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离只发了一个二声的单音,“……”指着画说不出话。
“你不会以为是有人入室偷盗吧?”林十一撇了撇嘴,果然有古怪,“看来,这些画儿留不得,找个日子全都烧了吧!”
“那哪儿成!这是一大家子的念想儿啊!”
“念想儿?”林十一径自走向了后门儿,“要不是这念想儿,那画儿也成不了精!”
“成精?你……你是说?”
“我说,白静语冤魂不散,回来消遣子孙了!”
“白,静语?”白离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墨鳞讲的故事,想起了白与香的疯言疯语;所有的事儿都指向了这个人:白静语!
石室的后门被封死了,好像还下了咒,林十一阻止了白离放火的想法,拉着他来到了鹤堂。
鹤堂的主屋里,林十一从炕柜里探出头,伸手冲白离要螺丝刀,洞是小时候发现的,也是林十一亲手封上的,现在要打开,当然需要工具!
白离探进去半个身子,压在林十一背上,伸出右手按着那块衬板,“闭眼睛!”
林十一闭上眼睛,马上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土味儿。等再睁开,黑乎乎的洞口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别动!”白离按住了要往里爬的林十一,伸手弹了一个火球,,俩人就半趴着跟着那个火球前进着。
“白离,这你就没有常识了,年月久远的坑洞,是不能用火照明的,遇到沼气会爆炸的!”
白离一听“爆炸”俩字儿,翻身就搂住了林十一,洞里窄小,本就已经磨肩接踵的俩人儿,更是贴的紧紧的。
“唉?你还真信啊!”林十一拱了拱身上的人,“下去吧,没被炸死先被你压没气儿了!”
白离瞪着眼睛咬了林十一一口,先行爬走了
洞的另一端也是一个炕柜,当然,出口也是林十一封的。白离用同样的方法粉碎了它,就着就听到了林十一的轻笑,原来,那木板的背后还有东西,一层层码的严严实实的,都是书!白离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去……
“别!这都是药典,好多都绝版了!”林十一拉回他的手,紧张的摸了摸书,“白离,你没办法把他移走吗?”
“移去哪儿?”白离看了看书垛,又看了看自己鼻子边上的林十一,实在没有地方移动。
“可以打个包,扔回城西的公寓!”林十一拍了拍白离的手,夸张的挑着眼角,“离哥哥,多少年没见你的挪移**了,真是想啊!”
白离抽回手,眨了眨眼睛,渐渐显现出火狐的本来面目:金色的眼珠儿,血红的指甲,高鼻子,尖下巴。林十一觉得有些刺目,就干脆闭上了眼睛,身边的人抖了两下,长长的出了口气,“好了……呼!”
林十一睁开眼睛,那个洞终于透进了些灯光,炕柜的门是雕花儿玻璃的,红红碌碌的影子照在白离脸上,可以看到细密的汗珠儿。
“白离,不如以前了!搬个东西就满脸淌汗!”
“谁呀!我这是热的!”白离红着脸争辩着,小林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脖子上,湿湿热热的。
“热?这可是三九天啊!”林十一笑着挪了挪身子,想先行爬到柜子里,刚一转身就觉出了不对,跟着就听到了白离的抽气声。
“白,离?你……没事儿吧?”林十一只好又拧了回来,白离的热源从他的屁股转移到他的肚子上,他已经闻到了狐狸的体味儿,腥膻中透着股药香,越来越浓,越来越强烈,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白离?”林十一忽然间有些怀念,这股味道伴随他多少个日夜,是什么时候失去的呢?
“你出去!”白离紧闭着眼睛,推着小林的肩膀催促着,“快点儿!”
林十一往前爬了一块儿,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他。
“别来回拧了!快点儿吧!”白离狠狠的掐了他一把,黑暗中的直觉又回来了,正掐林十一的麻筋儿上,这是孩子不听话时,白离最大的惩罚。
林十一闷闷的哼了一声,拖着麻酥酥的下半身爬了出去,贴在雕花玻璃上往外看。这屋子是石室后院儿的东厢房。屋里的灯亮着,很显然是有人的,可这人在哪儿呢?
白礽正蹲在玻璃花房里学着嫁接。他哆哆嗦嗦的切坏了两支花牙儿,那人的目光已经很冷了。白礽在他的注视下拿起第三支,上面还有一个沾着露水的花苞儿。他捏着花芽儿的根部,伸出食指托着,右手捏着刀子,把刀刃压在距底端半寸的地方,抬头看了看那人。
红眼睛慢慢的眨了眨,白礽明白,这是赞许的意思。
他抓紧刀子,用力向斜下方削去,切口整齐干净。他咧了下嘴,笑容一闪就收了回去,抬眼望向那个人,那双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白礽的手,缓缓的点了点头。
白礽暗地里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指尖的刺痛,低头一看,食指伤了,已经渗出了血。他下意识的把手往嘴边送,马上被踢了一脚,他只好放弃治疗,流着血把花芽绑扎在砧木上。
林十一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就看见门开了,先进来的是白礽,穿着件镶毛边儿的蓝色小袄,林十一眼熟,应该是自己小时候穿过的。接着进来的是个高个子,解开灰色的斗篷坐到炕沿上,不时的咳嗦两声,林十一只能看着他半长的白发,还有紫色的毛衫儿。
白礽走出去一会儿,回来时端了个盖碗儿,“仙鹤草,白芦根,白茶花,专治咳嗦的!”白礽小声念着,把盖碗儿往前送了送,“蓝……”
只这一个字,就换来一个嘴巴。白礽身体挺直的站着,手有些抖,茶水一滴也没有溅出来,他歪着脖子,“静哥哥,静哥哥喝茶吧!”
那人接过茶,先是闻了闻,然后才慢慢的喝下去。
“静哥哥该吃点儿东西,光喝药是没用的!”白礽还在小声劝着,嘴角还流着血。
林十一感到了白离的愤怒,回手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脖子。他们隔着五彩的玻璃静静的看着,那个白发人始终没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鸡蛋羹?不放葱花儿好不好?”白礽试探着。
“……”
“绿豆粥?纯绿豆的?”
“……”
“地瓜饼?不用油煎,用蒸的?”
白离使劲的抓着林十一的胳膊,心里不停的骂着:这个该死的哑巴到底是什么人啊?连自己这个当爹的都没吃过儿子做的饭!
“绿茶稀饭?”
那人终于点了点头。
132
半个钟头后,林十一都快睡着了,外面的人也开饭了。他闭着眼睛,一边打磕睡一边听着。
“再吃一碗吧!”
“……”
“唔,我还没吃饱呢,静哥哥……”
“……”
白离拍了拍林十一的头,示意自己要出去。林十一摇摇头,再等等。
“我饿……”白礽想不通,眼前这人两天里只吃了一顿,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正想着,脑袋就被拉了过去,嘴也被啣住了。他脸一红就明白了,那人是给自己舔伤口,舔完了嘴角舔手指。
“静哥哥,今儿初几了?”白礽的声音很小,他知道这句话会招来什么,可还是忍不住要说。打就打吧,打完了他就会放了自己的,“我爸该担心……啊!”
白离听到小礽的叫声,伸出手就要拍开柜门,林十一硬是拉住了。俩人的拉扯弄出了些声响儿,可能是外面的人也陷在情绪里,并没有注意。
“静……哥哥,你让我回去,十七我会来的……啊!”白礽一个咧趄就趴在了地上,接着又被扯着头发拉回来。
那白发人坐在炕沿上,红眼睛里全是愤怒:这儿谁说了算?
“你!你说了算!”白礽忙不迭的回答着,不得不高高的仰着头就乎着那人的拉扯,同时,肚子很不是时候的叫了起来。
饿了?白发人勾了勾嘴角。
“嗯!”白礽点头,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吃这个吧!白发人垂下眼皮,淡淡的扫了眼自己的胯下,然后猛的睁开眼睛:快点儿!
白礽的脸立刻惨白,张了张嘴还是屈服了,像这样的事儿越做越习惯,以后要怎么办?他一点点靠过去,解开那人的裤子……
白发人背对着炕柜坐着,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所以,林十一和白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能从那人的体侧看到白礽的一支手。那手搭在白发人的腰间,指节渐渐发白。
白离贴着柜门看着,冲林十一皱眉:在干嘛?
林十一摇头,他隐约的觉出了不好,却没法明说,只能静静的等着。直到喘息声越来越大,白离终于明白了,他奋力的推开柜门,只一步就冲了出去,将将要抓住那人的肩膀,却被他轻飘飘的躲开了。
白离跪在炕上跟那人对视着,不对,那人抱着小礽看着这边,只是目光穿过了白离在看着墙壁。那人的衣裤整齐,浑身上下散发着茶香。小礽的脸色潮红,嘴唇湿润,嘴角还牵着一丝粘液。白发人伸伸手指,不动声色的帮他擦干净。
“小礽!过来!”白离拉着林十一下了地,跟对面的人一南一北的对峙着。
“爸……我……”白礽有点儿要哭,下意识的捂着脸、缩着脖子,他不想让让爸爸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这么一缩,白离反而注意到了他耳根子下的手印子。
“你……”白离抬手就扔了个什么过去,林十一急忙拉回他,就看到半根儿折断的筷子扎向了白发人的头。
“爸!别……”白礽大叫着伸手去挡,下一秒就被拦腰抱起,瞬间就移到了花房。当然,白离也迅速的找到了地方。
“你是……白与香?”林十一先问了一句,这个玻璃花房是他没见过的,应该是这人建的。白与香十多年前的样子已经模糊了,林十一只是觉得这个味道不对。
“不是,不是!”白离盯着那人的红眼睛念叨着,“小林,看他的眼睛,红的,是红的!”
林十一反应过来了,对阿!白与香是紫色的眼珠儿,头发也没这么白。
“你到底是谁?”白离抬起手又慢慢放下,四周都是盛开的花儿,他实在下不去手放这个火。
“他是静哥哥!”白礽小声答了一句,换来白离一个白眼儿。
“静?”林十一摸了摸下巴,碰了下白离的胳膊,“白静语!”
“白静语?”白离抽了口气,马上就想到了那幅画儿,“到底是游魂,还是花精?”
“爸,静哥哥不是坏人……”白礽叫了一声就停住了,白静语抱着他开始剧烈的抖动,忍了一会儿,又是一串细碎的咳嗦。
林十一握着白离的手,提醒他这个对手不是常人。白离心里明白,可还是控制不住情绪,渐渐的,头发长了,指甲尖了。
白静语平静下来后抬起头,看到白离的脸就呆住了,破天荒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连着做了几次那个口型,目光迷离,神情恍惚。
“爸?”白礽又叫了一声,“炎是谁……”没等说完,白静语就甩手把他扔在了地上,看也没看的,就直直的走向了白离,伸着手,好像要触摸白离的脸。
白离扯着林十一往后缩着,一边看着地上的孩子,白礽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
“别碰我!”白离终于避无可避了,更加后悔带着小林出来。
“……”白静语放下手,又念了一次那个名字,很可惜,白离却没听明白。
白离耳后传来林十一的声音:“他说的好像是,炎……小炎!”
“言?”白离忽然明白了,不是炎,是言!白静语叫的是言!他看着眼前的人,血红的眼珠儿蒙上了层水汽,难道这人把自己当成白争言了?想到这儿,他的手在身后捏了捏林十一,慢慢放松表情,淡淡的笑了笑。面前的白发人果然抖了一下。白离想,可惜不知该叫他什么,静语?静?或是……主人?
白静语又抬起了手,抓着白离的肩膀:言?
再顺着肩膀向下摸索着,一直摸到手腕,后面的林十一一直死死的盯着那双手,心里替白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离还保持着淡淡笑容,可手腕上的力量忽然增大,白离双手剧痛的失去了知觉,白静语摘掉了他的腕关节!
“白离!”林十一扶住他,俩人一起坐到了地上。
不是言!白静语自言自语的看着白离,不是他!然后他又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白礽,好像在比较父子两人,三分钟后,他抱起了白离,把白礽踢给了林十一:既然这么紧张孩子,就用自己换吧!让你也尝尝失去至爱的滋味儿!白静语摸着白离的脸,好像在跟白离对话。
林十一看着那人的侧脸,清楚的读懂了他的话,他在怨恨,在报复!
“等等!”林十一冲着门口儿喊了一句,“等等!白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