杪冬(穿越父子)————有时下猪
有时下猪  发于:2010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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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能有多久?
  你又能陪我多久?
  母后,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有时候怕会迷失你给我的方向。
  月光下的少年有着摄人心魂的美丽,那是孩提时的不染烟尘和老去后的慵懒艳丽所糅合在一起的,一种微妙的气质。
  “看到这张脸,你应该就相信我是秦贵妃的孩子了吧?”
  精致的面容中,有五分轮廓是属于那个美艳的秦贵妃的,任谁都不会弄错。流筠的面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他死死盯着杪冬的脸,就像盯着一条毒蛇。
  “你骗我,”他阴恻恻地说,“你早就知道一切,却一直骗我。”
  杪冬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帘,说:“我曾经说过,也许有一天,你会后悔认识我。”
  那是哪一天呢?在什么时候呢?可能是杪冬蹙着眉轻柔地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吧,可能是杪冬心血来潮在他伤口上吹气,孩子气地说“痛痛飞走啦”的时候吧,流筠忽然间紧紧抱住杪冬,颤抖着声音问:“我可以叫你哥哥么?”然后杪冬沉默了一会儿,笑着回答说:“我怕有一天,你会后悔啊。”
  “说那句话的时候,你在心里笑我傻吧?”流筠嗤笑一声,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恨意,“看着我一边说着报仇的话,一边那样粘你依赖你,看我像猴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很开心吧?”
  开心吗?杪冬微微恍了下神。
  被抱着说“可以叫你哥哥么”的时候,确实是开心的吧,可是那开心却不是流筠所认为的那种理由,这样的话说出来,还会有人相信吗?
  “明明知道自己就是我要杀的人,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可以帮我对付秦家的话,假惺惺地亲近我,你图什么呢?”
  “流筠!”无赦忍无可忍地大吼一声,流筠却置若罔闻。
  “图什么呢?对啊,我可是药王的徒弟,你是想骗我手中的枻草丸吧?那个毕竟是圣品……该不会你中的毒也是假的吧?看我辛辛苦苦给你炼药,是不是在心里偷笑啊……”
  有时候也会想,如果生活换一种方式,会变成什么样。
  也曾憧憬,也曾动摇,也曾渴望另一种幸福。
  但是最后一颗枻草丸已经送给甫子昱了,自己选择的终究是一个既定的方向。既然如此,其实被不被相信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反正未来,也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无赦唰的一声拔出剑的时候,沉默不语的杪冬猛然抬起头来。
  “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他的刘海被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乱七八糟,声音隐隐颤抖着,微微泛红的眼眸深处,藏着没有人能够发现的悲哀,“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难道这也错了吗?”
  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天地间就只剩下自己心跳的声音。
  扑通扑通,缓慢而沉重地跳跃着,带来一点点生命流动的感觉。
  “你如果现在不想动手杀我的话,”杪冬看着流筠掉在地上一直没捡起来的剑,苍白的脸上带着些微的茫然,“那我要回去了。”
  他慢慢往外走,留下来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慑住了心魂,一动也不动。
  经过顺帝身边的时候,那人忽然抓住他的手,慌张地唤了句:“杪冬!”
  杪冬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偶尔想起以前的事,就会觉得杪冬和大叔,子阳和父皇,实在是有些讽刺呢。”
  顺帝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杪冬却狠狠甩开他的手,飞身离去。
  无赦看着这些神色各异却同样狼狈的人们,在心底冷冷地笑了一下。
  “除非是踏着我的尸体,”他提着剑,没有指代的话也不知是在对谁说,“否则休想碰殿下一根汗毛。”
  无赦转身想走,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实在忍不住似的回过头,朝有些呆愣的流筠说:“知道为什么殿下会认出你是三皇子吗?”他冷哼一声,“因为你手上当宝贝般戴着的佛珠,是当年殿下一颗颗选出来,亲手穿了送给一旬大师的礼物。”
  看着流筠满是震惊的脸,无赦讥诮地笑了一下,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番外 无赦(一)


  十岁那年,师傅来找我的时候,我刚从暗宫三年一度的试练赛中保住性命拼了出来。
  师傅说太子殿下已满五岁,照惯例要配个小侍卫,上面想借此机会在太子身边安插个眼线,他见我年纪适合,便举荐了我去。
  “你要做的就是监视他,然后每隔两个月向暗宫汇报一次情况。”
  师傅说对暗影而言这大概是最安逸的差事了,我定是交了什么好运才撞上的。而那时我的血液还在为不久前那场残酷的杀戮沸腾不息,满世界都是鲜红的血光,所以虽然毕恭毕敬地应下了,心里还是对今后可以预见的乏善可陈的生活嗤之以鼻。
  对于从小接受严苛的训练、在刀光血影中摸爬滚打的我来说,那个听说并不受宠的太子殿下,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而已。想到要将我所学的全部耗费在他身上,真是会心有不甘。
  与殿下初次见面的情形,在那个十岁孩子无知且莫名其妙的心高气傲里,早已经消弭得无影无踪。如果顺着回忆往前找,我所能寻找到他的最初的踪迹,是那个飘扬着雪花,异常寒冷的冬天。
  那个冬天的确很冷。
  即使是并不怕冷的我,都觉得它的寒风刺骨得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皇后撒着娇说怕冷的太子殿下,可以每天在夜里偷偷溜出来,然后在某扇房门外一守就是一晚上。
  对于这件事我一直觉得难以理解。
  即使在得知真相后,即使是现在,我仍然无法理解。
  百无聊赖监视着他的我,曾经偷偷靠近过他像珍宝般守护着的那个房间。
  揭开一丝瓦缝往下看,暗黄的烛光下,周皇后虔诚地跪在佛龛前,嘴里念念有词。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还因为不可置信而听过一遍又一遍,可是周皇后念叨的,却始终都是——“保佑子昱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那时候看着他抱着双腿将脸埋进膝盖里的姿势,我是无比好奇的。我很想知道他藏在胳膊下的面孔,在听到自己的母后为别的孩子彻夜祈福时会流露出一种怎样的表情。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留心看他凌晨离开时站起来的一瞬间,从胳膊里抬起的脸,然后每次都失望且奇怪地发现,他的脸上从来是淡淡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然而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那样静静等待的姿势本身就是一种表情。
  一种寂寞的,渴望得到爱的表情。
  可是这样的答案已经不再是仅仅满足我那无聊的好奇心了,它变成一根刺,扎得我的胸口尖锐地疼痛。
  在那三个月里漫长的守候中,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周皇后推开门走出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他会不会就不再这样继续毫无意义地守候下去?
  这种想象在无数次的失望中等成了期待,最后又变成埋怨与愤怒。
  在这个皇宫中不是只有你会抱他关心他吗?不是只有你会对他笑吗?不是只有你会哄着他睡觉为他唱歌吗?
  为什么不出来看一眼呢?
  如果出来看一眼……你一定会心疼的,因为,连我这个冷眼旁观的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点难受……
  这种令我越来越难以忍耐的守候总算在他六岁生辰的前一日结束,我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气。
  他与二殿下的生辰是同一天,所以两个人的生辰宴是一同举办的。而在这场生辰宴上,我算是彻底了解到他究竟不受宠到何种程度。
  恶作剧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偷偷往他茶杯里下药的时候,首位上的帝王正好不经意间往这边瞥了一眼,然后他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视而不见。
  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提醒殿下,可是师傅万般强调的话却一直在耳边回响。
  师傅说:“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你要一丝不苟地完成;上面没有吩咐的事,千万不要自作聪明,擅作主张。”
  他说:“一旦你踏出暗宫规定的路线,就只有死路一条。”
  暗宫对待背叛者的残忍是外人所无法想象的,我思量了一阵子,最终决定不去冒这个险。
  毕竟,像是保护太子殿下这种任务,上面自始至终就没有提到过。
  他喝下那杯茶之后,开始剧烈地呕吐。
  那种撕心裂肺的反呕声听得我心里发毛,我偏开头去,看见其余皇子在一边窃笑,而帝王却露出了厌恶及不耐的眼神。
  “太子如果不舒服的话,”帝王冷冷地说,“那就回去休息。”
  他勉强答了句“是”,然后转身离开。跟着一道离开的我,看见他的指尖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心里莫名其妙的,就开始痛起来。
  他回去后就睡下了,我躲在房梁上等了许久。
  他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好像一直在做噩梦,直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才总算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坐起身,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时,我又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从梦魇中清醒。
  他看向前方的眼神陌生得令人害怕,就像这空气中到处隐藏着伺机而动的妖魔鬼怪。我生生打了个寒战,开始考虑要不要出去敲敲门,好让他从这种诡异的恐惧中逃脱出来。
  然而还没等我行动,他就已经跳下床,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深远的长廊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孤零零地在长廊上空回荡,看着他打开一扇又一扇房门,忽然间领悟过来他是在寻找什么。
  然后心底慢慢生出一种陌生的感情。
  陌生到……我自己都无法形容。
  直到宫人告诉他皇后娘娘还没回来,他才结束这没有尽头的奔跑与寻找。
  虽然太子已经走了,甫子昱的生辰宴却还在热热闹闹地继续着,我远远地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宫殿,忽然对这象征着权势地位的皇宫无比厌恶。
  他小心避开侍卫,一步一步接近那些将他排除在外的欢歌笑语。
  在一扇开了一点缝透气的窗户前,他默默伫立良久。
  我顺着他的视线往里看,看见周皇后正笑着,将一面价值不凡的玉佩系在甫子昱脖子上。
  一边系的时候,她一边说:“保佑子昱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于是我才认出来,那面玉佩是她在那三个月,祈福时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护身符。
  他面色恍惚地呆了一阵子,然后又像来时那样,悄悄地转身离开。
  在跟上他的脚步之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
  微笑的皇后和微笑的甫子昱是生活在绚丽的光芒中的,那些流淌在他们之中幸福耀眼的温馨,给我一种没有人能够插进去的错觉。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回走,脚步虽慢却没有停顿。直到被一条突出路面的老树根拌了一跤,他才停下来,抱着膝盖坐在树底下发呆。
  我在暗处陪着他吹冷风,等到天空中开始飘起一点点雪花的时候,我听见一些细细的,像是小兽低鸣般的呜咽声。
  那些细微的呜咽断断续续,让我微微有些恍惚。
  我茫然地想着原来安静的人,连哭起来都是这样的安安静静啊。然后又想起,他不过是一个刚满六岁的孩子而已。
  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就已经学会藏起自己的难过,偷偷地哭泣?
  鬼使神差的我走到他身边,小声唤了句“殿下”。
  哭泣声戛然而止,我等了一阵子,他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沙子……”他将脸藏在胳膊里,好半晌,才艰难地说,“沙子迷了眼睛,有点痛……”
  我胡乱地嗯了一声,紧挨着他冰冷的身子坐下来。
  那一刻我忘记了他是皇子,而我是侍卫。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帮他挡掉些风,挡掉点雪花,让他不再那样瑟瑟发抖。
  大概是我的体温给了他一点勇气,他哭泣的声音稍稍大了些,我默默地听着,学着周皇后的样子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靠着我静静地睡着了。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之所以会那样轻易地依赖我的怀抱,不过是发热发得有些迷糊不清。但是那又如何呢?对于我来说,那个夜晚,始终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就像现在我一步一步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在这个褪去了喧嚣新年伊始,在这些疲倦地锁上了重重大门的街头小巷,看着他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性将悲伤掩藏淡淡表情下的脸,心里其实是希望他哭出来的。
  我想看他哭出来,然后再把他抱进怀里。
  就像小时候那样,静静地抱着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等到他哭累了,便会渐渐地在我怀里睡着。

  第 23 章


  皇城里的百姓大多都睡下了,寂静的小巷里漆了红漆的大门重重紧锁,只留下守夜的长明灯还在檐角默默闪烁着幽暗的烛光,杪冬拖着长长的影子,漫无目的地走过这些满是爆竹残骸的青石小路。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木槌敲打在铜锣上的铛铛声带着空气一同震动,在这寂寥的夜色中一遍遍空荡荡地回响。
  更夫的脚步随着锣声一点点接近,杪冬停下来,抬头望向朱门边新张贴的喜庆春联。
  “天干物燥——”
  更夫的声音从拐角处转过来的时候,杪冬回过头看了一眼。
  “小、小……”
  看着那人霎时瞪大的眼睛,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的嘴婚,杪冬歪着头略带疑惑地朝他笑了笑,却不想那更夫忽然高喊一声“鬼啊——”,一把扔掉木槌和铜锣,转过身逃得飞快。
  看着那人瞬间消失了踪影,杪冬着实愣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身着一袭式样繁杂的浅色礼服,披着一头不知何时散落下来了的长发,在这寂静的小巷里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确实像是鬼一样。
  杪冬低低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到被遗弃的铜锣面前,蹲下身拾起木槌在锣面上轻轻敲了起来。
  “天干物燥——”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微眯起眼睛,百无聊赖地小声说着,“小心火烛——”
  小巷里忽然扬起一阵风沙,杪冬闭了下眼,待到风停沙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铜锣的对面多了一双紫金蟠龙靴。
  那是一双做工极其精致的蟠龙靴,深紫色的靴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缝制的,看上去柔软舒适而又光洁亮丽,靴面上的龙是用金线穿了细碎的紫金石一针一针细细缝上去的,璀璨的龙身优雅华丽地向上蔓延,最终消失在那一片如火焰般红艳的衣摆之中。
  杪冬低头看着蟠龙靴发呆,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人蹲下身来,将他额前凌乱的刘海轻柔地扫到一边。
  那个人的掌心贴着他冰冷的额,在这暮冬凛冽的寒风中带来些许暖意。
  温热的掌心沿着他的额角慢慢下滑,最后停留在颊边,流连不去。
  “回去吧?”
  顺帝低头看着杪冬默默低垂的睫毛,缓了缓呼吸,轻轻地,像是怕惊吓到什么一般低声问:“回去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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