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师 莫哲篇 第三、四卷————分野
分野  发于:2010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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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莫哲终于忍无可忍了,打断乳母说:这是汉朝啊!不说没钱,就是有钱叫我上哪买她喜欢的龙井碧螺春来?
  乳母想了想,开口道:那你去跟小姐说,没茶可喝,她在里边唉声叹气呢!
  也不知道该唉声叹气的是谁莫哲起身,见少雨准备跟进去,丢了一句:她不想见到你,你留在这。
  少雨低了头,看不出什么表情,莫哲才不管他,和乳母一起到最里进,莫瑶住的那院子去了。
  莫瑶果然在唉声叹气,看着一杯子白水皱眉。
  姐
  莫瑶起身迎过来:小哲,你来得正好,唉!以前喝茶习惯了,郪江镇子上买不到茶吗?就算不是今年新制的,往年的陈茶也好过白水啊!真是难受,虽然这水喝着泛甜,终究也比不得茶水。
  黛眉轻蹙,如凄雨下的娇花。
  莫哲摸了摸袖子里的那几块银子,心底犯愁,脸上丝毫不露,我也不习惯
  要去外地买?莫瑶为难地说:那要等多久啊?我也不要龙井碧螺春什么的了,茶叶铺子里上好的称上斤把也就够我今年喝的了,反正你喝得下去的茶,我也能喝。
  嗯!
  刚刚对着乳母都能说的话,现在是说不出来了,莫哲点头应了,明明心里着急银子,偏偏管不住自己,看莫瑶学着这时候的女子那样用带子扎头发,纵然染了花,但寻常布料根本配不上她柔腻如水的发丝,他硬是没忍住,主动提出给莫瑶准备多一些好看的绣花丝带、耳环手镯什么的,莫瑶当然高兴起来。
  自己的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但看到莫瑶高兴,莫哲也笑得出来了。
  姐弟俩说了一会话,莫哲借口有事出来,刚走出门,听见乳母在里边说:恐怕钱花得差不多了,先前过去正看见公子发愁呢!
  莫瑶没心没肺地笑:没事没事。
  乳母说:小姐不担心吗?公子毕竟没当过家。
  为什么要担心?莫瑶听起来真的不担心,说着:我故意跟他要这要那的,我知道钱花没了,可我不这样为难他,他怎么能明白小锅是铁打的呢?我是在锻炼他啊!我一番苦心啊!他小时候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不容易啊
  
  莫哲没留神脚下的坎,差那么点就摔了个大马趴,才扶着柱子,就听莫瑶在里边笑:小哲,跟你说要留神衣服,现在的衣服宽袖长摆的,没以前方便哦!你穿起来真好看,但要是老这么狗抢屎,也帅不到哪去
  莫哲兵荒马乱地逃了。
  他们自小没了母亲,莫瑶只大他一岁,老实说压根儿就没拉扯过他,不过只要时机恰当,她总要搬出一把屎一把尿的说辞来,让这个平常看起来安静文雅的弟弟兵荒马乱地逃上一回。
  等要到书斋那边,莫哲停下来整理衣服。
  很奇怪莫瑶怎么会那么快就习惯了这么宽大的衣服,虽然是交领,但宽松到露出素白的里衣,还好在家里不用一直穿着碰到脚背的长袍,但就是身上只到膝盖的宽衫也好麻烦!如果不把袖子折起来堆在手腕上,直放的话居然跟衣服一样长,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忍受的。
  他把衣襟扯拢了一点,腰带也紧了一紧,正想着不能给少雨看见笑话,就听四郎叫他:公子,有外客来访。
  他们搬来不久,又没有朋友,哪里来的客人?
  莫哲看过去,看到四郎急匆匆低了头,神情不自然。
  我身上有什么吗?刚刚摔倒挂到树叶了?
  四郎看也不看他就摇头:没有哦!那个客人说他是这宅子以前的主人,还带来一帮人,怕是要生事。
  知道了,你去说一声,我马上就来。
  不能失礼于人前也是家训,莫哲无可奈何地回房换他最讨厌的长袍呆会走路还真得小心点。
  出于小心的关系,来客只见到少年不急不缓从容如流般地走进厅来,看到虎狼一样立在边上的一群家丁,连眉毛也没动一动,另外一个进来的,看神气似乎是家主,可是却跟在少年身后,也一样纹丝不动的表情,大有近我者死的架势,来客心底打起了小鼓,刚刚还嚣张不已的气焰,居然就矮了下去。
  莫哲也不客气,见对方坐着没起身,自己也径自到主位坐了下来才张口问道:请问诸位所来何事?
  虽然家训不能失礼于人前,可也有一条说不能卑躬屈膝,看对方是什么人罢了。
  来客不说话,倒有家丁跳出来说:我家主人是郪国贵族公孙氏家的大公子,还不快来见礼!
  那公孙家大公子本来长了点脸面,不料那个少年干脆端了杯子喝水,一个字也不说了。
  家丁也觉得无趣,干咳一声:这屋子本来是我家大公子的,这里管家见大公子总不来,以为大公子不要了,才自作主张卖了,如今我家大公子来了,你们赶快搬出去吧!说完还一副施恩的样子。
  莫哲还是喝水,少少地抿,慢慢地咽,反正就是不空出嘴巴来说话。
  四郎看那边人脸上青筋都要鼓起来,怕他们真的火起来动手,只好揣度着自家少爷的心思,也简而化之地说了三个字:两千两。
  来客和带来的家丁没听懂,还没问,莫哲开口了:
  不卖。
  公子四郎急了,郪江这个地方以前是郪国,虽然已经并入汉朝,改为镇,但这些郪人仍旧在此作威作福不可一世,能不惹最好不惹。
  太便宜。
  莫哲好似不明白这其中厉害,言词照旧。
  四郎刚想凑到他耳边解释一下原委,就听他难得在外人面前多话地解释:莫瑶喜欢这里,天价也不卖。
  公孙家大公子终于明白他们主仆在说什么了,不禁恼怒起来:这里本来就是本公子的宅子,你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不管说出多凶狠的话,就像砸进了深不见底的水潭,不!水潭还会稍起波澜,而莫哲又端起杯子凑到唇边,来客差了那么一点就达到发飙的地步了,这时,少雨淡淡地说: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是哑巴,要别人代为说话。
  一双冰霜样的眼睛盯着代为说话的家丁,公孙家的大公子公孙繁腾地就气红了脸。
  怎么?让你们搬不搬,那要本公子替你们搬?好啊!来人,给我
  少雨手一指他,呵斥道:你敢!
  那十几个家丁跃跃欲试,抄家伙掳袖子,哪知道自家大公子突然来了句:不敢!一群人顿时如同牛粪打脸一般憋屈了下去。
  大公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管不住嘴一样,心道莫非被这个冰块一样的男子猛然吓了一跳才会如此失常?只见坐着的少年忽然启口笑了一下,弯弯的白月牙从薄云中跳出,眨眼间一现而没,已经叫他看呆了过去。
  莫哲笑,是因为终于发现少雨除了吃喝花钱之外的用处了,他的摄心术没有莫瑶那么熟练,但也微有效用,看来日后可以稍微期待下了。
  看那大公子出了丑,莫哲好似也没那么回避了,宅子我要的,地契也拿到了,你请回。
  公孙繁回过神来,眼神一闪,道:不是我非要这宅子不可,不过管家卖掉宅子后卷银子跑了,我白白丢了座宅子,你要我怎么甘心?
  少年丢过来一个白眼,那模样就像在说:你怎么那么白痴。
  公孙繁也不生气,仗着背后人多,笑道:这宅子不好,住久了总要生病,你不怕吗?我家里比这里华美不知多少倍,仆人成群、珍宝遍地,你跟着我回去,好好伺候我,我包你过得比现在好。
  莫哲看向少雨和四郎,心里奇怪,一直只有别人听不懂他说话的,怎么这个人说的话换自己听不懂了呢?
  在那大公子眼里,他向旁边两人看过去的目光倒像是在询问,不由得大为高兴。
  四郎气得磨牙,少雨来回看了大公子和莫哲,故意的看着窗外的花红柳绿去了。
  莫哲见没人解释,想了想,以为少雨的摄心术被对方看出来,跟梁王刘武一样想请回去侍奉左右,便问道:你家远吗?我要的可不低。
  少雨脸上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四郎是惊得只会望着自家公子发愣了。
  公孙繁大喜过望,忙说:不远不远,从郪江镇子出去,马车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你想回来随时可以。得意之下,尾巴又翘起来了,本公子也可以陪着你回来的,至于银两,自然不成问题,多少都可以。
  莫哲心底大惊,郪国遗留贵族竟然比梁王还富有?多少都不成问题?既然人家都那么大方了,自己再回绝似乎不太好,何况现在家里急缺钱,于是委婉地说:等我想想。
  他心里想着呆会找莫瑶商量一下,既然不是君王一类,那么自己还不成熟的占候也应该能侍奉过来了吧?离家又近,可以照顾到她,也解决了银子问题,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想必她也会同意的,这个人虽然浅薄讨厌,毕竟是将来的主公,莫哲再开口就用足了礼:
  如果无碍,家姐也同意的话,公子就不必上门了,莫哲自会过去的。
  少雨的脸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四郎从吃惊直接升华到了呆滞,已经丧失了身体反应,到这地步了,还是没人提醒莫哲不是那么回事
  公孙繁自然高兴得两眼放光了,几步上前要拉莫哲的手,被皱眉避开后,心想还是君子一点吧!最多不过等几天,收了手笑道:哲人大家的哲?好名字,那本公子就先回去了,哈哈
  把莫哲看了又看,真是高兴得要手舞足蹈了,怕丢了面子,连忙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来,转回身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道:差点忘了,这些给你随意花用,不必节省,以后还会多多给你的。
  莫哲的眉头越发皱得紧了,公孙家大公子暗道不好,也不强求放他手里,往桌案上一放,连声笑着,招呼家丁走了。
  到看不见背影了,莫哲还盯着那方向想不明白,请到自己那么高兴吗?这个人真怪
  他收了银票,嘱咐四郎去请镇子上最好的首饰匠和木匠,自己慢悠悠地回书斋去了,少雨依旧冷冰冰地跟着。
  到晚间,莫哲在莫瑶房里下棋说起来,莫瑶听到这种小地方居然有人重金请占卜师,也高兴起来,把自己用丁香泡的茶端了出来,莫哲边喝边笑,感觉着手里的温度和鼻端的清香,失去父亲以后头一次觉得幸福,哪想得到自己无意中已经惹下了麻烦。
  有些事情,明白的解释不了,不明白的不经事的话,永远也不会明白。
  莫哲只奇怪四郎总在眼前转,却总是欲言又止,养在房中的一株兰草莫名枯萎,忙着回想征兆的他把四郎的事情放下了。
  兰草是山中精粹,居山之所不可无此物,用以协调阴阳。
  可是兰草枯萎,自己不但找不到相对应的事,就连端倪也看不出,莫哲对自己的怀疑越来越加剧就情有可原了。
  他苦恼得连饭都吃不下,乳母为了开导他,说了句莫非太久没晒太阳,莫哲就如蒙大赦地抱了花盆到石台上,守在一边谁也劝不回来。
  兰草如果真是没晒太阳弄的,那晒个一时半刻也不能立即活回来,虽说这种花草一般不会养在太阳下,但也许有例外,莫哲闲来无聊,盘腿坐在石台上看云。
  从到郪江后,就发现此地的云很美,云絮推攮堆结,形如稻囷,如明清时留下的一百三十二云图所载蜀地云图相同,两千年来不曾变过。
  因为兰草的事情,莫哲大受打击,此时又突然想到浩瀚如星海的占候术,自己不过学了点皮毛明明坐在阳光下,整个人却像被乌云罩顶,有小虫子路过都要僵死过去。
  风吹云变,风不大,可是瞬息间云象就变了几变,万马奔腾一般扑向石台。
  莫哲起先还无精打采,然后突然跳起来,兰草也不要了,风急火燎地往家里跑。
  等少雨知道他出门时,他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
  更衣、出门、雇车,第一次没带任何人单独出门,实在是不得已,所幸公孙家果然有头有脸,郪江镇的人都知道在哪,没有在路上耽搁,到了公孙家气派的大门前,连一向处变不惊的脸也微有隐忧。
  公孙府大门敞开,门外着装整齐地列着乌鸦鸦一片家丁,大有校场陈兵之势,车夫放了莫哲下来,吓得打马走了,莫哲请人通报,不知公孙繁意图的他自然不会指名道姓地要见大公子,只说郪江镇莫哲要事来访。
  通报的人见他一小小少年举止有度,在近千家丁威势下不见退缩,急急忙忙地就进去通报了直接告知的公孙氏家主公孙雄。
  莫哲这个名字别说蜀地,就是郪江也名不见经传,公孙家众多贵戚都在厅中议事,听了通报不禁各自狐疑,等家丁把莫哲引进来,一看是这样一个斯文少年,心里都好笑起来,以为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年纪居然敢用要事来访拜见公孙家主。
  自恃身份,公孙雄倒也没动气,和蔼地问道:郪江镇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你就是搬来不久的那家的公子?
  莫哲答道:在下莫哲,莫氏家主。
  哦!还未加冠就是家主,公孙雄收起长辈样子,看莫哲两手空空,顿时驱赶意味明显地说:请问还有何事?公孙家事务繁多,今日恐怕不能好好招待你了。
  莫哲哪有听不出意思的,只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只得耐心上前道:兵乱,不宜出。
  他连推知的过程也省了,可见有多不耐烦,但越是这样,越让人搞不清情况。
  郪国归属汉室后,少数极有威望的前郪国贵族暗屯家丁,在汉朝忙于应付北方匈奴时集结兵力,筹划复辟郪国,可这些暗中进行的事情哪里会传出去,公孙氏是三家郪国贵族之一,一直到今天,才把豢养家丁的实情告知家里其他人,这事可算隐藏至深。
  莫哲来前,厅里充斥着一种复辟故国、创立千秋功业的战前亢奋。
  公孙雄听到兵乱,心里就先乱了乱,怒道:退下!公孙家岂是你这等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之地!
  他眼睛向身侧的人一晃,已经授意家丁等莫哲出了公孙府就抓起来,连兵复国的事马虎不得!
  莫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从容不迫:
  公孙府宅坐北朝南,前泽后山,有富延后辈之象,可惜郪江山岭向阴,水泽加重乃至阴阳失衡,府门外常见彩虹就是表象。
  那又如何?
  眼下点兵出发才是正事,若这术士说得对,回来后再行选址造府不迟。
  公孙雄夫人也在座,张口道:这府宅也是请术士相看过的,府前彩虹是天神佑护的意思,莫家家主不懂不要乱说。
  莫哲流露出一丝不屑:天地合和则阴晴顺应、晴雨井然,彩虹者,地之阴欲压天之阳乃出,公孙府中,公孙家主若不惧内,便是有内眷祸乱家室、枉顾宗亲,轻则生乱,重则绝后。
  一句话说完,公孙家众人都变了脸色。
  公孙雄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夫人,正待说话,长子公孙繁一身戎装从里边出来,见到莫哲高兴得喊:莫哲!你果然来了。
  公孙雄指着莫哲问公孙繁:你认得他?
  公孙繁吃了一惊,闹不清厅里状况,以为父亲已经知道,他骄纵跋扈惯了,也不怕被责罚,当即承认:他是我才找来的小倌。
  嗤笑声顿时响起,莫哲注目着公孙繁,一时不解,随即明白过来,脸上神色变了几变,随后一句话不说拂袖就走。
  小倌吗?原来如此难怪四郎吞吞吐吐,少雨也不加解释,等着看他笑话吧!
  不习惯那宽袖长衫,所以气得要吐血了步调仍然从容不赶,走到府门口,公孙雄从后面追上来拦住。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莫家家主此等人物,岂会沦落为小倌,是犬子冒犯了。
  那公孙雄也算是个人物了,见莫哲所说恰是家中发生之事,又见他脸上几度改变,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以他在蜀地的身份地位,尤其是郪江本地,那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亲自追出门来,在家丁众目睽睽之下放低身段,已经是日出西方一样罕见的事了,要不是儿子公孙繁做事荒唐,他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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