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小鬼激动的嘴角都在发光。

“等你病好了之后。”江南拉出床头的医药箱，抛出两颗感冒药给他：“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哈啾！”小鬼揉着红红的鼻子委屈道：“我说的真的，哈啾。”

“看看，脸色都不正常了呢，”江南捏着他下巴打量：“鬼也会生病？”

小鬼不满的瞪大眼睛：“肯定啊，鬼还会死咧。”

“啊？”江南飞快将药从他手里的扒出来：“那还是不要乱吃了。”

“骗你的。”小鬼突然做个鬼脸：“有人想我啦。”

哪个会想你哦，江南话到嘴边却停住了，他想起小鬼是有家人的，不像自己生老病死都无人过问。

“哦……那便早些回去，别让他们太牵挂了。”有人念着的感觉……应该很好吧？江南起身把毛衣套上，小鬼却从背后把他腰紧紧搂住：“我说过，会永远和你在一起的，从今以后，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江南再也不会孤单了。”

心开始慢慢温暖，感动像嫩芽缓缓破土而出，江南有些茫然的看向自己的脚尖，他猜不出小鬼的语究竟是承诺还是浮萍，不知道该不该再学着去相信。

“你再这么说我可就当真了哦。”他半开玩笑的说。

“我……”“叮咚！叮咚！”门铃声骤然响起，小鬼话终究未能说出第二遍来。

江南有些意外：“一大早居然会有人找？”

拿起电话便听到一个慌张大叫的女声：“江南！你给我出来！”耳膜被震的嗡嗡作响，以至于江南把话筒放出去好久还能听到回音。

怎么又是这个女生，他皱了下眉，这难道便是所谓的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一大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江南犹豫了会儿把电话丢到一边不去理会。

“谁呀？”小鬼好奇的跑出来问他。

“疯子，不用理她。”江南打开冰箱，取出两颗鸡蛋：“早餐吃地瓜粥吧。”

小鬼毫无意见的点头，待江南走到厨房里，才轻轻拿起电话，那头的女生正在喋喋不休的咒骂，夹杂着哭声。

小鬼的眉毛忍无可忍的抖动两下后小声威胁道：“再吵我把你的眼睛也给挖了。”

听筒传来倒抽凉气的声音后恢复安静。

“江南，我出去一下呀。”

江南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干嘛去？”

“哦，我去楼下看看花有没有开。”小鬼嗖的一声溜出去了。

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什么花……江南看着门出神。

“耶稣欠我田，耶稣欠我地，耶稣欠我三百块，现在还没还……”

大门一打开，朱奇奇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穿着卡通背心睡裤踩着长毛狗拖鞋的少年走了出来，嘴里走调的歌声还在继续，睁着好看的单眼皮滴溜溜的打量她。

“我……我找江南……”朱奇奇擦了下脸颊快要冻结的泪珠后小声道，她对这个奇怪的男孩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干什么的？”他将身子歪歪靠在铁门上，赤臂挨着金属居然也不见半点寒意。

朱奇奇有些着急道：“有急事。”

门稍稍推开半扇，朱奇奇刚要进去小鬼却走了出来，两人撞在一起对眼，小鬼眨巴着眼睛道：“婆婆说男女授手不亲。”倘若这话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朱奇奇定以为对方是有心调戏或是找荐，可从他嘴里讲出，却多了几分煞有其事的认真劲儿。

“我……我真的找他有急事，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想起躺在医院里毫无生机的肖亚清，她便觉得纠心般疼痛，昨天还是活力四射的人呢，一夜之间便失了所有的生机……

小鬼无动于衷：“你骂人，江南不喜欢你，我也讨厌你，不准你进去。”

直白的话不带半点修饰的说出，让朱奇奇分外尴尬难堪，她有种调头走掉的冲动，遇到江南后她便一直随这种前未有的羞辱……憎恨更添几分。

“求求你……求求你了，让我进去吧，要不让江南出来一下……”楚楚可怜的美人，再加上一枝梨花春带雨的凄哀表情，却偏偏有人铁石心肠，睁着大眼无半点动容表情。

咦，好像快要吃饭了……小鬼点点头后走进去，刚要关门，朱奇奇拼死挤进来卡一只手在缝隙中。

“你要做什么？”小鬼微怒的瞪她，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恐怖骇人，微鼓的脸颊倒像是赌气的孩子般可爱。

“亚清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一直说胡话，叫江南的名字道歉，我，我我……”朱奇奇哽咽的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他昨天晚上还好好的……突然就病倒了，我，我觉得应该和江南有关系！”

想起昨天去医院的途中，昏迷不醒的肖亚清一直念‘江南……对不起，对不起。’她便觉得憋闷，自傲如肖亚清也有道歉的时候，那便是真的对江南犯了大错。女人的直觉有时准的可怕，她吼出心里话时有种视死如归的冲动。她想就算他们打我了没什么关系，只要亚清好我就满足了……朱奇奇抹着眼泪看他。

做好饭没有人吃江南要生气！小鬼有些着急的想，抬手打个响指后两条烟雾从高处流窜了回来，空气中化为作人形后作作揖跪拜后消失。

“喏，他应该好了，至于眼睛，我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别再打扰我们吃饭！”小鬼‘啪’的甩上门后噔噔上楼，留下朱奇奇着急拍打着铁门。

什么好了？什么眼睛？还有他那奇怪的手势，朱奇奇一点也弄不明白状况！她拼命按房间号码，却始终传来忙音，一直一直响下去，心也慢慢绝望，最后，她终于死心的发现江南不会出来了。

亚清……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她奋力奔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张医生！张医生！三号重点病人醒了！”小护士紧张的跑来敲门。

医生顾不上才戴了一半的口罩便向病房飞奔去，老天，为了肖市长家的这位公子，整个医院的大夫都折腾了一宿没合眼。恨的是最后也没诊出这个所以然来，这当口，居然自己醒了！真是奇迹啊。

“这里，疼不疼？……这里有没有感觉异常？……那这里呢？……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的？”冰冷的仪器依次按上肖亚清的身体，医生连珠炮似的问出一串问题。

肖亚清沉默着摇摇头，许久后才凝声道：“眼睛……看不到了。”

朱奇奇刚跑到门口，透过人群玻璃看到肖亚清完好无端的半躺在床上，还来不及舒口气，便看到两个护士搀着昏厥的肖母离开。

她心里格登一声，冲进去拉住肖亚清的手：“亚清，你没事了吧？是不是全好了？有哪里不舒服？都好了吧？”

肖亚清脸上带着苍白的倦意，抖了抖嘴唇后却将眼睛闭上了。

“这位小姐，病人视力可能出现问题，我们需要检查一下，请你回避。”一个护士把僵掉的朱奇奇扯到一边。

“喏，他应该好了，至于眼睛，我不知道丢哪里了……”那少年漠不关心的声音不时在耳边响起，朱奇奇拼命用手指抠背后的墙壁，原来，亚清的病，真的跟江南有关。

眼皮被强行撑开，灯光仪器在脑袋左左右右照了个来回，肖亚清觉得脖子都要木掉了。

“自现在起，你吃斋颂佛祈祷我早逝或是安好倒罢了，否则，我定要你加倍偿还。”恍惚中江南的话语掷地有声。

一切都不是梦……自己伤了江南，原来是真的发生过。肖亚清啊肖亚清，你当真可笑，伤了别人只是懂的一味逃避么。幼时柳淡彩，我害你断舌，如今江南，我又误伤你眼睛，如今肖亚清也两眼空空，欠下的债也便一并还清了吧？

他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倒有种说不出的释然，柳淡彩抑或是江南，我们终归是两不相欠了。

“张医生，我儿子他……眼睛怎么样了？”

白大褂取下眼睛擦汗：“目前来说还未检测出哪个地方的问题，眼球及角膜都十分正常，暂时留院观察吧，说不定只是间歇性失明，过段时间会好也说不准……”

肖父连忙道谢：“谢谢张医生，以后还要多麻烦您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

大夫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离开，肖父叹了口气，好奇打量踮起脚尖往里探望的朱奇奇：“你是亚清的……”“我叫朱奇奇，是亚清的女朋友。”朱奇奇的眼泪一直就未停过，失明……亚清怎么会失明呢？

“是奇奇啊，我要去看一下亚清的妈妈，你……”“我在这里看着亚清，您放心吧。”

肖父摇着头离去。

朱奇奇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蹲在肖亚清的床前喃喃：“亚清，你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肖亚清睫毛微微动了下，一滴眼泪飞快眼角滑落渗入枕巾，再无半点踪迹可寻。

“看你说的蛮有自信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有什么方法？”无常笑着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朱奇奇又惊又怕的看着他：“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帮帮亚清，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免了，”无常嘻笑：“我只不过是恪守命数罢了，刚好路过捡到的。”走到肖亚清跟前摊开手心，两颗黑亮的珠子便亮了起来。

宽袖缓缓从肖亚清脸上浮过，黑珠子已经消失了。

“守着他，眼睛三天莫要沾水，三天……应该够了吧。”后半句倒像是自言自语了，无常身影逐渐隐在门中。

31.舌灿莲花

香甜的地瓜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江南伸手阻止掏砂糖的小鬼：“喂，已经放第五次了啊。”

“可我觉得一点都不甜……”，小鬼苦着脸看他。

江南半信半疑的从他碗里挖一勺饭试吃，甜味直窜嗓子眼里，腻在舌尖久久融化不开。伸手将糖罐拿到手边：“够了！小孩子吃太多会坏牙。”

“那我不吃了。”小鬼嫌恶的将碗推开，却被江南揪住耳朵：“再说一句试试？”

“呜呜……我吃，我吃，我说着玩儿的。”小鬼委屈的扒着着粥，“你现在变的好凶。”

“哪有？”江南摸着下巴反驳：“我是为你好，将来我……”，话却突然顿住了，再也没说下去，沉默食久后将糖罐推过去：“算了，你喜欢就吃吧，记得洗碗……不想洗的话就留着，晚上回来我洗。”

他开始拿起外套向门外走了：“我今天有事，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啊？小鬼的困惑还在腹中，门却被江南轻轻带上了。

小鬼走回来，把眼睛放到桌子上，碗中的饭直至凉透也再未吃进一口，江南有事瞒着他。虽然可以知道的途径有很多，他却没有半点求知的欲望，有些失落的坐回到江南的椅子上去，认真的回忆起刚才江南的神情和话语，搞不懂他为什么不带上自己。

笨拙的洗过碗后，小鬼开始歪在沙发里看电视，至于演的什么，却全然看不到心里，

五点钟，太阳余辉映近客厅，一片灿烂的红色，有点像江南身上的衣服。

六点钟，天已经有点黑了，小鬼趴下来全神灌注的盯着门，仍不曾有丁点动静发生。

七点钟，江南依旧没有回来。

小鬼开始着急，江南每天都回家很早，有事都会打话给对他提前讲过，一时心神不安。他半跪在桌前开始拨江南的手机号码，始终都是关机的语音提示。

耐心已耗尽，再也等不下去，小鬼着急跑到楼下，看见了很多人，却都不是江南。

夜逐渐深了，小鬼蹲在楼下觉得心也开始慢慢变凉，江南他……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就在他跳起来刚伸出双手时，却突然听到一阵吃吃的笑声传来：“在阳间随意召唤鬼差，倘若吓到不相干的人，怕冥王会动怒哦。”

小鬼手一抖，见花坛阴影中走出一个黑衣人来，黑眉黑眼黑皮肤，长相极俊朗，脸上挂着略带玩味的笑意，阴冷与神秘气息交纠于体。

小鬼收起手，面色不善的瞪他：“要你管？”

“小的不敢，”无常语似恭敬，面上却依旧嘻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那人有什么好的，值得小冥王如此大动干戈，不惜惹冥王大怒重归此处……”

“我喜欢你管得着么！”小鬼拧着眉毛微怒。

略显孩子气的回答让无常笑意更深：“可他却不见得会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小鬼分手扯住他耳朵：“我和他已经住了那么多年，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么？！”

无常吃疼，却又碍于身份反抗不得，咧着嘴苦笑：“小冥王果真聪慧。”

“胡说！胡说！”

“小冥王息怒……”“啪！啪！”无常话还未来得及说完，脸颊上已吃了两记响亮的耳光。

“唏～”，无常倒抽口凉气，眼珠都快要跌下来了，不到一周时间被打了两次耳光，传出去以后还如何在三界混？！刚一用力，便见小鬼眼睛瞪的溜圆又惊又怒道：“你还想造反么？”

这顶帽子扣下来任谁都无法扛住，无常停止挣扎无奈道：“小冥王听在下细……细说。”

小鬼冷哼一声，两手却不肯松：“说吧。”

他智障……不必和个孩子计较，无常吐血安慰自己，可有这么强势的智障么？！欲哭无泪。

“江南……他本是极中意我的，哎……”，无常只觉脸上一痛，又吃了一掌。耳边嗡嗡作响，放松片刻后又被人狠狠揪住。

“我让你胡说！”小鬼气的脸蛋通红。

“是真的，不信？那一会儿让江南和你亲自讲好么？”

小鬼将信将疑的松了手，思考片刻后沉声道：“如果你敢骗我，就让你魂飞魄散……”“小的不敢……”

冷哼着观察他许久后终是放心的上楼了，无常方才的话语，他其实只听进去了半句：江南一会儿要回来了。

无常对着他欢快的背影叹气，自己这做是什么事，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刚感慨完毕，便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响，一个轻盈红色身影略显疲惫的走来。

无常觉得很失败，自己这身型、长相，居然会被人眼睁睁的无视，着实天理不公，江南目不斜视的走过居然未多看他半眼。不得不开口将他唤住：“江南。”

脚步顿住，江南有些迷茫的回头看他。

“我们聊一下好么？”无常摆出最热情的笑容和声音。

江南却摇头：“不好，我很累，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