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第一章
“你这个混蛋!”我后背一阵抽搐,火辣辣的疼。“连在床上都这么没用,你说,你跟外头那个女人怎么鬼混?怎么鬼混?!!!”
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谩骂,我蜷缩在地上,只能狼狈的紧紧捂着依旧萎靡的下体,等待这个女人出完这口恶气。
指甲、鞭子、高跟鞋……凡是可以用到的东西全都招呼到了我的肩上、背上,我紧紧咬着下唇,分辨着到底是些什么东西能造成怎样的疼痛。
可是我不怪她,真的不怪她。
一个女人,用自己全部的青春和生命去维持一个家庭,到头来却只换得丈夫的冷漠与不忠,心里不平衡,是自然的。
而我,一个男妓,明明已经很卑贱了,可是连日不顾命的挣钱陪客,现在甚至连勃起也不能了。于是,也只有这样的生意,别人不愿意做,才能轮得到我。很轻松的,只要忍一忍就过去,只要忍一忍。
嘴唇麻麻的湿湿的,可能是咬破了,我刚想松一松口,就觉得头上一下剧痛,眼前黑黑的,是我的世界。
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酸疼,瑟缩的身体冰冻的就要死掉一样。再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还躺在地上,大理石的瓷砖,加上一丝不挂,会冷是肯定的。
扭扭僵硬的脖子,看到散落在四周的是破碎掉的床头灯,这才想起来刚才昏倒之前的疼痛,赶紧摸摸头,好幸运,没有流血,只有一个包,刺刺的隐藏在头发底下,没什么事的样子。
晕着的时候就觉得冷得不行,清醒过来更是觉得地上实在一下也呆不下去了,扶着床边慢慢的爬起来,就见这次的客人早就穿戴整齐,冷冷的站在床头,一脸淡妆显露出逼人的贵气和冷静,和刚才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不由得松了口气,今天这单生意算是完成了。
“不好意思,我下手重了点,”她冷冷的说道,一边从小巧的包里拿出几张大钞,“这多出来的钱自己去医院看看吧。”
完全没有计较她毫无歉意地傲慢,我缩着身子,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跑了过去,连忙用双手接过那还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钞票,还好没有忘记伸头亲她一下表示自己的感谢。
嘴还没有碰到,就被她厌恶的推开了:“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她恶狠狠地瞪着我:“要是有一丝风声进到我耳朵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保密的。”我赶紧点头哈腰的表达我的忠诚:“如果夏小姐您对这次服务还算满意的话,欢迎你下次再来找我~~~”
“满意,怎么满意?”她轻蔑的看着我:“在我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低贱和下作,忙巴巴的送上了一贯的笑容:“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她脸色一变,大概觉得跟我这种人就算是再多一句废话都是浪费时间,夹着包,蹬蹬蹬的走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重重摔上的门外,一下子颓然跌坐在床上。
我怎么这么笨啊,好像又把客人得罪了,如果她下次不再来找我的话,我就又损失了一笔生意。我真是一个笨蛋!!!
在床上反省了半天,直到打了个喷嚏,才发觉自己连衣服都没有穿呢。看看天色,已经很黑了,如果不快点的话,真的就来不及了。
匆匆忙忙冲到厕所洗澡。一沾到热水,钻心的疼。慢吞吞的站在镜子前面,苍白的背上、腹部红红紫紫的是昨天晚上被打伤的,黄黄绿绿的是前些日子留下的痕迹,再过一些日子,应该就会消失不见了。可是这样的身体还是不能让他看到的,因为就算旧的伤痕没有了,新的也肯定是断不了的了。生意,还是要做的,不然,哪来的钱呢?
还好,脸上没有什么伤痕,只是嘴唇被自己咬得不像样子,红红肿肿的,嘴角已经有点裂开了。
赶紧跑到房里,拿了点冰块含着,过一会儿要是能消肿就好了。
急匆匆跑到医院的时候,衣服已经贴在身上了。虽然很累,但是幸好赶上了,而且还省下来坐车的钱,好划算~~~
喘喘气,这才从从容容的走进病房。屋子里没有开灯,他应该已经睡下了。我也刻意放轻脚步,缓缓地走了过去。
床边传来了沉稳冗长的呼吸,果真是睡着了。我小心的在床边蹲了下来。谁知道刚才的伤,虽然不重,还是挺疼的。扯了一下,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声音不很大,却还是把他吵醒了。
看着他慌乱的眨着睫毛,我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岩是我,来看看你。”
他果真静了下来,把脸扭了过来,就连黑暗中也可以看到他忧郁内敛的笑容:“哥,怎么这么晚还来啊?”
我胡乱嗯了一声,把手收了回来--我的手很凉,冰到他就不好了。
“赶紧睡吧,时间要到了,看看你我也要回家睡觉了。”
他点点头:“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你的脸好白啊,很累,是不是?”
我赶紧摇头:“黑着灯,哪看得出来脸白不白啊?我不累,你赶紧睡觉吧。”说完,我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下意识的低着头,这样就看不见我的脸了。
他不再说话,一会儿,就发出香甜的呼吸声,睡着了。
我也不动,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悄悄的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来查房的护士,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确实是自己超时留在病房里,又怕她的大嗓门吵醒我弟弟,所以点头哈腰的连连认错,这才在小护士的白眼下,退了出来。
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想歇口气,习惯性的摸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是自然没有烟的。为了给失散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弟弟治病,连母亲留给我的房子都卖了,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烟了。
嘴里干巴巴的,脑袋也沉沉的,手脚更是冰凉,我努力把自己蜷了起来,好赶紧暖和过来。
不会是刚才着凉了吧?若是这样的话,本来就很难找到生意,这下就更难了吧?今晚挣的钱已经在来得时候就交给医院了,明天一点着落都没有呢。
我可千万不要生病啊,否则弟弟的药费……怀着沉重的忧心,我静静的靠在医院淡绿色的墙壁上,走完了我人生的最后一程。
到死我都不知道,那隐匿在我头发下的小小的包,足以致命。
第二章
冷冷冷,还是冷。
嘴唇是冷的,指尖是冷的,就连血液都冷的要凝固住一般。
轻散的灵魂再也不被这冰凉僵硬的身体所束缚,盈盈腾起眼看就要飘散出去了,却还是被我一把拽了回来。
我不能就这样睡下去,即使再难受,我也要起来。
我的弟弟,我可怜的弟弟,我可怜的身患重病的弟弟,现在还无助的躺在医院里等着我的救命钱呢,我怎么能不起来?
勉强睁开了眼睛,只有胸口温温的勉强吊着我一口气。
“公子,你醒了?”还没看清是什么人说话,两滴豆大的泪水就砸在了我的脸上。
慌慌忙忙的马上又被抹去了。
我眼珠一转,这才看清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凑的近近的,一边揉着我的胸口,一边喊着我……“公子”?
那脸上焦急的神情仿佛我是她最亲近最珍惜的人一般,可惜我,不认识她。
眼睛又转了出去。房间十分的淡雅,古香古色的,冷冰冰的没什么人气,不是医院。可不是医院,又会是哪里呢?
“公子,你总算醒了~~~~”小姑娘话还没说完,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求求您,您就吃点东西吧,再不吃东西,您会死的……”
这是哪里?我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几个破音。
“公子,我知道您要说什么?可是命才是最重要的啊!没了命,什么骨气什么傲气全都谈不上了。您、您再倔强,也比不上那个人的心狠手辣啊,到时候白白丢了一条命,就算是死,那个人也不会放过你的!!您就认命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可怜我动也不能动,只是茫然的看着她,心却飘远了,今天,还没有去看我弟弟呢,不知道他今天疼的厉害吗,医生说,要是再这样恶化下去,他的腿就保不住了。
“公子,公子,”她见我理也不理她,长唤两声,把我叫了回来:“我求求您了,您就好好想想,这次服了软,等他对您的兴趣过了,您又是江湖上永远站在云端最冷傲最正气的云竹公子了。何必非要拿这条命去搏呢?”
我看着她,使劲吐出一个破音:“水……”
只这一个字,就像是魔咒一样,那小姑娘顿时欢喜起来:“您肯喝水了,您想通了是不是?我这就去烧水,我这就去烧水……”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起了身,朝门外走去,那脚步轻快得都要飞扬起来,如果我真的是什么公子,我真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伤心的,只可惜,我不是什么她的云竹公子。我只是一个虽然对别人来说很卑贱,但是对于我弟弟来说却吃苦耐劳一心为他的好哥哥。
勉强撑起身体,真的有一种病入膏肓的轻飘和虚弱。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觉得顿时就可以飞起来一样。
晃晃悠悠的扶着墙走了出去,刚打开门,强劲的风险些把我吹个跟头。还没顾得上为我过分的虚弱感到惊奇,我就被眼前的景物吓得魂飞魄散了。
四周都是苍茫的云朵,盈盈围绕着我脚下的这方土地,猎猎的风从耳旁刮过,纷繁的梅瓣被这无形的手所操控狂乱而又妖娆着飘翻起舞,几乎要把我吹散其中,融入,然后繁乱。
这里,到底是哪?
我强忍着晕眩的感觉又往前走了几步。风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我拨开脸上打得生疼的头发的时候,有一种长发的错觉。不过也正是这风,微微吹散了近处的云,我探头望去,层层叠叠的云霭中,竟是虚无的悬崖,我只要再往前多走一步,恐怕就真的要葬身在这片诡异的云海之中了。
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子,刚要往后退就听见低低的笑声:“云竹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即便是死,也不愿低头吗?”
那声音很是好听,即使在这烈风当中,也沉稳如钟,一个字一个字飘过来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喉头间微微的震动。好听,却也让听者不寒而栗。
我缓缓的转过头去,便再也不能动了。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种人,即使全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当中,也不能掩盖他的光芒。我眼前的这位便是如此。仅有几步之隔的男人在这风这梅中只是随意的站着,就已经发出惊人的气势了,尤其那双亮邃的眸子,更是摄得我动弹不得,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还没有感叹完,就听见瓷器破裂的声音:“公子,公子~~~~~~”是刚才那个小姑娘回来了。
我转过去看她,也只是眨眼间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傻?原来你要我端茶只是想支开我是不是。若您死了,蝉儿也绝不独活!!”
说着她就要冲过来。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轻轻的挥了挥衣袖,她就仿佛被钉住一般,就连声音也全都堵塞在喉咙里,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这才醒悟到原来这孩子以为我要自杀啊。怎么会呢?不由得微微的笑了起来,我还要回去照顾我的弟弟呢。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由于那男人的目光。他的眼神几番闪烁,隐隐激狂起来,又归于沉寂。
我俩只是这样静静的站着,我不动,他也不动。虽然我是不敢动,人家是不愿意动。
好像有点对峙的感觉。
风更强了,漫天花瓣中,我的头发也舞动起来,忍不住伸手撩撩长的诡异的黑发,突然听见两个字:“过来。”
怔了一下,我没有说话呀,难道是他?
抬眼望过去,只见那男子仍然是一派的高雅威霸,可是微微探出的肩膀却泄露了他的底细。
这场对峙,我赢了。
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微微一笑,就要过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实在是不好再呆下去了,万一掉下去的话,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眼前为什么那么的宽广?灰灰朦朦的空境,是属于天空的浩瀚;纷乱空廖的晕眩,是属于飞翔的恣意。风吹过来的时候,我真的飞了起来。