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的，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自然就会顺着我想要的方向走去。如何？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我就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后你如果不回了，或者你会不来了，我就放你去死。”声音是那么的轻柔，却丝丝入股不寒而栗。冰凉的手指轻轻抚摸龙明的颈项，犹如刺骨的寒风灌入体内。忽的，全身剧痛几乎令人发疯。“我希望你能认清楚你自己的状况。”抽手离去，刚才的疼痛恍如梦境，不复存在。龙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痛感就和那时在那个漆黑的洞穴中一摸一样，那个人没有欺骗他。龙明伸手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这就是没有感觉的原因吗？身上的筋络已经坏死。但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龙明再抬头，却见那人如同白雪一般被风吹散。
　　龙明猛掐自己的大腿，然而除了抓起了一层皮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不会吧。我就要死了？
　　龙明立马跑去找狐妖雪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去找他，但……
　　才没跑上几步，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龙明万分惊恐地爬起来又试了一次，果然还是这样，跑不了几步就又会倒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意识明明是那么的清楚，而身体却像是随时会断线的木偶不受控制。
　　那个人说的全部都是真的，我会死，如果他不救我的话。
　　龙明放慢脚步走回刚才的地方，他不想再给已经伤重是身体在平添无意义的淤痕。
　　刚到，就看到那人站在自己面前双眼眯成两条缝隙看着自己。让人全身发毛！
　　就这样离开了迦楼罗山，不知道雪玉会不会担心呢？
　　龙明趴在窗框上，望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景色看似生机盎然，但这里的人都是一片死气沉沉。没有人敢大声说话，甚至没有人敢随便笑的。能见到的人大多都穿着统一的黑衣，只是一见到自己就会躬身行礼。这里的感觉相当的熟悉，连教，应该在很久以前还很小的时候来过吧。
　　教主表面上时冷了点，但为人倒还算可以，照顾得那叫个周到。每天定时派人送药过来，每晚还亲自来给龙明推功打通经脉。龙明也就那时才见得到他，至于其他时间……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晚上照例冷艳的教主大人又来了，还带了东西。一只兔子就这么被提着耳朵进来了。
　　龙明看看无助的小兔子，又看看教主大人。
　　“我要你知道你能做什么。”这个教主说话做事永远是那么直接，没等龙明反应过来就一道银光闪过。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白皙的手臂上一道血痕。
　　教主啊，虽然我不会痛，但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不过这位教主完全不顾龙明的反应，将兔子的最按在龙明正在溢血的伤口上，三瓣嘴很快就红了。教主终于松手，把这只可怜的小兔子扔床上，可小兔子全身抽搐了几下，死了！
　　“怎么会这样？”龙明抓住了教主雪白的衣袖，而教主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和我没关系，是你命该如此，以后小心别到处飚血。”
　　“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了。”一阵风过，四周的场景飞速转换，只有教主的冷艳依旧。
　　“做你该做的事！”教主甩开龙明的手，再次如飞雪般飘散。
　　“记住你答应过我你选了什么！”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空传来，如此空灵不可触摸。
　　龙明这才注意到竟然瞬间到了腾云庄！兜兜转转那么久，没想到还能在回来。
　　一个人都没有，虽然并没有离开多久，却能清晰地感到腾云庄的没落。记忆中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在这里闪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对着自己微笑。
　　摸着熟悉的廊柱，物是人非的凄凉袭上心头。
　　我该做的事……
　　一张熟悉的亲切脸庞浮上心头。
　　爹……
　　眼眶微湿，飞速向厅堂跑了过去，一起爹总是在那里等自己回来。
　　这么晚才回来应该会被他狠狠地教训一顿吧！可是……
　　龙明被震惊了，其程度和看到爹爹活过来不相上下。
　　桌上一颗头颅工工整整地放着。
　　“奇……奇安？”
　　头颅上的眼皮轻轻睁开，看到了龙明。看到了此情此景真是比活见鬼还恐怖，不，这应该就已经能算是活见鬼了。
　　“这样变来变去你恶不恶心，你还想玩什么我奉陪到底。”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龙明伸手想去触碰，手指却在半空中畏缩害怕撞到这真实。
　　奇安皱着眉头翻眼看了半天，“是你？你还活着？”
　　“捡了条命，怎么了失手了？”
　　奇安瞥眼不再看龙明。
　　“告诉我你的心愿究竟是什么？”
　　奇安的眼睛瞬间瞪大，却又立刻把眼睛闭上了，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不说话。
　　“为什么不肯说出了，我们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奇安已经紧紧咬着下嘴唇，几乎溢出血丝来。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睡？”
　　“我只是不困。”
　　“撒谎！”
　　奇安抬眼怨愤地瞪着龙明，“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想怎么样。你回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要达成你的心愿的吗？好你现在告诉我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龙明将这么久以来堆积在心头的问题一口气问了出来，瞬间竟觉得轻松了不少。大概也只有奇安在这种状态下龙明才敢如此放肆地吼他。
　　奇安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才看向龙明，脸色挂着淡淡的笑意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的生意吐出了三个字：“我想死。”
　　竟是这样的回答！龙明怎么都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曾经他有过无数的猜想，但就是没猜到这三个字。
　　“但你杀不了我。”
　　“这真的是你的愿望吗？”龙明透出了不可思议的眼神。
　　奇安脸色的笑意瞬间冻结。
　　“是。如果你能实现我这个愿望，我将感激不尽。”声音如同腊月的飞雪般冰冷。
　　“既然如此，”龙明声音发颤，“哥哥唯一的心愿我一定会达成。”
　　“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家早就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多此一问？”
　　奇安瞬间眼眶充血，赶紧闭了起来。
　　龙明抱起他匆匆而去。
　　一日后，瑶池龙潭。
　　“你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奇安的嘴唇颤抖着。
　　“这里就是答案。”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不喜欢待在这里。”
　　“你怕什么？还怕那一双双眼睛能在你身上瞪出窟窿来不成？在我身上留下这个不就是为了这儿？”龙明将右手背上的纹印晃了晃。
　　奇安嘴唇发白，不再开口。
　　龙明将整只右手伸进了龙潭里，没有了痛觉这一切比上次来得轻松得多。各种各样的东西瞬间流进了大脑，进入得太快，快得让人无法承受。没有了疼痛的干扰，似乎能看得更清楚了。原本就只是在手背上的红色纹印渐渐向整条手臂爬去，爬进了衣袖，过了一会儿又从领口爬出来，爬上了脸颊，很快爬满了整张脸。
　　“住手！你会被吞噬掉的。他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的。”奇安的吼叫声。
　　“我知道自己的边界在哪里。”
　　各种各样的画面流入了脑中，无法解读，画面渐渐在混乱中凝结了起来，像是幻灯片一样隐隐约约中看到了两个幼小的身影。他们很要好地手拉着手，然后，他们一点点长大了，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
　　世界是一片苍白，只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他们有着相同的脸孔，穿着相同的衣服。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紧紧握住的两只小手从来不曾松开过，就这样握着一点点变大，变得骨骼分明。
　　突然，那个苍白的世界好崩溃了。白色的碎片散落了下来，露出了漆黑一片，如同朔月的夜空，两个人也渐渐被这黑暗所淹没。同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在这夜空中睁开，就像每一个真实的夜晚的星星那么多。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涌了进来，没有事件依附的情绪杂乱无章，根本不能理解。
　　“全部都消失吧——”
　　龙明睁开了双眼，脑中唐突地被塞进了那么多东西有些崩溃。过程中似乎有许多杂乱的生意在耳边响过，但听得最清楚的就只有那一句。坐在龙潭边大口喘息着，那一潭淤泥竟都成了清水。
　　全身不寒而栗，抱着两臂发抖，同时也被这爬满了全身的纹印吓到了。
　　“龙……明？还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有谁？”声音虽然在打颤，但还能听得清楚。
　　“不要理他对你说的那些。”
　　“啊？”
　　“那些全部都是幻境，不必太过在意。”
　　“那些事情全部都发生过。”
　　“它是在迷惑你。”
　　“不，它只是在哭诉。在这里沉积的是上万条亡魂，被我们先祖害死的。”龙明跪坐了下来，“为了私欲而害死的。”
　　“不要乱说。”奇安闭上了眼睛。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龙明突然抬起了头，“原来他是这个意思。”龙明哈哈笑了起来，“我们现在除了活下去别无选择。”
　　龙明捧起了奇安。
　　“你要做什么？”
　　“修复你的身体。”
　　“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现在我体内有上万个魂魄，修复你足够了。”龙明的眼神完全变了，没有了青涩却多了份绝望。
　　“没那么便宜的事！这家伙欠我的债还没有还清！”一个声音叫嚣着冲了进来，“他本来就是我的饵食。”
　　龙明没有理他，手捧着奇安，身上的纹路向奇安脸上爬去旁若无人。
　　“住手，你被吞噬了，醒过来！”是奇安在叫。
　　脖子下的身体一点点显现了出来，然后是手臂，最后脚趾。就像吹气球一样，奇安的身体被吹了出来。
　　也就在完成的一瞬间那个冲进来的声音将他们一起推下了龙潭龙明就像是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直直地向下沉去，奇安死命地拽住他把他往潭边拉。龙潭边上的一个浮雕被转到，发出了卡啦啦的声响。红光将龙潭整个罩住潭壁瞬间变得滑不可攀根本不可能爬上去，奇安抱紧了龙明使劲把他往上推，但没用，完全使不上劲。身体就像是泥土一般在潭水中泡化，潭水再次变得浑浊了起来。
　　奇安紧紧地抱着龙明，慢慢滑到了潭中央。惊恐地看着周围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莞尔一笑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一样 ，抱着龙明缓缓向下沉去。
　　“谢谢你，哥哥也不会让你就此消失的。”
　　轻声的耳语却被岸边疯狂的笑掩盖。两人抱在一起，在潭水中一点点融化。清澈的潭水又再次变回的淤泥。
　　“我们的仇终于得报了。”
　　龙家的后裔尽数除去，功德圆满。

　　第十六章

　　京城皇甫府白绫高挂，一具漆成黑色的棺木在大堂之上，大小家眷各个哭得好似泪人。
　　“老爷，凤儿好好的，怎么的就这么没了。这个公道一定要讨回来啊。”妇人一身白麻，头上绑着白带泣不成声。
　　“我们的凤儿没有理由白白就这么去了，这个公道一定会讨回来！”老头子气得满脸通红，呼呼吐气。
　　“我也觉得青凤的死不容忽视，我会回去禀报圣上劝圣上出兵北伐。”
　　“殿下亲临，老夫未能远迎，还请恕罪。”老头子拱手作礼。
　　“皇甫先生多礼了。皇甫先生痛失爱子实在是家门不幸。青凤十四岁就随我四处征战，我一直都将他当作亲侄儿看待，谁人料想竟为追讨一个漏网之鱼而遭此不幸，我也是万分痛心。”
　　开口闭口尽是官话，寒暄来寒暄去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但是表面上该做的还是全得做，尽管很没意思……
　　“那就有劳殿下了，我儿的大仇全仰仗殿下您了。”
　　“仰仗他做什么？”等殿下走后许久，跪在棺木前哭着的妇人才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哎呀夫人啊，虽说我们凤儿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但这皇长子殿下我们还是得罪不起的。”
　　“哼，管我们的凤儿叫侄儿，他才比凤儿大了多少？”
　　“夫人有所不知，这疏月辞十岁不到就上了战场至今为止杀敌十万，乃是一常胜将军战功累累。原本将凤儿放在他身边也就是图个安心，谁能想得到会出这种事。”
　　不知道那月辞殿下跟圣上怎么说的，半个月后，北伐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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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睁开眼和闭上眼没有分别，全部都是漆黑一片。张开嘴和闭上嘴没有分别，全部都是混沌不清。感觉不到存在，看不见自己，与周围的黑暗完全融为一体。
　　脚下走到哪里都是路，可以恣意进退，上下沉浮。可走到了哪里都和站在原地没有分别，哪里都是漆黑一片。
　　总感觉周围有人，可什么都看不见让人很恼火，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谁？是谁在那里？
　　“你是谁？”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是谁？”声音听起来非常的稚嫩，但却不可思议的近仿佛就在脑后。猛然回头，还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声音依旧从脑后响起。
　　“你先回答我。”
　　“你先回答我。”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回音讲话一样，一瞬间都觉得糊涂了，究竟有没有人？还是说这里就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好，我叫……”对了我叫什么来着的？
　　“好，我叫……”
　　被后脑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果真是回音！
　　不过继续刚才的问题，我叫什么来着的？奇怪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龙奇明”
　　对了，我就是叫龙奇明来着的。谁，是谁说的？
　　“龙奇明”音色哀婉，却很动听。
　　四周的黑暗如同被敲碎的玻璃洒落下来。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对了，我好像就是这样从一个白色的世界里落到了这里来。
　　娘？
　　嘴唇在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娘明明就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明明已经连她的样子都快忘记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地肯定……
　　娘！
　　向着一个看着已经有些陌生的女人飞扑了过去，泪水已经从眼眶溢出，太久，太久没见到过了。
　　“别过来，看到你就恶心。”
　　扑通一屁股做在了地上。怎么回事？娘把我推倒了？娘为什么要推我？娘不是最疼我了吗？恶心？我哪里恶心了？
　　灰溜溜地走开，独自一个人蹲在了水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