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之野蔷薇————SUSU
SUSU  发于:2010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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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此时的李中璃有些虚弱地靠在椅背上。周容海看似粗犷,其实却是粗中有细,难免不会有一天被他查知真相。
      真相?事到如今,他所作的一切,还能用常理来衡量?
      那个人,想是已经被救出来了吧?他的手下,都不是泛泛之辈,临行前改变主意打的那通电话,似乎说明不了什么,但自己还是没办法,没办法眼睁睁地让与温岚极为相似的人,就这样随一堆炸药化为一片灰烬!

      空虚!太空虚了!身体仿佛开了一个很大很大的豁口,不断地往里面咻咻地灌着,北极里寒天冻地的冷风!他强烈地想要做些什么,身体本能地想念着某些被称为禁忌的东西,想得要命!

      在几千里的高空上,李中璃蜷缩着身体,不停地挣扎,灵魂持续地受到煎熬,童年里被掩埋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找到合适的养分和土壤,正在不断的蠕动着,寻求时机,从阴湿的角落爬出来!

      一个被称为“它”的孩子!

 

 

 

      这一年里,D城发生了很多事,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都如同过眼烟云,风一般掠过普通人的寻常生活,仅仅在某一短暂的时间里,作为某些人饭后谈资的材料而已。
      不会有人将那些原本就毫无相关的事件联系到一起。只不过,在几家报纸上,将会永远留下这些记录:
      吉伯特医学研究所监守自盗?巨额帐目混淆不清!
      孤独女博士夜间酗酒,不幸坠楼身亡!
      夜间飙车为哪桩?五名男子魂断山崖!
      东城郊一无主楼房莫名倒塌!警方怀疑为无聊人士私制炸药,毁楼泄愤!
      又能这样呢?
      我们大多数人,只不过是浑浑噩噩地到这个世界来走一遭,就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无法留下地离开了,那些与自己的生活毫不相干的东西,也只能注定如雪泥鸿爪般,徒然留一个印记在那里罢了!

 

 

 


      7
      “滕氏?”
      李中璃有些不解地看了一下从浴室里出来的林雅,眼睛又回到了面前的电视节目上。
      濡湿蜷曲的长发就那样随意地披散下来,比起白天的精明能干,此时的林雅有着外人无法看到的妩媚多情,她有些不满地望着眼前漫不经心的情人,手肘轻轻地碰了他一下,在让出来的地毯上坐下。

      “吉伯特也只是滕氏极小的一部分产业。就如同美国,政治中心在华盛顿,而执掌经济命脉的却是在纽约的几个庞大财阀,这个国家,说不定还包括整个东南亚,都被操纵在一个滕姓隐密帝国的手中!”

      得意地看着身边的人脸上略显愕然的神情,林雅把斟好的白兰地递过去。
      “不怪你不知道,就是有些国家的高层,也不一定能知道这个秘密。”
      有趣的望着每次来这里总是一副慵懒模样的情人,那张清俊的面容上,展露出一丝兴奋和好奇,林雅生出近乎宠溺的冲动,不由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象极了贵妇对待自己极其珍爱的美猫,当看着那副懒洋洋的神情,并蜷缩到怀里,发出胡噜胡噜的舒服的声音时,心中总会产生一种不可遏制的,甘愿倾出所有,以博一笑的情愫。

      “他们绝对不出现在公开场合,但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却掌握着不可逾越的秩序,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乃至汽车、石油、信息、服饰、电影、出版各行各业的盛与衰,都与滕氏息息相关。这个社会,滕氏盛,则盛;滕氏衰,则衰!在常人看不到的背后,就存在着由滕氏组织成的巨大势力网!”

      “哦……”
      嘴里含着醇香的酒,用一种慢悠悠的姿势,猫一样灵巧地朝她坐的位置移动。
      “你这人!老是这么心不在焉!”
      嗔怪地推开他,林雅继续被打断的话。
      “滕氏的发家史,最保守的估计可以追溯到明朝郑和下西洋的时代。所以,知道滕氏存在的那些人都在猜测,说不定他们还拥有最尖端的军事武器呢!”
      “那跟吉伯特有什么关系?”
      拿过林雅扔在一旁的毛巾,细心地帮她把头发擦干,体贴温柔的动作让林雅想哭。
      职场的女人在大多数时候,都不得不忘记自己的性别,用不知多出男人几倍的代价,为自己拼下一块立足之地。她们只能在每一个孤独的夜里,用无边的夜色来掩去颓然的心伤。

      她,许是遇见了一块宝了!
      “中国古代的开国皇帝,几乎都是多子多孙的,单说明代的朱元璋,史书上记载的儿子就有二十几个,可为什么到了每朝的末代,血统的延续就显得后继乏力呢?”
      李中璃知道林雅要说什么,依然是浅浅的笑容,看似无心地卷弄着她的头发。
      “你指的是遗传?那并不是你的专项。”
      “生物遗传的确不是我的专攻,但另一个词却让我产生浓厚的兴趣。”
      优美的唇线稍稍往上一挑,若得林雅情不自禁地索取一吻。
      “克隆!”
      林雅故作神秘的吐出这个词。
      “说得也是,生物遗传在某种本质上就是完全复制。好比印唱片一样,母盘上可以印出大量类似的子盘,对吗?”
      “滕氏几百年来,拥有自己独特而又保守的通婚制度,在这过程中,其中的弊病就不断地沉淀、延续下来,他们近乎顽固地抗拒新鲜血液的加入。”
      “所以到最后,就会有人失去生育能力?”
      林雅喜欢跟聪明人说话,那样觉得很轻松,你不用费多少力,就可以刮起一次头脑的风暴,她满意地朝面前小自己几岁的情人微笑。
      “生物进化、遗传、DNA、试管婴儿、克隆……这些都是在这一百多年来才为人所知的名词,可你知道吗?早在十九世纪的时候,它们就已是滕氏开创吉伯特的目的。”

      李中璃沉默地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
      瞬间的寂静,使得屋子里似乎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知道在林雅的话里,潜藏着更多可怕的无法公诸于众的东西。
      权势!财富!庞大的势力!古老的家族……到底拥有多大的力量?难道蔑视人的生命,将之视如草芥般玩弄于股掌之间是他们的特权,除了他们自己,无论谁都只配做一堆毫无意义的肉块,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就是供他们消遣利用?

      “滕氏的现任族长,其实是在他的父亲死后两年才出生的。”林雅丝毫没有察觉情人内心的澎湃。
      “试管婴?”
      “不是。”
      林雅神秘而又得意地否定了李中璃的猜测。
      “当年的族长患有少精症,采用的,是死了好几年的族长的父亲的细胞。”
      李中璃无法置信地看着她。
      “他们也有作这种将死者冷冻的实验。”
      “他们从已经死了的上上代族长身体里采下干细胞,作成胚胎,打算移植进合适的母体里”
      克隆?
      “可以说是意外吧!那年有一对中年夫妇接受了试管婴的手术,竟阴错阳差地用上了其中的实验品,并成功受孕。”
      “那天做心脏移植手术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有种诡异的感觉。你想想,面容、血型、甚至遗传基因都奇迹般契合的两个人,竟是以截然相反的目的被推进来的。只不过短短的一瞬间,活着,或是死亡,就那么决定了!有时候,命运,真的很捉弄人!”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不是吗?

 

 


      李中璃看着林雅象垂死的飞蛾重重扑向地面的时候,从顶楼的阳台,他很想问一句,是否也会抱怨命运的捉弄?可是,他又想,自己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答案的了!
      血,从坠楼的人身下缓缓地蔓延开来,隐在浓黑夜色中的李中璃,怎么看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林雅的血,竟是黑色的呢?那蠕虫般在水泥地上蜿蜒着的,象极了从地狱里翻腾出来的腥臭和脏污!

 

 

 

      多少烈性的酒,和着李中璃温情脉脉的眼神,不知不觉地渗进了林雅的胃里,然后顺着血管,攀爬进她的意识。轻柔的爱语呢哝,蚀骨消魂,觉得将灵魂就此交给眼前的这个人,也无憾了……

      “你知道吗?那次手术后,我再也没办法执刀了……”
      “你不知道!当那人的心脏被取出来时,还没有停止呼吸,大脑还能运转,我打算割开他的气管时,他居然睁开眼睛,就那样望着我,静静地望着,然后很轻地说了一个字,不……也许是两个!我记不清了……”

      “一个人,我竟然在手术台上,光明正大地杀死了一个人!”
      林雅开始颤抖,浑身不停地颤抖,就好象她正浸泡在大桶的冰水里一样,望着这个此时此刻在罪疚和恐惧的深海里苦苦煎熬的女人,李中璃耳边只回荡着方才经由她传达出的,温岚在这个世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LILI!璃璃!璃璃!!璃璃!!!璃璃!!!!!”

 

 

 

      8
      三年后。
      千岛之国。
      雪白沙滩的海岸线,天空中滑翔的灰色海鸟,碧蓝澄澈有如水晶玻璃的广阔苍穹,海风,流云,金色阳光,翻腾起伏的雪白浪涛,衣着绚丽神情愉悦的观光客……在这里,你可以找到最纯净、最原始的风貌,耐人寻味的清新,可以让人的心情格外轻松自在!

      各异的岛屿在微风中,幻化成无数跳动的音符,在浓郁的印尼本土气息中,随波起舞。从翡翠般的天空中俯瞰,也许还可以看到绿叶婆娑的原始森林里,极为掩蔽的古老建筑。

      那是在蓝色大海的苍翠绿洲中,坐落着的古朴典雅的滕氏本宅。
      恬静、安适、祥和,每一个台阶,每一片琉璃瓦,每一弯回环曲折的雕花长廊,无一不渗透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淡泊和旷达,什么是极致?在这里就立见分晓。
      屋子里安静极了,明若心爱的几条德国牧羊犬正惬意地趴在他的脚边,似睡非睡。
      海日以其惯有的轻盈脚步进来,想走上前,禀告刚得的消息,还没靠近到五步的距离,就吃惊地发现,原本懒洋洋躺着的狗,全都在一瞬间警戒地立起,眼里闪烁着精悍凶狠的光芒,不断发出呜呜的低吼,仿佛只要海日再往前有个动作,就立刻扑上来将其撕咬粉碎!

      惊慑之余,海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下次靠近我时,弄出声音就行了。”
      平淡的话语,从方才还闭目养神的明若那传出。深邃幽黑的眼睛,温和地望向他。
      “什么事?”
      海日不会在自己休憩的时候,轻易地就来打扰他。
      “我来是想告诉您,长老们已经到了。”
      “他们还不死心吗?”
      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三年前,劫后余生的滕明若,在本家那些老朽幸灾乐祸的时候,以其迅雷不及掩耳的优势,一举控制了整个滕氏,并让“血影”变成自己的专署,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族长,自此,靠着几百年延续下来的宗法制度延口残喘的长老,被间接架空,行同虚设。

      “他们不会愚昧到认为,就凭长老团现在的态势,也能跟我谈上些什么吧?”虽然已经没什么用了,但自己还是提供了大量的资金,让其养尊处优,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我想可能是为了姑小姐的事情吧?”
      姑姑?
      明若笑了。他当然记起了那个大自己十岁的姑姑,严谨的说来,应该是姐姐吧?在所有人用着看魔物般的眼神看自己,并敬而远之的时候,只有姑姑,是这个冰冷的大房子里唯一的温煦阳光!被剥夺了快乐的童年,有这样的回忆,大概也就足够了!

      “让他们等一会儿,我随即就到。”
      哪一代的族长能够如此简慢地对这些老人,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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