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终于停了下来，紧张问道：“你说什么？”

“江少爷……以为您嫌弃他……现在很……”，话还未说完，肖亚清已经倒在路边。寒冷的大街上，两只鬼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

“你们去吧，这人我来送回去。”又一个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来，牛头马面连忙作揖：“勾魂使大人……”

无常讪笑：“我已辞职多年了，就别再寒碜我了。”斜瞄两鬼差一眼，两鬼正巴不得轻松，迅速离去。

“还好……都来得及。”无常拍拍胸口，对着肖亚清的唇吻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团白色烟雾慢慢的从肖亚清口中滚出，无常取了瓶子收起，拍拍肖亚清的脸：“这舍利精魂予你这样的凡人也是有缘，只是你不懂好好珍惜，凭白将大好的机会放过……可惜可惜。”

扶肖亚清离开的时候又对着原地唏吁，颇带几分幸灾乐祸：“冥王几百年来的心血看来是白费了，真搞不懂，一个长不大的智障罢了，何必这样宠着。”

27.狭路相逢

窗外夜色如水，寒意逼人，一勾弯月幽幽泛着蓝光，大雪扑簌扑簌的下着。

江南紧紧的握着杯子，水一点点的冷掉，身体也跟着发发抖，唇舌却干燥火热，连呼出的气体都熏得鼻间发烫。

还是去睡觉吧，他艰难的挪动到床边，靠着角落躺下来，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枕头，灯光像镀了层金色的阳光打在房间，温和的绝对不会伤到眼睛……

风铃叮铛的琐碎声响起，他突然感觉到一片阴影罩在床前，却是一个人影笔直的站在那里。

江南眼睛一亮，声带开始发紧，嘴唇微微动了下又紧紧的闭上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人在床边蹲下，像个孩子似的把下巴放到床沿上，大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眨也不眨一下。

……既然走了，又回来做什么呢？

江南哑着嗓子苦笑：“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么？”

那人却置若未闻，伸出一只冰冷的手将他额前的发拨开些，轻轻用掌心抚上他的左眼：“痛么？”

痛……很痛，却是曾经。现在不痛，因为都过去了，江南摇摇头。

那人却固执道：“我知道你痛，我也痛的。”扯过江南的手放到胸前，一一指给他看：“这里……这里，都痛。”

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江南也能感受到他砰砰的心跳，鼻子一酸，眼圈便红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应该留下你一个人的……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再也不离开了。”小鬼自责的懊悔着，眼泪争先恐后的落下，在淡蓝的床单下点上一个小又一个的小圆。

小鬼他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了……

他会永远和自己在一起……开心时有人陪着笑，失落时会有安慰，江南再不是一个人了。

本已冰封的心又开始慢慢回温，江南把脸埋在枕头里，任由泪水肆意的流淌。

那天夜里，两人相拥着度过，颇此都没有说太多的话。好像是天快亮的时候，小鬼才有些许动静，用食指眷恋的划过他的下巴：“你累了么，睡吧。”

江南睁着眼睛迷迷糊糊道：“睡不着。”他怕，一闭眼一睁眼，便又剩下自己。

“给我唱首歌吧。”江南突然提议。

小鬼啃哧了会儿开始小声哼唱：

“耶稣欠我田,耶稣欠我地,耶稣欠我三千块,现在还没还……

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in a
      one horse open sleigh ……”

江南轻笑，果然又是这首。

小鬼五音不全，而这首《铃儿响叮铛》的儿歌，当初几乎花费了江南整整两年时间。尽管如此，调子依旧跑了十万八千里，低低的旋律却出人意料的好听。

歌声慢慢的低下来，最后改为断断续续的唱，江南迷糊中看到他不时用手揉着眼睛，含糊的发出一两个调子。

最后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江南再睁眼一看，果然睡着了，就知道他撑不住的……心里掠过一丝不舍，用手指三二下的刮轻刮小鬼的鼻子，让你说走就走连个消息都没有……让你害我担心牵挂失落……让你这么傻傻的想让人欺负……

小鬼抽抽微红的鼻头，习惯性把头埋到江南怀里，改环抱住他的腰，和以前一亲的睡姿。

“耶稣……欠我地……还有三千块……”

迷糊不清的音节突兀的再次响起，江南在走调的歌声中安心的入睡。

次日清晨，江南被脸上微痒蠕动的触感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是小鬼睫毛忽闪忽闪的刮着他的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盯着他。

“发什么呆，起床了。”江南用食指点其额头将他推开。

小鬼目不转眼道：“江南还是最漂亮的。”

江南笑：“发什么花痴，你离开这么多天，我都帮你找好白白胖胖的小女生了！”

“不要。”小鬼盘脚坐起来，托着下巴咬字道：“跟你一样的话我就要。”

江南却无心理会他这些孩子气的话，对着衣柜发愁：“你的这些衣服，全都穿不了了啊。”

“买呗！”

“不要钱么？”江南勾勾手指，小鬼一如既往兴奋的扑过来，却被江南上下拉扯脸颊：“这脸明明就没变嘛……个子却长这么高了，为什么？”

小鬼眉毛一挑，笑的有些狡狤：“嘿嘿。”

江南手下用力，拽的他呲牙咧嘴：“说。”

“亲亲。”小鬼眼中泪花闪动，将揪的粉红的半边脸凑过去。

江南慢慢的凑过去：“想都别想。”

“哼，居然学会用条件了……哼哼，”江南也学他方才把脚盘起来得意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障眼法对不对？”

小鬼怔了下摇头：“障眼法是什么？”

“别狡辩了！撒谎可不是好孩子……”江南继续激降。

“我没撒谎！”小鬼连忙坐起来：“我本来就长这样子！婆婆说如果我不长大，你就会跟别人跑了……真的。”傻小孩不知是计，还在一脸着急的辩解。

江南脸一沉：“婆婆是谁？”

“婆婆就是婆婆，烧汤的婆婆。”

话到这里，再问也都是没用的信息了。江南转过脸去，瞬间笑的奸诈，小孩子果然好哄好骗啊。

几天未准备材料，冰箱也已空空，两人磨蹭着吃了些白粥便心满意足的抹嘴。

“去买衣服吧。”江南坐起来伸个懒腰，今天好像阳光不灿烂的说。倘若小鬼不回来……自己怕是会霉在这屋子里了吧？想想都觉得恐怖。

“嗯嗯。”小鸡琢米般点头。

上了街之后，江南才明白一路上看他们的目光为何会多而怪异了，他习惯了牵着小鬼的手。却忘记了，如今身后的人已经高出自己半个脑袋了，还顶着一张懵懂开心的面孔，两个男人如此亲密，不吸人目光才叫怪。

江南轻咳一下，把手揣到自己口袋里去，小鬼却停住不肯再走，站在原地看他，一脸委屈：“你不拉着我，将来我走丢了该怎么办？！”

他声音甚是严肃，也不懂得半点掩饰，全然不把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放在眼里。

其实除了个头，其它地方都没有半点改变，倒是自己显得拘束了。江南心里暗讽自己的行为，走过去拉起他的手笑：“可以了吧。”

小鬼满意的点头。

两人便光明正大牵手行走在汹涌的人群中，既然世上只有一个小鬼惦记着江南，让他开心又有何妨？至于其它人，终归是陌路，懒得理也不必在意，两人对旁人指点毫不在意，有那么一瞬间，江南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前。

“好看不？”小鬼从更衣间跳了出来，款式单调的运动服也被他穿出活力四射的感觉，店员笑道：“好看。”

“你说的不算。”不顾漂亮小姐的尴尬笑脸，小鬼又期盼的看向江南。

“还好。”江南在小鬼把脸塌下来之前掏出银行卡：“买了。”

一口气包了五六套，小鬼仍扯着江南的袖子哼唧：“我还想要。”

江南无奈：“你再这么买下去我们回去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小鬼倒是气定神闲：“不会的，婆婆说你很有钱。”说罢今天便扯过一套又钻进试衣间了。

……

江南语噎，他总算反应过来小鬼变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好哄好骗的孩子了……都是他那个所谓的婆婆教导的！正准备在星星眼店员的面前给他上一堂勤俭节约的课程时，却听到一个嘻笑的女声响亮道：“亚清，笑一个嘛，真帅！哈哈。”

这个城市还真是小，如此狭路相逢，不打个招呼都是不行的。

江南转身，背着光走来两个人，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活泼漂亮。

朱奇奇沉浸在很兴奋的状态里，比画着一直走到江南跟前才讶然失声：“江南？好巧……出来逛街？一个人啊？”

肖亚清的笑容僵在脸上，似笑非笑的很是难看，对上江南的目光有些闪躲：“逛－街－啊。”

“嗯。”江南微微点头，“等人呢。”

肖亚清欲走，却被朱奇奇拽住向江南问道：“等谁呢？我们认识不？”

江南沉默不予理会，他非常不喜欢这个女生，偏偏她对自己所有一切都好奇十分。气氛有些尴尬，肖亚清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总觉得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犹豫不决道：“眼睛……真的没事么？”

江南尽量把视线放平看他：“你说呢？”

只看了瞬间，肖亚清便将目光移至别处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勇气居然少的如此可怜。

朱奇奇咬唇不语，仿佛还在等方才那个不是问题的答案。

“走吧。”肖亚清扯着朱奇奇的胳膊，朱奇奇执意挣脱他的手：“等一会儿，我看上了这里的一件衣服。”目光却死死的盯着江南。

28.正式对立

“你不配穿。”想起和肖亚清争执源于那些她流出去的照片，江南便对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厌恶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恰好让所有人的都听到了，包括那个张大了嘴巴的店员。

“你刚才说什么？！”朱奇奇抬着下巴挤上来，拼命拉扯江南的胳膊：“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放－手－”，江南看着缠上自己那只细长胳膊，缓缓吐出两个字。

“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朱奇奇气的声音都在发抖，脖子也染成了血红色。

争执突如其来，肖亚清恍惚中还未弄明白状况，朱奇奇恶毒的话语便一边串的冒了出来：“你这个变态！阴魂不散，不管到哪里都缠着我们。喜欢我男朋友追不就上就拿我出气是么？不就是长了张女人脸么，有什么好拽的！我不配穿？？哼哈，难道只配你这种阴阳人穿？死人妖，我好好买个东西惹到了你啊……”

变态？……喜欢别人男朋友？店员掩住了快要失声的嘴巴，这么秀气漂亮的男生居然是个人妖？！

原来女人扯破脸皮后转变居然可以如此之大，肖亚清错愕的看向朱奇奇：“你在胡说什么？”

“啪！”一记耳光，江南的手还扬在半空中，倘若说之前还有些犹豫，如今她那番话后便无半点情面可留了。

“啊！你居然……打人？！”朱奇奇难以置信的捂脸叫起来，看到同样震惊的肖亚清，更是又惊又怒，泪水哗哗的流出来，两手吊在肖亚清身上大哭起来：“亚清，他居然打我……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被人打过！连爸爸妈妈都没有动过半根手指头……”

“你不该对女孩子动手……”“是因为她是你女朋友的关系吧？”江南冷笑着打断肖亚清：“当初钱小米挨打的时候你可是视而不见的。”

肖亚清有些尴尬，胸口怒火却呼呼上窜，朱奇奇是他肖亚清的女朋友，整个燕陵大学都知道的。江南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打了她！

肖亚清已经忘记，不久前的自己也曾讲着伤人的话狠狠的甩着对方耳光。

三人就这样僵持着，朱奇奇哭哭啼啼的诉着委屈，她以为，肖亚清会像以往那样张狂的替自己打回去。可是，他没有，只是将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沉着脸一语不发。

“想替他报仇？你觉得你可以么？”江南靠着柜台瞟他，掏出手帕慢慢的擦着手。

他挑衅的表情和话语深深刺痛了肖亚清的自尊，五指慢慢的收拢，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心底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质问：“两人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

初次见面，他旁若无人的与自己擦肩而过。

隔天再见，他依旧对自己毫无印象，却和陈名少姿势亲密。

冷饮店里的霸王餐，让自己醒悟对方已不是幼时玩伴柳淡彩。

流传钱小米的不良职业事件后，他第一次叫了自己的名字，那时心中雀跃的感觉，直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校园门口殴打钱小米，他用瘦弱的身体挡住那些拳脚，去对那个不漂亮也不可爱的女生表白：“做我的女朋友吧。”自己也第一次尝到嫉妒的滋味，头脑一热便把钱小米拉到自己身边。

医院的他，孤单无助的可怜，一时心软便答应留下了陪他，天知道肖亚清何时有了同情心那种东西！

江南会做很好吃的饭，把所有的东西都洗的很干净，会把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除了偶尔上街忘记带钱外其它都很厉害：辟如学习成绩、打游戏……他脾气很好，居然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样子，站在阳光下完美的笑几乎可以迷倒所有女生……

虽然他有时会很抠门赚钱，可是在前面的那些优点之前都可以将其忽略。

两个月同居生活点滴想下来，肖亚清发现自己居然挑不出他半点毛病来！

可是……眼前这个充满敌意的江南，气势凌厉的让肖亚清措手不及，两人关系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子了？

肖亚清以为……他们至少是可以做朋友的。

“怎么样，好看不？”小鬼从更衣间跳出来问江南。

朱奇奇惊讶的看着昨晚见过的少年，身材挺拨却长着娃娃脸的他此刻正兴奋的拉扯着江南衣角，闪闪发光的眼睛里只有一个江南，晶莹如玉的脸上还略带着些惴惴不安的羞涩。

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每件都像是量身订做的般，店员站在一连暗自羡慕感既，却不敢再轻言。

此刻已没有了刚才的兴致，江南漫不经心的点头。

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夸奖，小鬼显的有些失望，长睫毛一耷拉，眼珠滑到角落瞄一眼立在旁边的两人，两颗兔牙咬着粉色的下唇不语，眼神忽明忽灭的让朱奇奇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