  第三次见,土申说:你住在龙台村?明明是问题好不好?可是他还是逃走了
  第四次,他才张开嘴巴,夜明就捂住了他的嘴巴道:你别说话了,我想和你一起玩,你不要逃走了,所以不要说话了!
  可惜,土申又一次的又一次的又一次,逃走了。
  夜明觉得这个人真是好玩,很呆很傻,在念娘亲教给他的诗的时候,土申总是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
  他们认识两年,一直都是夜明在说话,土申很少很少说话,可是他的毛病还是没改掉,总是莫名其妙地逃走,就连名字,也是写在跟他一样黑的土地上告诉夜明的,夜明觉得,这个名字跟他真配。
  
琉璃
  夜明没有丝毫不耐烦,土申总会来的,只要自己在这里。
  他坐在山路上,玩一会雪,听一会江水,看一会梅花,浑然不觉时间走动,却不知赵永明那里已经乱了套。
  赵永明时过中午才起身,坐起来一看,身边躺着的孩子已经断绝了呼吸。
  出了这种事情,他当然不敢惊动赵老爷子,只是舍不得夜明,追悔莫及。
  里间的门紧闭,赵永明不让任何人靠近,就在外间砸东西,砸完了摆设的器物,又叫人重新取来砸,正砸得欢,仆人领着两个人到了他房门前,赵永明出来一看,正是老爹请来驱赶鬼的莫哲。
  他心里有鬼,神色竟然慌乱起来,莫哲也不含糊,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我找夜明。
  赵永明知道,夜明来家里不久已经和莫哲形同好友,白天两人形影不离,若是给莫哲发现夜明死去,莫哲不报官才怪,其他人玩死了也没什么,可偏偏是夜明,他的娘亲是五姨娘,外公是中江县衙过去的管事,虽说死了好几年了,现在县衙里上上下下的人还多少都跟他有些交情,赵老爷子借口接夜明回家,占了龙台村那些肥地,听说县衙里已经有人不满,不过碍于赵家情理十足,夜明又确实回到赵家才没动静,要是发觉夜明死去,这才几天时间,身上又有遮盖不了的痕迹,恐怕很难善后。
  莫哲一进门就开口要夜明,赵永明岂会认罪?立即大叫:你不过是我爹请来的术士,招摇撞骗换些钱财,还当自己成天皇老子了?跟我要人?来人!给我轰出去!
  毕宿早已不耐烦,待要动手,莫哲扯住他手腕,微微摇头,两人退了出来,因为毕宿,到底也没人赶上前轰人。
  莫哲低声道:夜明劫数已至,凡人不可逆天,否则
  毕宿已然明白发生了何事,心底不由气恼,不是为了莫哲明知此事不帮夜明,而是为了莫哲的迟疑。
  他们脚步沉重,走了一截,莫哲才道:我怕你以天人姿态介入夜明的命数里,这种事情从无前例,不知会否如凡人介入一般,双方都命数混乱。
  人之一出生,便有相随终生不变的时辰、干支、五行、星相、九宫、面相,甚至于书写的字体都是几乎不能改变的存在,这些因素,便是一个人的命数,命数并非总是一尘不变,人,只是大千世界其中之一,微乎其微,周遭的每一丝变化,都可以触动或者诱导命数的改变,或者人自身在少数极端情况下,也能改变命数。
  所以,宿命论没有错,人定胜天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不错,只不过定要改为变,定只是相对存在。
  昨天没有见到夜明,莫哲向管事要来夜明的生辰八字,推算不久便陷入矛盾中,不言不语,连毕宿也不理,此时听他说出这些话来,毕宿才知道因由。
  占卜,是介于不同世界的基准,以占卜推知宿命,本来就是不该,何况用凡人的躯体去改变。
  莫哲若是贸然介入夜明的命数,恐怕不仅仅会伤及自身,他是占卜师,他不是普通人这样寻常的变数,可以随意进入他人命数中,力量的大小,将会造成巨大的改变,夜明面相端正,天格圆满,只是命数中的五行遭遇了冲向,突发此劫,要是他在此时强行介入,夜明的凡人命数会否完全折损?
  莫哲不能确定,变数太多,可是让毕宿去做,又何尝不是变数太多。
  夜明或许无妨,毕竟毕宿星不是灾星,当能为他逢凶化吉,可是对毕宿自己呢?
  莫哲从来没有想那么多,他从卜筮、五行、干支、占星、八字、相面等等都算了,依旧没有一个定论。
  看着毕宿,莫哲满心迟疑,赵永明印堂青黑,才接触过死人,夜明已经不能再等,可是如何做?
  毕宿本身已是他逆天而来,该怎么做?
  莫哲此刻露出的表情让毕宿心疼,但他相信一个人一个和自己同样来历,现在还是襁褓中婴儿的家伙,开阳。
  放过开阳暂且不提,毕宿抬手按住莫哲的肩,轻松笑道:你是主,我是仆,为主人解忧本是我分内事,以后遇到如此为难的事情,交给我判断,好不好?
  莫哲定定看住他,好半晌才道:你知道去哪里找他吗?为什么为什么如此选择?是自己更加渴望朋友,连毕宿都可以丢弃吗?
  这种想法,吓到他自己
  莫哲此时的心绪,恐怕不是毕宿能够清楚了解的了。
  毕宿傻眼,问道:不是要我进去抢夜明出来吗?
  
  要真这么简单,何必犹豫!!!
  夜明坐在雪地上,丝毫不觉得冷,远远看到一个人很快地上了山,来到面前,却不是土申。
  毕宿看着坐在雪地上的小小少年头疼,这个样子,是灵魂出窍的典范啊!
  夜明,跟我回去。
  你是谁?夜明惊讶,我不认识你,我家里没有你这个人。
  毕宿蹲身下来,望着他的眼睛道:我叫毕宿,你认识我的,走吧!不能再耽误了,身体若恢复不了,你想回也回不去了。
  夜明摇头:你说什么我不懂,我在等人。
  夜明!
  夜明怕得缩起来,满脸凄惶,我不要走,不要走!
  毕宿试图拉他,可抓了满手空,是了,肉体如何抓得住灵魂?毕宿大叹,只能耐心道: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能逃,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夜明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为什么如此恳切地对他说这些话?
  逃避是软弱的举动,只会逃避的人什么都得不到,凡间有太多纷繁,或苦或甜,可是!对待任何事情都不能用逃避解决,夜明,你是懦夫吗?
  夜明张大眼睛,当然不是!
  跟我走吧!即使还来得及,莫哲恐怕也不愿意看到你今后留下一身病痛,最后病死过去,早点回去,才可以恢复。
  夜明觉得有东西热热地,从眼眶里滚出来,他拿袖子擦着,喃喃道:回去不,我等他,土申会来的。
  一定要等?
  夜明忽然号啕大哭:我都没有跟他道别!他会担心!
  毕宿无奈,只得道:好,我陪你等,等一天,他要是不来怎么办?
  他每天都来这里等我的!
  好好!
  毕宿转开脸,满脸不信的样子,他在夜明身边坐下,别说,雪地上还真冷,罢了一天而已。
  他们在这里耐心地等着叫土申的那个男人,留在赵家的莫哲却被赵永明找来的三个术士围住了。
  
容洛
  小小年纪,便会到处招摇撞骗,不怕天打雷劈吗!?
  不知天高地厚!
  初生牛犊不怕虎哇!孩子,你求生本无可厚非,但骗人就不应该了,何况正是因为骗人的多了,才败坏了方术一门,你可知这后果?
  三个术士,一个同甘离一样,姓甘,传自先楚甘姓方术一门,名甘寻,他张口一句话,就先划出莫哲和他们的差距来,比起其他两个,看来更难对付。毕宿走后,莫哲就来到赵永明房外园中,夜明躯体在此,要是保护不好,夜明可回不来了,此时的夜明犹如死去,绝不能让人毁了他的身体,莫哲无法,只得守在房外。
  赵永明有心要挤走他,叫来了甘寻、姜风、成玄灵三个中江有名的术士,莫哲本打算拒不开口,到毕宿回来就是了,不说话的本事,他比谁都厉害,哪知道赵家上下,除了有可能帮莫哲的赵老爷子没来,竟然都围拢来,多半听到术士之间对决,都来看热闹,连二公子赵承明和三公子赵德明,以及表亲袁金、大夫人等等,乃至丫鬟仆人,林林立立围了几道墙,所有这些圆环的中心,就是莫哲。
  赵永明有心看他出丑,故意叫人摆了椅子在廊下,几个公子老爷太太就座,一旁还有人暖炉子上茶,跟看戏一样舒服,这下子,惹恼了莫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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