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麽,你说来听听。」姚律晨脸无表情蜷曲著窝在萧濯祈的怀里,手指一下一下戳著他的胸膛。
萧濯祈望了望怀中人的表情,心焦得心脏血管都要揪成一团了。
如果不说出来的话他又会走吧?就像两年前的那个雨夜。
他们互相知晓已经很多年了,真正认识却是在小玉打算离开的那场家宴上。
姚家的人似乎受到了一见锺情的诅咒,他的阿晨似乎也是、对他一见锺情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最疼爱的弟弟被姚靖恭抢走了,所以对姚家的人总有点抵触的情绪,对阿晨的强烈追求视若无睹。不管他帮了多大的忙、对自己有多好付出多少,一概无视。
那个时候多少有点心虚,可是每当看到小玉独自奋斗的寂寞笑容,他就心疼得要命。怎麽可能再接受姓姚的人?他多少带著一些偏见。
他一直以为阿晨是觊觎他的後面,可是那天以後,一切都变了样。
在姚律晨追求了他差不多一年以後,在那一场游轮上举办的商业酒会上,阿晨勾引了他,然後他鬼使神差地、粗暴地占有了阿晨。
在阿晨体内的时候,他看著阿晨忍耐却仍然满心欢喜的表情,终於明白到他不是不喜欢阿晨,只是他的大男人主义色彩太强了,掩盖了他对阿晨的心。
那种名叫喜欢的心情。
隔天早上,他趁著游轮靠岸,扔下因为疲累而沈睡的阿晨,落跑了。他想,没种地逃跑的原由,大概是因为床单上的点点血迹刺眼得让他心慌。
两个星期後因为工作关系,他们又见面了。
阿晨盯著他看了十分锺,可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然後阿晨笑了,他读懂了那个笑容的意味,那种让人跟著压抑的感觉叫做:『失落』。
『……你就当什麽事都没有发生吧。只是你能允许我记著吗?我不会让人知道的。』
在会面结束的时候,阿晨低头微笑的恬淡,让他茫然失措。
阿晨总是那样无条件地包容他,让他感到惬意。可是罪恶感却一天比一天强烈。
这个时候应该做什麽呢?他想了好久,果然还是应该紧紧地抱住阿晨吧?
只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那个动作代表『挽留』。
然後他就那麽卑劣地,一次又一次地把阿晨推开,又在不自觉中把阿晨拉住,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
他自私地把阿晨对他的爱意织成了枷锁,然後把阿晨锁在自己的世界,不让别人分享他的笑容、他的温柔和他的温软紧窒。他自私地享受著阿晨的一切,却不愿意施与阿晨一点爱意。
也不是说没有照顾阿晨、对阿晨好,只是他一直不说,从来不说。
直到一直付出爱意的阿晨因差不多干涸而崩溃的那一天,他才想尽一切办法挽回。
那天是他人生最没有形象的一天。在姚家的公司面前对著阿晨下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在阿晨的爸爸面前抱著失而复得的阿晨痛哭、还在与阿晨吻得缠绵的时候因为太累而晕倒,想起来都觉得糗。可是他并没有後悔。
然而亦没有对阿晨说出那三个字。虽然该传递的都好好地表达了。
说不出来,为什麽说不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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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号情人节快过了,先发一半。
大家都过了一个喜庆的大年初一/甜蜜的情人节了吗?
阿灰今日跟三位好友一起过了一个充满友情的情人节。(^^;;
在此北灰祝大家新年、情人节快乐。
也借易人北大大的一句话: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养玉为骨情人节番外 所谓幸福 下
让阿晨一直不安的大概就是自己这种态度吧?每次总是在关键时刻失去勇气然後下意识地逃避,阿晨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自己。
到底是为什麽呢?这样下去可不行。每一次他看著阿晨的眼神从期待变成失落受伤,渐渐地就开始害怕跟阿晨相处了。他怕看到那个时候阿晨的表情。
阿晨受伤的表情,总会让他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说不口、怎麽样也发不出那三个音节的自己,又一次让阿晨露出受伤的表情的自己实在是太讨厌了。
太卑鄙了。实在是太恶劣了。的确,哪有人像他这样当情人的。
萧濯祈又把双臂收得紧了些,然而承受著这种让人发痛的力度的姚律晨只是柔顺地依偎在萧濯祈的胸前,又把脸埋得更深入了一些。
於是萧濯祈看不到姚律晨的表情了,可是能感受到在衬衣上蔓延开来的温热湿意。
萧濯祈慌了乱了,他抬起姚律晨的头把他脸上一串一串的泪都舔去,然後他颤抖著双唇说。
「阿晨,我、我……啊、啊……」萧濯祈努力地想表达自己的心情。
啊,快点说出来啊萧濯祈,作为男人你不能这麽没有,三个字而已你怎麽就说不出口呢?
萧濯祈一边在心底暗骂自己一边想把自己掌掴千次万次。
他挣扎了很久,又看到了眼睛红彤彤的阿晨脸上的期待像沙漏一般一点一点褪去,眼里面的星光也像海市蜃楼一般不复存在。
他觉得很心痛,很痛。只是阿晨大概比他更痛。心脏像被大手揪住的感觉很辛苦,然而阿晨却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那些痛苦的感觉都是自己带给阿晨的。
一想到这件事萧濯祈就觉得快要窒息。
「……我、我……哈、哈……」萧濯祈的背已经被汗沾得全湿了。他喘著粗气,却还是说不出口。
说啊萧濯祈!你不是发过誓要好好照顾阿晨的吗?你怎麽可以跟阿晨在一起以後还让他伤心难过?只是那三个字,就只是三个字而已,每一个字不是都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吗?只是拼起来而已,有什麽难的?!
姚律晨用衣袖担忧地替萧濯祈擦拭凝在额角豆大的汗滴。濯祈看上去很辛苦……姚律晨隐隐觉得,好像有什麽不对劲。
「啊……啊!!」萧濯祈痛苦地紧闭著眼,用力捶打自己的大腿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强迫自己开口。疯狂地大叫也压抑不住心里面的焦灼。好痛苦、好痛苦。
姚律晨被他反常的举动吓得魂不附体,跳起来忙乱地安慰萧濯祈。
「濯祈、濯祈!你不要吓我,不要强迫自己……乖,把嘴巴张开……啊!」姚律晨心疼地扶著萧濯祈的脸,用力地掰开他的嘴巴。
萧濯祈的舌头已经被他自己咬得出血了。姚律晨一边慌张地替他擦拭流到下巴的血液一边颤抖著手打电话求救。
因为工作的关系,萧濯祈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匆匆忙忙地赶到拉斯维加斯,姚律晨倒是一身空闲地跟著自家『侄子』,看完了婚礼全程。
也不是没有憧憬过『如果濯祈和我也能站在这里受牧师和大家的祝福就好了』,只是他知道濯祈一直没有说过喜欢自己的话。说不定到现在为止,他对自己的感觉,还是跟自己『爱他』的感觉不同吧?
姚律晨从来没有想过,萧濯祈的『说不出口』竟然是指这样的……
这时是姚靖恭和萧玉骨结婚的隔天,晚上十一点。
※ ※ ※
「什麽?……好,我马上过去。」姚靖恭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然後急急忙忙放开怀里原本紧紧搂著的萧玉骨,下床披了衣服。
「发生什麽事了?」萧玉骨揉著惺忪的双眼,爬起来问。
「濯祈出事了,我现在赶过去。」姚靖恭折回来在萧玉骨唇上印下安慰的一吻,才匆匆忙忙地抽身离开。
「我、我也去!」萧玉骨吓了一跳。表哥他身体不是很健康吗?酒店也足够的安全,怎麽突然之间就说出事了?
「不用。」姚靖恭急切地说:「你快去找医生来。听小叔说濯祈只是情绪失控,应该没什麽大事的。」
「我马上就去。」萧玉骨风风火火地穿上衣服,跟著自家情人後面出了门。
「这种表现,应该是强迫症。」萧玉骨找来了医生。虽然他自称刚从大学毕业,可是萧玉骨知道有什麽事,请他准没错。因为姚靖恭的朋友都是有能力的人。
医生从随身的药箱中取了镇定剂,给萧濯祈注射了一针,让他安定下来慢慢睡著以後,皱著眉责问一脸担忧的三位『患者家属』。
(两夫夫,一个是好友一个是表弟。还有一个从进门到现在,搂著人不离手的男人,怎麽看都应该是情人。)
「你们不知道他有病吗?为什麽不注意一点还让他发病?有强迫症的病人很容易会因为摆脱不了焦躁感而产生自我伤害的行为的。」
姚靖恭皱著眉苦笑道:「他一直很硬朗,心理疾病这些东西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吧?」
医生又望了完全察觉不到外人存在满心只有怀里面的萧濯祈的姚律晨一眼,不著痕迹地微笑了一下。
「我们还是出去一下吧,解铃还须系铃人。」姚靖恭也望了床上那两个人一眼,然後又勾上了医生的肩膀。「既然现在没事了,我们去喝酒吧。小玉你要来吗?」
「要。你要是醉了我可没有力气把你运回房间哦。」萧玉骨淡淡地笑著,跟著姚靖恭的後面走出了房间,怀著担忧带上了门。
「他们没事吧?」站在那两个人房间的门外,萧玉骨小声地问。
「没事的。」姚靖恭牵起萧玉骨的手,微笑著安慰道:「因为他们一个是你的表哥,一个是我小叔嘛。」
「对哦。」萧玉骨报以一笑,回握上『丈夫』的手。
「你们真肉麻。」医生在一旁揶揄。
「怎麽,嫉妒了?你不是跟某个男孩子有过一段麽?」姚靖恭还回去。
「啧,他还是个小朋友……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兄弟。」医生反驳,然後又进入了沈思。
「小玉你说,有哪门子的弟弟会在哥哥洗澡的时候偷看、睡著的时候偷亲、上学的时候跟踪,对哥哥身边所有的雄性生物报以敌意的?」姚靖恭忍著笑凑在萧玉骨耳边偷偷地问道。
「我想,没有吧。」萧玉骨想了一阵,即使是恋兄癖也不会到这麽夸张的程度啊。
「就是说啊。」姚靖恭在萧玉骨唇上偷了一个香,才假正经地对著医生露出绅士的微笑。
※ ※ ※
姚律晨抚摸著进入昏沈睡眠的萧濯祈的头发,忧郁地陷入自我厌恶之中。
他早就知道濯祈说不出那三个字来。那句普通男人都会挂在嘴边的甜言蜜语。
他早就知道濯祈是个正经得有点过分的男人,或许跟身为男性的自己在一起,就是他人生唯一的缺憾。
可是他忍不住。他那麽爱他,让他怎麽忍耐?他止不住被恶魔操纵的心,不断渴望他、追求他、诱惑他。
人是得到了,可他却贪得无厌地想要濯祈的心。想要他一心一意的、非自己不可的真心。
他一直认为,可能是觉得自己太贪心了,所以濯祈才一直不说吧。
只是明明已经知道了濯祈的心意却还要他说出来的自己,卑鄙得让他自己也唾弃自己。
他以为这是濯祈对他的惩罚,原来不是。原来这竟然是,他对濯祈的折磨。
濯祈并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有强迫症的他,说不出来。那个代表了他全部心意的『爱』字。
濯祈爱他,其实这个时候的姚律晨已经深信不疑。
但他却利用濯祈对他的爱惜,强迫他满足自己一时的愿念。啊,这样的自己是多麽的可恶多麽的自私啊。
姚律晨捂著脸,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阿晨,不要哭,不要……」被脸上凉意惊醒的萧濯祈一睁眼就看到全心爱著的男人哭腔的样子,心都痛得快爆掉了。
「没有哭,谁在哭。才不是我……」姚律晨反手擦掉脸上的泪,抬头吸了吸鼻子。一句话说出来,鼻音浓重得让他本人都吓了一跳。
萧濯祈抬起虚软的手,抚上姚律晨的脸。姚律晨继续吸鼻子,双手紧紧捉住萧濯祈的手。
「阿晨我……」萧濯祈还想努力,却马上被姚律晨慌忙地阻止了。
「不要说!我不想听……不要说……不许说不能说。」姚律晨拼命摇头。
「阿晨,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萧濯祈脸色苍白地微笑。
姚律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鬼才信你没事。
「快点休息。我在这里陪著你。」姚律晨柔声安慰。
「可是我……」
「快点睡!」姚律晨粗暴地把萧濯祈的手塞回被窝里,捂住了他的双眼。
萧濯祈的一颗心沈了下去,他听话地闭上眼睛,心里却一直冒苦水:他始终还是让阿晨失望了。
又过了两天。
姚律晨真的一直呆在萧濯祈的身边。
无论是闲逛、处理工作、吃饭还是上厕所,姚律晨总是一步不离萧濯祈。唯一会有些扭捏害羞的,大概就是洗澡的时候了吧。
萧濯祈笑眯眯地想,阿晨好像接受不了鸳鸯浴,不过他也最喜欢看那个时候不情不愿地红著脸却又在他眼前慢吞吞地脱衣服的阿晨了。
阿晨真的很可爱。最可爱了。
「阿晨。」早晨,心满意足的萧濯祈圈住赤身裸体躺在他旁边的姚律晨,轻声问:「我们的恋爱历程跟别的情侣不一样吧?先是发生关系,接著是追求,最後才是表白吧?」
「嗯……你想说什麽?」姚律晨带著点睡意回应了,过了一阵又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完全清醒过来,睁大眼睛戒备地望著难得柔情的自家情人。
「我想说……我们出去走走吧?」萧濯祈卖关子似的,顿了顿,才说了跟姚律晨的担忧毫不相干的话。
「搞什麽……」姚律晨呵地浅笑一声,一边埋怨一边撑起酸软的身子爬起来穿衣服。
还好他没有再次强迫自己说那句话。姚律晨叹了一口气,却放心下来。
有谁不想听到爱人对自己说那句话啊,哪怕只是甜言蜜语也好。只是喜欢一个人,大概更希望他活得健健康康的吧?
那种差点就要失去他的恐怖经历,他不想再有了。
等到两个人都穿戴整齐後,萧濯祈拉著姚律晨上了顶层停机坪。
「欸,要乘飞机到哪里?」姚律晨看到在透著朦胧光亮的空中卖力转动的螺旋桨以後,愕然地问在身边神秘(期待)地笑著的男人。
「欸,你穿这麽少?」萧濯祈後知後觉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转而在姚律晨肩上。「等一下上到半空中可不要一边喊冷一边缩进我怀里哦。」
笨蛋!现在谁会更冷一点啊?!你以为自己是北极熊皮厚脂肪多吗?!
姚律晨瞪了那个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他的男人,气冲冲地靠过去一把搂住。
「你才是!要是冷僵了我就让你睡沙漠!」
(※拉斯维加斯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一路上观赏了颜色浅淡却瑰丽得离谱的朝霞。姚律晨一边感叹造物主的神功,一边搂紧簌簌发抖的萧濯祈大骂他是个傻瓜。
被骂的那个人和颜悦色地点头承认,脸上满溢的却是不可能错认的宠溺。
直升飞机在烈火峡谷附近找了一块平地,把萧濯祈和姚律晨放了下来。
一下飞机就看到像是列队欢迎的众人,姚律晨有点吓到。他偏头向明显是策划人的萧濯祈投去疑惑的眼神,想不到那个没良心的却像没看到一样走过去跟自己的侄子暧昧不清地击掌微笑。
「喂喂喂。」姚律晨抱著满腹疑惑走过去人群那边,却被突然转身的情人扯了过去圈在怀里,然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被吻得结结实实的。
「你告诉他们了?」一吻既毕,姚律晨昏昏沈沈地问。濯祈一向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他跟自己在一起,所以他们的关系,姚律晨谁也没有告诉。可是这个时候大家竟然都知道了,犯人当然只有另外一个。
萧濯祈微微一笑,望著姚律晨的眼睛闪闪亮的。
「阿晨,我……爱……你哦。」
姚律晨望著萧濯祈张张合合的唇,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然後呆住了。
他说了……他说了?!他不是有强迫症不能说这三个字吗?他怎麽可以强迫自己……他是怎麽办到的?
这个时候,一个穿著黑白色衣服的外国男人走了出来,在紧紧相拥的两个男人前面站定,拿起一本小册子就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