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书……”贯穿耳膜的男音,低沉而又带着磁性,打破鸣书自已构造出的结界,宛如人间的修罗。
“你可还有什么话可说!”
因为李休与突然的出现,产生极度的恐惧,使鸣书一直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李休与将那贼人弄死,连一声教主都叫不出口,像被谁塞住喉咙。妥协一般摇晃着想要站直起身,却发现那早已就成了奢望,只好死心一样,低垂下头。
“属下早就知道必有今日!”咬着银牙的女子,缓缓抬起头来,露出凄切的表情。
“我已无话可说,愿凭教主处置!”
“好,既然你已认罪,那也不用我多费口舌!”绘人一道从脚底一路贯彻到头顶的寒意,李休与轻笑着开口,一开口就将鸣书定了罪。“速回教中,听候发落!”
鸣书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不太明白他的决定,和无邪之事,暂且先不说,就凭自己擅自离教,就已是死罪,足够教主现在就地将自己处死。
奇迹般就这么逃脱一劫的鸣书,带着满腹的疑惑,挣扎着站起身离开,恢复平静的湖面没有任何的波澜。李休与站在那里,用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凝视着躺在地上的青年,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终于,犹如放弃一般转身,衣带翻飞……消失不见……
夜,有些凉。
没有人迹的旷野,悄悄的渐起了虫鸣,更显出青湖此时的宁静,可是,连半炷香的时间都没到,这份宁静就又被人打破。转回来的男子,脸上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阴鸷。
飞身落定在疑似死尸的生物旁,低下身用手抵在青年的鼻下,探了探青年的鼻息,细小而微弱的呼吸,说明青年体中跳跃的生命力是怎样的顽固,但对于早已跻身武林高手行列的自己来讲,还是太过于脆弱,只要用五分的内力,就能扭断那脆弱脖子。
可是……
为什么他还会活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自己是如此的暴怒,还会让他活在这个世上?
为什么在最后自己还是没有用尽全力置他于死地?而是无缘无故,在他闭上眼睛时放松了禁锢的力道……
为什么会在最后留下他的性命?
困扰地拢起形状完美的眉形,因为寻找不到可以让自己接受的答案,李休与全身飘荡着焦躁的情绪,狠狠地用脚尖踢了一脚那横躺着的人后,却还不见他转醒,李休与的眉头越皱越紧,隐约已经可以看出明显的川字。
然后又是几脚,那人除了几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就和死猪没什么。区别,无奈地闭上眼睛,李休与不明白怎么会给自己找上这么一个麻烦,本可以简单地抛下他离去,谁知道又莫名其妙地转回来,刚刚的事实,就足以证明,最为简单可行的办法却是行不通的!
猛地睁开细长的风目,刹那问如水晶融化般的湿润瞳孔,酝酿出冶艳的妖媚风韵,可以说是妖艳到美丽,却带着不甘心的恼怒。不排除有毁尸灭迹的可能,男子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抱起地上的赵长右,用可以算得上是僵硬的步伐快速地离开。
第四章
同福客栈,是城里最大的客栈。
在这里跑堂的王小二,给那吝啬的老板干了七、八年活,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南来的文人,北往的侠客,西去的奸商,东回的差官,他怎么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是,唯一没有见过还有漂亮到这个地步的男人!
一身白色的锦衣,用的是最上等的料子,做成滚边的纯白外套,袖口缀满精致的同色绣花,半散的发丝单用一根墨绿的玉簪别住,带着那种他人模仿不来的高雅与优美,细长的风目,微微一转,使整个人浑身充满了魅力,仿佛向空气中散发着情色的味道,够得上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将手巾一搭,溜到男子面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低低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通体舒畅。
男子微微让了让,小二这才看清,那男子手中还抱着一人,看身材比女子壮实一些。虽然紧闭着双眼,也能轻易看出帅气的相貌。
“那您要一间还是两间……”
男子眼神一厉,直直射向小二,看得小二嗖的一下冷汗顺着脖子淌了下来,不禁怨恨起自己那张惹是生非的臭嘴。男子微微蹙眉,心思转了又转,回了又回,最后咬着牙说道:“一间上房……。”没有必要为了这个白痴家伙浪费银子。
“请、请您跟我来……”用肩头的毛巾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小二开始怀疑,这男子是不是要借着客栈的地方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杀人抛尸之类,不然为何男子的表情如此恐怖。哆哆嗦嗦引着男子向后院的正房走去,到了房内,男子将抱着的青年,狠狠地摔在床铺上,掉转回身,理了理自己衣服的褶皱,对着小二微微一笑。
“劳驾,可以为我请个大夫来吗?”
完全沉迷在那艳艳的笑容中,小儿晕乎乎走出去,直奔城里最好的医馆。不多时,年纪不大的大夫就被小二急急拽了进来,好像里面的病人马上就要病危一般,拿着药箱的大夫刚刚进来,就被立于房间正中央的男子惊呆,愣在那里。
李休与知道有些人初见自己是会有些反应,可是这大夫的反应有些过头了吧?李休与不悦的皱起眉头,却别有一番风味。还算清醒的店小二看见李休与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回手拽拽那年轻大夫的衣角,小声道:“白大夫!”
白两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李休与点了点头,尴尬地问道:“不知哪位是病人?”李休与转头看向床铺的方向,没有说话。
顺着李休与的目光,白两世看向床上,厚厚的被子上,横卧一人,于是走上前去,落坐于床边,白两世执起床上青年的手,敬业地把起脉来。
李休与漠不关心地坐于八仙桌旁,安静地喝着茶。
一炷香的工夫,白两世收回手站了起来,对着桌旁的李休与说道:“公子没有什么大碍,除了脖颈上被人掐出的几道指痕,还有踢出的淤青,没有任何的不妥,只是劳累过度所致,无须担心!”李休与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来,看向床上之人,微皱着眉头。
“只是劳累过度!?”
“是的!”
“那他为何还不清醒!?”
“这个,公子气血不周,想是做了什么用尽气力之事,才会如此,只要好好睡上一觉,就会没事!”李休与倒是困惑起来,劳累过度?怎么可能!
这个的原因说来可悲,还很丢人……李休与当然不知道,赵长右为了追上鸣书,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基本上还不是很理解白两世的意思,李休与也没有再错说什么!点了点头,没有什么表情的说道:“有劳了!”
伸手取出作为诊金的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示意了一下立在那里的小二,做出请的姿态。看人家已有了送客的意思,白两世虽然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却也只好跟着离开。小二送走白两世,李休与觉得房子有些闷,伸手推开窗子让大半的夜色散进来。
窗外已没了之前夜市的喧闹,一切都回归原始的初态,轻叹了一口气,望着黑色的星空,李休与竟然有些失神。自从遇见了那个白痴,令自己感到困惑的事情越来越多,不经过大脑的行动也变得不受控制。
每每遇见那个单蠢的家伙,心里的焦躁就过于强烈,总是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在心头纠缠。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明明应该一走了之的,可是又为什么转回头来,就连无极山庄中,那只可有可无的锦囊也是,只是一个锦囊而已,为何要亲自走一趟。
现下又将他劫来,仅仅只是因为想要戏耍于他吗!?任李休与如何的武功盖世,如何的谨慎认真,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它的来由。那症结是出在这笨蛋的身上,还是自己呢?天色已经大亮,窗外人群开始吵杂起来,竟然为了如此愚蠢无用的东西,一夜未眠,李休与不禁恼怒起自己来。脸色一阴,转回身,对着床铺的位置走去。低下身,看着床上偶尔微动却睡得很死的青年,狠狠地就是一耳光。
“啊……”
反射性的惨叫,传人自己的耳中,敲击着耳膜,这一夜烦闷的心情竟然一扫而光,李休与深深吐出一口腹中的浊气来,舒服多了……一直绷紧面部的肌肉,也有明显舒缓下来的迹象。眼见那笨蛋迷迷糊糊捂着红肿的半张脸皮,坐起身却一副什么也不明白的表情,又是一阵莫名的烦闷。好像一个耳光有些太便宜他了!
可当那已经出现了五个指痕的面孔上浮起了一层红印,一双迷茫的眼睛有了水迹,本想再来上一巴掌的手,怎么也动弹不得,仿佛压着什么东西,万般的凝重,竟然扬不起来了。被人非常不人道的一巴掌打醒,赵长右心中极其的委屈。
脸上热辣的疼意,越来越强烈起来,伸手触上去,明显有了肿胀的感觉。神情还有些恍惚的赵长右也一点一点完全清醒过来,刚刚还未完全睁开的眼睛,此时惊恐得张大到不能再大的程度。
“是、是你!”
声音颤到可以剥离,对于这个男子的恐惧,赵长右恐怕是早已刻在心底,一辈子也无法抹去。一抬头就看见了李休与那个冤家,赵长右不灵光的脑子中,却清楚地有着一个念头,也是唯一的一个念头!事实,再一次的印证了,人类的潜能是无限的。
远远超过极限的弹跳,高高的凌空而起,死命一跃,速度快得让李休与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赵长右冲着自己就扑过来,用稍稍晚了一瞬的时间,李休与提气向后退,以为赵长右要报复自己在湖边的举动,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笨蛋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
凌空而起的赵长右,虽说是扑了过去,却是因为李休与离他极近的关系,所以只是看似要扑向他丽已,其实赵家二公子的脑袋里,根本从没想过报复这件事情。他……此时此刻,整个脑袋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逃出去!
赵长右的目标压根就不是李休与,而是李休与身后的那个门口。没有脑子的赵长右想要直闯,而李休与因为误会他要做些蠢事,所以向后退开,正好为赵二公子让出路来。以猫的敏捷,赵二公子噌地窜下床,转身就想跑,满脑子只想逃离这个男子的身旁。
转身,就是青年想要离去的背影,李休与的脑子一下有了一大片的空白,只剩下一种原始的冲动,那是想要抓住他飞扬的衣摆,将他拉回身边的冲动。现在,不知为何,一定得抓住他……他想要离开……困扰一夜的东西,又出现在脑中,占据整个思维,绝对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离开,不能放开……
绝对不允许……不能离开!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许离开!这种心思下,无意识的意识的右手一扬,伸出的手就把青年的衣领一把抓住。
“咳,咳咳,咳”
因为只想着向外逃跑的事情,也没想到李休与会拦自己,被人拽紧的衣领,深深勒进了皮肉中,一下子用力过猛,导致赵长右拼命咳嗽起来,迫不得已停下来。还没等咳嗽完,那只抓着农领的手轻轻一提,就将赵二公子提起来,赵二公子眼前一花,转眼间被人扔到床上。
再怎么说也是成了年的男子,还有营养过剩的趋势,一定重量的体重重重摔在床铺上,摔得赵长右头昏眼花,满脑袋跑星星,一群刚刚出生的乌鸦围着他不停地叫。还好这是同福客栈最好的上房,床铺的被子够厚,要不这一摔就能要了赵二公子的小命。
好不容易那群喧闹的乌鸦终于肯离开,赵长右能恢复神志,可是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睁开眼睛就是一张妖艳到至极的脸,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在黑脸的地方投出一道阴影来。李休与那张漂亮别致的脸就停在那里,极其微妙的距离,鼻尖都能碰到鼻尖的距离。
直直盯着自己的男子没有说话,眼神中有些赵长右不能理解的东西。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会让自己产生如此的想法。死死盯着他,除了眼角多出的白色物体,却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同。什么一辈子……
刚刚在想什么……遇见他,自己就开始不正常起来,刚刚那是什么愚蠢的想法……是因为这家伙的原因,自己也变笨了吗?李休与突然直起身来,离开?撩起额前的碎发,李休与妥协似地呼出一口气来,恢复成那个洒脱的魔教教主。
走到八仙桌旁边,李体与却叉转回身,露出残忍的笑意:“你最好别再想要逃走,不然……”一只自瓷的茶杯出现在那白皙的手上,五指一拢,手面一转,一缕细白的粉末飘然而落……不去理会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的青年,走到门旁的男子,扶住门框,悄然回头。
“我饿了,还不快走。”
一个眼神就吓得赵二公子溜下了床,什么都不敢说跟着人家出去。二楼临窗,能看得见大半座城的景色,李休与使了银子,让小二哥给两人选了一个僻静的座位,不一会,特色的糕点和小吃就摆了一桌子。
打得黏黏的糯米糕,烤成金黄色的蟹仁果,温度适中的绿豆汤,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更何况已经饿了一夜的人呢!吞吞早就开始泛滥的口水,赵长右真是饿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也顾不得别的。
正吃着呢,就见从楼梯转上来一人,四处的望了一下,就直奔李休与这桌来了。
“公子!”
李休与露出疑问的表情,显然忘记了这号人物是哪位。白两世失望的直起身子,又执着得不死心继续道:“在下白两世,昨天有过一面之缘,为另一位公子诊过病的!”李休与这才想起是昨天那个老拿眼睛盯着自己的大夫来。本想不去理会,但人家早已报出了姓名,如若不回就失了礼数,于是只说了个姓氏搪塞。
“在下姓李。”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却足够让白两世有继续下去的理由。
“公子很像我熟识的一人,不知公子……”
可还没说完半旬,赵长右就不高兴起来放下筷子,习惯性的伸手去摸自己随身的折扇,摸了一圈却没摸到,这才想起来,那价值不菲名家手绘的扇子,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不安的正正身子,却也没耽误他挑人家的理:“这位仁兄,你只搭了句话就说人家长得像你朋友,那大街上问路的还不都成了亲戚!”
本来这里就因为李休与的存在够引人注目了,这一下,众人的目光更是肆无忌惮起来,李休与不快的拢起眉头,白两世也难免有些尴尬。
“我、我……”
“你什么,咱们与你萍水相逢你这套近乎的本事未免太老了一些!”咱们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赵二公子特殊惯了,才不管你下不下得了台呢!到底是老实人,知书达理的白两世怎么可能斗得过混混样的赵长右,脸色发青,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你……”
看着他说不出来话的样子,赵长右不免得意起来,一旁的李休与却不肯阻止赵长右的的胡闹。白两世想了想低下头去,从怀中掏出一物。
“这是几颗丹药,对身体是大有好处的。之前为公子诊脉却见公子劳乏,就是调养的玩意,公子笑纳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当给公子的见面礼!”
“你当本少爷是什么人!?”
刚刚还得意万分的赵长右变了脸色。当自己是什么,想我无极山庄也是大门大户,连几颗大补的草药都没有吗?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下绊吗!?白两世瞧都不瞧他一眼,只是对着李休与一点头,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了一声“告辞”就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